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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史艺丛] 卢浮宫的《蒙娜丽莎》真的外借过,还不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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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4 09:0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卢浮宫的《蒙娜丽莎》真的外借过,还不止一次

2019-01-24  顺手牵猴  大家

导读

有些人因苦于长期相互征伐,痛定思痛,初步建立起一套相对有利于存护文明遗产的游戏规则,但距理想境界,尚有很长的路要走。在这个远非完美的世界上,人要学会两害相权取其轻。





笔者从未到过台湾,因此无缘拜睹颜鲁公《祭侄文稿》的真迹。只有一年随母游览西安,在碑林见过这篇天下第二行书的碑刻。虽说只是原作的影子,已被充斥行文笔意的浩然真气统摄身心,不能自己。看一篇字能有这样的感动,似乎也只有过这一次。关于这件书法名篇,眼下已有不少讨论,作为书法艺术的外行,不再做添足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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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侄文稿

作为一个北京游客,最直观的印象就是汉唐文明的气度格局,比起阴森猥琐的明清两代,不知高多少。古城不少值得瞻仰的遗迹,除历代皇陵、大小雁塔,还有省博的的文物要悉心观赏。该馆的收藏当中,有一组石刻取自唐太宗的昭陵,刻画一代雄主早年征战南北时,骑乘过的战马。这组风格浑朴的浮雕原有六块,也就是大家熟悉的昭陵六骏,现在陕博看到的只剩其中四块,另外两块则于近百年前流失海外,现藏于费城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有名的诺顿商学院,就在这个大学。

民国初年并不太平,政府无暇监管文物,大量珍宝就在这个时期流失。至于损毁散失的,就更难以计数。黑市交易说明买家的存在,盗墓走私也由此受到激励。其中有人嗅到商机,把非法生意做大。其中有个叫卢焕文的湖州人是其中的成功人士。此人自幼失怙,曾在民国四元老之一的张静江家做过仆役。张任前清驻法商务参赞时,他随行前往巴黎。身为清廷的外交官,张却同情孙中山策划的反清活动,并把经营瓷器、字画生意的收入,用于资助孙的事业。卢氏正是通过参与主人的业务,进入这一行业,而且很快建立起自己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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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焕文

发达之后的卢剪掉辫子,换上洋装,并把名字焕文改为更雅训的芹斋。敦煌石窟的发现,在法国掀起一波中国热,让他赶上了风口。但他能在古董行呼风唤雨几十年,靠的却是持续的学习能力和对市场的眼光。他能说流利的法语和英语,这一点让他在西方市场上,享有一般中国古董商难望其背的优势。十月革命爆发后,他不再能通过西伯利亚铁路从国内往欧洲发货,便快速转向,把经营基地从巴黎迁往纽约。

卢芹斋倒卖过不少重要文物,昭陵六骏就在其列。整个过程既不合法,也违背道义原则。更有甚者,他为规避检查,把石刻破为小块。所幸北洋政府查扣了其中四骏,但其余二骏,即飒露紫和拳毛騧,则已被偷运离境。此外,由他盗贩的响堂山北齐石窟佛像,也采用过破坏性手段进行移取。其中一部分,笔者曾在弗利尔美术馆见过,比起北魏造像,又是一番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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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陵六骏之一,身穿马具的飒露紫,摄于1920年,现藏于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与人类博物馆

文物及艺术品的偷盗掠夺,伴随着人类的整个历史。战争期间,获胜者更是把敌方珍宝,当作战利品据为己有。自古春秋无义战,这种行为曾长期被视为夸耀的本钱。罗马古市场废墟的提图斯凯旋门浮雕,就对帝国军团洗劫耶路撒冷时的抢劫活动,进行了正面地刻画。而早在这之前,亚历山大的马其顿军队入侵埃及时,就曾大规模盗挖法老陵墓。更不用说西征南侵的蒙古人,还有美洲的西班牙殖民者。

较之现代同类战争罪行,如拿破仑远征埃及时,把劫取古物交给德农这样的考古学者,“古典型”掠夺更多着眼于文物的材料,特别是贵金属和宝石,而不是文物本身的文化及审美意义。其中当然也有毁灭对方历史记忆,进行奴化统治的政治目的。即使在当代,这种行为也时有发生,比如七十年代土耳其入侵塞浦路斯,就把破坏塞岛北部的东正教文化,作为占领地区突厥化政策的一部分。

世界主要博物馆的名录中,经常会有沾染过污点的藏品。不论艺术、珍玩还是化石收藏,其早期历史往往伴随着有力者的巧取豪夺,逆取顺守已经不是最坏的结果。可那些受损国不会这样认为,追讨它们各自的国宝,乃是其当政者必须履行的职分,其中涉及国家荣誉,乃至更为复杂的政治问题。甚至可以说,很多国家内部的国族情结本身,就是面对西方挑战的回应。争议当中,希腊政府向伦敦大英博物馆索还取自巴忒农神庙的所谓额尔金石刻,埃及追讨柏林新博物馆所藏女法老内菲提提头像,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伊特鲁斯卡古战车被意大利政府视为非法所购,都是不时见诸报端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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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法老内菲提提头像

