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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史艺丛] 南池子,浮云飘过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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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10 08:3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南池子,浮云飘过无踪影

2018-12-10  陆波  大家


导读

如果你在21世纪的第十八个年头来到北京,你可以去紫禁城的东南,即原来的皇城东南部走一走瞧一瞧,去幽深之处的普度寺的高台上怀古,去菖蒲河畔看看仿古的廊亭拱桥。





我一直在琢磨一个细节:景泰八年正月十六,石亨、徐有贞、张軏、曹吉祥、杨善这一干人,是怎么把太上皇朱祁镇从南宫给搞到大内奉天殿里去的?这貌似一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首先,这不是一次里应外合的政变,虽然用他们的话叫“复辟”,但的确是一个小团伙密谋使然。小团伙有的人是心甘自愿的,有的就是投机分子,譬如石享,亲眼目睹景帝朱祁钰病入膏肓的状态,赌一把,将来邀功请赏;像徐有贞,与景帝重臣于谦素来嫌隙,想出口恶气;还有是真心爱戴英宗朱祁镇的,像杨善、曹吉祥。但英宗被圈禁八年,他们没机会叩拜上皇,太上皇长啥样都模糊了,更遑论与之密谋了。

其次,囚禁太上皇的崇质宫(也称“崇质殿”)是当年这个围城的主宫殿,宫门太过结实了,最简单快捷的方式是整点炸药,但徐、石等人是靠着刀砍斧砸,费老力气了砸半天,还是没能砸开,最后是把墙垣劈开一个豁口才冲进去的,这么大动静,费时费力,还能成功,说明此地并无重兵把守?

当这一干人噗通跪倒在朱祁镇面前时,只见他枯坐灯下,一脸懵圈,面有惧色:“难道我那个赖下我皇位的弟弟来弑杀我不成?”便颤抖着问:“你们谁啊,干嘛来的?”这几人齐呼:请陛下登位。于是“有贞等助挽之,掖上皇登辇以行。”这时原本漆黑晦暗之夜忽然“天色明霁,星月皎然”,正月十六,圆月清辉,众人至东华门前,守军阻拦被朱祁镇喝住:“朕乃太上皇也!”喝令守兵赶快滚去开门。

一般叙述“南宫复辟”这段历史都是这样的(见《明史纪事本末》卷三十五)。但我琢磨这些细节或许并非如一般叙述的那么简单:潜入南宫、砸门、破墙、交流复辟、再拉着太上皇奔紫禁城,这个时间磨叽的够长了,所以我不认为朱祁镇还有闲情逸致起驾什么车辇,一是这些叛了景泰皇帝朱祁钰的人还是很心虚的,他们都算不上朝廷的实权人物,只有石亨算是个京师团指挥,可以调派一些兵士,徐有贞只是个翰林侍讲,其他人都是太监和低层小官,鬼鬼祟祟潜入南宫才是,怎么会还抬着辇子这么张扬,难道兵部尚书于谦傻了么,聋了吗?而且抬辇子占人手,这可是政变啊,风声走漏,还不捏死他们几个?虽说死士有必死的气概,用徐有贞对家人说的话是:我要是回来呢,就还是个人,回不来呢,就变鬼了!谁有心思去抬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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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池子的胡同

另一方面,就是崇质殿到东华门的直线距离,大约在300-400米之间,非常近。彼时三十岁的朱祁镇一看要重见天日,拿回自己的皇权大位,还不跟打了鸡血般血脉喷张,跟着这一干小人,健步如飞跑向东华门,还车辇前行,太慢!据载,英宗一路不忘问东问西:“你叫什么?”“他叫什么?”想着这次重回宝座后,一定重赏这几个小萝卜头。几个喽喽还得充分表白自己的身份——太上皇复辟后可是有赏的。可见,他们是近距离疾行。其实徐有贞、石亨在朱祁镇做正统皇帝的时候都被招见过,还听取过建言献策,杨善还是那个从瓦剌也先蒙古帐里把他迎回北京城的鸿胪寺官员,只是,八年过去了,物是人非,慌乱与欢喜交织,从崇质宫到东华门,到奉天殿,最短的距离却隔绝了思绪万千的八年时空。

