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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之间] 李舒:谈恋爱到底影不影响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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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13 09:4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源济 于 2018-11-13 09:42 AM 编辑

谈恋爱到底影不影响学习?

 阿舒 山河小岁月 2018-11-13

2018年11月11日零点,举国人民沉浸在清空购物车的欢乐里时,我收到一条消息:美国史专家刘绪贻先生在一天前去世了,享年10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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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有周有光,南有刘绪贻”,我的朋友曾受教于刘先生,她讲过一些刘先生的轶事。这位老爷爷每天家里来一堆武大学子,他风趣地把姑娘们都说成是自己“年轻的女朋友”;他每日7点起床,在电脑前工作10小时,到11点才睡觉,一直到一百多岁仍旧在写作。他从不忌口,最喜欢美食,尤其喜欢吃肉喝红葡萄酒。

 

据说,在弥留之际,他呢喃着的,仍是“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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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来自黄安年科学网博客

1979年中美正式建交,刘绪贻被推选为《美国通史》的总主编之一,在为罗斯福新政“翻案”和冲破禁区研究战后美国史的过程中,刘绪贻展现了一位历史学者的勇气和风骨,一如他曾经说自己在1956年写的文章”大都是拾人牙慧,没有学术价值”。

 

他一辈子坚持学术,刚解放时,统战部本想让他担任民主促进会中南六省两市的筹备委员会主任,但他没有接受,“我一生尽量不想在官场里搞,官场里如果不拉帮结派,就会受人排挤……我应该还是从学术研究中做出成绩来,得到社会的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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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消息的一瞬间,我想到的不是刘老的学术成就和风骨,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念头,选择11月11日这一天,大约是刘老开的最后一个玩笑,因为他这一辈子的故事,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


为爱痴狂,虐死我辈单身狗。

 


 

1935年,22岁的刘绪贻在“湖北省高中毕业同学联合会”上见到了一位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子。

 

这是我平生接触到的第一位文化水平与我相似、具有一定工作能力、形象又很动人的现代女性,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对她很有好感。——刘绪贻

 

他很快打听到,这个女子叫周世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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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不能提手不能挑,文科小刘能干点啥博得佳人的好感呢?那时候,这群年轻人正在致力于反对教育部门的高中统考,周世英所在的学校负责出呈文,一稿出来不大合适,小刘给改了,大家都觉得满意。这样一来,周世英小姐自然注意到了小刘。

 

文科小刘的另一项技能是自作多情——据说,有一次他和周小姐站得很近,周小姐的脸红了,小刘就想“我当时注意到了她的这种羞红,以为这也许是她情不自禁地传递给我的信息”。他甚至猜测,之所以脸红,是周小姐注意到了自己“粗眉毛的男性魅力”。就是下面这张照片,你们感受一下,粗眉毛到底有没有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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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刘鼓足勇气写了一封信,信是写给第三方的,那时候的男女同学交往,还是颇为不好意思:

 

今日之事,我之所以予君以书而不予周世英同学者,盖希君告余以伊消息也。伊籍何处?伊年几何?订婚也未?……

 

信交出去,没有回音,消息却走漏了。忽然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省高另一个男同学也喜欢周世英,他听说小刘下手,于是自己也写了一封信,重点有二,一说自己家里有钱,二打小报告,告诉周小姐小刘从前谈过恋爱。

 

小刘简直快要急哭了。好在这时候,周世英小姐的回信到了,她说,请他安心,好好准备毕业考试。


后来小刘才知道,周世英很讨厌男生炫耀自己家里有钱(因为她家也并不是没有钱),她也确实看重小刘作文写得好这个特长,所以请文科直男划下重点——


追女生,文章要好,脸皮要厚。

 


 

从实际情况来看,刘绪贻和周世英的家庭情况悬殊是比较大的:一个是穷小伙,一个是富小姐。小刘会考结束之后,住在宿舍里准备升学,每天只能吃一顿蛋炒饭,甚至连内衣裤都是同学接济的。

 

周世英小姐显然比小刘更加理智,她的回信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要交往,必须好好学习。只有获得一个好前途,两个人才能有未来。


1935年7月,刘绪贻考上了北京大学化学系,但是北大不是公费,他支付不起学费,只好放弃。最终选择了南京军需学校——因为读军校不需要支付学费,每个月还有零花钱。

 