西方国家内部对该问题的立场就更复杂。就在两个月前,法国总统马克隆签署一份报告,呼吁该国各博物馆将殖民时期所获非洲艺术品,归还原地。除非可以提供有效证明,保证有关收藏来源合法。他在访问布基纳法索时说,希望归还程序能在五年内开始。具体实施之前,还有相关立法工作要做。

巴黎左岸有一座努维尔设计的布朗利码头博物馆。就是离铁塔不远那座绛红色时髦建筑,隔着玻璃围墙,可以看见一个古代墨西哥奥尔梅克石刻人头复制品。这座由前总统希拉克倡议修建的新展馆,专门用于收藏亚非拉及大洋洲的原住民艺术品。大家一定注意到,这类前殖民地无名匠人的作品,通常出现在西方城市的自然博物馆,而法国人为此专辟一处全新空间,当属认识上的巨大进步。然而深究下去,不少展品的来历本身就有问题,需要有关方面认真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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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利码头博物馆

马克隆此举是否包含其它政治动机,局外人不便妄加揣摩,但可以想见法国的这一姿态,对于同样拥有大量非洲文物的英国,提出了伦理拷问。类似的历史遗留问题不止涉及非洲。也是最近的事,复活节岛总督向大英博物馆含泪呼吁,要求归还一座著名的石像。然而追讨过程的艰难,远超一般人想象。其中牵涉到复杂的国际法问题,从有效追诉期、原所有国的政权更迭,再到所有权大多几经易手,更别说具体的司法诉讼程序,等等。这些问题非常专业,我们最好请教内行,比如关于战争期间保护文化财产的1954年海牙国际公约。单凭道听途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肯定于事无补。

然而更多的掠夺性事件,早在这之前就已经发生。这里再举一个例子,是关于布拉格的。到过这里的朋友或许会感到诧异,这样一座文化传统久远的中欧古城,其文物和艺术品收藏与其历史地位很不搭调(假如您是慕夏的粉儿,则又另当别论)。这里毕竟曾两度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都城——波西米亚国王查理四世及鲁道夫二世,曾当选那个松散的德语帝国的最高君主——但整个老城尽管建筑物美仑美奂,却更像一个空壳,全然没有维也纳那样的帝都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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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格

事情发生在十七世纪中叶,残酷的三十年战争进入尾声,签订威斯特伐利亚条约的消息,也传到了困守多时的布拉格。当时,参与围城的瑞典军队进攻几番受阻之后,终于飞夺著名的查理大桥,攻入伏尔塔瓦河对岸的老城。说到这里,您可能小吃一惊,这个两个世纪没打过一仗的国家,竟还演过这么一出?历史就是这样。三百多年前,这些维京人的后代称霸欧陆,罕有对手敢与争锋。巴伐利亚北部有个小城叫克洛纳赫,那里有座古堡,当地人说起来可是相当地嘚瑟。原因就是三十年战争期间,称雄一时的瑞典军队没能将其拿下。

回到布拉格。新签订的威斯特伐利亚条约规定,瑞典人必须撤离刚刚占领的布拉格西城。然而他们拿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也就是鲁道夫二世在位期间,搜罗自欧洲各地的稀奇物件,还有善本古籍和艺术品。这位君主是有名的剁手党,他的储珍阁(Wunderkammer)常被视为现代博物馆的前身之一

那批战利品中,除了丢勒、布鲁盖尔的绘画,还有大量观测星相的仪器。其中最重要的,是一部用金银粉颜料抄写的《圣经》。除材质特殊外,那是传世极少的古哥特语文献之一。破城之前,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传喻前敌统帅,若能缴获布拉格城堡所藏图书,必会大慰朕心。这位常跟大哲名宿掰扯高端话题的开明君主,又怎么能不好好填充自己的图书馆?老板都发话了,那就干吧,猴儿崽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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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画像

三十年前捷克政权鼎革,新当选的总统哈维尔启动一项公关活动,向瑞典政府提出请求,归还收藏于乌普萨拉大学的那部珍贵《圣经》。可对方拒绝了。理由之一就是,抄本的原物主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不是年轻的捷克共和国。这种事,哈维尔那么大面子全都没用,别人去谈更是瞎掰。再有一点就是,成长于非开放社会的人们,常对文明世界抱有不切实际的浪漫想象,而不是优先考虑烦琐的技术细节。问题不在人与人之间谁比谁更文明——人性类同,否则何来普世性?——而在于有些人因苦于长期相互征伐,痛定思痛,初步建立起一套相对有利于存护文明遗产的游戏规则,但距理想境界,尚有很长的路要走。在这个远非完美的世界上,人要学会两害相权取其轻

