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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杂谈] 《全民故事计划》第391期:杀完最后一个凶手,我就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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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8-12 11:1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杀完最后一个凶手,我就嫁给你

 齐红 全民故事计划 2019-08-12

在监狱里十几年,我深知人生原则,也知道守口如瓶是保证彼此安全的唯一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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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民故事计划的第391个故事 


 
我把目光投向她灰蓝色囚服隆起的部位时,心晃荡了两下,接着才看清在她胸前挂着的牌子上写着“白可爱”。有一瞬间,我竟忘记当时的自己是站在女监的排练场。

当我再看到她胸牌上的犯人编号是10526和从宽级的红色标识,意识到这个叫白可爱的女服刑人员已服刑十年以上。不用说,她的原判不是无期就是死缓。

为推动服刑人员的改造,每三年一度的全省监狱文艺汇演在省女子监狱排练。我创作的配乐诗朗诵《园丁颂》入选,才有了千年一遇的机会,从男监被押送到女监参加彩排。

彩排第一天,当我上台朗诵到一半时被叫停。台下七八个管教围成一圈,像在商量什么。一个小时后,负责排练的女监管教带着一个齐耳短发的女犯走进排练场。管教把我从排练场遥远的东北角叫过去,告诉我,诗朗诵要增加一个女声。

女声部分的演员叫李莺,来之前,我就知道她是我所在监狱判了死缓的黑社会老大常孟的生死恋人。

管教又对站在她身边神情肃静的女犯吩咐:“你们商量一下,把诗朗诵改成男女声对诵,还有合诵部分需增加一些肢体动作,中午前完成。记住,无关的话少说,规矩你们都懂。

当管教的话才说完三秒钟,也就是当我的目光在她的胸牌上飞速扫过知道她叫白可爱后,脑子因这幼儿园的名字转不过弯时,白可爱立即说:“我先说一下初步方案,一小时后向管教汇报,管教确定后即执行。”她的目光柔中带刀,像是对我的警告。

随后的一小时,叫白可爱的女犯手握着笔,一边在本子上流利地划出男女部分,一边标记动作提示,还以绝对尊重我的态度不断征求我的意见。当时我有一种错觉,以为是在单位食堂讨论食谱,被鸡鸭鱼肉蔬菜水果诱惑得胃海翻腾,她怎么说,我怎么点头。

改完了文本,白可爱抬头安静地看着我,我也不顾一切后果地看着她。我知道自己内心正在汹涌澎湃的波涛,随时会被管教的一瞥而静如止水又成为一口枯井。

我听到一声像如丝绸的叹息,她微微摇了下头,眼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向下一沉,转过身向正在指挥排练的管教走去。

从那以后,直到彩排结束离开女监,我再没见到白可爱。在彩排的最后一天。管教让我和搭挡李莺到窗边最后一次磨合时,李莺眼睛盯着管教告诉我:“给她写信。记住,七监区白可爱收。
 
 
一年后,我获得假释,出狱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一家邮局,在包裹单的背面给白可爱写信,告诉她,我已于一小时前出狱。

出狱后第三年的十二月十七号,那天下着鹅毛大雪,怒号的北风在雪幕间窜来窜去。白可爱也要出狱了。

早上七点,我站在女监那道森严的巨大铁门外。等了一个小时,铁门徐徐打开,白可爱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从铁门里走出来。信封里装的是路费、释放证明及去公安局落户口的迁移文件。当初,我也是拿着这种牛皮纸信封迈出了铁门。

我举着大衣冲过去,张开双臂欲将她揽入怀中,白可爱伸出食指顶住我的胸口,又接了片雪花放在唇上舔一下,轻声说:走吧。

我从背包取出围巾裹住她的脖子,又拿出手套,她接手套时握住我的右手,我感到手背一阵刺痛,几个指甲印像被铁匠砸过一样刻在我的右手上。

在向候车点走的几百米的路上,白可爱没有说一句话,她像一个修道院里的修女,目视前方缓缓迈步。

我们没乘出租也没坐公交车,在雪地上穿过半个济南,最后在大明湖西侧停下来。那时雪已停了,天空阳光闪烁,她站在那儿,目光在一片整齐的楼房间扫来扫去。

我问:“你的家是这里?

