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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这种抵押车，即便原来的车主还不了钱，贷款公司将车子“处理”给新买主时，本质上只算“债权转让”，并非真正的过户，新车主也只有车子的使用权，而没有所有权。
2018年3月上旬，姐姐告诉家里，姐夫提前出狱了。以前在家中时常听见长辈们谈论姐夫，什么“车贷抵押”、“黄金珠宝”、“证件代办”等等奇怪的词汇络绎不绝。那时我还没上大学，不知道这些词背后都代表着什么。姐夫出来后，才在烧烤摊上，把自己之前的经历讲给了我。姐夫名叫李然，出生在四川某市，小时候不怎么喜欢念书，青少年时期结交了一群和他有同样特性的朋友——有点家底，不爱念书。高中毕业之后，朋友们各自干起了自己的事，李然则卖起了黑烟，专给小区住户或者地下赌场里面的赌徒们跑腿儿送烟，赚得不多，但在自己的朋友里面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那时，他觉得靠着这样卖烟度日也挺好的，接单送烟收钱，不用受客人的气，也不怎么累，赚的还可以。可人总会遇到各种不同的“机遇”，而他的机遇出现在2012年的夏天。那时李然靠着卖烟攒下了点钱，一个开洗车行的老朋友就找上门来，说自己有个朋友最近开了个店面，结果装修的费用没有核算好，差了装修队4万块钱，钱不到位，装修队就赖在店面不走，他们一天不走，店面就一天不能开业。4万块对于李然来说也不算少，他多少有些犹豫，朋友见状，就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比划着说：“利息1分，日息。”一天就能有400块的利息，李然动心了，于是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押下了对方的车。15天后，回款打到了李然的银行卡上，真的赚了6000元。第一次尝到“暴利”的甜头后，李然开始萌生“做贷款”的念头，当时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有抵押品，借再多钱给别人都没有问题。李然带着这种想法去逛了一圈大街小巷的门店发现，由于那一年经济不景气，大家手里面都没有钱，这时候搞放贷的生意再合适不过了。于是，他便决定带着自己卖黑烟攒下的“第一桶金”去试试水。从那以后，李然每天开着车等在地下赌场外——那个赌场就开在一个小区的地下室里面，因为他之前经常给赌场里的赌徒们送烟，所以倒也不显得多么突兀，有人来买烟时，李然就给他闲聊两句，说自己这里可以借钱，但是要用车抵押，算的是月息，比赌场里面的便宜很多。李然的低息“贷款”吸引了很多赌徒们的光顾，没过多久，那些输光了钱的赌徒们就常来找李然抵押汽车，再拿钱去还赌场的高利贷，大多都是借个十天半个月就把钱还上。赌徒们口口相传，李然也出了名，当然名气也传到赌场里面放高利贷的人耳中——李然赚的不如这些放码大哥多，却切走了他们的蛋糕。“然哥，我们老板最近对你很不爽，他说你卖烟就好好卖烟，要放码就要利息和他们一样，不要整得大家都不高兴。”给李然带话的是一个帮他拉客的人，这些人总会先带着赌徒去借高利贷，吃完放码大哥的返点之后，再把人引荐给李然，再吃李然给的返点。李然当然对那些放高利贷的人早有顾忌，可想到自己这十几万比起他们来，简直就是毛毛细雨，也没有多想，回道：“怎么了嘛，找我借钱的人不也是为了还你们老板的钱吗？我这有抵押，你们老板没有，早还早安心……而且那些人还了钱还不是要赌，逢赌必输，大家都有得赚，我这点钱比起你们老板，那是小钱。”就这样，李然靠在地下赌场旁边做“汽车抵押贷款”的两年时间里，逐渐摸清了抵押车生意里的门路，但还是迟迟不敢把生意做大。他从不接手分期车（跟银行分期贷款买的车）、抵押车（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的车）、走私车（没有交税的车，一般为套牌车）、查封车（被法院锁定了的车，保全资产）——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片知识的盲区，完全不懂怎么操作。