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一天》第3215期：失独母亲不能自理病房里养老 只剩下孙子却无力照顾

源济

腾讯网  2018.10.17
失独母亲不能自理病房里养老 只剩下孙子却无力照顾

回忆起这一生，褚阿姨总是陷入伤感无法自拔。丈夫、儿子相继离她而去，现在自己身体又遭重创，一连串的遭遇让她更加脆弱。




2013年的夏天，江南多日气温超过40℃，是有气象记录以来最高温的夏天。在那年的一个夏夜，离异妈妈褚阿姨的儿子猝死。不久后，儿媳改嫁，留下她和孙子相依为命。两年后的台风天，她因脑梗被送往医院，上小学的孙子无人照顾，只能回到再嫁的母亲身边。其后三年来，她又因疏于照料，先后摔伤腿脚和肋骨，反复地在租房处和医院之间转换。（摄影&撰文/嘉兴日报 田建明 ）




躺在医院病床上的褚阿姨，不知道何去何从。儿子没了，她一直把孙子当做自己的寄托，如今孙子也去了“别人家”。“说到底是别人家，而且他妈妈又生了个女儿。”褚阿姨觉得自己一生都在付出，也在不断失去。她兄弟姐妹8人，自己排行第二，17岁时便不再上学，打零工做泥瓦匠养家。好不容易成家，幸福又太过短暂。




2015年10月，脑梗治疗三个月后，褚阿姨出院，留下了右半身运动障碍的后遗症，生活难以自理。媒体报道后，义工、社工、大学生志愿者纷纷加入帮助褚阿姨的行动中来。一家社工组织在大学招募了13名大三学生，每隔一天上门为她做饭，并为她按摩右手右腿，协助做康复训练。然而不到两个月，大学生志愿者面临年终的毕业实习，不得不暂停帮助。




义工中午来访，听闻他们祖孙俩还没吃早饭，为他们煮面吃，孙子吃得香，褚阿姨却怎么也吃不下。一家素食餐厅的义工团队听闻褚阿姨的遭遇，接力为她免费送饭，约定每天上午11点送到家。“一个人窝在家里，每天的事情就是看着钟表，期待着上午11点的到来，看到送饭的义工前来能开口说句话”。褚阿姨说。




有时候过了11时，听不到门响，褚阿姨会挪着脚步打开门看看，或者打电话给送餐义工，这偶尔会让义工觉得她是等得不耐烦：“阿姨，你躺在家里看电视，你知道外面的刮风下雨路难走吗？”褚阿姨发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应诺着说谢谢。好景不长，16年春节过后，素食餐厅因为经营不善，歇业转让，褚阿姨再次遇到吃的问题。




经过半年的自我调整，褚阿姨可以靠着一只左手，自己用小电饭煲蒸米，但是做菜还是应付不来，义工帮忙买的小青菜在变黄、烂掉。经过多方沟通，她租房所在的几个物业人员，决定接力帮扶她。他们每天中午自己在办公室烧好菜后，盛出来一些，给褚阿姨送过来。褚阿姨再次吃上了热菜，但是她觉得一直麻烦别人，终究不是办法。




褚阿姨觉得自己需要请一名保姆。问了一圈，才发现请一名全职保姆每月少说也要3000元，而她每月的收入只有2700元的退休金，和作为一名超过49岁的失独母亲，从政府领取的750元抚恤金。这3450元的月收入，除去1000多元的房租水电费开销，远不够开保姆的工资，更是给不了保姆买菜钱。




褚阿姨租住在8楼，行动不便很少下楼。每个月，偶有闲下来的义工趁着周末，用轮椅推她下楼，这是她不可多得的时光，“树叶好多，红灯笼挂出来了。”她嘟囔着。外人的帮扶给她一定程度的慰藉，然而孤独仍是常态。“两天摔倒了三次，还得自己爬到凳子边扶着站起来。”




同样是失独者，68岁的邵阿姨经历过痛苦后，慢慢地恢复了在人前响亮的笑声。她与义工一起看望褚阿姨，为她理发。她给褚阿姨带来了一只“不求人”，一只挠痒工具，并告诉她：“像我们这种家庭，外界帮助求之不得，但是伤痛还是要自己默默承受，不能苛求别人感同身受。”




邵阿姨担心褚阿姨顾影自怜，很难自觉地进行康复训练。担心不无道理，一个身心双重受伤的老人，自己能够挨过每一天、每一夜的时光已属不易。半夜醒来，对亲人的思念多会化作泪水抹去。“不敢多想，要打开电视等着天亮，天亮了犯困，就拉上窗帘开点灯光，慢慢努力入睡。”褚阿姨说，“每天过得很慢，手脚好得很慢。”




2016年5月1日，褚阿姨决定回到医院，系统地接受康复治疗。由于身边已经没有亲人能为她的诊疗书签字，她喊来了同样在嘉兴生活的前夫的妹妹帮忙。康复治疗还未结束，两个多月后，她又在练习走路时不小心把右脚摔伤。恰逢暑假，孙子可以每天在医院陪她，这给了褚阿姨些许安慰。




褚阿姨在做康复训练，一个母亲带着斜颈的婴儿来做按摩，这让她想起自己养孩子的过去。不管是帮扶的义工还是远房亲戚，一致建议她住进养老院，她一直情绪激动地回避这个选择。“我才60多岁，我喜欢清静，我不想在养老院里看着身边一个人一个人离开。”她摇着头。




2017年中秋，物业公司的工作人员和义工一起看望褚阿姨，为她送去月饼等食物。三年里，物业人员每天中午为老人免费送饭菜，从不间断。而义工本身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很难持续性地对她进行帮扶。




2018年9月25日，褚阿姨在出租屋自己练习走路，不料再次摔倒，右边三根肋骨骨折。因为年迈，需要保守治疗，只能先躺着养伤。在医院里住院时，当地政府对失独老人有住院补贴，每天约百元。靠着这些钱，褚阿姨请了护工照顾自己。短暂平静的生活，暗藏着种种未知的变数与不安。




回忆起这一生，褚阿姨总是陷入伤感无法自拔。丈夫、儿子相继离她而去，现在自己身体又遭重创，一连串的遭遇让她更加脆弱。中国老龄办2013年公布：中国至少有100万个失独家庭，且每年以约7.6万个的数量持续增加。在养儿防老的传统思维下，失独者因为唯一的子女离开而失去物质和精神的依靠，晚年的生活困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