她指着前方说:“我们家的房子不见了。

“这些年市区到处都是新建小区,你家应该拆迁了,家人没告诉你新地址?”我说。

“我有一个哥哥,被人害死了,母亲因此病重去逝。我入狱后的第三年,父亲曾来探视,从那后再没来看我。”她看着那排高楼说。

我感到不对,试着问:“开规劝会那些,监狱没联系你父亲?

“管教顺口提到过我父亲,说他去外地亲戚家了。

我认为事情不对劲,管教的“顺口一说”大有玄机,在狱中十几年,我已熟知管教的策略,一定有事瞒着她。

我说:“我们去派出所问,顺便把户口落了,身份证也办了。

在派出所里,接待警员知道白可爱刚出狱,马上把所长叫来。所长对白可爱很客气,说自己和白可爱曾在同一所高中读书。

白可爱看我一眼,她的目光显得冰冷。我感到她已从所长拉家常的话里觉出了问题。

落户口时,白可爱对户籍警说把名字改了,叫白莺,然后去照相。她坐在凳子上,灯光照在脸上,此刻我才发现她很美,而且眉宇间隐约有一丝伤感。在她办理户籍与警员的问答中,我知道她毕业于师大中文专业,年龄四十一岁。而她看起来才三十多岁。

一切手续办理完,所长把她喊进了办公室。半个小时后,白莺从办公室出来,她的目光冷峻,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所长对我说,如果你是她的朋友就陪着她,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联系他或任何一个警员。我本能地想到,白莺知道了她父亲的事。
 
 
从派出所出来,白莺径直走进一家咖啡馆,她坐下后把所长给她的牛皮纸档案袋打开,然后把里边的东西倒在桌子上。

她说:“你可以看。

那里有一份交通事故鉴定书,说明白莺的父亲死于交通意外,驾车人负全责;一份死亡证明;一份房屋逝迁文件,一张银行存折,存折里有房屋逝迁补偿款:五百七十二万元。

我们沉默了半小时,我对她说:“你可以到我家住,房子很大,只有我父母,我弟弟他们都结婚了,有自己的家。

白莺拍拍我的手,看着我说:“不能打扰你父母,你离开他们十几年才回家,再拉进去一个黑社会的,父母还活不活了。

当天,白莺在大明湖边上一处僻静处租下一套有院墙的房子。我带着她花了三天时间,买齐生活用品和电器设备,她指着右边的房间说:“你住这间大的。

白莺看着我,又迟疑了一下:“我们要约法三章。

我的心突突跳了几下,以为她要定几条我和她男女间的规矩。

“不能把我住在这儿告诉任何人;不能问我十几年前的经历;不要过问今后我要干什么。

在监狱里十几年,我深知人生原则,也知道守口如瓶是保证彼此安全的唯一要义。

白莺说我们的半生都已过去了,但愿以后活得自由自在。她拿起一个布袋塞到我怀里,里面有十万块钱,“你以后当厨师,只要能把饭做熟了就行。

说完她自己笑了笑,又拿出两只只有按键的老人手机递给我一只,“我们之间就用这两个手机联系,记住,不许用智能手机。

我觉得有点奇怪,以为她留下了什么监狱后遗症。在监狱里服刑超过十年的人,多少都有些怪癖,比如我关了灯就睡不着觉,每天洗完脸要把毛巾迭成四方块放在脸盆中间。

更令我不解的是,一周后,白莺找了个环卫工人的工作,每天凌晨四点,天还黑着,她就骑着自行车去文化路扫大街。

有一天趁吃饭时,我问她要不换个近点的路扫,家门口这条街也需要人扫。其实我是心疼她,天亮前那阵子最冷。她没回应我。我又说,路口那家小超市要转让,不如盘下来自己干,至少能睡个安稳觉。

