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溺水死亡事件，别轻易归罪于看手机的母亲

源济

双胞胎溺水死亡事件，别轻易归罪于看手机的母亲

原创： 叶克飞 大家  2018-08-07

北京双胞胎女孩在青岛不幸溺水身亡，令人悲伤。她们显然低估了大海的可怕，她们的母亲也缺少足够的海滨安全经验。有网友指责这位母亲忙于发朋友圈，没有照看好孩子，或许这是事实，但大海的可怕之处在于，当它发威时，即使大人就在身边，如果缺少足够经验和提前预警，也很有可能无法避免悲剧。

不仅仅是大海，旅行中的风险几乎无处不在。当亲子游成为暑期生活标配时，许多人的安全意识并未及时跟上。

离岸流与大浪都很可怕

从现有资料来看，北京双胞胎女孩的溺水，也许与离岸流有关。

大多数海边溺水都因离岸流发生，离岸流的水流窄而强，速度超出正常人泳速，而且总是突然静悄悄出现，有时甚至连浪花都没有，堪称无形杀手。即使是会游泳的成年人，被突然裹挟着向外海流去时，也会手足无措，更别说孩子了。

事发地并非正式海水浴场，这一点或许是致命的。因为处于安全警示区域内的正规海水浴场，出现离岸流的几率很低，而且因为人多，又有救生队伍现场待命，救助也方便。至于非游泳区域或者野海滩，出现离岸流的几率相对较高。或者反过来说，某些野海滩之所以未被列入正规浴场，恰恰就是因为离岸流的时常存在，不明情况的外来游客如果贸然下水，悲剧很可能在瞬间发生。但在海滨的意外悲剧里，这类事件占比并不高，最常见的是涨潮时的大浪。

我在青岛长大，小学时，每天放学后都要独自乘坐公交车回家，沿途四十多分钟，车窗外多半都是海岸线。有时趁着等车，也会去沙滩上摸个鱼虾蟹。像我这种背着小书包在海滩上玩耍的小学生，也算是当年青岛海岸线的“标配”。

但我们从小就得老人告诫：涨潮时不可上礁石，大浪时绝不下堤坝。即使玩得再疯，眼见涨潮，我也会搓搓手，背好书包迅速撤退。

自我有记忆始，“外地游客在青岛被大浪卷走身亡”的事情就几乎年年发生。上世纪80年代，出门旅行还是稀罕事，可每年夏天，翻开当地报纸总有类似消息。可怕的是，眼下这个获取信息无比容易，网上旅行攻略铺天盖地的时代，许多人仍然像三十年前的游客那样，对大海没有足够的敬畏和警惕。

相关新闻搜索，悲剧每年都有发生

查询历年悲剧，有些外地游客是顾着站在礁石上寻找水洼里的小鱼小虾，茫然不知间被卷入，也有游客是站在礁石或堤坝下面，伸手迎接大浪时被卷入。他们并不知道，美丽壮观的海浪会将他们吞噬。

前几年，甚至还有游客在台风天坚持守在海边礁石和堤坝上观看巨浪，结果被二十几米高的巨浪卷走失踪。而对于我们这些在海边长大的孩子来说，遇上那种连堤坝上由铁链相连的石墩都能成片吹倒的台风天，根本不会冒险跑到海边。

当地并非没有预警和措施，每逢大风浪天气，都会有警力巡逻，劝阻游客离开危险区域，但总有游客拒绝，甚至偷偷跑到礁石上，引发悲剧。

在某些路段，海浪甚至会打到马路上，营造出惊涛拍岸的效果。对于外地游客来说，这当然很新鲜，许多人也乐于被裹在海浪中拍几张精彩照片。但他们并不知道，虽然马路隔着堤坝，远高于海平面，海浪从远到近，看起来也并不起眼，但一个看似小小的浪头，都有可能将人卷入海中。换言之，即使有些外地游客存在一定的安全意识，不下堤坝不上礁石，仅仅站在马路上看浪，也因为缺少经验而面对他们无法预知的风险。

同样，在正规海水浴场下水的外地游客们，又有多少关注了海滩上的黄红两色旗杆和并立的白色小屋？那就是救生站所在的地方。下水前必须先寻找这种旗杆，因为旗杆不在，就意味着救生员不当值，如果救生站插了全红旗帜，那就是告诉你风浪太大不宜游泳。

信息时代反而加剧了风险

比海浪更可怕的也许是不负责任的人。作为一个亲子游爱好者，难免经常在网上各大旅行平台查询资料，但在这些资料里，存在着不少陷阱。

也是在青岛，去年曾有外地游客在某并非正规浴场的海域出事。当时，两个孩子在戏水时被大浪卷走，两位父亲冲入海中抢救，所幸孩子被救回，但两个大人全身都被礁石划伤。如果体力稍差，可能连大人带孩子都会淹没于海中。事后他们声称，之所以到并非正规浴场的该海域游泳，是因为他们在网上攻略查到该水域人少水干净，结果就出了事。附近商户称这片水域暗流很多，海浪也大，每年都有事故发生。而且，这里因为不是正规浴场，没有救生队，没有瞭望塔和防鲨网，海边倒是布满了“禁止下海游泳”的警示牌，岸上广播也每隔几分钟就警告一次，但还是有许多外地游客循网上攻略到此游泳。

