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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地人物] 《胭脂扣》编剧邱刚健:差点被遗忘的大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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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9-19 02:1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胭脂扣》编剧邱刚健:差点被遗忘的大诗人

2018-09-10  廖伟棠  大家

导读

邱刚健作为诗人一出道就是惊艳的,即使在充满实验精神的六七十年代香港文化界,他也是最前卫的冲浪者。




他回头,想绕过自己

走入东西南北的胡同

邱刚健(1940年5月19日—2013年11月27日),编剧笔名邱戴安平、戴安平、耶律楚材、秋水长安邱刚健(1940年5月19日—2013年11月27日),编剧笔名邱戴安平、戴安平、耶律楚材、秋水长安

正如他诗中隐喻,邱刚健1940年生于福建,长于台湾,作为编剧成名于香港,中年移居纽约,晚年卒于北京,身份的归属并不分明——也许他只属于他所钟情的豪放盛唐和纵欲晚明。

邱刚健作为《胭脂扣》、《投奔怒海》、《阮玲玉》等著名电影的编剧,亦曾自导两部异色电影《唐朝绮丽男》和《阿婴》而名留华语片影史。但作为诗人,他的转折点是香港,也只有六七十年代的香港会宽容甚至成就他那些惊世骇俗的诗。然后,他散开成四面八方,其诗日益恣意洋溢,难以囊括。

《胭脂扣》剧照《胭脂扣》剧照

邱刚健也是那一个时期汉语诗人的最大遗珠。他的一生太传奇,没想到死后继续传奇——他在2013年去世,生前出版的两本诗集却在死后才陆续来到现代诗爱读者的眼前:一本是薄薄的《再淫荡出发的时候》,一本是厚厚的《亡妻,Z,和杂念》,两本都是颖异于主流诗坛的惊艳之作。就凭这两本诗集,导演邱刚健足以为自己的诗人身份正名。

但事实上,邱刚健作为诗人一出道就是惊艳的,即使在充满实验精神的六七十年代香港文化界,他也是最前卫的冲浪者。我较早知道他写诗,因为曾在六七十年代香港的一些旧文艺杂志上看到他的诗和翻译,尤其有一首《早上》,开头是“邱刚健先生早上起来刷牙……”,结尾是“新闻照片:泥巴地上一个美国兵的头/标题:血到那里去了”日常意象与新闻的非常意象结合在一起,中间以麦克白夫人洗手典故一般的异象连结“他转开水龙头/水都是红的”,暗示了战争和人人相关,使我留下深刻印象。

直到看到两本诗集和辑录了二十四首他早期诗作的纪念文集《美与狂》,我才知道电影人邱刚健不是玩票写诗,他的诗常常深入挖掘同一意象丶主题,这是一个成熟自觉的诗人之所为。死亡丶情欲两大主题在他的电影早就多次触及,改用诗的文字处理,看似可再拍成电影,但里面又多是电影无法处理的东西,这点区别,是诗人独立的关键。

在早期诗作里,死亡迷恋并没有这么赤裸裸,而是披着宗教的外衣出现。1966年在台北“现代诗展”场刊中,邱刚健自诩“我是中国第一个宗教诗人”,此语不确,在新诗中,废名的佛教色彩甚浓,七月派的阿垅是最有基督教意识的,穆旦也颇受基督教的影响。

我们读了邱刚健的诗,倒是可以修正为:他是中国第一个异端宗教诗人。他的基督教典故总是被“故事新编”,改头换面成为情欲的辨证追问,这一方面有同代西方作家和电影的影响(比如说卡山札基《基督的最后诱惑》和帕索里尼《马太福音》),另一方面可以看出年轻的邱刚健因为耽于美和欲,误入了早期基督教神秘主义的奇景,就像某些后来被视为异端的神秘主义者,一度认为背德纵欲是接近天主的一道便门。

也即是说,无论那时的邱刚健多么挑衅经典丶多么淫语渎神,他的目的却是虔诚苦修,这种矛盾构成了邱刚健诗的基本魅力,在其晚年的情欲诗中得到更深刻的变奏。

二十四首早期诗里,从宗教到情欲的过度,是政治。我年轻时看过印象深刻的《枪毙》和《静立一分钟》,出自七十年代香港最前卫杂志《70年代》双周刊,前者惊心动魄,让人想到所有白色恐怖的受害者,他们在死亡一刻变成了我们身边的日常;后者之愤世不只指向权力,甚至指向自身所属“爱入肉屄的青年人”,当同为青年的韩国人因为争取言论自由而倒下,同时代的华人“你”选择“静”和“立”也是一种抗议吗?还是你仅仅抽出了你勃起“静立”的器官?对“和平与爱”的反省在那个年代罕见如此犀利的,更何况来自一个张扬欲望的诗人。

因此,我看到了邱刚健的另一个矛盾,他的情欲绝非情欲那么简单,一样是带有原罪丶忏悔色彩的苦修。

其实邱刚健的诗很冷丶越来越冷,不像电影中的他那么艳丽火辣。如果说他的电影像铃木清顺,他的诗更像寺山修司,他有后者的痛苦与自我折磨在。尤其年纪渐老,他的欲望依然洋洋洒洒铺陈在诗中,然而那是雪一样的洋洋洒洒(他有一词绝佳:“艳雪”),每一片都携带着死亡的幻影。

《阿婴》剧照《阿婴》剧照

当然,其背景是盛大的丶越来越锥心入骨的“中国”的哭声,以历史丶以地志丶以传奇,种种方式给邱刚健叫魂。《亡妻,Z,和杂念》里居多,写女性宿命的《迎儿小女(十九岁,未嫁)》,写缘份绝望的《西湖春梦》丶《夜课》系列等等,都是非常“古典中国”的,这需另写一文再述了。

至于书写现在之人,我特别喜欢他晚年的一首诗《公寓》,其画面感像希区柯克电影《惊魂记》,又像库布里克的《放大》,还像《后窗》,而又有超越这些电影之处,可堪细读。你可以想象他一边窥视邻居窗户一边写诗,最后的反思如此惊人:“这是一间我还没有死过的公寓……”这存在主义的深度极深——他幻想如果我不是我,我是另一个人的话我会否死于那里?对于电影人来说,这想象还合理,但下一句更令人震惊:“一只我还没有死过的喜鹊”!

是否我有可能是另一个生命?若是,前面那个生命所做过的事情就会代入诗人自身让人重省,尤其那一句:“连他的影子都不肯让他进去的树叶”这里显示的隔绝:对于喜鹊来说,树叶/窗户就是另一个世界,就像喜鹊的世界对于诗人邱刚健来说一样,它的认知到树叶为止而理解不了窗户。里面有那种人不能体验更多生命经验的遗憾,也有对无常的感慨:你不知道你的死亡在何时何地发生丶如何发生。

后来,我尝集其诗句稍加改动成为一首诗《邱刚健,或我》:

这座岛屿与那座岛屿

绕过自己却依然是东西南北人

我将赶往明年的雪,是晚唐的吗

原来机心都体现在乱笔。

这四句我感觉包含了邱刚健的四重主题:流离丶放佚丶通古与修炼。但都不可作理性论,只能读其诗入其伤口中与之同参。至于为什么说“或我”呢?因为这个夏天我在离乱之中重看邱诗,恍惚窥见了自己的另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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