白莺脸一拉,“忘了约法三章?这次不追究你,没有第二次。

每天下午,另一组清洁工上岗后,白莺回住处,换上衣服吃过饭和我聊会天就又走了。她说她想加入一个社区公益组织,就在她干活那条街的附近。

我们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普通的生活,她穿的衣服普通过时,发式像家庭妇女,还挎了个三十块钱买的仿皮包。对我像一家人一样,甚至有一次要让我保管那个有五百多万的存折,连密码都告诉了我。可另一方面,每当她发觉我有和她亲密的企图时,就以眼神提示我,让我意识到自己是一个高尚并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直到有一天,我和白莺在大湖划船,她说她会和我结婚,然后住到我家去照顾我的父母。她告诉我,时间不会太久。
 
 
我和白莺在大明湖边上偏僻的院子里生活了一年。

进入冬季后,我在一家搏击俱乐部找到一份小时工,只需每天下午的两小时帮忙规整训练器材。中午吃完饭,白莺把碗筷收拾干净后,我们像往常一样聊会天。她说过了年就结束扫大街的工作。

她的师大同学做自媒体,邀请她加入。我才知道白莺大学毕业后,曾是一家省级报社的记者,按时间推算,那时我在北京一家杂志社驻济南记者站工作,不但采访过省两会,还采访过全国两会。

白莺兴奋地说,让我也去她同学创办的自媒体工作。我说我已经落伍了,还是留在家里做饭照顾你。她突然很感动,第一次搂住我的头,吻了我。

下午,我按时去俱乐部报了到,换上工装开始干活。我在散打馆将随意丟放的器具整理归弄时,隔着玻璃看到正在和一个强壮男人对打的女十分眼熟。走到另一处窗前一看,吃了一惊,是白莺。

一连几天,我边干活边小心翼翼地隐蔽自己,以免被白莺发现。我不断更换位置观察白莺,看到她和不同的男人对打,攻击极为凶猛。

我私下问散打教练,白莺是不是专业运动员。他说不是,但她有良好的训练基础,至少接受过严格的专业训练。这意味着白莺入狱前就修习搏击,而我和她在一起的一年,她一直瞒着我在训练。

第二天吃午饭,我对白莺说:“告诉你有关我的一点秘密吧。

她看我一眼,笑了,回忆起往事,“在女监第一次接触,我就认为你不简单。李莺也是这么说。但我们有约法三章,我不问你。

“我上初中时,接受过几年格斗训练,直到上大学才结束。教官是陆军特勤大队的队长,住我家楼上,他教他儿子顺便把楼里的孩子都训练了。”我自顾自地说着。

白莺的目光落在我手臂上,那里布满了几十道刀痕。

我又说:“上大学时,我和调戏我们班女生的留学生打过一架,那黄毛住了半个月医院,我也受了个处分。

白莺没接话,看了我几眼。过了会儿,她说:“李莺眼光直狠,她告诉我,和她搭挡的那家伙挺正经的,后来就收到你写来的信。

吃完饭,白莺照列去洗碗,收拾完了,她又说要去社区公益那边看一下,拎着她的仿皮包走了。

下午去俱乐部上班,我站在窗后看白莺正在打沙袋,她满脸是汗,头发零乱地粘在脸上。眼神是我平常少见的凶狠。

当天,我辞去小时工,我知道在这儿一定会被白莺发现。我不想因她瞒着我而难堪,何况,我觉得她有不愿意让我知道的事儿。

这个星期天又在下雪,又逢暖流,马路上的雪融化后又被横扫而来的寒流冻成了冰。晚上看电视时,新闻播音员提醒市民注意路面结冰,容易滑倒摔伤。接着报道一起交通事故:在文化路,一辆越野车沿坡空溜,一位买早点市民严重受伤,伤员目前还在抢救。

白莺把电视关了,她说,“我把扫马路的活儿辞了,这么长时间你也挺闷的。咱俩找个酒吧喝一杯,然后去通宵看电影,怎么样?

我惊讶的同时眼睛也放光,看着白莺说:“劳模你正常吧?