连路费都囊中羞涩,托亲戚蹭了船票,一路从武汉到南京。一安顿好,他就立刻给周小姐写信,先去借了一身绸长衫拍了一张照,然后在照片背面写了一首肉麻的诗:

 

时而为底肥,时而为底瘦细细思量着,但教伊猜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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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英的回信是:“怎么看不出来瘦啊!”他终于忍不住问她对于自己上军校的态度。几番支支吾吾之后,她告诉他,自己的家人都很不喜欢“二尺五”(指军人),假如刘绪贻当了职业军人,他们恐怕只能分手。

 

在当时,要强行离开军校,简直是不可能的。黄埔军校毕业的班主任偷看了他的日记,得知他想要离开军校,曾经威胁他:“你若选择离开,我就通缉你。”


但是小刘心里想,我要不离开,爱情就要离开我。

 

1935年冬天的一个周末,刘绪贻偷跑到在南京中央大学读书的老乡住所,在那,他脱下军装,从南京坐船回到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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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武汉,刘绪贻没敢回家,毕竟,如果如实说自己为了爱情放弃了学业,肯定是会被打死的。他躲在同学家复习功课:“清华大学每年面向全国招收10名公费生,我觉得我只有孤注一掷了。”

 

不过,小刘的花痴本质没有变化。他跟朋友说,自己造了一个字,取自己笔名中的“莠”的秀和周世英的“央”并在一起,读为“样”,说这是人世间爱情的榜样。

 

爱情的榜样小刘在半年之后,终于如愿以偿被清华录取为公费生。当年,周世英也被武汉大学录取。1936年8月末,他买了一张慢车坐票,从武汉前往北平。到了之后去小馆子吃饭,看见菜单上有一个“炒鸡子”,价格便宜,以为是鸡肉,兴奋点单。上来的却是鸡蛋。“九头鸟”小刘脾气上来了,和服务员吵了很久,然后才知道,北平人把鸡蛋叫鸡子(从前进饭馆的客人中不乏内监,为了避讳蛋,故有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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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鸡子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清华大学当时的学生服务:

 

每间寝室住两个人,各有一床、一套桌椅、一书架、一衣柜。为防风沙,窗子有五层:最外层为竹帘,其次为百叶窗,再次为玻璃窗,玻璃窗上附一层白绸布,最里面是一层淡色厚布帘。此外,白天还有马拉洒水车不停地在各条路上洒水防沙。报到时每人发有两个布袋,晚上将要洗的衣物装在袋内放在寝室门旁,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人收了去,隔天早上,便可在原地取回盛有洗好烫好的衣物的布袋,而装有要洗衣物的另一布袋又被人拿走了……

 

另外,如果喜欢花,只要花一毛钱,就会有人把花送到宿舍。这是上学吗?这难道不是住宾馆吗?

 

有这样的环境,教务长潘光旦功不可没,他认为学校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培养学生。大学教育的最大效用,并非养成限于一种专门学术的专家或高等匠人,尤应避免“专的过度”而造成“人格的畸形化”。

 

所以,清华头两年不分院系专业,即使定了也可以随意转,理工科的学生必须选读至少一门人文社会科学课程,文法科的学生必须至少选读一门理科课程。刘绪贻入学时,遵父亲遗愿报的是化学系,第二年读了一年外国语言文学,一直到大三,他才真正找到了自己所喜欢的专业——社会人类学系。


有这样的好环境,小刘的成绩却并不好,原因还是只有一个——恋爱。

 

他每天似乎只为一件事活着:周世英什么时候给我写信啊?

 

在学校里,我脑子里每天想的都是她,看书的时候想,做练习的时候也想。

 

刘绪贻每天给周世英写信,却常常收不到对方的回信。对女友的态度,刘绪贻感觉摸不到头脑:“我觉得,自己为她付出这么多,爱情总该有个结果了。”

 

这样发花痴,学习能好吗?到了学期末,普通化学和微积分都不及格,成绩不足,失去了继续享受公费的资格。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为方便学生求学,当年国民党教育部门提出,学生可在家庭就近的大学借读。“我就报名到武大借读,在借读的3个月里,一直都期盼她能来学校,结果她却没有来。”

 

周世英托朋友告诉小刘,对爱太缠绵,太沉溺于爱情,会妨碍学习。

 

妹子真是好妹子啊!

