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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 《真实故事计划》第362期:和我一起看《断背山》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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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16 01:5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源济 于 2018-9-21 12:43 PM 编辑

和我一起看《断背山》的男孩

 叶鸣 真实故事计划  2018-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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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意和小鲜肉过了一夜,希望他会吃醋,但是他没有。


NO.

362


一 

“雁河,你别走那么早啊,可以住花花家,他家离公司很近。”那天部门聚餐时,主管周姐眼神暧昧,笑眯眯地挽留雁河多待一会儿。她很喜欢这个有灵气的小实习生。

两个月前,雁河第一天来报道,他穿着浅色T恤、顶着小卷发,我就意识到我们是同类。不过每次聚餐雁河都早早退场,因为大学在郊区。 

“是啊,住我家吧,睡前我们还能开一把黑。”我应和着,内心有点勉强,就像觉着男女授受不亲一样。不过周姐都这么说了,我也没再推辞。 

在我们的热情挽留下,雁河第一次在聚会上待到了十点半,最后跟我回了家。

回去路上,他一直沉默。雁河一定也发现了我,平时都是“花哥花哥”喊个不停的。我们没有拆穿对方,可想到晚上要睡一张床,气氛微妙起来。我忆起大学上课时,想偷偷牵张新的手的感觉,很紧张。 

洗漱完毕,雁河穿着我的睡衣斜靠在床头刷手机,一只手指在绕自己的卷发,睡衣有点大,领口露出锁骨和半个肩膀。我想,大学生皮肤真好,我们这种老菜皮可比不了。

我们晚上都喝了酒。我热了两杯牛奶,加上蜂蜜,想缓和躁动的情绪。我把其中一个杯子递给他,喝酒之后来一杯,晚上睡得好。”他抬头看我,接过去,碰到了我的手。

 “谢谢花哥。”他“咕嘟咕嘟”把牛奶喝掉,扶着我的腰站起来,把杯子放在桌上。这小家伙真会撩人。我躲开他,拿着自己的杯子坐到床上,赶紧喝口牛奶压压惊,扭头一看,他正看着我笑。

我握着杯子,离他近了一点,“雁河,我想亲你怎么办” 。

他吻了上来…… 

一小时后,我不禁感叹,年轻人体力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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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照 | 《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我叹了一口气,换下床单,把脏床单放在脏衣篮最上面,有点希望张新可以看到。 

 

张新是我大学隔壁寝室的学霸。我和室友起床去食堂吃早饭,偶尔会在楼道内碰见,他正从湖边背完单词回来。

初见张新,他穿着宽松的绿T恤,短发里夹杂着很多白发。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总是很得意地说:“白发是成熟稳重的标志,我是少年老成。”我每次都笑他,老就是老,和老成没关系。 

他长白发是因为他来自高考大省河南。学习压力大,学校要求他们每天六点多起来上早自习。再加上有个室友每晚打呼噜,所以他睡眠一直不好。

后来在大学的几年里,我给他送了眼罩、耳塞和牛奶,每次打赌都扯下他几根白发做赌注,他白发渐渐消失,成了表里如一的小孩子。

我在高中也憋了很久,每天都是学习和做卷子。大学军训一过,我就买来大屏幕的台式电脑,和室友们开了校园网,开始游戏生活。

八年前Dota正流行,一个寝室只有四个人,我们有时候也会扯着嗓子去隔壁寝室喊人来把五连黑。两个寝室来来回回,成为了大学里最熟的八人小团队。

打打游戏、吹吹牛,一学期很快结束了,期末考到了。八人中就张新平时认真听课、写作业,其他人则在手忙脚乱地临时预习。

我打起了张新的主意,从老乡学姐那搞来几套往年的高数题,打印完去找张新。“张学霸,学姐给了我几套卷子,明天上午一起去图书馆刷题不?”单纯如张新,没多想就答应了。 

接下来几天,我们每天一起出去一起回来。张新每次刚坐下总得先玩一会儿手机,时间久了,我有时候也会先玩一会儿再开始学习。我喜欢玩豪华打砖块,他看到我在玩,也想玩,但他手机里没这个游戏,于是提出“一人一条命轮着玩”的建议。 

“这是我的手机啊,凭什么和你轮着玩。”我说。

张新不占理,但气势上不输我,扯着嗓子说:“就是要轮着玩,你的手机就是我的手机。”