是的,被圈禁八年之久的朱祁镇自己也想不到有东山再起之日。南宫八年,除了生了九个孩子,却不得迈出宫门一步,孩子用不着他去管,宫院长期没有维修,变得破烂,这且罢了,后来景泰皇帝还派人拆走一些建筑的石栏杆,大殿之外的平台没了栏杆,不小心会跌下去,好不凄惶的囚徒太上皇。夏日,他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乘凉发呆,后来大树也没了,他那小心眼弟弟说是怕树高林茂藏个刺客什么的,对太上皇不利,其实他是不是怕哥哥会爬上树去瞭望近在咫尺的大内,诅咒他赖下的皇位呢?反正,这些大树都被砍走去修大隆福寺用去了,朱祁镇连个纳凉的树荫都没有。

还有,整个崇质宫,没个伙房,宫门被注了铅的大铜锁锁住,只留个小门给里面送饭食。八年里,朱祁镇就是过这样的日子。因为“土木堡之变”铸千古大错,当年的明英宗被蒙古瓦剌部掠去,“北狩”了一年,弟弟朱祁钰被于谦等人推上皇位,自己被“遥尊太上皇”,回来就没机会进紫禁城大内,直接被送进皇城东南方的南宫,去面壁反思。

赘述一通君臣合力疾行去复辟的过程,是为了我们更好的坐标当年明英宗朱祁镇被软禁的准确位置。它离宫城很近,近到朱祁镇可以欢快地跟着一群叛乱分子跑向宫城的大门——东华门。

软禁明英宗朱祁镇的明朝南宫(后俗称“南城”、“小南城”)就在今天的南池子大街一带,原本明清两朝,这一带是皇城重地,在城墙围合之内,与宫城(紫禁城)相接,在其东南侧。民国政府建立后,皇城的围墙,北、东、西三面全部拆除,今天只剩下自天安门向东延伸的南墙——即“红墙”。

“南池子”一名为民国后才有,原本皇城内的皇家机构用房在城墙拆除后被涌入的人民据为居所,逐渐形成胡同交织的居住区。用今天的地图来描述:出东华门东南方向,东至南河沿大街,西至南池子大街,北至普度寺,南至红墙。当然明朝那会儿没有这么明确的街区划分,那时候只是以城墙围绕,城墙之内又有宫院形成独立区域,我用今天地图描述只是想简述一下南宫的大致范围。

我在前面讲述“英宗复辟线路图”是为了确定英宗圈禁在南宫里的准确位置,说白了,这个位置的远近或许是决定复辟成功与否的一个因素。后世有说英宗住在重华宫,有说住在洪庆宫,但事实上,英宗时期的南宫城里并没有那么多宫院,重华、洪庆等应为后建。这里我采信万历太监刘若愚的记述:英宗在崇质宫(也叫崇质殿)。这是当时东苑位置比较居中的地方,在今天地图上应为“缎库胡同”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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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缎库胡同,当年崇质宫所在地

朱棣建造北京城之同时,也建造了所谓西苑、东苑、北苑、南苑作为皇家附属苑囿,用于游玩狩猎,离着皇宫最近的就是东、西二苑。西苑涵盖今天的北海到中南海一带,而东苑最初建造的宫院是为皇太孙朱瞻基居住读书之用,并辅以山水花园,这一宫院在紫禁城东南,亦称“南宫”。东苑可以算是北京宫城项目中比较早完工的。明永乐十一年(1413年),当时朝廷尚未迁都,北京皇宫尚在建设中,而东苑已经搞得有模有样了。那一年端午,朱棣带王孙群臣到东苑游乐,观击球及射柳表演。所谓射柳游戏,就是把鸽子藏在葫芦或盒子里,悬于柳枝上,如果击中盒开,鸽子腾空飞起,这便很有乐趣了(见《宸垣识略》)。皇太孙朱瞻基击发连连命中,朱棣喜悦,便赐宴众臣,与之同乐,还要求臣子写诗应景。第二年王直回忆这次经历,写有“端午忆去年从幸东苑诗”:“千门晴日散祥烟,东苑宸游忆去年。玉辇乍移双厥外,彩毬低度百花前。云闻山色浮仙杖,风送莺声绕御筵。今日独醒还北望,何时重咏柏梁篇?”王直写这首诗的时候又回到了南京,所以北望京城。

