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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生活] 《真实故事计划》第372期:我的特工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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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9-28 05:0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的特工爸爸

 王一 真实故事计划  2018-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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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FBI特工时,他保护过重要政府官员,候选州长。退休后,却交不起女儿的高中学费。


NO.

372


我们在休斯顿转机时,特雷诺先生给我的老师发了短信。同行的学生有十二人,我是唯一一个、一落地美国就收到homestay(寄宿)家庭问候的孩子。

2010年冬季,我的高中挑选出十名高一学生,送到美国不同的高中进行交换学习。我去的学校是一所教会女子私立高中,位于田纳西州孟菲斯市,据说在全美女校中能够排入前三。

从休斯顿到孟菲斯只需要飞行一个半小时,这个时间正好够特雷诺和他的小女儿从他们的农场开车到孟菲斯机场。

当我们这群中国学生从到达港走出来时,特雷诺先生告诉我,他当时一眼就认出了我,知道我会成为他家的小孩。

特雷诺家的女儿是亚裔,我一开始误认为她是被特雷诺收养的。后来才知道,特雷诺太太是韩国人,而他们的女儿更多地继承了亚洲血统。

特雷诺先生告诉我,他年轻时在海军陆战队服役,驻扎在朝鲜和韩国附近的军事基地。有时候部队放假,大兵们就会到隔壁的南韩度假。在那里,他认识了一名女孩,并与之相爱。

服役结束后,他问女孩愿不愿意跟他去美国,她答应了。后来,女孩成了特雷诺太太。

“我叫艾莎,是Asia(亚洲)的谐音。”艾莎走过来抱了抱我,然后递给我一包百奇饼干,“飞机餐很难吃吧?饿不饿?今晚想吃什么?我们去亚超吧。”

特雷诺一家显然不希望我初来就吃我不习惯的美国晚餐,他们提上我的行李,驱车带我去孟菲斯最大的一家亚洲超市,让我随意挑选。

我大概是同行的孩子中最幸福的一个,因为我每天都可以吃到米饭。而其他孩子则要饿着等全部家庭成员坐齐在餐桌前,才可以食用并不好吃的美国家庭晚餐。

同时,他们还需要精准地拿起正确大小的刀叉、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吃完他们的晚饭——典型的美国南部白人中产阶级的生活姿态。

特雷诺家没有这些规矩,只要你饿了就可以去厨房找吃的,或者让特雷诺太太帮你做,甚至可以端着饭碗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吃,或者一边看电视一边吃。

和我一起来田纳西的中国同学Sabrina说,这是因为特雷诺一家很穷。

“美国的穷人就是这样没规矩。你看特雷诺先生的牙都不整齐,我猜他都没钱去牙医诊所。”

在这所私立女校的学生家庭,特雷诺一家的确不算有钱。不像其他孩子的上班族父亲,特雷诺先生是一名农夫。

从亚洲超市出来,开了四十多分钟车,我们才抵达特雷诺家的农场。农场很大,几乎占了一座山头,但农场里却没有太多作物或者牲畜。

因为特雷诺只有一家三口,他们忙不过来这么多农活。在这之前,我从没去过农场,一望无垠的土地和屋外的湖泊让我感到这与北京大都会生活的不同。

作者图 | 特雷诺家农场一角

“你家肯定很有钱吧。这样的地产,在中国只有超级有钱的人才能拥有。” 我问艾莎。

艾莎却告诉我,她家只能算中产阶级。后来我才知道,艾莎家的条件恐怕连中产阶级都达不到。

她买不起新车,只能开特雷诺先生开了十年的一款旧福特;她买不起昂贵的艺术课课本和画具,所以选修了生物课;她从不参加学校的田野调查和修学旅行,因为无法负担去纽约或者华盛顿的机票;她妈妈有抑郁症,却只能吃会让人变胖的低价荷尔蒙药物。

这所教会女校每周一都有chapel祷告(教堂祷告),学生代表要在台上发言。那些白人女孩,日复一日炫耀着:“我有一个有钱的老爸,一个健康漂亮的老妈,优秀的兄弟姐妹和一条大狗,我之所以这么幸福,这都要感谢上帝。”而台下的艾莎,每次都报以白眼。

我记得2010年,高中女生间最流行UGG的雪地靴和COACH的托特包。这两样东西几乎是我们这群北京孩子,以及那所私立女校的标配,但艾莎却没有。

我安慰她:“UGG不就是Uggly的缩写吗?丑丑的鞋也没必要花钱买。”

艾莎只是笑笑。不过有时她也会感叹:“如果我家也有一个露天泳池就好了。”

