六米,在接近珠峰顶的海拔上,瞬间变得高不可攀。岩石光溜溜,没有一道裂缝,无处可抓。
刘连满灵机一动:搭人梯,从我肩膀上爬上去。他以前是防火组组长,消防员要从外部,迅速登上不太高的建筑物,搭人梯最简单。
但很多人都知道两件事:一是屈银华块头大,外号“六吨半”,二是当年登贡嘎山时,刘连满不慎被队友的登山鞋蹬到了头,鞋底尖锐的冰爪,扎得他头破血流。
屈银华决定脱下鞋袜,踩着刘连满的肩膀爬上去。
后果他当然知道,一脱鞋,冷气瞬间从裸露的皮肤,传达到每一寸神经。
边爬边打冰锥,一个多小时后,他第一个爬上去,扔下绳子,让筋疲力尽的队友爬上来。看王富洲快没了力气,老屈怕他上不来,还开玩笑激他:“你再不上来,我们可就走了!”
其实当时,他的双脚已经严重冻伤了。
六米高的峭壁,他们爬了五个多小时。
一段漫长的行军后,驮了三个人攀岩的刘连满,感觉耗尽了一切。他一下瘫倒在雪地里。没时间了,大家紧急开会,决定要不要他留在原地——走,已不可能;留,生死未卜。
刘连满留下了,靠在一块岩石上,目送三名队友远去。他已经盘算好了,关掉氧气瓶,留给他们作为下撤的后备,拿起笔记本,写了一封遗书,准备睡去。
第二天中午,他朦朦胧胧,看到三名队友满面胜利的喜悦,向他奔来。胳膊腿都能动,说明这不是死前的幻觉。
刘连满的遗书,从此成为著名中文遗书中,为数不多以作者幸存为结局的一篇。
三位队友登顶的情形,自然是他后来听说的。
他们如愿把五星红旗插上了峰顶,却唯独没做成一件事:
要证明自己是世界登山史上的“第一”,是要留下影像资料的。
可他们登上峰顶时,已是半夜,漆黑一片。
即便在世界之巅,那时能看到的,也只有距离人类数百光年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