后来朱瞻基做了皇帝,对他曾经居住过的东苑深有感情,也是精心维护。明宣德三年(1428年),这位宣宗皇帝召大臣同游东苑,记录明朝翰林掌故的《翰林记》里有一段陪同大臣记录:“夹道皆嘉植,前至一殿,栋宇宏壮,金碧焜燿,其后瑶台玉砌,奇石森耸,环植花卉,香艳浓郁。引泉为方池,池上玉龙盈丈,喷激下注入于石渠……殿后有石龙,吐水相应。池南台高数尺……殿前有二石,左如龙翔,右若凤舞,奇巧天成……至一小殿,梁栋椽桷皆以山木为之,不加斩削,覆之以草,四面阑杆亦然,少西有路,迂回入荆扉,则有河石甃之。河南有小桥,以覆草亭,左右复有草亭,东西相望,枕桥而渡其下皆水,游鱼轫跃,可观中为小殿,有东西斋,有轩,以为弹琴读书画之所,悉以草覆之,四围编竹篱,篱下皆蔬茹匏瓜之类。”(《翰林记》卷六,明 黄佐)接下来,宣宗还命中官下网捕鱼,烹鱼煮酒,君臣尽醉而归。

这里所称“前至一殿,金碧焜燿,”,应该就是东苑的主殿——崇质殿,原朱瞻基居所,后来英宗皇帝朱祁镇又住了八年。从这些描述可见,宣宗时期,这里大殿只有一座,其他为小殿辅以斋屋,而花木繁茂,池水游鱼,小桥亭轩,奇石森耸,是一座精美的有着南方格调的好园林。英宗居住的八年期间被砍掉了所有大树,这让英宗记仇。复位后,英宗对东苑进行了大规模的重建甚至扩大了范围,形成三路建筑,中路有重华殿,东路有洪庆殿,西有宁福宫,再往西还有一组建筑:主殿为龙德殿,殿后有一石桥名为飞虹桥,桥用白石建造,刻有龙、鱼等海兽、波涛汹涌、栩栩如生。据说此桥是郑和自西洋所得。桥南北各建牌楼,桥后垒石为山,山上建乾运殿,山后是引水环绕的环碧殿。苑中种植了大量的来自各地的奇花异木,东苑辉煌达到鼎盛。

英宗重建东苑,其范围已经扩展到金水河向东而流的河渠,就是我们今天所谓的“菖蒲河”。有一座西洋风格的“飞虹桥”(也讹传“飞龙桥”),就是郑和下西洋搬来的外国桥,只是后来毁灭,不知什么样式。今天菖蒲河公园有仿古小景“凌虚飞虹”就是取材于凌虚亭和飞虹桥。也就是说英宗重建后的东苑几乎囊括了今天东华门以东,南至金水河东段的所谓“南池子”地区的全部范围。

英宗对东苑的情感源自他在囚禁于此的八年时光,将其美化为韬光养晦真龙潜水之地,有感念之情。

到明了嘉靖十五年七月,皇帝下旨,加建了一个占地8460平方米,建筑面积3400平方米的皇家档案库,称“皇史宬”,存放皇家的圣训、实录与玉碟等文件资料。“皇史宬”命名由嘉靖皇帝钦定,并亲手书写殿额,他也很喜欢这个档案库安置在鸟语花香,景致清幽的东苑。后来发生“壬寅宫变”,他差一点被宫女给掐死,就搬到西苑去住了。有一次抱怨说嫌住的地方小且乱不方便他修道炼丹做法等要事,想寻个更隐蔽的地方,严阁老严嵩也是岁数大了,马屁没拍好,建议皇帝去南宫修行,嘉靖皇帝肯定朝他翻了一百个白眼,心说,那地界儿圈过英庙八年,你这老家伙什么意思?说话这么不着调!也算是严嵩失宠的一个小因素吧。