“你已经有一个湖了。” 我说。

如果不考虑钱的话,特雷诺一家的生活其实很舒适惬意。

他们早上五点起床做农活,下午一两点就可以结束工作。然后特雷诺先生和太太会坐在湖边喝喝啤酒,钓钓湖里几乎不存在的鱼。

周末,特雷诺先生会和他的军队老战友聚会,特雷诺夫人去教堂。在这个教堂密度比沃尔玛大的南部城镇,去教堂几乎是最廉价、最愉快的社交方式。

有时候我和艾莎也会被丢到教堂,和住在附近的青少年一起度过一整天。美国的教堂和欧洲那些旅游景点的教堂不同,这里更像是一个社区活动中心,有小型室内健身房、游戏室、母婴室……老人、小孩、妇女经常会光顾,牧师和蔼可亲,甚至会陪我们打红警,给孩子们叫多米诺披萨。

我们有时会在教堂里玩捉迷藏,虽然很多孩子已经十六七岁,但躲在祷告长椅后面时,紧张感依旧还有。这种简单而朴素的快乐,让我这个从小以补习班为伴的孩子感到难以置信。

我清楚记得那天晚上特雷诺先生开车接我们回家,我坐在他的老皮卡车后座上偷偷掉眼泪:为什么在北京,已经没有孩子玩捉迷藏了呢?

农场的收入,并不能填平特雷诺一家的开支。因为艾莎上的这所私立学校,费用实在是太昂贵。因此,有时候,特雷诺先生得去接一些“私活”。

从海军陆战队退役后,特雷诺完成了匡蒂科21周的课程,成为一名FBI特工。二十几年的FBI生涯中,他曾保护过华盛顿的重要政府官员、田纳西州的候选州长等。由于之前的军旅经历,他一直是FBI同辈中的佼佼者。直到三年前,他因伤退休。

“美国梦是个骗局,”特雷诺经常跟我和艾莎抱怨,“我们为这个国家负伤,可国家给了我们什么呢?退伍军人的抚恤金低得可怜,FBI听着好像很棒,实际上工资还养不活一个小小的三口之家。”

特雷诺接的“私活”,几乎都来自退伍军人俱乐部。他每周末到俱乐部的酒吧晃一圈,打听有没有什么悬赏较高的任务。

这些任务,我和艾莎从来不知道具体内容。艾莎跟我说:“爸爸只是帮一些大公司给员工查岗,就像私人侦探一样。有的员工向公司请假,说他们生病了,爸爸得帮这家公司去查查,这个人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在家休息。”

“那普通的私人侦探,不就可以做吗?为什么非要你爸爸去做这件事呢?”

艾莎想了想,然后回答:“可能那些公司不是普通的公司,那些员工也不是普通的员工吧。”

然而,除了联邦快递仓储部门和百事可乐加工厂,孟菲斯没什么大公司。墨西哥黑帮在这里建立的垄断集团,怕是最大的公司。他们在美国南部开设赌场和夜店,掩盖走私毒品和枪支交易。

我开始胡思乱想:特雷诺先生是为他们服务吗?还是为当地警方抓捕他们而工作?

我曾经瞥到特雷诺夫妇的卧室,他们床头的墙壁上挂满了枪。也曾看到特雷诺先生推开过厨房后面的一扇小门,我以为小门后只是个小壁橱,实际上,那是特雷诺先生的“办公室”。

或许,特雷诺感受到我对他的“私活”有浓厚兴趣,有一天他突然提议下带我和艾莎去干私活。他周一给出这个提议,周二就递给我一把春田点三零猎枪。

“孟菲斯可不是什么太平的城市,”特雷诺说,“这儿黑人太多,他们喜欢抢劫白人。你虽然是亚裔,但我也希望你能学会自保。”

显然,他话中带有种族歧视的阴影。事实上,整个孟菲斯都对美国非裔抱持偏见。

我在美国历史课本中读到,这里曾是南北战争的一片重要战场,而特雷诺祖传下来的这片农场,曾经就拥有过十几名黑奴,我在后山的墓地里看到过他们简陋的墓碑。

不仅是这里的成年人,在孩子们之间,种族歧视仍旧是个严肃的问题——高级的私立中学(比如艾莎的学校)更愿意接收白人和亚洲人。这里几乎没有非裔学生,即使有,在学校食堂,也没有人会和他们坐在一桌。这些与其他人不同肤色的孩子,只能自己扎堆凑在一起。

我接过特雷诺手里的那把猎枪,他告诉我,这是一把使用春田0.30-06子弹的猎枪,用来猎杀大型动物,比如麋鹿或者黑熊。

“用它杀人是不人道的,”特雷诺说,“但你是个小女孩,如果你不幸遇到危险,我希望你能够将对方一击毙命,而不是开枪后对方还能爬起来追杀你。所以,你要学会使用点三零。”