而且，后来又听说卖家卖了车之后便不管不问的情况也层出不穷，万一车子出现什么问题，自己很有可能缠上官司，就更躲得远远的了。他自己也想过，赌徒抵押给他的基本都是全款买的一手车，就算最后欠钱还不上，车子干干净净，卖个好价，自己也不会亏，若是做其他类型的车子，风险大，利润还一样。李然第一次见识到抵押车行业的水有多深，是在2014年。那天，一位经赌场介绍来的“张总”有点急切地找上了李然：“然哥，江湖救急，前面资金周转不开，我就跑去成都把车给抵押了，这一个月没有还上钱，那边公司也不催我，只是给我说什么违约金一天就要几千，实在太多了，我这想把车子赎回来也拿不出那么多闲钱，要15万呐——你看能不能帮我（把车）赎回来，利息按照你的算。”第一次见面就让李然出15万，李然并没有着急作答，只是皱着眉头盯着张总。果然和李然想的一样，张总又略带焦急地说：“他那边一天四五千的违约金我确实遭不住，这样，你帮我把车赎回来之后，我一个月给你1万7的利息！”张总报出这样的价格，显然是把李然当作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把车赎回来，自己可以吃高利，对方可以免去高额的违约费，这样“双赢”的事，李然欣然接受了。时间就是金钱，当天下午李然就跟着张总前往成都取车。那家做抵押车贷款的公司开在成都二环内，是正式的挂牌营业公司，明晃晃的灯光照亮了整块招牌。接待他们的人叫罗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留着板寸，看着非常精明能干。罗建问起李然是做什么的，李然留了个心眼，告诉他说自己是“开赌场的”，“朋友没钱了，帮忙赎车而已”。罗建“嗯”了声，就带着他们去外面准备签了债权转让合同之后提车。转过身，罗建笑嘻嘻递上自己的名片：“李总，你们开赌场的，来借钱的人应该很多吧，有机会帮我推荐推荐，我这儿做‘抵押车贷款’的，到时候给你返点，大家共赢。”李然接过名片，假装应允，人还没走出大门，就听见身后有激烈的争吵声传来。李然回头，见一个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的男子不断地吼道：“什么骗子不骗子的，我们哪里有骗你？车是你要的，定金付了，车找到了，现在你们又他妈不要，是什么意思？！”“你们这个车能要吗？河南的！你们做这一行不懂吗？我一个外行都知道，你这样卖给我，怎么保证安全？定金退给我，今天车我是不会买的！”一个年轻小伙子操着一口重庆话说着。“我给你讲，你不是本地人，一会儿出了这里不安全，吃了亏谁都不好受。”一个坐在沙发上的大汉起身，恶狠狠地盯着小伙子说。“没得王法了吗？我不信你们今天还敢抢钱不成？！”小伙子也是火冒三丈，显然是不想买这辆车。大汉往前一步，推了那个小伙子一把，旁边的几个人也顺势围了上去，见小伙怂了之后，那个大汉带着怒意说：“今天这车你可以不买，我也不强迫你买，但是我要给你算笔账：车是我们从河南开回来的，一共去了5个人，办手续两天，我们5个住单间，一天150，住宿费1500——三餐我就给你免了，算我吃个亏——但是我们没有做成这笔生意，5个人还有两天的工资该你来出，一共2000；我们这些人还要做其他事情，你不买车，这车我们也只有拉回去还给他们，但是肯定要亏钱，这个算在我们头上，但是回去我们只有叫拖车把车拖走，我给你算1100公里，一公里7块，7700。我们还给你检查了（有没有）GPS，2000块，现在一共是13200，出了这笔钱你就可以走。”李然虽然不是当事人，但听见了大汉这话，心里顿时同情起那个小伙子来——这个算账法和抢钱压根没有一点区别。罗建拍了拍李然的肩膀：“走了，兄弟，我们去签合同，然后我慢慢给你摆（说），那个小伙定了车不要，今天不吐口血就出不去，外地人。”车库并不在那个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内，而是在一个居民区的停车场里面。停车场有3层，最底下那层就是罗建公司的车库，分成两个区，挤挤挨挨停了几十辆车，车与车之间几乎没有缝隙。停车场的柱子旁边还坐着几个穿着T恤的年轻人，身上的肌肉一块一块凸出来，纹龙画虎。“你们把车挪一下，柱子边上的（宝马）5系找个别的车抵（挡）着，客户今天要取走这车。”