我继续玩游戏不想理他。他软声和我商量:“你让我玩,我就用自行车载你一星期。”就这样,我天天坐在他后座,有时他会装可怜让我载他几次。

第一学期结束,我六十多分过了高数,开心地回家过寒假。过年期间,我居然有点想张新,想是那一两周的朝夕相处,喜欢上了他。 

我在初中时就正视了自己的性取向,所以承认自己喜欢他也没什么障碍。不过寒假我给他发消息,他总是回得很慢,有时第二天才回,我怅然若失了好久。

后来我才知道,他寒假玩得太开心,就没怎么理我。真是一个小孩子。

大一下学期,有几门课要写作业。每次我都去图书馆找张新一起学习,看看他。 

张新很喜欢打赌,赌注无非是谁用自行车载谁一星期,或者一瓶饮料、一顿校园门口小巷子里的烧烤。突然有一次他说打篮球腿很酸,要把赌注换成给他捶腿。那次我故意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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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照 | 《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张新坐在我对面,把腿架在我腿上,像老太爷似的靠在椅背上。他眼睛一闭,入了戏,低声说:“小华子,捶起来吧。”

我暧昧地顺应他,笑着说:“喳!” 

开始时我们还一茬一茬地扯皮,从小腿捶到大腿,慢慢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我把捶变为捏,他扭起来,说:“痒,轻点。”我又捏了几下,他脸红红地让我停下来。

我得意地笑着说:“我可不是吃素的。”

估计张新也有点喜欢我。这样一段时间后,学校正好有暑期支教的社会实践,他看到了就约我暑假一起去。我爽快答应了,不然漫长的两个月暑假我该怎么度过? 

暑期支教期间,头几天晚上,我们没什么事情做,聚在一起玩玩牌就过去了。一个星期后,玩牌玩腻了,张新想出去走走,我也跟着他出去。他听见水声,一定要到河边去看看有没有小鱼。这天晚上很闷热,雨要下没下的,不过我们坐到河边后,感受着带有水汽的凉风,觉得很舒服。 

我把手机拿出来放了我喜欢的歌,但我们没有交谈。沉默了一会儿,我被迷了心窍似的,悄悄伸手去触碰他的手,并且感觉他在黑暗中抖了一下,但那只手没有缩回去。又一会儿,他的手反而翻过来盖住我的手,我顺势张开手指,我俩十指相扣。

我们依旧没有出声,充耳只有青蛙的叫声,他手掌有些湿润,不好意思地看着我笑,想把手抽回去。我脸烫,心脏咚咚地跳,但不想撒手。

“张新。”

“嗯?”

“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张新没有把手抽回去。我趁机亲他一下,然后教他手指的妙用,最后我们浑身是汗地抱在一起。 

母胎单身二十年,我终于遇到爱情,这种心里满满的感受太美妙。我不用再以学习为由去找张新,只要在手机上“哒哒哒”按下一串,十几分钟后我们就会一起出现在校园的某个角落,来来回回地散步。 

我们一起出去玩,他穿我的衣服,我穿他的衣服,在热闹的步行街偷偷触碰彼此的手指。我买了火龙果,直接用手剥开,我咬一口再递给他,一人一口轮着吃完。有时候他写作业,我坐在一旁剥橙子,撕干净白衣,分一半在他面前,等待他写完作业,我就抄他的。 

第二年的暑假到了,又要分开两个月,我们拿手机拍了很多彼此的照片,希望以此缓解相思之苦。那年暑假,他没有因为玩得太嗨而冷落我,从早到晚都在和我聊天,我们给对方直播自己的生活:我高中同学给我带了好吃的特产,他和表妹去大伯家的西瓜地里摘了很多西瓜……

有一天我发“早安”过去,等了半天都没收到他的回复,电话也关了机。是手机被偷了吗?那也不知道找台手机告诉我一下吗?我有点生气。

一天,两天,一星期,两星期,我发了无数条消息过去,没有收到回应。我担心他出事,每天在心中默念:上天保佑,张新一定要健健康康。 

终于一个月后,我接到一个陌生来电,是张新打来的,我们都哭了起来。我断断续续从他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他表妹见他每天抱着手机聊天,很好奇,偷偷记下手机密码,趁他不注意,翻看了我们的聊天记录和亲密照片;表妹不知所措,把手机交给了他的妈妈。 