特雷诺将一排啤酒罐摆在一个闲置的农用工具架上,他教我如何看瞄准镜,如何调整呼吸,如何感受风向,如何控制扣下扳机的食指不要发抖,如何适应枪托的后坐力。

子弹发射出去。啤酒罐闻声炸裂,雪白的泡沫喷溅出来,远处山谷的鸟雀鸣叫着惊飞。

“你很专注。”特雷诺评价我,“如果你不是素食主义者,我肯定带你去打猎了。”

特雷诺检查着工具架上碎开的啤酒罐,将一个被射中的罐子拿到我身前。

“你看,子弹从正面打进去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窟窿,”他将罐子翻到背面,“而背面却已经炸开了花。”

我愣愣地端着手里的猎枪。

“这就是为什么春田可以放倒大型动物。小小的子弹,却可以把一头黑熊的腹腔炸碎。”特雷诺向我伸出手,将我从椅子里拽起来:“走吧,咱们今天去山背面的小溪边烧烤。我要教你骑四轮机车。”

作者图 | 2011年早春,第一次骑四轮机车

四轮机车,是一种有着四个巨大轮子的山地越野摩托。几年后我曾经在甘肃的沙漠里租到过这种车,能爬沙坡,也可以下陡峭的苔原地貌。

这种车不好上手,就像难以驯服的野马,你永远踩不对它的档。然而一旦熟练后,即使穿越茂密树林,它也会在胯下灵敏地为你不断避开横斜的枝桠。

到达山的背面,已经是黄昏了。特雷诺夫妇将烤架从四轮机车上卸下来。这儿有一条能没过大腿的浅溪,在黄昏刺眼的阳光下,清澈见底。

这是密西西比河的支流,是美国中南部地区濒危的水域,它从明尼苏达州发源,冲刷与灌溉着无数农庄与麦田,最终汇入墨西哥湾。

特雷诺带着艾莎涉过这条小溪,到对面的树林去打猎。他给我留下那把春田点三零,告诉我这附近有野兽,我要替他保护好他的妻子。

我和特雷诺太太支起帆布椅,太阳一点一点斜坠下去。篝火渐渐成为这片地区最明亮的颜色。远处的山谷传来田纳西豺狼的鸣叫。

特雷诺太太将紫苏叶和生菜叶从小冰箱里取出来,开始烹饪今日的晚餐。即使来到美国二十多年了,她仍旧最喜欢韩式烧烤。她的厨艺也的确很好,会自己腌制韩国泡菜,脆而入味。桃农从乔治亚开卡车去密苏里,路过他们的农场,总会用桃子和她换几缸泡菜。

“乔治亚生产美国最好的桃子,又大又甜,鲜嫩多汁。”

忽然,不远处的草丛传来动静,我和特雷诺太太警惕地望过去。草丛不断动着,似乎一只田纳西豺狼即将从里面蹦出来,我冲向了放在帆布椅上的春田点三零。

然而,当我从瞄准镜里喘着气看向那只豺狼时,才发现,那只是一只又干又瘦、皮包骨头、不比贵宾犬大太多的土豺狗罢了。

特雷诺太太笑起来。她说:“如果发生危险,原来你也是会拿枪的啊!”

特雷诺太太将烤架上一块还没熟的肉丢给了那只豺狗。它长得和《狮子王》里的豺狗几乎一模一样,丑陋的斑点、乌突突的皮毛,看起来如此可怜。它不怕人类,见到特雷诺太太丢给它的肉,它便像狗一样吃起嗟来之食。

天色完全暗下去后,特雷诺先生和艾莎涉水回来。他们一无所获。特雷诺先生将此归咎为那条新修的公路,他认为是高速公路上的车辆吓跑了这里的动物。

“美国的交通又多了一条好路,可我家山上却打不到猎物。”

夜幕降临,猎户座的参宿四星冉冉升起,随后是赤道线上方的天狼星,它们与小犬座的南河三星共同组成了冬季最容易观测的“大三角”星图。

紧接着,天空中所有星星都亮了起来,从地平线的四面八方包裹着这片土地,我们如同置身在一只晶莹剔透的雪花球中。河面的水波映衬着星光,将手放入寒冷的水中,仿佛抓握了整片银河。

我们在河畔扎起帐篷,枕着豺狼的啼叫入眠,闻着晨露苏醒。薄雾漂浮在河谷间,淡粉色朝阳在雾气中隐隐现现,寒枝雀静,如同梭罗笔下的瓦尔登湖。

周末很快到来,特雷诺先生认为我和艾莎已经为他的任务准备好了。他让我们穿上女童子军制服(美国最大的女孩团体),脖子上围红色领巾。特雷诺太太给我们烤了一些饼干。我们带着饼干驱车前往孟菲斯城的市中心。