这类完全无视安全的所谓攻略，在网上并不少见。别的不说，之前为了逃票爬墙进动物园，结果误入虎园导致死伤的事情，不也是跟着逃票攻略走吗？

在网络时代，人们可以通过资源共享，享受更便利的旅行，但与此同时也很可能无法规避“有害攻略”的传播。

这几年海外自驾游走俏，尤其是在欧美发达国家，租车自驾成了最快捷也最棒的旅行方式。但查阅网上攻略，虽然有不少良心经验，但也有一些害人经验，比如儿童座椅的租用问题。

不少人对儿童座椅的抗拒令我惊诧，一个孩子坐在车上，合适的儿童座椅，加上车门设置儿童锁，难道不应该是固定配备吗？但许多人就是嫌麻烦，把孩子置于险境。有数据表明，中国有76%的家庭用车并未给孩子配备安全座椅。

有些人甚至习惯抱着孩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且不说孩子有可能扰乱正常驾驶，光是一旦发生事故时，安全气囊打开时的巨大冲击力，都可能将孩子置于死地。

在国内开自家车尚且如此，那么到了海外租车时，涉及租金问题，许多人就像开列逃票攻略那样，给出一条省钱路径。他们会告诉你，租金很贵（其实一天也就几十元人民币，十几天的行程最多也不会过千元），但根本不会有交警查这事儿，所以没必要租。可是，难道孩子的安全还不值几百元的租金吗？

没有救生配套系统的野浴场，缺少安全设施的徒步路径，随时因小失大的省钱攻略……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各大旅行平台理应过滤掉的信息。那些网友不负责任的上传，首先就需要平台把关解决。

安全知识的匮乏，是旅行初兴期的痛

我的亲子旅行经验不算多，但也不算太少。未曾尝试过漫长旅程，但也有过几次十多天的亲子海外自驾经历。旅途中各种突发状况也见过不少，所幸我的摩羯座天性，事前功课也算做得充足。但即使如此，每次回想自己的旅程，仍然会发现不少疏漏。

对于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中国人来说，真正意义上的旅行都是这十几年才陆续开始的事情。当我们渐渐告别旅行团，希望有更个性化的体验时，世界确实变得精彩纷呈，但我们的安全意识并未跟上时代。

在这一点上，我甚至比不上我的儿子。在我们海外自驾旅行时，他每到一个停车场，都会用自己的手机把停车位置和停车场门口重要标识拍下来。每次乘坐地铁，他也会把起始站名拍下来。按照他的说法，他是个孩子，英语又不好，万一走丢了，起码有照片可以给人看，起码可以按照片上的地名寻找回酒店的路。这种做法看似挺多余，但一旦真的出了类似事情，也许就会起到效果。

亲子游的安全问题，永远要从细处着眼。许多人会将担心全部投放在当地治安上，这当然不能说是无谓的担心，但远远不够。大多数悲剧，往往都发生在细节上。

比如我常常见到人们在等待红绿灯时，任由孩子站在最前面，还相互嬉戏打闹，车子就在他们身前呼啸而过，看着十分揪心。我则会对孩子提出要求：尽量靠后站，起码不站在第一排，尽量做到即使不小心绊倒，身子也不会倒在行车道上。

这其实是“安全距离”理论的一部分。所谓安全距离，就是婴幼儿一定要拉着手，大一些的孩子也要保持在视线范围之内。北京双胞胎的悲剧，恰恰从母亲的视线离开她们开始。

这类细节贯穿旅途始终：你是否让年幼的孩子背熟了家人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出境游之前你是否教给孩子简单的求助英文？等候地铁和火车时，是否将孩子拉到安全距离？当面对大海或高山时，你有没有教给孩子基本的自救知识？

旅游安全设施能跟上吗

根据目前的资料来看，北京双胞胎溺水事件并未涉及安全措施缺失的问题，因为那里并非正规浴场。但在各种亲子游的事故当中，不完善的安全设施跟未能尽责的父母一样，有着极高的出现频率。

因为孩子喜欢坐船，我有过多次市内游船经验。在海外乘坐游船时，无论是爆款旅行地还是不知名小城，也不管是大船还是小艇，上船第一件事都是穿救生衣，或者明确告知救生衣的位置。但有一次与儿子在国内某城市询问运河游，对方只是手指破旧小船，说交钱即可出发，没有固定路线，按时回来即可。运河上有各种来往货船，开一艘两人小船去游荡，现场还没有救生衣提供，我只能掉头就走，压根不敢冒险。类似这种承包给私人的旅游设施，在安全性上真是极差。

某些境外旅行地的安全设施比国内还要差得多，比如东南亚国家。2017年，各类境外旅行安全事故致使182名中国公民死亡，事发地主要集中在东南亚国家，其中在泰国参加旅游项目身亡的中国游客就达到64人之多，仅在泰国南部溺水身亡的中国游客就有47人。

这一方面与一些中国游客的盲目态度有关，就像那些在青岛贸然近距离接触风浪的游客一样，但另一方面也跟东南亚国家的旅游安全设施严重缺失，救援能力严重不足有关。

大多数出境旅行者，往往没有对前往国家进行风险评估。相反，还有很多人相信无谓传言，比如认为欧洲遍地难民，到处抢劫和恐袭，反倒对更危险的东南亚缺乏警惕。可实际上，旅行安全设施的齐备程度和安全系数，与国家的发达程度基本成正比。

相比成年人的旅行，亲子游更需要安全防范意识和国内外旅行常识。而选择亲子游目的地的首要因素，就是当地旅游安全措施的状况。但在我们所能见到的各种攻略中，相关提示显然太少，甚至比逃票攻略更少。这种本末倒置的局面，真不知道还要发生多少悲剧才会扭转。

本文原标题为《信息时代，亲子游的风险更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