罗建指了指张总的车，指挥着现场的几个人，把车一辆辆开出来，效率极其低下。“这个是什么意思哟？”李然很是不解——照着他们这个停法，车停进去后连车门都打不开，驾驶员不从车窗里面爬出来都是好的了。罗建指着前面一整片汽车，就着发动机的轰鸣声，自豪地说：“这一层的车库都是我们的，里面有不少的抵押车、分期车、查封车、全款车，你看最里面那辆白色的（保时捷）911，就是我从云南走私过来的，便宜的很，就卖给那些玩车的人——但是这样的车‘不安全’，有些人卖了车有可能又会回来偷抢回去，我以前遭过一次，长了教训，所以就把车全部挤在一起，‘不安全’的，就把车停‘死’，停最里面，抵着墙。”李然听了，大致明白了什么，看了看柱子边上的那辆宝马车：“这辆5系是河南牌照，所以‘不安全’哈？”“反正做我们这个生意的，一般不和河南那边的车商打交道，除非利润很大——比如说一辆抵押车四川这边收过来要30万，河南那边收最多出25万。我们圈子里有一波人以前跑到河南去取车，拿了车还没开出河南，就被人在高速上给堵了，之后就把车抢了。你可能不知道，市面上还有那种远程断电的装置，你把车开走，我给你一按，车子断电就开不走了，我再按着定位过来抢车。所以刚才那个小伙子不想要河南车，也是情有可原——车都能给你抢了，更别说还要天天防着来偷车的人。”对于“偷车”这个事情，李然之前也从朋友那里和网上略有了解：实际上，这种抵押车，即便原来的车主还不了钱，他们将车子“处理”给买主时，本质上只算“债权转让”，并非真正的过户，新车主也只有车子的使用权，而没有所有权。所以，若到手的车被偷了，新车主也报不了案——最多就算经济纠纷。因此，市面上大多数的抵押车都是异地交易“过户”，就是为了防止在本地被抢车——如果买车的是本地人，那么原来的车主或放贷者就可以聚集一大波人直接抢车；如果车子被卖到外地，那么原来的车主或放贷者也可能会趁着新车主不注意时把车偷走——毕竟，GPS再怎么拆除都是拆不干净的，除了有线的GPS之外，还有会自动休眠的GPS，每天定时发几秒钟位置，简直防不胜防，有些经手多次的车，甚至可以有十几个GPS——这也是李然迟迟不敢做这个生意的原因。那天，李然以“赌场老板”的身份，借口自己想要买车，又和罗建聊了很久，一直聊到罗建有些怀疑地询问李然“是不是也想干这行”的时候才不再发问。第二天，李然又找了个朋友，假装卖车的样子去罗建公司询问价格，这一问，可把李然吓坏了：他们收的车都是以车辆二手车价格的一半左右吃进，卖一辆车的利润有几万甚至十几万——按罗建的话说，人都来抵押自己的车了，经济状况肯定都是要破产了，基本都不会再赎回去。这时，李然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时陪张总取车的时候，那几个文身的年轻人的眼神那么警惕，原来是把自己当成偷车的人了。从那天过后，李然几乎是每天一闭眼就会想抵押车的事情。他上网查资料，分别装作买家卖家到处打听消息，准备把生意做大。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跑遍了川渝，甚至还坐火车去了趟山西，想看看那些煤老板们计划用来变现的豪车，最后下定决心，准备“进军抵押车行业”。他拉着朋友，东拼西凑了200多万的资金，注册了个公司，在市里面租了门店，上网打了广告——“抵押黄金、汽车、一切有价值的东西，1万到500万，一天放款”。除了本地的抵押车之外，李然还经常去重庆的黄泥磅收车，“我在本地收到的车抵押期限一过，就把它卖到外地去，再从外地收车拿到本地来卖”，“每逢过年的时候生意尤其好——各种老板发不起工资，还不起钱，要卖车，或是有的老板要给自己或者情人买车（充门面）”。李然被坑过，一次他从外地进了一辆便宜的奔驰C级，觉得里外里可以赚个几万块差价，但没想到车停在车库没一个月，银行的人就找来要收车——原来，这车是原车主跟银行按揭买的，然后又拿去做“非全款抵押”，这才流到了李然的手上。原车主车贷还款逾期，车被查封了，按照法律，银行对这辆奔驰有“优先处置权”，便要收车。李然没有办法，只能和银行的工作人员扯皮玩消失，毕竟自己的“债权转让”没有银行的车贷债权优先级别高，这种三方关系不好协调。表面上李然是“消失”了，可实际上他一直在私底下寻找买家，等银行工作人员不注意再偷偷把车卖掉。