当然,东苑的大美黄金期也只限于有明一代。李自成农民军攻入北京城后,皇城内外也是烧烧抢抢,原来的明东苑,除了皇史宬是石头建筑点不着,其他殿宇一概烧光、毁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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缎库胡同一景

很快,李自成被关外清军赶走,彪悍而骄傲的多尔衮来到此地。他是清军入关的总指挥,直接推动关外满人入主中原,从而建立大清王朝的关键人物。他生前极尽尊耀,只是身后被褫夺哀荣。他,努尔哈赤第十四子——爱新觉罗.多尔衮先后封为叔父摄政王、皇叔父摄政王、皇父摄政王。可以说,大清朝第一任皇帝——顺治帝,是他一手扶持并操控的,所以他生前权倾天下,不可一世。举个例子,他自己就可以决定追尊自己生母,原本为太祖妃乌喇纳拉氏,尊为“孝烈恭敏献哲仁和赞天俪圣武皇后”,祔享太庙。顺治七年(1650)十一月,多尔衮出古北口行猎,不慎坠马跌伤,十二月初九,多尔衮死于于古北口外喀喇城(今河北滦平),年三十九岁。

当时他的余威还有多大?当多尔衮的灵柩运回时,顺治皇帝亲临东直门外五里相迎,并连跪三次,亲自举爵祭奠而痛哭失声,他死后十七天,被顺治追封为“清成宗”,谥“懋德修远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闻所未闻一位皇叔竟可以谥号某皇帝!可见多尔衮的严威震慑得顺治帝反应不过来。后来过了两个月,顺治帝终于相信“皇父摄政王”是活不过来了,且声讨揭发多尔衮的王公大臣纷纷站出来死后算账,便于顺治八年(1651)二月清算多尔衮,诏削爵,撤庙享,并罢孝烈武皇后(母亲)和成宗义皇后(正福晋)谥号庙享,黜宗室,籍财产入官,并掘其墓。直至乾隆帝当朝,多尔衮才得到平反,恢复“睿亲王”封号,乾隆评价其“定国开基,成一统之业,厥功最著 ”,且顺治朝给多尔衮定罪的档案也基本销毁。

不过这位死后罪人多尔衮可算是“生的光荣”,清帝住进紫禁城,他的摄政王府主殿便建在原明东苑之重华宫的基址上。有一种观点认为此地就是崇质宫原址,实为谬误。刘若愚《明宫记》记录,这个位置不是圈禁明英宗的崇质宫的位置,是英宗后来加建的中路宫殿的集合。“自东上南门迤南,街东曰永泰门,门内街北则重华宫之前门也。其东有一小台,台有一亭。再东南则祟质宫,俗云“黑瓦殿”。景泰年间,英庙自北狩回所居。永泰门再南,街东则皇史宬,珍藏太祖以来御笔实录、要紧典籍、石室金匮之书,此其处也”这段文字对判断关押英宗的崇质宫和多尔衮所建王府位置至关重要。

重华宫旧址就是今天的普度寺,而皇史宬几百年纹丝未动,没怎么被损坏。崇质宫在重华宫南而皇史宬北,恰恰就是今天的缎库胡同一带。缎库胡同,今天看也是稳居南池子的中心位置,而它在明初期的东苑也同样如此,比较符合朱祁钰把他关在中间便于看守的想法。所以,另有一种说法是顺治年间修建的一座喇嘛庙,赐寺名为普胜寺,用的是崇质宫的遗址,就更不可信了,这种说法很可能来自普胜寺创建碑的误导。因为普胜寺旧址即是今天的“欧美同学会”所在地,位于贵宾楼饭店西侧,南河沿大街的西南,这个位置在明清两朝都是皇城东南墙角了,算是犄角旮旯的位置,不可能放置朱祁镇这么重要的人物,且已经在皇史宬的东南向了,与刘若愚的记载不符,距离东华门很远了,也不符合“南宫复辟”之夜,众臣子将英宗迅速送至奉天殿的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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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苑东南角的普胜寺,现为欧美同学会