 


 

在妹子的鼓舞下,小刘终于从花痴小刘,回归到学霸小刘了。


失去了公费生资格之后,刘绪贻面临两个选择:是去当兵参加抗日,还是留在清华(当时清华、北大、南开三所大学已在昆明成立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继续读书?小刘求教于时任武汉市第六小学校长的陈范九先生,陈范九先生说:“中国抗战胜利后还要建国,需要大量人才,而你的资质和性格有做学问的潜力,我认为你应该回清华继续学习。”他还给了刘绪贻一个代课的职位,凑足70块,“足够你从武汉到昆明的路费。将来如果清华不恢复公费,我会资助你到毕业。”终于,刘绪贻途经越南和香港地区,辗转来到西南联大继续学业。

 

在西南联大读书期间,率直的刘绪贻印象最深刻的,是无意中伤害了陈达。陈达是当时的社会学系主任,学问好,但教学方法颇为枯燥。他向大家征求意见,刘绪贻耿直地说:“每星期上课3次,共6个小时,加上我从宿舍到教室往返一次一小时,一星期总共要花9小时。一个学期以18个星期计算,共为162小时。陈先生将讲课内容印成讲义发给我们,我们只要一天看完,剩下的时间读别的书不是更好吗?”陈达先生当场气得脸色都变了,说不出话来。事后同学们都为刘绪贻捏一把汗,怕师生关系就此弄僵。


然而,学期末,刘绪贻的课程论文得了95分,陈老师还是颇怀雅量。


陈达对刘绪贻寄予厚望,小刘毕业时,他提出希望他留在清华,去自己主持的国情普查研究所;费孝通则希望他跟着自己在云南大学从事社区研究,但刘绪贻此时只有一个想法——

 

去重庆。

 

因为周世英在那里。

 

费孝通专门找小刘做了一次谈话,说起自己和王同惠的凄婉爱情,说“爱情的事是暂时的,可以变化的,但是学问事业是长久的。”

 

费孝通先生当然不知道小刘之前的花痴故事,终于到了要开花结果的时节,怎么可能放弃呢?小刘立刻赶往重庆,忙着找周小姐结婚去也。

 

1940年10月1日,这对几经周折的情侣没有举办婚宴,连婚纱也没穿,拍了一张照片,在《大公报》上登了一个启事,就正式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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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心如意的刘绪贻安下心来,一心搞学问。

 


 

当刘绪贻的人生中每每面临选择的时候,周世英总是他做出选择时放在第一位的考虑因素,两人结婚七十多年,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争执,一百岁的时候,周世英摔了一跤,坐在轮椅上。刘绪贻每天吃饭,还要不时看看老伴儿碗里的饭菜吃了多少,吃不完,他就发愁。


为爱痴狂了一辈子的小刘,也并不是没有犯错的时候。


比如在美国留学时。


那是1944年,他获得去美国的机会,当时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刚刚出世不久,“让丈夫离开自己和嗷嗷待哺的孩子,这是一般女人很难做出的牺牲。我记得我走的那天起得很早,我怕她伤感,让她不要送我,她同意了。结果我到美国接到她的信后,才知道她后来还是赶去了机场,不过她到的时候,我坐的飞机已经起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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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自传《萧声剑影》里,他坦诚地说,去了美国之后,由于男女关系的开放,他也曾经交往过不少女朋友,都是美国人。有一位姑娘在很多年之后,写信给他时还落款为“your American wife”。


不过,每一段恋情,到了关键时刻,他就会想起“家里的妻子”,立刻临场脱逃,比如下面这个书中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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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口述史出版之后,他的朋友曾经撰文,认为他暴露自己的罗曼蒂克故事,却丝毫没有愧疚,实在令人失望。他并不讳言自己曾经犯下的“精神出轨”,也坦言最终战胜出墙红杏的欲望,并不完全源自爱,更多的是对家庭的责任和对妻子的感激。


但这也许是老先生的一贯作风吧,做一个真实的人,哪怕是不完美的。


他坦诚地记录下自己为爱痴狂的少年,也坦诚道出成年漂泊时因为孤独而产生的暧昧,虽然不可言述,却如此真实。


还是要大胆去爱,不管是不是影响学习。毕竟,没考过可以补考;没爱过,一辈子就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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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徐建华 易文璐 刘慧萍,《刘绪贻学术年谱(一)》,学术批评网

2.刘绪贻:生命从一百岁开始,三联生活周刊2012年第23期

3.刘绪贻口述,《箫声剑影——刘绪贻口述自传》,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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