张新的父母知道我们的恋情后气得让他跪下,用皮带抽他,拿手机砸他,问他知不知错。他很犟,不肯服软,一直跪着,说:“我就是爱他,这不是错。”之后他开始绝食。

听到这里我颤抖着,难受极了。是我把他变成这样,是我让他受伤的,这种时候我却不能陪在他身边,他一定很需要肩膀和拥抱。我发誓,要是我们还有未来,我一定好好对他,不离不弃。 

后来,张母舍不得了,不顾张父什么反应,把张新送到他乡下舅舅那里。他手机坏了,一直没法联系上我,好不容易才偷了舅舅的手机来打这个电话。

暑假后,张家三口缓和了些,张新返回学校。我在学校外开了房等待张新,一见面就抱着痛哭、亲吻彼此的身体。

我们约定一定要努力学习工作,在下一次受到排挤的时候,可以轻蔑地回一句:“有本事,你过得像我这个同性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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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照 | 《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我们小心翼翼,更加勤奋努力:从校园到职场,赢取奖学金、担任学生干部。毕业后他考研、读博,我实习、工作,踏踏实实走向我们的未来。 

 

八年后的现在,我们取得了一定成绩:我开始拿下大单,提成尚可;张新在顶级期刊发表了几篇文章,成为普通人眼中的大牛。

张新父母接受现实,只是偶尔流露出对“将来没有孩子”的担心。不过随着我们慢慢变好,他们的担心应该越来越少了吧。

张新每年都会花一两周去支教,我因工作没陪他一起。去年他在贵州支教时得了急性阑尾炎,得做手术。

我收到他的信息,想马上过去照顾他,但张新的父母先行启程,让我先不过去。

张新父母抵达贵州前,他的朋友们一直在照顾他,他和这几位朋友感情越来越深。之后几个假期,要么是他和朋友出游,要么我加班,我们的二人时间少了许多。

今年清明假期结束,他从家里扫墓后回到我身边。我请假,想和他出去玩几天。他抱了一下我,把下巴放在我的肩上,说:“下周海南那边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我不能不去。”

我没多想,搂了他一下,安慰他:“没事,那就再下周吧,我和你讲,我最近又谈下了一单,老板那边肯定很好说话……”

这天回家,他没再像之前小别,关上门就往我身上拱。他问我想吃啥,我说随便,他随便点些外卖,就去洗澡了。他什么都写在脸上,是遇上糟心事了。

我取了外卖,打开一瓶红酒、一瓶起泡酒,我喝不过他,不过我可以耍赖把他灌醉。我把喝醉的他放到床上、搂在怀里,问他:“小新子,你今天怎么了?” 

“没有啊,我只是太累了。”他把头埋在我胸口不想看我声音越来越小,“花花,我想结婚生宝宝,这次回去我父母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子。” 

说完,张新静静的,像是在等待我的审判。 

“你父母不是知道你不喜欢女生了吗?再说我们也可以代孕的。” 

“代孕又没有母亲,对孩子不好。”张新说着,从我怀里挪了出去。 

“是你喜欢的女生?你不是挺忙的吗,不会是你们实验室的妹子吧?”

张新没有再说话,第二天去了海南。 

雁河离开我们家的第二天,张新回来了。我下班到家的时候,看到他正在把床单晾到阳台上,餐桌上有几个我爱吃的菜。 

我想喝酒,去拿来两瓶,张新却没有喝。一直到吃完这顿饭,我们都没有开口说话。饭后,张新主动去洗碗,我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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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照 | 《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张新洗好碗,擦擦手,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说:“花花,我要去海南工作了,房租刚好也是到这月底的,过几天我搬出去。” 

我愣住,他要搬出去了,还算好我们一人一半的房租交到什么时候?都要走了,干嘛还做饭给我吃?我开始缩在沙发上痛哭,低头攥紧遥控器。

张新没有走过来,站在原地说:“要照顾好自己。”

我把遥控器丢到他身上,让他滚,他真的走了。我两天没去上班,张新没有回来。

第三天晚上我回家打开门,看到桌上多出一串钥匙,衣柜里空了一半。他留下一件绿色T恤,是我们第一次面时他穿的那件。

以前我们一起看《断背山》时,我打趣说:“要是你先走了,把那件T恤留给我。”

作者叶鸣,销售人员

编辑 | 翦瑛

发表于 2018-10-16 03:1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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