美国很多城镇与中国不同,市中心往往是城市最危险、居民素质最低的地方。特别是周末,城里上班的白领们都回到郊区的别墅中休假时,整个街道空荡荡的,仿佛一座死城。

特雷诺先生执行任务的地方在一处贫民区。这里的房子都很低矮,大部分用简易板材搭建,很多建筑外都立着“私人地产,非请勿入”的警告。在美国,未经许可擅闯私人领地非常危险,有些屋主甚至会开枪打死入侵者。

我和艾莎的任务是伪装成卖饼干的女童子军,敲响其中一户人家的门,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去吧,不要害怕。”特雷诺先生说,“如果有人,就卖给他们饼干。”然后他从包里掏出照相机,让我们引屋里人向外走两步,他可以拍到清晰的照片。

艾莎看起来已经驾轻就熟,她拉着我下车,向那户人家走去。我们在门外就听到里面有人了,艾莎敲敲门,喊道:“为亚裔女童子军募集捐款!”

里面瞬间就安静了。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拉丁裔年轻男孩打开门。他的相貌我已经记不得了,但我清楚记得,他脖子上纹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多年后,我才知道那些文字的含义,它们宣誓着少年对他所在犯罪团伙的真诚。

我结结巴巴地试图将饼干递上去,男孩和艾莎开着玩笑,说他没见过这么大年纪的女童子军。然后他掏出五美金(几乎都是硬币,我记得很清楚),买了我们的饼干。

我脑子一片空白地跟着艾莎回到车里,特雷诺先生一边将相机收进包里,一边夸赞我们做得不错。虽然我都不知道我和艾莎做了什么。

开车回家的路上,特雷诺先生带我们去温蒂汽车餐厅吃汉堡。他奖励了我们大杯的香草冰霜,那是温蒂汉堡的特色饮料。

田纳西的冬天一点都不冷,我们捧着冰霜,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车灯前一闪而过的小鹿,那些荒草、秃枝、森林衰颓的气息与霜晶。

孟菲斯在干涸,就像一年比一年干涸的密西西比河。曾经的山野不断被工厂侵占,过去的农田被水泥夯实,变成了联邦快递的停机坪。

这座城市只剩下沉重的种族斗争史,和游客日渐减少的蓝调音乐博物馆。每一个人都想逃离这里,就像几年后,人们逃离一夜破产的汽车之城底特律,也就像今天东北人拼命逃离曾经引以为傲的传统重工业基地。

工业的浓烟吞没山路上的乡村音乐,小酒馆里不再有热闹的社交的喧嚣,墨西哥来的垄断集团和国际黑帮,正在对这个城市进行最后的蚕食与瓜分。在孟菲斯,我看到了死亡与枯萎。

作者图 | 2011年早春,孟菲斯Stax灵魂音乐博物馆

艾莎告诉我她在学中文,想有一天离开这里,去纽约、首尔、北京,她不希望自己的世界局限在这里,因为这里已经什么也不剩下了。

华莱士写过一首诗,叫《田纳西的坛子》。他把一只坛子放在山顶,田纳西的荒野就有了秩序,有了遵循,万物仿佛都向着那只灰色的普通的坛子而生,人造物支配了自然的规则。

五年后的夏天,我去洛杉矶念书。我短暂停经孟菲斯,再次拜访了特雷诺一家。

夏日的农场树木葱郁,独角仙褪掉了完整的外壳。炎热的美国南部城市让人卸去了文明世界的西装与皮鞋。

我在湖里游泳,特雷诺太太取出了五年前的那个烧烤架,仍旧用紫苏叶和泡菜为我们烹饪烧烤。她的抑郁症已经好了,不再吃药,她的身材恢复了年轻时的苗条与轻盈。

艾莎拎着一根水管,踩着雨靴站在新修建的猪圈里,冲刷着小猪崽身上的污泥。

湖岸边,特雷诺先生打开一罐啤酒,他突然说:“孩子,你还记得我们那天去执行的任务吗?给你们开门的那个拉丁小男孩,其实是MS-13的成员。”

MS-13是美国一个跨国黑帮组织,其成员会在身体上的醒目区域纹上纹身。

我想起那个拉丁裔男孩脖子上细密的纹身,以及他靠在门边,与我们调笑的眼神。

我耳畔似乎又一次听到了田纳西豺狼的呼唤。

作者王一,制片人

编辑 | 崔玉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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