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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史艺丛] 太后的彩色照片是怎样P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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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9 01:2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太后的彩色照片是怎样P出来的

2018-10-03  徐家宁  大家

导读

1903年慈禧开始拍照后,多次以照片馈赠外宾并赏赐官员,其中最常见的那幅官方坐像,就有由造办处上色的版本,而且几张放在一起比较的话,色彩上的差异还挺明显的。




前几年,有一段时间,很流行一种填色绘本。传说这种简单易上手的铺设色彩的活动有减压的效果,不过据我观察,当时亲身参与这一流行的成年人,相当一部分在几幅之就发出了“天啊好烦人涂不下去了”的呼喊。

对此我表示十二分的理解。

我没涂过那种填色书,因为我发现手头有更有趣的底本可以涂。

用电脑软件给黑白照片上色可以是一件很有趣的休闲活动,不过当你三天也涂不完一个牌楼上的彩绘的时候,内心的崩溃跟那些想把剩下的绘本和彩铅都扔进垃圾桶的填色er大概是一模一样的。

P图高手们用某知名神奇软件为老照片上色已经有一些年头了。Reddit上有一个小组,一些爱好者在这里发布上色的历史照片。那张著名的上色版第五次索尔维会议合影就出自这里。

图1、1927索尔维会议(SolvayConference,史上最牛物理学盛会)合影。下图为上色版图1、1927索尔维会议(SolvayConference,史上最牛物理学盛会)合影。下图为上色版

用技术的手段复现因技术的缺陷而遗失的色彩,是一个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很符合逻辑的操作。诚然,黑白影像有它独特的美感和力量,所以也并没有谁会拿那些艺术品级的摄影作品来施以多余的颜色。早先有电影公司尝试将一些经典的黑白电影彩色化,结果评论界和观众都不买账。

适合用来复现色彩的,是那些人们原本就希望它有颜色的场景,因为绝大多数以记录和展示为目的的照片所呈现的黑白或棕黄色调只是技术限制下的不得已,人们对光之影像也能包含色彩的愿望,从摄影术被发明那天起就一直存在了。

彩色照片的发展是另一个话题,这里就聊一聊彩色照片技术成熟和普及前人们的一种替代方案。

对照片进行手工上色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最早的银版照片时期,在达盖尔法公布之后没多久,就有一名瑞士画家约翰·巴普蒂斯特·伊森令(Johann Baptist Isenring, 1796-1860)对达盖尔银版照片进行了上色操作,他用阿拉伯树胶混合颜料为照片上色,然后加热使色素颗粒固定在银版上。以这一方法为基础的几个改进版本分别于1842年在英国、1842和1845年在法国取得专利;差不多同时,美国人也研究出了几种略有不同的上色方法,比如在上色之前先用清漆或树胶涂覆照片,也申请了专利。

随着照片基材的逐代改进,上色的具体操作和使用的材料有一些相应的变化,不过阿拉伯树胶和水彩颜料一直是最常用的搭配,对于1840年代短暂兴起的盐纸照片和后来更为流行的蛋白照片,水彩都是很适合的上色原料。

图2图2

图 2 盐纸上色照片,伦敦摄政运河,Robert Jefferson Bingham摄, R. Willats上色,1848年左右。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收藏

银版之后还有两种以玻璃和铁片为基材的摄影工艺一度流行,一般来说分别称作安布罗法和锡版法,二者都是以胶棉作为底板与感光成分的黏合剂。对于这两种不适合直接涂染的硬质材料也有专门为之开发的着色方法,比如安布罗法得到的照片是玻璃板上一张部分透明的负像,通常要在后面衬一个深色的背景来观看,于是就有两种让照片看起来有颜色的方法:一是简单粗暴地把背景衬布换成彩色,如红褐色或紫罗兰色,进一步则可以把背景的不同区域涂上不同的颜色,这样背景与影像叠加起来就有了多彩的效果;另一种方法是用一种石膏溶液涂在胶棉那一面,这一涂层干燥后会增加原来暗部的亮度并提供可着色性,然后就可以上色,最后刷一层清漆以固定和保护颜色层。