多尔衮王府所在的重华宫旧址,是最接近宫城东华门的位置了,而且也是明东苑里中路主殿的位置,所以摄政王多尔衮肯定是挑最好的地段的。据说他的府邸也造的恢弘壮丽,气势上不输皇宫。它的地基非常高,传闻几丈有余是夸张了,不过今天我们所看到的基址的确是高台之上,俯瞰周围南池子的院落房屋都是在眼皮子底下。他的主宅王府四周绕以36根檐柱,檐椽为三层。而王府的范围几乎占了半个东苑,从重华宫一直延到崇质宫一带。

多尔衮掌握的是摄政王实权,举国事项,高官亲贵都是直接向他汇报并得到指示,顺治皇帝年纪尚小,孝庄太后深知这位皇叔的权威和手腕,所以他是真正的清朝主政者,府前每日车水马龙,百官躬身议事,垂手听训,议好的事再拿到朝廷里,加个“钦此”批示。后来他嚣张到,干脆把玉玺都请回府里,昭告天下就太方便了。然后再将已决之议拿到朝廷去走个过场。奏折档案等干脆也放置在摄政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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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紫禁城里都见不到的三重檐,可见多尔衮的威风

意大利传教士卫匡国在《鞑靼战纪》中到:“在北京,有一次我们亲眼看到九王子(多尔衮虽为第十四子,但最初封贝勒排序为第九)出城打猎,后面跟随着很多人马,带上很多大鹰,足有一千多只,实在是太多了。”这说明多尔衮一个特点:跋扈张狂。

所以说,连皇帝都没放在眼里的多尔衮,还是觉得大王府憋屈,皇城不舒服,他这样的习惯于纵横驰骋的关外第一代进京,很难适应,所以时不时要五脊六兽心里烦闷,牵黄擎苍,弯弓盘马,暴土扬尘一溜烟郊外撒撒野。他最后一次古北口打猎起由也是心里烦,结果生龙活虎策马扬鞭出了城,却落个挺尸躺着回来的结局。

当时的诗人吴梅村曾有诗句云:“松林路转御河行,寂寂空垣宿鸟惊。七载金縢归掌握,百僚车马会南城”。说的就是多尔衮把朝廷文件直接拿回家向百官下达指令的景象,所以,这些还是让顺治皇帝和身后的皇太后心怀不满的,多尔衮死后削夺王爵的罪名之一就是他在府中议政。这首诗应该写于1650年多尔衮过世之后,而前两句似乎也描述了摄政王府被收缴后这一区域的寂寥。

多尔衮死后被清算,摄政王府当然由朝廷收回,一族人被赶走不知如何处置了的,他没有亲生儿子,嗣子是过继来的多铎之子多尔博,他被清算了,多尔博又回到多铎家,直到乾隆年恢复睿亲王封号,下诏爱新觉罗·多尔博仍还为多尔衮后嗣,命其子孙爱新觉罗·淳颖袭睿亲王,世袭罔替铁帽子王,赐在石大人胡同新建睿亲王府便是后话。

而多尔衮的摄政王府上缴之后,空闲了几十年。至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皇室重新规划利用,将南部崇质宫原址改建为缎匹库(即后来的缎库胡同前身),成为户部管理的三大库之一。王府北部,即王府主要建筑改建为玛哈噶喇庙,供奉藏传佛教护法神“大黑天”或称“大黑神”,成为皇城内的皇家祭祀的私庙。按照《宸垣识略》的说法,原来明东苑的洪庆宫便是供奉番佛的,也称玛哈噶喇,认为这些佛像是原来明朝旧制。

乾隆四十年(1755年)大修此庙,皇帝赐名“普度寺”,正殿名“慈济殿”,在正殿、山门两侧保留并兴建行宫院、方丈院、小佛殿及僧寮等。乾隆为大殿题额“觉海慈航”。大殿还有魏显达写的楹联“普济众生蒙佛荫,渡连圣城沐神恩”。这一点非常不解,魏显达这种无名之辈是遇到什么机缘而得以书写楹联?寺院大殿外有甬道,直通山门。道两旁古松林立,清静幽美,当然今天已是砖石铺地,角落寥寥几棵松树,空旷无碍。寺内原大黑天佛殿里,藏有多尔衮生前使用过的甲胄弓矢,铠甲长七尺多,黄缎面上绣龙图案,胄直径九寸多,护项亦为黄色,刀剑弓矢比寻常人的长出三分之一。这些量身定做的甲胄和兵器,说明他的身高应在一米九以上,是彪形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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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度寺大殿

