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是丰岛美术馆,在日本,现在可能也很出名。这个美术馆是需要脱了鞋再走进去,里面有一个很亮的洞口,很多人一进去就很着急地往那个洞口走,但是很容易就会踩到水。 因为它地面上会冒出来水,然后会汇聚。当它太大了以后,又会分散,然后就消失了。这整个作品其实是让大家看风水的,这边看风,地底下就看水,人特别地多。
▲ 图片来自网络
这是西方的艺术家怎么去理解自然,那么我们传统的国画、我们古代的艺术家是怎么看自然的呢?这个是《富春山居图》,里面有山,有水,有树林。当然也有房子,就是必须要有人的活动。
其实我想说,我们中国的山水画不是风景画,跟西方艺术里面的写生是不一样的,他其实是在构建一个天人合一的乌托邦,所以我们从艺术里get到的这一点就是,有些东西是一个抽象的指代或者表达。于是我们就尝试在设计里面用“指代”的方法去造园。 这是我们一个好多年前的项目,在太古汇的方所。因为太古汇是一个特别商业的地方,卖各种品牌,当时方所就想在商场底下开一个书店。那不是一个特别好的位置,门口不是太大,但是进深很大,一般来说除了做做超市,可能也没什么用。 业主当时说方所这个名字,是指修行的地方。我们知道古人修行肯定是要找个洞躲起来,到深山大林里去。但是你在市中心,那么多人的商场,你怎么修行呢?我们就想那应该把它转换,叫作共修天地间。 其实也就是说,修行不一定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只要你的心是想修的,在哪里都是修行。但是我们还是想把这样一个类似修行的地方给做出来,所以我们就把入口做得有点像一个洞穴这样,需要钻进去,把书指代成山。
山在我们传统的山水画或者是园林里面,它有时候代表了进取心,所以书廊在后面是抬起来的——你要上一点坡才能去到后面的书廊、咖啡岛。
开阔的地方、矮的地方相对于高的地方就是水了,我们也不用真的去做这个水,把它抽象理解就好了。当然还要有人的交流,所以做讲座的地方我们就把它做成了殿。
实际上我们是把整个山水画装到了这样一个1600平米的空间里面。很多人去了都觉得挺好的,很舒服。你都去了一个洞天福地,然后像神仙一样游山玩水,那感觉当然很好了。
我们刚才说到公共性,建筑师也是不断地在想,怎么样去激发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所以我们也看看艺术家们做了什么。
这是在丹麦的一个重工业城市,名字我也不大会念,这个城市里有一个博物馆,很少人去。
新任的馆长决定请刚才在伦敦Tate Modern做太阳的那个埃利亚松来做展。埃利亚松觉得我也不要在展厅里面去搞展览了,被这个外表这么包着,最后就算是展览撤了也没人会来。 他想了一招,给他们在屋顶上弄了一个圈圈,这个圈圈弄完以后当然人就来了。因为本来城市可能还是有点无聊,但是你要是爬上去,透过这个有颜色的玻璃看,就怎么看怎么顺眼,所以大家就去。
其实对埃利亚松来说,并不是只有这个圆圈是他的作品,实际上这个作品包括了人的活动,那些看风景的观众也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人们要去看这个展览、这个城市和它的发展等等,人和艺术、城市便联系起来了。这是艺术家怎么去吸引人的例子。 因为我们是一个比较小的设计团队,当然不大可能去做这种城市级别的公共建筑,博物馆、音乐厅这些都没我们什么事儿。但是我们有很多商业项目,我们觉得还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比如这个《清明上河图》,描述的就是街市上的活动。
我觉得就算不是做一个博物馆,只要能把人的活动给展示出来,让他们被激发出来,其实也算是达到某种程度上的公共性了吧。
我们接到了一个任务,是在二沙岛。这个岛是在广州的珠江当中,80年代时候,岛上盖的房子都只能用外币来买。你要买了这房子,你的车才能开到这岛上。
但是后来政府也觉得不妥当,他们就把整个南岸规划成文化黄金海岸。后来在90年代末陆续建成了美术馆、音乐厅这些公共建筑,便对市民开放了。
到2010年的时候,政府决定让一个民间的艺术基金会去黄金海岸做一些尝试,就是蓝色的这块地,有点像香港西九那样。简单说就是国家不投资了,你们自己拿一部分来出租经营,另外一部分就要做公益性的艺术。
我们看到的图片,就是岛上的围墙里面过亿的豪宅以及围墙里面的艺术,以前就是这样的生活。但是在路对面,我们看到右手边这样的场景。因为江边的路旁每到晚上就能看到最美的景色,还有江风,特别舒服,所以大家的艺术生活都特别蓬勃,所以街道就是最好的美术馆,最美的音乐厅。
我们看到这样的场景,就在想这个房子在将来修的时候,首先它不能够有围墙,不然又会像八九十年代那样了。所以我们就留了很宽敞的广场,大家可以继续开音乐会、放风筝。 而且也不能有门。因为我们想让这些市民不单能在江边去看那个城市,而且能在不同的高度去欣赏这个城市,而且没有任何的心理障碍,所以不要门,也不要刷身份证什么的。 这是我们房子盖完的样子,它其实外面全是回旋的长廊。你在这个外廊走的时候,一边是这个城市的风景,很好看的一河两岸,另外一边就是一些展陈的东西。