至于锡版,由于它天生不具备玻璃的透明性,对它的着色就采用类似银版照片使用的方法。另外锡版通常用来拍摄人像,所以最常见的上色操作是用粉色点染脸蛋。

图3-1图3-1
图3-2图3-2

图 3-1 为上色安布罗法照片,3-2为上色的锡版法照片。图片来自互联网

到了蛋白照片占主流的时期,由于纸对颜料的亲和性,手工上色照片的色彩比过去温和细腻得多了。

这时候,这门技艺也不是非得要专业技师才能操作。1879年底和1880年初,一本美国艺术杂志《艺术爱好者》(The Art Amateur)分两期刊登了一篇介绍手工上色技法的文章,其中提到的材料和工具包括一盒固体水彩、一瓶阿拉伯树胶溶液、两支小号貂毛笔、一小块海绵,以及一个手持放大镜,用来帮助描绘细节。

文中也给出了一些常用颜色的调色方法,如肤色建议用生赭加等量的那不勒斯黄和三分之一份量的茜草红。我用家里的固体水彩试着调了一下,得到一种暖色调的肤色,由于蛋白照片本身带黄褐色调,这种肤色叠加上去的效果应该是很不错的。

这篇文章里提到的另一个“小贴士”就有点不好验证了。在上水彩之前,要先用毛笔沾清水将照片润湿,这一步理想的状态是水能均匀地涂布在照片上,“如果水不能均布于表面,而是聚成水珠,就好像有一层油”,建议的方法是先用干净的纸将水吸干,然后——“用舌头从下往上舔三次”,之后就可以开心地刷清水了。作者大力推荐此种方法,“虽然有很多药剂都能达到这种效果,但是全都没有舌头好用”。

我手头并没有新鲜的蛋白照片可以,也分析不出唾液作用于蛋白照片的表面会有什么化学上的反应,不过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是舔三遍这个操作只是一种机械性的擦除,从环境中沾染来的油脂真的就是被舔掉了,因为根据我另一个“自制(近似)蛋白相纸”的实验,在干净的(近似)蛋白相纸上刷水或者薄涂水彩,都是很均匀的。

尽管需要的工具材料很简单易得,但毕竟是操作画笔的工作,加上早期的照片幅面都不大,也没有我们现在的zoom+可用,所以上色最终还是个手艺活儿。

一时兴起的业余画手照着操作指南涂出来的效果,大概就是这样的:

图4图4

图 4: 经过上色的CDV照片,1870年代。图片来自互联网

而在这一时期,真正广受欢迎并形成产业的上色照片是这样的:

图5、远眺富士山,费利斯·比托摄。图片来自互联网图5、远眺富士山,费利斯·比托摄。图片来自互联网

给照片上色的尝试虽然起源于欧洲,接下来决定认真对待这一新兴艺术、努力将之做精做好的一些人,却主要在日本

1864年,我们中国摄影史的老朋友费利斯·比托(Felice Beato)来到横滨的第二年,与定居日本的《伦敦新闻画报》特约画师查尔斯·威格曼(Charles Wirgman)合伙开设了一个工作室,威格曼把比托的一些摄影作品转制成版画,另一个业务就是制作手工上色照片。

他们雇佣了一些日本画师来为比托拍摄的照片上色,这些画师都有绘画的经验,足以胜任这种精细的工作。与威格曼的合作在1867或1869年结束,然后到1877年,比托把他的股份卖给了他原先的学生、奥地利人斯蒂尔弗雷德(Raimund von Stillfried)。斯蒂尔弗雷德也是一名摄影师,与其合伙人创办的公司叫Stillfried&Andersen,从这时到公司散伙的1885年,Stillfried&Andersen制作了大量精美的上色照片,很多照片的水准可以说是在比托当年的工作室之上。