李然告诉我，那次事发后，他整夜都不敢睡，就怕银行的人来强行收车，要不是学罗建那样用别的车将那辆奔驰团团围住，车说不定都被收走了。庆幸的是，那辆奔驰车最后还是被他抢先卖到外地去了——只要债权转让走了，银行的人就不会再找他要车了。除了这种套路之外，李然还听过一种“伪造债权”的玩法，如同击鼓传花，比起那些骗定金、“诚意金”的人来说要“高端”多了：一辆被转手数次的车子，当新买家签订了债权转让合同后拿了车，过几个月就会有法院的人来追缴——因为车子最初的车主就没有签订过买卖协议，所以这样一层层下来的“债权”都是没有法律效力的，后面接盘的车主意识到这点之后若出手不及时，亏的就是自己。亏了之后，还很可能因为是在外地买的车，根本找不到“上家”，就算找到了“上家”，等待他们的也是“踢皮球”。到2015年年中，李然的抵押车生意已经做得颇有规模，算是本地数一数二的抵押公司了，车库里面停的车有50多辆，贵的上百万，便宜的几万。8月的一天，李然接待一个年纪轻轻的成都客户，名字叫陈秋，是个20多岁的姑娘，蛮漂亮。李然本来以为她只是要来买辆代步车，却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说，要抵押一辆玛莎拉蒂Ghibli。李然自己检查了陈秋那辆玛莎拉蒂的车窗、轮胎等等地方，确保了车子没有大修过。扫描车身，发现了供电零线附近的GPS和藏在顶棚里面的睡眠GPS——原来车子已经在银行和别的小贷公司做过抵押，是到李然这里做“二次抵押”的。陈秋说，车是老公给她买的，自己做生意失败需要资金周转才来抵押，一个月之后用42万来赎车。可是李然依旧不放心——就算车主不来偷车，上个卖家也有可能会来偷车，这车上这么多还未拆除的GPS就是最好的证明——只要车子发生过长距离的位置转换，就代表车辆转过手，万一是私人买下的，就有可能会被偷车，这些都只是时间的问题。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李然以37万的价格签下了这台车。当天晚上，他就带着几个小弟，开了两辆车，把这辆玛莎拉蒂“护送”到了自己车库中。之后，这辆玛莎拉蒂就成为了李然的专属座驾。“其实在车主没来赎车之前，车辆是不允许被开的，可是你车主走了，车我开了又能怎么样？到时候把里程表调回去就好了——车库里面的车，只要我想，可以天天换着开。”李然跟我说这话的时候，颇有种把车主当成冤大头的味道。做抵押公司几年下来，李然最不希望的就是车主来赎车，特别是这辆玛莎拉蒂——如果卖出去，自己至少可以赚10多万，甚至更多。他盼着这一个月快点过去，只要陈秋不来赎车，这车他就赚定了。让李然失望的是，合约的最后一天，陈秋来电告诉他明天来赎车。可是第二天，陈秋带来的钱却只有30万，说车还是先放在李然这里，但算抵押终止，剩下的12万还按现在的利息算，她后面再打给李然。李然义正辞严地告诉陈秋：“这钱我们不能收，一定要一次性付清。”陈秋对于他的强硬的态度很是不满：“你现在先收这30万不一样吗，车我也不开走，利息照算，我有钱马上打给你。”“你今天没准备好，那就明天来，明天不行，后天来，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来，我们等得起。”李然毫不妥协。陈秋走后，李然从办公室里出来，哈哈大笑——因为陈秋只要今天走了，车就难取回去了，只要一“违约”，李然就可以狮子大开口要钱。李然拿着合同不慌不忙地说：“现在你要赎车可以，但你拿来的43万确实不够——合同违约金写着呢，第一天8000，7天下来要6万；再说，你这车停我们车库，我们雇人给你看车，他们要吃饭、要轮班倒、车还要停车费，这些都是钱；而且，前面还有人找我们贷款，就是因为你这辆车钱没收回来，导致没成功，这利息还得你出，4万。”陈秋听着这些话，面红耳赤，大呼上当、诈骗：“你们答应了的给我时间筹钱，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还有这么多费用？你们这是什么公司，我要报警！”李然皱起眉头说：“这是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违约金。还有，违约期间的损失由你承担。