普度寺的建筑特点在北京寺院里也堪称独一无二,它建在高台之上,而且窗棂低矮,寺院布局完全不对称,是典型的关外满族风格建筑。尤其其主大殿,在须弥座式高大台基之上,面阔9间。殿顶为黄瓦绿剪边,前厦为绿瓦黄剪边,非常讲究。檐出飞椽共三层。所谓“金銮宝殿”的太和殿,檐椽也仅为两层。而多年来我在京城见闻,三檐顶仅此一见。

普度寺因在皇城之内,与普胜寺一样,在清朝败亡之前保持良好,到在清末至民国年间已为军队或其他机构使用,只有山门、正殿、方丈院的一部分保存较好,其余建筑拆除或改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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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格独特的普度寺石券窗

建国后,这里为一间小学使用,周边密布搭建民居平房。2002-2003年,政府投资迁出小学以及寺院界内的168户居民,全面修复了台基、正殿、山门和方丈院北房,其余房屋基址在取得考古资料后回填保护,辅植绿化。如今此地免费开放,大殿及其他建筑被绿树浓荫环绕,环境清幽,因深藏南池子中北部,几乎不为游客所知,园林西侧堆积了不少原建筑的石头构件及砖瓦等。漫步高台之上西望,南池子灰色的四合院群落尽收眼底,甚至还可以看到远处故宫的东北角楼,在阳光下金光灿灿。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高台之上,若想起这几句《桃花扇》的戏词,也算是对“恒常”与“万岁”执念好生的调侃,也好生的相配,唯有抬头只看到风清云淡。倒也是,明英宗也抬头见过,多尔衮也抬头见过,此云非彼云,此想非彼想,就算是心志高远上云霄,却也活不到天年:明英宗37岁,多尔衮39岁,壮志未酬仰天长叹。

如果你在21世纪的第十八个年头来到北京,你可以去紫禁城的东南,即原来的皇城东南部走一走瞧一瞧,除了皇史宬还不对平民百姓开放,普胜寺作为欧美同学会的办公用地不予开放,可以去幽深之处的普度寺的高台上怀古,去菖蒲河畔看看仿古的廊亭拱桥,当然这里还有个有趣的现象,似乎是老年人相亲交友的地点,不过男多女少,一堆堆围坐,貌似家常闲谈。

更可以去当年明英宗在骄阳下发愣的崇质宫旧地——缎库胡同去静悄悄地走一圈。这条胡同口向西开,走上一段即北折,顺着走下去几乎是走出一个长方形的四边。届时,请你在缎库胡同8号院前驻留一会儿,98年前北京城最冷的冬月,一位27岁的踌躇满志的湖南青年来此地拜访新文化运动领袖——胡适,那年胡适也才年方29岁,加入《新青年》编辑,力主白话文,鼓励一代五四青年,追求个性自由与思想解放。同时,他另一个身份是已任教三年的北大教授。虽然后来不久因思想理念上的冲突,他便与陈独秀等马克思主义者分道扬镳。但在1920年1月15日,他与登门拜访的湖南青年谈的不错。胡适在他的《日记》中写道:“毛泽东来谈湖南事。”他在晚年的日记里追忆了这件事:“毛泽东依据了我在1920的‘一个自修大学’的讲演,拟成湖南第一自修大学章程,拿到我家来,要我审定改正。他说,他要回长沙去,用船山学社作为‘自修大学’的地址。过了几天,他来家取去章程改稿。不久他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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缎库胡同8号,胡适居所,毛泽东曾经到访

两人缎库胡同分别后二十几年,毛泽东站到了与此地不远的天安门城楼上,中国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之间早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当年他们之间讨论的这样一件算不上多大的办学事情,却在两人的回忆中分别出现,并分别阐述,出入不大,可见那个北平灰蒙蒙冬季一日,缎库胡同的围炉相谈,是两人难以忘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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