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有人,所有人,所有人都想要拯救我们不朽的灵魂,有些方式,显然比别的更加迂回,更加神秘。” ——雷蒙德·卡佛
梵高,一位伟大的印象派画家,后印象主义先驱,他短暂的生命,在时间的长河中呼啸而过,轰轰烈烈,却转瞬即逝。
回顾文森特·梵高的一生,毫无疑问,他是一个被时代埋没的天才.
被人遗忘的同时,也被人深深地爱着。
《亲爱的提奥:梵高自传》一书中,按时间顺序收录了梵高与提奥之间密切往来的所有信件。梵高所有成长的细节以及心路历程的转变,清晰且深刻地呈现在读者的面前。
说到梵高,就不得不提起一直为他默默付出的弟弟,提奥。
若将梵高比喻为干旱燥热的沙漠,提奥无疑就是为他带来雾气和雨露的暖流。
1853年,梵高出生于一个传统的牧师家庭,16岁辍学,在海牙的画廊当起了学徒,而后被调往伦敦和巴黎。
六年后,在写与提奥的信件中,梵高首次提到了爱情给予他的创伤,情绪上的波动难以抑制,理想和现实之间的矛盾也日渐激化。最终公司只能将无心工作的他辞退。
食不果腹的梵高,仅靠弟弟提奥寄来的补助,维持最基本的生活。
他第一次对“活着”这件事,感到失望。
他说:“苹果若熟了,一阵轻柔的风就会将它从枝头吹落。”
梵高把自己看作摇摇欲坠的果实,他相信,所有必经的磨难,都是命运的必然。
在迷茫与困顿之际,梵高决定投身于神学,他十分渴望得到心灵的洗礼和救赎,于是,毅然离开伦敦,去追寻神的足迹。
1876年,23岁的梵高辞退了拉姆斯盖特的任教工作,他写信给一位牧师,毛遂自荐,希望为神做工。
“我对人类和上帝充满了爱”,此时此刻的梵高,是一个内心柔软又充满了慈悲的人。即便是与“自己想要成为的人”相去甚远,他那颗敏感善良的心,还是得到了短暂的安宁和抚慰。
在这一时期,除了痴迷于宗教信仰外,梵高更痴迷于阅读。莎士比亚、雨果、济慈等伟大的文学家都是他独一无二的精神导师。
在往来的信件里,梵高经常摘抄能够引发他无尽遐想和深思的片段,分享给提奥。
兄弟俩的灵魂是相近的,精神上的共鸣,使他们紧密地扭结在一起,两个人的灵魂如古木交错纵横的根脉,相融相依。
他们的关系,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实际上,远胜于此。
在梵高写给提奥的信里,他常常展现出自己最为脆弱的一面,过分悲观,始终打理不好自己的生活。
他盼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耶和华口中“忧愁却是常常快乐的人”。
“忧郁也许是一种很好的体验。悲伤,它存在于每一个人身上,我们每个人都有悲伤的理由,但悲伤过后一定要再次振作,做一个从不会绝望的人才不枉此生”。
他一边咀嚼着绝望,一边竭尽全力地收集着乐观的碎片。
他活着,不得要领的活着。他热爱世间的万物,却不得不直面命运的惨淡。
年轻时,立志做一名传教士的他,失败了。
命运的齿轮不会就此停摆,注定要远航的巨轮,永远不会搁浅在路过的浅滩。
在这本书里,使我印象最深刻的,当属梵高偏执异常的性格。
他不懂得人们常说的“要在恰当的时机,学会止损”。
任何规劝和约束对于梵高而言,都是徒劳的。
“我讨厌人们告诉我出海很危险。”在他的字典里,迎难而上不是挣扎,而是对命运的反抗。
在历经了各种各样的失败后,他从真正意义上开始了绘画创作。
1880年,是梵高短暂的一生里,最为重要转折点。
梵高在信件里告知提奥:“我想要成为真正的艺术家。”
梵高早期的作品,多以身边的矿工和农民为主。而后几经迁居,为了购得充足的作画原料,生活的窘迫使他不得不节衣缩食。
即使远道而来的信封里,塞满了提奥以及其他友人的关爱和资助,年仅30岁的梵高,还是落到了重度营养不良、甚至是牙齿脱落的境地,病疾浸加,日甚一日。
