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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史艺丛] 雅虎与慧骃,关于人性的复杂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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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30 10:4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雅虎与慧骃,关于人性的复杂故事

2018-12-30  西闪  大家

导读

格列佛在飞岛国和慧骃国的经历不再仅仅是彰显古今的单纯关联或简单对立,而是为了显示二者之间极其复杂的关系,即“古今之畸变与根源”。




在今天阅读乔纳森·斯威夫特(Jonathan Swift)的人不多了。或许他留给人们最深的印象就是一个18世纪的讽刺小说家,仅此而已。我看到一个读者对《格列佛游记》的评语:“小时候翻过,没有一点文学价值。”

有趣的是,在政治哲学领域,斯威夫特没有被遗忘,近些年颇有人提及,我想除了文学价值,还因为斯威夫特在“古今之争”中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

“古今之争”,指的是17世纪末至18世纪初发生在欧洲的一个历史事件。这个事件起初在法国文学界点燃,主要是争论古代文学与现代文学的长短。论争很快蔓延到英国等处,主题也出现偏移,从文学艺术向学术、制度、观念等领域扩展,最终演变成一场全面的古今优劣之辩。卷入争论的人不少,其中斯威夫特的份量很重。他是“崇古派”的代表,所写的《书的战争》、《桶的故事》等文章以及小说《格列佛游记》都被后世视为古今之争中重要的历史文献。不过假如不是因为最近读到洪涛先生的《<格列佛游记>与古今政治》,我不会意识到,斯威夫特与古今之争的话题在当代还有多大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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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先生的这本书很薄,不过五万字,讨论的内容却很精深。就我粗浅的看法,他着重处理的是古今之争的一个议题,即古代政治与现代政治的比较。这个比较至少包含两个方面,一是政治理想的比较,二是政治实践的比较。不过就像洪先生意识到的那样,斯威夫特和他的小说像鲶鱼一般滑溜不易掌握,一如“格列佛”这个名字,本身就暗含着让人轻信上当的意思。

《格列佛游记》分为四个部分,描述了格列佛的四次冒险。一二卷讲述小人国和大人国的经历,内容最为读者熟悉,作者的写作意图也相对明确。人们普遍认为,在第一卷中斯威夫特借格列佛之口对当时的英国多有讥讽,无论学术、政治还是党派。很大程度上他把小人国视为英国的镜子,讽刺他们一样的精明灵巧却毫无远见,专断蛮横以己度人,可笑到用鞋跟高低区分立场,以鸡蛋的大头还是小头辨别宗派的地步。而在第二卷里,斯威夫特笔下的格列佛在大人国的日子明显好过小人国,因为那里的政治清明国王睿智,人民淳朴学术健朗,其思维和行为都像他们的文章风格一般绝无矫饰,“清晰、雄健、流畅”。当然,斯威夫特不会放过抨击英国人的任何机会。在耐心听取了格列佛对自己那“可亲可爱的祖国”的介绍之后,大人国国王的结论是,“你的同胞中,大部分人是大自然从古到今容忍在地面上爬行的小小害虫中最有毒害的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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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相比第一二卷的古-今视角,《格列佛游记》的第三卷和第四卷要复杂许多。有人认为,从成书时间和全书结构来看,第三卷不过是随性之作,第四卷的内容则跟斯威夫特崇古贬今的立场相悖。洪涛先生却认为,这两部分内容才是《格列佛游记》的真正核心。用他的话讲,格列佛在飞岛国和慧骃国的经历不再仅仅是彰显古今的单纯关联或简单对立,而是为了显示二者之间极其复杂的关系,即“古今之畸变与根源”。

这正是我佩服洪涛的地方。他凭借古典政治哲学的深厚功底敏锐地看到了斯威夫特在矛盾的书写中隐藏的真实意图。如果说作者在第二卷中部分的描绘了古代政治的理想,那么他笔下的飞岛国则意味着现代政治的实践就算是朝向那个理想也注定行差踏错。表面上看,飞岛国的科技统治实现了古代哲人的梦想,那就是让知识或者真理成为权力的基础,然而科技终究不是真理,它的发展造就不了内在丰富、强大而安宁的统治,只能产生基于操纵、控制和压迫的征服。因为科技这类知识惟新惟快变动不居,持续的统治只能依赖科技的优势,一旦优势丧失,则统治就会易手,故而飞岛国的统治者“总是惶惶不安,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比飞岛国的统治者更不安的是它在地上的模仿者。这个名叫“拉格多”的地方从飞岛国那里学到了一些科技皮毛,却试图模仿其统治,结果不得不转而依靠那些古老的统治术,来满足自身永远统治的欲望。于是,“那里的人民大部分是侦探、见证人、告密者、上诉人、检举者、证人、发誓控告人和他们的爪牙”,其目的除了制造恐怖气氛,主要是为了探测人心,为统治的长久提供可靠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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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到这里,难免想到乔治·奥威尔的写作。事实上奥威尔的确声称,斯威夫特是他“最毫无保留地推崇的作家”。然而就像洪涛指出的,在同一篇文章里奥威尔又说斯威夫特的观念不无矛盾,乃至思想反动,像我们这个时代很多保守分子一样既聪明又愚蠢,“擅长通过诋毁一切‘现代’和‘进步’的事物来开一些体面的玩笑。”

奥威尔对斯威夫特的批评主要关系到《格列佛游记》的第四部分。这一卷不像第三卷那般“随性”,只写了一个“慧骃国”。但正是这个国家让奥威尔很是不满,觉得斯威夫特颂扬的“理想国”根本就是极权体制。哲学家阿兰·布鲁姆(Allan Bloom)没有断言这个国家的性质,但也认为,慧骃国是斯威夫特的理想国,一个柏拉图式的乌托邦。然而洪涛对奥威尔和布鲁姆的判断都有意见。首先他认为慧骃(智马)的理性是一种非人的理性,与其称为理性,不如叫做本能。本能无须传授也无法传授,如果统治建立在这种名为理性的本能之上,那么这种统治就与教育无关,与沟通无关,并最终与是非无关,与善恶无关,与真正的人的理性无关。故而就像斯威夫特所写,在慧骃的统治下,白马、青马和其他颜色的马生来就是奴仆,妄想出人头地,便是“一件可怕而反常的事情”。显然,这样的国度绝非柏拉图的理想国。

那么,慧骃国是斯威夫特的理想国吗?这个问题更加复杂。也许就像洪涛分析的那样,生活在慧骃国的雅虎(驽马,雅虎网站因此得名)才是作者想要着重描写的对象。这一点,从慧骃把格列佛视为外来雅虎一节可资证明。当然,这一点显然不能完全证实斯威夫特对慧骃国的真正看法。我认为,洪涛在他的第三章里对作者意图所做的分析体现了一个学者应有的审慎和严谨。

还有一种审慎和严谨值得评价,那就是作者自始至终没有把古今之争与中西之争做任何联系,哪怕是一点点暗示。这说明中国当代的政治哲学研究还是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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