“我疯了!”她扑过来,狠狠地亲了我一下。这是我们之间第二次亲密,虽然短暂但已是她的恩赐。

我们在结冰的马路上拉着手,东倒西歪地向前走。她因为雪夜出行兴奋得尖声大笑。我们走进酒吧,白莺让调酒师来两杯最贵的酒,我们对视着碰杯,一仰头把酒倒进了喉咙,一千块钱就没了。

之后去电影院,白莺订了一个两千块的包廂。以前她父亲每过几个月,就带领全家在电影院的包厢里看通宵电影。她的父亲是位艺术史教授,母亲是话剧编导,哥哥是F6赛车手。

第二部影片是法国电影《朗读者》,在电影快到结尾时,我感到把头枕在我腿上的白莺在哭泣,她用围巾紧紧捂住嘴。我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抚摸着她的肩膀。我想她是想她父亲了。

后半夜,我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浑身滚烫,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我把她背着,打车送到医院急诊。医生说她高烧41度,肺部也有炎症。我脑子嗡嗡作响,请医生帮忙,千万别让白莺出事。

办完住院手续,我赶忙回去取白莺的换洗衣物。尽管我和她住在一座房子里,但我很少进她的房间。打开衣橱,我找她的衣服,内衣是最重要的,然后是梳子水杯。在桌子上有一瓶润肤霜和一管甘油,这是她唯一的化妆品,她甚至连香水都不用。

我拿起哪个仿皮包想把衣服放进去,打开包,看到里面放着封信。 信封还没封口,封皮上写的收信人是:李莺。

出于对白莺日积月累的疑惑,我克制不住地打开那封信。

信的内容不多,先是问李莺的近况,再就是嘱咐她要多吃猛吃千万别挑食,对狱内超市也别客气,还给她汇去五万元存在账上。信中还提到给“那边”也汇了五万,让李莺什么也别担心。

我猜“那边”是指我服刑过的监狱,李莺的骨肉男友还在里面。

信的最后,有句话令我又明白又不明白:“那家伙不错,下半生如有可能就是他了!

我的手机响起聒噪的彩铃声,白莺打来的。她的声音很虚弱,却很清晰,她嘱咐我,包里有一封给李莺的信,过几天是她生日,让我无论如何今天要把信寄出去。
 

 楼主| 发表于 2019-8-12 11:2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返回医院时,白莺见我挎着包、拎着饭盒,一把拽下口罩说:“闷死我了。

“戴上,一个师的细菌正在啃你的肺。不听医生的话,吃亏五十年。”我把口罩重新给她戴上,摸了摸她的额头。

“五十年?太短了吧,至少八十年。”白莺目光闪烁看着我。

我把饭盒放柜子上,再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件地往外拿。

“把你的全部家当都拿来了。”我笑着说。

“给李莺的信寄了吗?”白莺问我。

我装着不经意地说:“没来得急,明天寄也不迟。

白莺又一次扯下口罩,“我去寄。”接着打算起身要下床。

我伸手急忙摁住她,告诉她我在来的路上第一件事就是到邮局寄信,为保险还寄了特快专递。说完把快递单递到她眼前。

白莺搂住我的头向下一拽,接着张嘴咬住我的耳朵不放。“你个死14029杀人不偿命。”她揉着我耳朵说。

14029是我服刑时的身份编号,我没想到她记得这么清楚。

一周后,白莺病愈,出院那天,医生给她写医嘱,问白莺的职业,她说是环卫工。医生显然不相信,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的心功能有点问题,现在看没什么大影响,但要注意休息,定期查体。

我假装不知情,当着白莺的面问医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劳累,比如健身及其它剧烈运动。”医生说。

回家刚进院门,白莺转过身在紧紧抱住我,撩腿将沉重的大铁门关上。我们两个人在空静的院子里,像是被胶带缠在一起,彼此的嘴狠狠地吸住对方,白莺喘息着说:“把我抱床上去。