▲ 摄影/郑庆龄
对于很多老百姓来讲,可能以前他们会觉得这些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但是对于城市风景,他们还是很有兴趣的。我们最后在屋顶上特地留了一个观景台,是真的可以看到这个城市的CBD以及小蛮腰。即便旁边的这些豪宅,它比我们还矮两层,其实都看不到。
▲ 摄影/郑庆龄
我们希望这些老是来江边散步的市民最终能够发现这个秘密,因为这个房子现在还没有开放,下个月才开放。希望那时候他们能发现这个秘密,喜欢上这个房子,也希望他们遇到艺术,慢慢也会喜欢上艺术。 当然我们做这个外廊也有一点点建筑上的原因,因为基金会也没什么钱,一直都跟我们强调成本的问题——造价要很便宜,将来营运也要很便宜,所以我们就把整个西南面做了外廊,它能够防晒,整个交通系统就不用再用空调了,因为江边风挺好的。
除了这种有风景的路,我觉得还有一种路大家更喜欢:捷径。大家看到这条路是车水马龙的,旁边是一个住宅的裙房,我们就要想办法给它做捷径。 这个项目是几千平米的一个商场改造,它的位置有点特别,左右两边都是艺术机构。左边是十香园,是整个中国美术教育的发源地,也是岭南画派的发源地,就因为有十香园,才有广州美院落在这个地方。
这个房子就夹在这两个机构之间。但是它里面卖的是格子铺,一格一格的那种,用来卖比较便宜的衣服,周边就是出租屋,旁边那条路还有很多垃圾,是个垃圾站。
我们首先就去做常规的调研,去看周边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出行路线,他们会在这里做什么。最后我们就发现这个房子有点堵路了,红色的线就是平常大家出行的一个路线。
这个商场楼顶上是有住宅的,居民下来的时候,得绕个圈才能出去,因为这边有个垃圾站经常也不好走。所以我们就想,要是我们把里面这个路给打通,大家就有一个捷径可以走。 我们就做了一条这样子的路。里面的一条大街,两边就变成街铺了。业主开始也奇怪,里面干吗要做那么宽的一个走廊呢?我们就跟他说,这样可以变成街铺,会值钱一点,比较好租一点。
二楼我们还是做格子铺,本来二楼他们想租给一个餐厅,这样比较省事嘛。但是我们觉得旁边有美院,这些小孩其实特别需要地方去展览创作的成果。
因为有比较多美院的小孩在我们美术馆实习,我们就跟他们做调研,问他们毕业以后是不是想展出自己的作品,他们都很有这个冲动。所以我们就劝说这个业主去做这样一个事情,为美院学生提供校外实践的可能。 我们做了很多小的这种格子间,把它转换成一个人的美术馆、一个人的研究所。最后一算账,这个方案肯定是比把整个地方租给餐厅或者美容院要更好。
刚才说的无界的墙,其实是我们整个大的无界博物馆的一个启动。宋冬老师为什么要做这个墙,他说本来是隔绝,但我们现在就是希望人来,它是一个汇聚,把大家汇聚过来,他想告诉大家这围墙后面都是宝贝。
这围墙就是博物馆的一个展现,后面的建筑都是展品。像这个菜市场可能很快会消失了,因为现在大家都知道有无人超市;还有像那些红砖的老房子,有一些甚至都没有标签,但实际上是非常值得保护的。整个城市所有的地方都是,只要你知道它的历史,你就知道我们身边都是宝。其实博物馆展的无非就是那些已经消失的东西,但我们可以不要等它消失再去保护它。
在这样一个快速发展的城市背景底下,其实大家都很纠结到底是应该全部重来,还是全部保留,其实这两个都不是对的方向。70年代有一位城市规划家叫科林,提出了“拼贴城市”这样一个理论。他的意思是,其实我们可以在新旧之中,循环渐进地、有机地去发展城市。
我们前面讲了很多做建筑设计的时候受到了艺术的启发,反过来建筑和城市设计对我们的策展有没有启发呢? 我们以前做展览的时候,每一次布展都是把前面的撤掉,刮干净涂漆,然后再来下一个。所以最开始我提到的300多个展览活动,现在我们都要翻电脑去找资料,去找我们做过一些什么事情。 但是最近这一次,我们就想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策展方式:在一个展览上面再去叠加一个展览。大家看到的《凉茶铺》这个展览,其实是一个动画展览,这个展览就是叠在宋冬老师的《无界的墙》的作品上面,再去做了一个动画展。
《凉茶铺》讲的是跟广东文化有关的一些事情,但是呈现的形式是非常90后的,比方说“健忆舒心茶”这样的一个招牌logo,就会成为这个展览之中最后留在这个墙上面的一个痕迹。 这样它就在不断地叠加,最后可能过了十年二十年,都不用再去翻电脑,我们就能看到这些展览的存在。
就像我们的城市、我们的生活,它是一点点叠加出来的,不是突然间冒出来的。我想,我们总要留下一点人们活动的痕迹,时间才会变成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