现在你不认账，你可以报警，合同在这里，而且别当我不知道，你这车本来就是抵押车。你只有使用权，车不是你的，现在你抵押给我，车就是我的，我也不怕给你说，现在就是车在谁手上就是谁的，法院判，也要好几年，经济纠纷，警察会管？你有这个时间不如管好你自己。”李然并不是很怕陈秋报警，以往收车的经验告诉他，警察对于这种看似犯法的事情最多只有调节。最后，陈秋也没能把车赎走——不论她筹钱赎车还是去法院，李然都会赚10多万。“她自己违约的，我想吃她，就必定吃得住，闭着眼睛漫天要价，我会你也会”。那辆玛莎拉蒂继续被李然当做专属座驾，他打算把这辆车跑到快报废的时候再转手卖出去，车玩到了，钱也赚到了。“抵押”的圈子很大，李然会接触各种各样的人，有些人会给李然介绍买卖车的客户，李然就给他们返点，一般是2000。签完合同的那天，还会带着买主或者掮客去吃个烧烤，然后去洗脚大保健，“把客人伺候得舒舒服服”——因为买这种抵押车的老板很多也就为了玩车或面子，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卖了再买。 一个做石材生意的中年人通过层层介绍，找到李然，想买他手上的那辆玛莎拉蒂。正好李然也玩腻了，顺手就把车以45万的价格出给了这位石材老板，后来李然才知道，石材老板是拿去送情人的。 李然靠车赚钱，对于经常来光顾的客户多少要结交一下，这个姓杨的石材老板后来就成了其中一个。熟络之后，李然还去过他老婆在重庆开的火锅店吃饭，那个时候李然确认了杨老板的经济实力——他在重庆核心商圈有美容院和火锅店。 每隔一段时间，杨老板都会带着不同的车和证件来抵押贷款，说是生意需要资金周转。渐渐的，杨老板也融入了李然这个圈子，甚至有人给他取了个外号，“车神”。 “杨老板，来先喝点茶，晚上我们去耍。”一次，李然和杨老板约好时间做抵押，这次是一辆奥迪A6和一辆“大豹子”（捷豹）。 “前面出来急，证件忘了，等我有空儿回去拿给你。”杨老板漫不经心地说着。 “说这些，不急。”李然讨好道。 杨老板是有钱人，李然心想现在要证件不利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毕竟合作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就算杨老板没拿证件，他可以找人“查档”（查车的私人资料，只能在交管局查，没有批准个人查档是违法的），一样一清二楚。 这本该成为李然的心上事的，可是出于对杨老板的信任就抛在了脑后，而且从那天以后，杨老板就以生意忙为由和他们断了联系。 直到有一天，李然接到朋友的一通电话：“你找的到杨老板不，他前面借了我们700万周转生意，谁知他是去澳门赌钱输了！我现在才知道，他输了1000多万，现在躲债不知道在哪里，你快帮下我。”朋友的话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十分焦急，这口气让李然的记忆瞬间回到了自己收A6和“大豹子”的那天。他直觉到可能出问题了，急忙跑去“查档”——果然，那两辆车是杨老板从租赁公司租出来的。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杨老板还在国内，如果去他老婆的店面找人肯定不行，说不定店面都不是他们自己的。李然最后想到了当初卖给杨老板的那辆玛莎拉蒂，立马打开了GPS定位查看位置，显示最近车都在杨老板位于内蒙古的老家。只要把这辆玛莎拉蒂取回来，就能保住自己的利益。李然没敢告诉朋友自己要去“取车”，朋友若是比自己先到先闹，到时候车就不好拿了，谁让现在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于是，李然带了4个小弟，开着杨老板抵押的A6和“大豹子”往内蒙古一路狂飙，几个人轮班开车，歇人不歇马——反正在租赁公司登记的也是杨老板的名字，不怕超速。没想到，开到甘肃陇南的时候，突然从路边杀出了20多辆车，把李然一行人逼停，那些车子一层层地围住李然他们的两辆车。下车一问，原来他们就是汽车租赁公司的人，一路从四川跟着过来，见李然他们虎背熊腰，怕吃亏，就一直跟着，等人多一点好抢车。因为那个汽车租赁公司是全国连锁的，所以很短时间就聚集了20多辆车。