图6、纹身男子,Stillfried & Andersen摄。图片来自维基百科图6、纹身男子,Stillfried & Andersen摄。图片来自维基百科

除了精细程度上的差异,一个整体的观感是,Stillfried&Andersen出品的照片在配色上跟当时其他日本主题的上色照片不太一样,他们的照片,尤其是以人物为主体的照片中,日本传统绘画(其实也是传统中国画)中的一个基本色“石绿”经常被使用,而在西方水彩画颜料的基本配置里,是没有这个颜色的。进一步比较就可以发现Stillfried&Andersen的照片很多都是日本画传统色的组合,也就是说他们雇佣的日本上色技师在很多照片上使用的是传统的日本画颜料,而之前比托的工作室和后面要提到的几位日本本土摄影师的作品,从色彩上来看更多是西画颜料。虽然在英文里这类颜料都叫watercolor,但画画的人一定不会认为它们是同一种东西。

图7、照片在上色过程中大量使用了石绿。图片来自作者收藏图7、照片在上色过程中大量使用了石绿。图片来自作者收藏

这种内容和色彩上的双重东方特色可能也是Stillfried&Andersen大受欢迎的其中一个原因,对消费这些照片的西方人来说,相当于买一送一了。

在这一时期日本本土摄影师也制作了很多技艺高超的上色照片,从能看到的资料里其实不能确定上色的工作是由本人还是交给专业的上色技师完成的,但是起码每个摄影师都有自己的偏好,掌控色彩不一定非得自己上手。

1872年左右的内田九一(Uchida Kuichi)制作了一些非常漂亮的风景照片;1880年代的玉村康三郎(Tamamura Kozaburo)、日下部金兵卫(Kusakabe Kimbei)都是处理复杂场景的高手;1890年代小川一真(Ogawa Kazumasa)出品的上色花卉已经接近看不出手工的痕迹,其色彩的还原度与真正的彩色照片不相上下。

图8、小川一真上色的百合花照片。图片来自盖蒂博物馆图8、小川一真上色的百合花照片。图片来自盖蒂博物馆

进入二十世纪以后,终于有一个西方人接过了大规模涂抹的画笔

华莱士·努廷(Wallace Nutting)是美国东北部新英格地区的一个摄影师、艺术商,从1904年开始他的工坊大量制作手工着色的风光和静物照片,最高峰时雇有两百名上色技师。这时的照片已经可以放大到更大的尺寸,经上色装裱后是很受欢迎的礼品和纪念品。努廷的生意红火了差不多二十年,据他自己声称总共卖出了一千万张

图9、努廷的上色风景照。图片来自互联网图9、努廷的上色风景照。图片来自互联网

其实在这段时间里,真正的彩色照片工艺已经成型了,但是距离通过印刷的方式将彩色的摄影作品、画作转制为普通人家能消费得起的装饰画,还有好几十年的路要走。

回到中国。上色照片还真不是一个需要往前挖一百年的古老话题。相信很多人家里都能翻出几张上色照片来,较近的可能晚至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上色的风格跟一百多年前没有太大分别,尺寸说不定还小一点。

中国摄影史上与上色照片相关的值提一提的个案,倒也有那么几个,比如1903年慈禧开始拍照后,多次以照片馈赠外宾并赏赐官员,其中最常见的那幅官方坐像,就有由造办处上色的版本,而且几张放在一起比较的话,色彩上的差异还挺明显的。(编注:祝勇《景阳宫:慈禧太后形象史》文章系列中有慈禧多幅旧照)

图10、清宫造办处对经过放大后的慈禧照片进行了非常精细的上色,故宫博物院藏。笔者摄图10、清宫造办处对经过放大后的慈禧照片进行了非常精细的上色,故宫博物院藏。笔者摄

最后附上几张我们处理的清末北京上色老照片。

图11、练习射箭的男子,山本赞七郎摄,1898年。图11、练习射箭的男子,山本赞七郎摄,1898年。
图12、朝阳门城外的护城河边有几匹马正在饮水,1870年代。图12、朝阳门城外的护城河边有几匹马正在饮水,1870年代。
图13、东直门附近信奉基督教的一家人,1860年,伊格热夫摄。图13、东直门附近信奉基督教的一家人,1860年,伊格热夫摄。

注:本文原标题《上色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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