我抱起白莺向房间里走,她的双腿死死卡在我的腰上,嘴唇牢牢地压着我的嘴。我感到胸腔里的肺一边收缩一边向喉咙移动。

我把白莺放在床上,她两只手抓住我的上衣。在激流覆盖的瞬间,我想起医生说的话,抓住白莺的手说:“冷静,你刚出院。

白莺仰头躺在床上,脸侧向一边,面色变得苍白,胸口一起一伏。我抚摸着她的脸,轻声说:“我去做饭,一会儿你洗个澡。

我把处理干净的老母鸡炖上,又放了几个发好的海参。

白莺干清洁工后,为了给她驱寒并能随时洗上热水澡,我请装修公司把一间闲置的房间改成了设施先进的浴室,加带大号浴缸。

等我我把餐桌上摆好酒杯和红酒,回到厨房继续忙碌时,听到浴室的铃响了。

我以为白莺又要让我给她送内衣。为此我和她开过玩笑。她说这家里都是亲人,那么认真干什么。

我拉开浴室的门,正要问她需要什么,白莺赤裸着身体背靠浴缸坐在地上。我抱起她冲进屋子放在床上,抓住她的手腕试脉搏。那一刻,我心灰意冷,白莺的脉搏,十五秒只跳了九下。

我抓过被子给她盖上,一手拿起床上她的手机摁下120,又掏出手机摁了120,两个手机都接通。我对着面前两个手机喊:这里有危重病人,心跳十五秒九次,呼吸困难晕厥。
 
 
第二年的冬天,又在下雪,我抱着大衣、围巾和手套站在晨光中,等着女监那道放人的大铁门又一次缓缓打开。

当我把大衣、围巾和手套依次递给李莺时,她盯着我问:“可爱呢,她在那儿?信里她说,无论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会来接我。

我打开车门,低着头说:“你先上车,我慢慢告诉你。

李莺坐在我傍边,眼睛像刀一样剜着我:“可爱没来,只有两个可能:重病或重伤!

我没回答,把车向大明湖方向开。

路上,李莺问了我一万遍白莺的情况,我只是沉默。李莺让我把手机给她,她要给可爱打电话。但电话拨通后,无人接听。

我把车停在院子门口,请李莺进去,当我打开厅堂的门后,李莺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身体靠着门框,眼睛呆呆看着对面。

厅堂正面的条案上,端正摆放着白莺的大幅彩色照片,这张照片是我和白莺在大明湖散步时,我给她拍的;照片的两边摆放着白色、黄色的菊花,正面是一丛红色的玫瑰覆盖着一个精致的瓷罐,里面盛放着白莺的骨灰。

“可爱……”李莺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喊,一时晕了过去。

等李莺在医院的急救中心醒来后,就失踪了。当时医生及护士忙于救治其他病人,我坐在急救中心走廊椅子上迷迷糊糊打盹。缴纳完费用,我赶紧开车回我和白莺住的地方。

李莺不知抱着盛有白莺骨灰的瓷罐有多久了。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李莺抬起头,眼睛紧紧盯着我问:“可爱怎么走的?

我把白莺第一次住院的病历和最后省立医院抢救的诊断书,放在李莺面前,她把每一页病历及诊断书反反复复看过十几遍。之后,李莺恢复了平静,她冷冷地问我:“可爱不在后,她给我的信是你写的?

“是,你是她最亲近的人,她出来当天就把名字改成白莺。

李莺亲吻了抱在怀里的照片,又无声地抽泣。天黑后,李莺从地上站起身,对我说今晚她要住在白莺的房间。
 
 
一个月后的除夕,我和李莺把房子收拾干净。李莺又买了很多鲜花,摆放在白莺遗照的周围。

我打开一个红色的盒子,里边放着两枚戒指。我取出一枚戴在手上,把盛着另一只戒指的盒子放在白莺的骨灰前,对着白莺的照片说:白莺,今晚咱俩就结婚,李莺是证婚人。从现在起,无论你在哪里,都不再寂寞。

我和李莺走到院子里点起火,把给新娘穿戴的红色婚服和红绸缎、鞋子放入火中,再将一瓶瓶红酒洒在火焰四周。

整个除夕夜,我和李莺坐在白莺的照片前谈她的往事。

李莺告诉我,白莺大学三年级时,她当赛车手的哥哥在训练中失事死亡。白莺觉得事故有蹊跷,也有传言说是对手俱乐部干的。

等大学毕业后,她放弃去英国读研,选择去省报,她想继续调查她哥哥死亡一事。后来,白莺真的搞到了一个能间接证明他哥哥死于人为的电话录音,但这个证据在法律上不是关键证据。