似乎眼前下笔风雷、聚精会神的画者,他的每一笔触,都在用自己的生命,做最后的点缀。
正是在这一时期,梵高的画,经历了由灰暗到明亮的转变。
一位真正的艺术家,在苦难中渐渐觉醒。
除了绘画以外,“爱”始终是梵高生命的主题之一。他渴望爱人,也渴望被人深爱。
“如果我不在自己的感情锅炉上不时的开一个排气口,这锅炉肯定会爆炸”。
在与提奥的书信中,梵高毫无避讳地和弟弟分享自己每一次恋爱的感受。
梵高的初恋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单恋,房东的女儿让他第一次品尝到了爱情的苦涩。
第二次心仪的对象,是自己的表姐凯,面对梵高炽热的告白,凯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第三段感情的主角,是一位名叫西恩的妓女,梵高因此染上了淋病。
与其说梵高与西恩之间是所谓的爱情,不如说是过度泛滥的同情,他同情西恩和她腹中尚未出世便被亲生父亲遗弃的孩子。
在成人的世界里,梵高像是一个饥饿的孩子,焦急地咬了一口烂熟透红的果实。过于充沛的情感,蒙蔽了他的双眼,他看不清藏在果核深处的虫子,正是这些虫子,最终蛀空了他的心。
面对一而再再而三的情场失意,敏感的梵高表现得格外坚强。
他写信对提奥说:“倘若你坠入爱河,那你就要毫无保留的去爱。或者说,只要坠入爱河,你就不用有所保留。你不会事先就有成功的把握,你会是一个‘苦难的灵魂’,但你仍会微笑。”
最后一个出现在梵高身旁的女人,玛格·贝吉曼,她所面对的“苦难的灵魂”,出人意料地拒绝了玛格递过来的爱情。
爱而不得的苦闷,死死地笼罩住梵高受伤的心,他将头深深地缩进生活狭小的井口,宛如一只惊慌失措的鸵鸟。
“一个人一旦恋爱,就像一盏灯被点亮了。”梵高被一次又一次地点亮,一次又一次地熄灭。
他爱过。真心实意地爱过。
他在内心燃起了一把火,路过的人,却只看到了一缕随风即散的烟。
1888年在与高更激烈的争吵过后,面对友人的愤然离去,梵高陷入了令他感到无比绝望的孤独中。
他的世界,逐渐被撕成碎片。
他常常被人否定,最终,他开始否定自己。
他是不被理解的“疯子”,是“色彩过于浓重的失败的画师”,偏执、决绝、疯癫。
梵高失控了,他割下自己的左耳。
提奥在信中鼓励他说:“天才总是沿着神秘的轨道成长。”而这条成长的轨道,对于梵高而言,承载了数不尽的落寞和痛苦。
孤注一掷的他,被家人抛弃,不被世人理解,伴着误解和嘲讽成长,在贫困和绝望中死去。
一生悲喜交加,却又无可奈何。
生而为人的痛苦,灼伤了梵高为艺术献身的灵魂。他已“病入膏肓”,不愿再服下他人口中所谓的“良药”。
“命运禁锢了爱的本能”,他不得不背负起每一次抉择后,所要付出的沉重代价:孤独、寂寞、失望、无助、迷茫,以及毫无退路可言的自我毁灭。
他燃起灵魂的熊熊烈火,却从未等到任何一个来到他身边取暖的人。
凛冽的寒冬让人不再关心也不再期盼夏季的到来,因为“现实的痛苦远远超出了未来的欢愉”。
毁灭对梵高而言,或许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救赎。
在倒数的日子里,梵高完成了著名的《鸢尾花》。
鸢尾花的花语是:绝望的爱。
绝望,却依旧深爱。
1890年的7月,奥维镇的麦田里回荡着一声枪响,一副画架支在绿意盎然的田间,一个被后世称赞的天才艺术家握着画笔,向自己和命运开了一枪。
从此,再也没有人会寄出这样一封信,信件的第一行写着:“致亲爱的提奥”。
谨以此文献给文森特·梵高,在想象中与你热烈地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