李然看着他们手中的各种证明材料，见对方人多势众，自知理亏的他还是辩解道：“你们把车开走了，我们怎么办？我也是出了钱的，等我把自己的车取回来，你们再来取车。”黑压压的人群吵吵闹闹，颇有要打架的味道，这样的动静惊动了警察，最后他们所有人都被拉到了派出所做笔录。进了警察局，李然就不可能把车开走了，只好乖乖配合做笔录。笔录很快就做好了，把车归还之后，警察叫住了李然：“你们几个人最好不要去内蒙了，你们是外地人，他是本地人，况且那边民风彪悍，容易出事。”李然没有理会警察的话，毕竟自己的几十万不能打了水漂。没了车，李然只好花4000块雇了一辆小面包送他们去内蒙。“今天大家轮着休息，一直跟着杨老板走，盯死了，有机会就上！”到了杨老板在老家的住所后，李然一方也不敢强上，只能等着智取。机会出现在杨老板上楼的时候，外面的小弟传回消息后，李然带着人急急忙忙用备用钥匙开车。车刚开出小区，李然就发现自己被杨老板叫人追车了。“一脚油门踩到低，我不信你们拿几辆破车追得到我们！”李然知道，要是被追上就不是“还车”那么简单了，人能不能安全回去都不一定。发动机的轰鸣声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也不管路对不对，只要把人甩掉就好。李然把车开出了内蒙古也没敢歇脚，直到过了宁夏才缓了缓。一回到四川，李然就把那辆玛莎拉蒂锁在了自己乡下的停车库，停在了最里面，用别的车团团围住，然后发了个信息：“杨老板，车就在我这里，你要取车就拿我的钱过来，随时欢迎。”2016年，李然的生意更大了，这个四五个人的小公司，成交量已经和罗建的抵押公司有的一拼了——要知道罗建他们在李然才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就有几十个人了。因为第一次打交道时李然以“帮朋友赎车”才进入了这个行业，又靠价格优势不断做大，甚至抢了自己的客户，罗建跟圈里不少人一样都看不惯李然。李然有时候都会跟朋友嘲笑罗建，说就是因为他们公司收费太高才会让他捡了便宜——罗建的公司给业务员的提成不高，每个月业绩超过了20万才只有0.8个点，所以他们公司的员工会私下给李然介绍客户，李然甚至可以想象出罗建气得脸发青的样子。一天，李然刚处理完一辆“小钢炮”，客户出于情谊，把李然拉进了一个“资产处置内部群”。出于职业习惯，李然一进群就发了自己公司的广告，没想到罗建也在里面，并且一下把李然认出来了。“日妈，你很不得了哟？一天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一样。”罗建的辱骂劈头盖脸，说得李然也气不打一出来，积怨很快就发展成约架。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几十个人，你骂我我骂你，推推搡搡，最后终于动了手，惊动了警察。因为寻衅滋事、聚众斗殴，李然和罗建都被判了3年6个月。出狱后的李然，偶尔还是会拿起以前的GPS装备，看看自己卖出去的车都在哪些地方，以前给买家交车的时候，他们会当面拆除了车里之前被别人装上的GPS，但实际上，出手之前自己还是会私自装上一个GPS。按他的话说，“如果不装GPS，我当初就追不回来那45万。”——可是谁又知道，卖车的人装上GPS是不是为了过段时间去“取”呢？我问起李然，当初卖出去的那些车有没有“出问题的”。“有，但是我只相当于一个中介，签个债权转让，车出了问题也不该找我，要他自己去找原车主，可谁又知道原车主跑路到哪里了呢。”他说，“不过现在好了，这几年打黑除恶，不允许暴力收车了，一般都只有用偷的，明抢肯定要被抓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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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19-8-12 10:4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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