相反的例子近年也有,但极为罕见,比如意大利当局曾向埃塞俄比亚归还古埃及方尖碑,日本、韩国之间也有过类似的文物交割。与此同时,不少业内人士对这一问题持现实主义态度。各处博物馆中,尤其是国际博物馆协会成员,经常相互拆借藏品。而这正是众多临时性的跨国巡回展事成为可能的前提。

这种做法的好处,首先是让少有机会四处旅行的公众,有缘一睹异地收藏的名作;其次,参与其事的机构可以分摊成本,包括高昂的保险费,以及航运、仓储等各项服务费用。此外尤其重要的是,很多艺术史研究的新近成果,可以通过这些特展向社会介绍,成为博物馆教育功能的实际体现。在这背后,还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国际刑警组织、世界海关组织,等诸多国际机构的协助。另一方面,所有签约成员均受到行业内伦理准则约束,不得有任何违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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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既然话说到这儿了,就提几个这方面的例子,都是近期的。比如去年的《凡尔赛访客》,先在原址展出之后,随即移师大都会;还是纽约这座大馆,随后又接力卢浮宫的德拉克洛瓦大展;与此同时,马尔莫当—莫奈美术馆的《科罗及其模特们》结束巴黎的展期,随即巡回到华盛顿国家美术馆。这些展事当中囊括的作品,均属于流传有序,履历清白的一类。但假如其中某件展品来历仍有争议,一旦运回原籍,能否保证不被扣押,便是出借方不得不关心的问题

这不是耸人听闻。奥地利短命天才埃贡·施勒的名作《瓦丽肖像》,就曾出过一次事故。施勒是维也纳分离派名家克里姆特的门生,是表现主义的早期代表人物。画中的红发姑娘瓦丽是他的模特兼情妇瓦利。该画后来该画成为犹太收藏家丽雅·邦迪的财产。1938年,纳粹德国兼并奥地利,邦迪弃家逃亡美国,未能带走的艺术收藏随之遭到“雅利安化” ,即犹太人财产被第三帝国当局抄没入官。

几年之后纳粹战败,四国分管下的维也纳一片混乱,就像电影《第三个人》表现的那样。在这期间,《瓦丽肖像》被美国占领军收缴。由于登记员的一时笔误,该画所有权在混乱中被划归另一位不知名的人士,后来又被奥地利国立美术馆收购。时间辗转到了1997年,该画借展到纽约现代美术馆期间,丽雅·邦迪的后人与馆方交涉,称这是纳粹掠夺的犹太人财产,要求馆方拒绝归还给现任所有者。然而美术馆纽约坚持履行与奥地利方面的协议,拒绝了邦迪家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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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丽肖像》

之后是漫长的司法程序。纽约地区法院发出传票,扣留该画,但纽约上诉法庭随后宣布,纽约州法律不能为此提供依据。该画又转为美国海关保管。最后,此案经过十余年的反复冲折,邦迪的继承人接受了奥地利一方开出的1900万美元的和解费,此案才算告一段落。值得关注的是,在这整个过程中,包括犹太博物馆在内,纽约所有博物馆全部拒绝支持邦迪家人的立场,他们需要和欧洲同行保持互借收藏品的业务关系。去年赶上施勒的百年祭,笔者在维也纳的列奥波德美术馆的纪念展上,再次见到过这幅肖像。

最近见到有人发问,卢浮宫是否会把《蒙娜丽莎》借展到国外。正确答案是会。不但会,而且还不止一次。这幅绘画史上的超级明星,战后在东京、纽约、莫斯科都展出过。按照法国文化部的说法,该画再次暂离卢浮宫,也不是没有可能。当然,法国人的确拒绝过佛罗伦萨希望“快乐夫人”回乡省亲的申请。不仅是《蒙娜丽莎》。也是在去年,法国另一件国宝级文物《仕女与独角兽》壁毯也曾远渡重洋,出现在悉尼的新南威尔士博物馆

这组十六世纪织造于佛兰德地区的挂毯,被公认代表千花款(mille-fleur)的最高成就,也是巴黎克吕尼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大革命期间,这件原属于拉罗什福科公爵城堡的古物,曾遭到严重损毁,靠着作家梅里美(《卡门》原作者)、乔治桑等一批知识分子出面呼吁,才得以保存至今。

近年来,西方的各类博物馆中,正日趋频繁地见到中国观众。这些人大概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比较年轻,教养良好,如果结伴出行,还可能讨论一些高深的专业问题;再一类偏向中年,喜欢发一些“这些都是抢来的”之类的议论。可到底哪些是抢来的,这么抢的?不知道他们到了莫斯科、彼得堡,是否也还这么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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