也在那时,白莺的调查受到一些势力的阻拦甚至是死亡威胁,她也知道,走不下去了。于是她挺而走险,刺杀了其中一个人。

也是在刺杀的那天晚上,李莺酒后开车,撞伤了外逃的白莺。白莺只希望李莺能将她拉到相反的方向,扔在路边就可以了。

李莺看着眼前眼神冷漠凶狠的女孩,觉得跟自己相似,当即带着白莺去往二十里外的地方。

事后警方虽然怀疑白莺,但有李莺的不在场证明,又有一帮人证明李莺和他们在一起吃饭唱歌。让白莺逃过了一劫。

我对李莺说:“那时你已成名了。

李莺看着我:“可爱告诉你了什么?

我说白莺对你以及她的往事一字没提,她跟我有约法三章。

李莺说:“不知者无罪。她是给你留后路。

从那件事后,白莺就入了李莺的团伙,在李莺的策划和参与下又惩罚了另外两个谋害白莺哥哥的凶手。李莺没说时间、地点及姓名。一个判了无期又出来的人,对于法律,比警察都熟悉。
 
 
我忍不住问李莺:“白莺为什么一出来就去找扫马路的工作?

李莺盯着我,片刻扭头对着白莺照片说:“你没瞒住他。

李莺看着我说:“害他哥哥的最后一个凶手,就住在文化路,可爱在那扫了一年大街,就等着下雪路面结冰,让一辆空车沿坡冲下去。你现在明白了吧?

我想起那天白莺在看到电视新闻时,高兴的神情,沉默了一会儿,对李莺说:“如果当初白莺对我说点什么,我绝对不让她去扫马路,我比她更合适去干那件事。

李莺说:“她不能让你冒风险受牵连。再说,那是她的仇人。

我此刻明白了为什么白莺回避我和她的肌肤之亲,她怕她失败后让我身心俱损;而在她复仇后要献身给我时,我又因对她的爱,想起医生的嘱咐而错失。

我告诉李莺,白莺的死和她练散打过劳有直接关系,医生提醒她不要有剧烈运动。但白莺一直瞒着我。

李莺叹口气说:“白莺早在她哥哥死后就暗中练习格斗,不仅是散打,她还学习了使用匕首和枪械。

我拿出白莺留的存折递给李莺:“你是白莺最亲的人,而白莺又最信任你,这笔钱是她的遗产,只能是你收下。

李莺推回我的手,看着白莺的照片说:“不,你才是可爱最挚爱的人。如果没有那个意外,我回来正好参加你们的婚礼。

过完春节,进入春天,大明湖西边也要开花了。我把白莺和我朝夕相守的房子里的东西看了一遍,把白莺的所有物品装箱,包括她用剩下的润肤霜和甘油。打算回家。

我把装有白莺物品的箱子锁进柜子,把她的彩色照片和盛放骨灰的瓷罐端庄地摆放在桌上,然后再铺满鲜花。

我的父母极度惊讶地看着白莺的照片,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凝视着白莺的照片,告诉父母,她就是我的妻子。

在父母面前,我还流了泪,对他们讲述我在女监如何见到白莺,又如何去接她出狱,直到我们在大明湖共同生活的两年点滴。

我的父亲坐在沙发上叹气,他责怪我为什么不早早告诉他们,让白莺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多受了两年苦。

我母亲曾是图书管理员,她抹着眼泪说,你怎么还这么傻,眼睁睁地让她走了,你后半辈怎么过。

我母亲说得很对,我昼夜不宁地盯着白莺,饭茶不思,夜不能寐。两个月后,我决定出去走走。

我买了一辆山地车,简单准备一些东西,把白莺的照片和骨灰盒放进包里,给父母和两个弟弟写了封信,让他们放心,并嘱咐弟弟们好好照顾父母。

我骑着山地车,信马游缰地向西骑,经过夏天又到了秋天,一直骑到新疆。每过一省,我就找到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取出一点白莺的骨灰洒向空中。

第二年春天,我接到李莺的电话,她问我在哪活着。

我告诉李莺,我在拉萨,正在陪着白莺走遍中国。



作者齐红,自由职业

编辑 | 蒲末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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