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查看: 382|回复: 0

[哲史艺丛] 陆波:这座庙,缘起一位五个月就夭折的公主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8-5-11 06:0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陆波:这座庙,缘起一位五个月就夭折的公主 

 大家  2018-05-11

作者 陆波

香山一带有一座不高的小山叫木兰坨,俗称玉皇顶,与万花山东西相遥,怎么形容木兰坨?准确说是:山中一废寺,四处故人墓。春和景明之日,十里开外便可遥看其最柔美的绿绒新发,圆圆的山顶,像个萌哒哒的毡帽。秋霜时节,便是风起黄叶飘,落满山间道,寺与坟,精神的寄托与身后的安放,如此美妙归结一山,不知是否应了四季轮转,且生且灭乃至不生不灭?


玉皇顶上春天的绿和深秋的红

这个深秋某日,我本来计划就是冲着山中废寺去的,中间被万花山梅大师兰芳墓地羁绊了一阵,左观右瞧,因为新添了新塚……还登上旁边的小丘找了马连良墓地,这一耽搁,继续赶路,到了玉皇顶山脚下,时间近5点,太阳已经斜的厉害,深秋暮时,山色快速黯淡。


进了山门便有点后悔,此为东山麓,更是阴森森的暮气弥漫,空谷幽幽,林木茂密,除了几声鸟叫,就是自己的脚步声。你想吧,这场景最像影视剧里雾气氤氲,半路杀出个妖怪的氛围,不觉耸栗。忽然,对面一阵风似得过来一强壮走山男人,左手念珠右手山杖,直眉瞪眼,转眼便到了我跟前,往往这种时候我都是主动招呼,一般而言,都是走山客,户外驴,没什么危险,主动的一方似乎证明了自己更淡定,给自己壮胆:谁知晓谁的底细呢?“从上面下来哈,离顶子还远吗?”这完全是废话,对于这座山我太熟悉了,我还没有上到三分之一高度,这男人还是直眉瞪眼只看路,一个偏身,让过我,一言不发,过去了。这让我瘆的慌,等我头皮发麻再去回过头,已无踪影,我的个魂兮归来!天哪,我遇到的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天色更暗,我自己感觉我的心脏跳得满山满谷回荡。


作者以黑衣人示现山门中

怪自己非在梅家墓地盘桓太久,来到一座暮霭封山的地方。又听见脚步声,抻着脖子再看,笑了,碰到一个年轻姑娘,真有比我胆大的。这次是姑娘回头主动跟我招呼,我看她像个资深户外,不过是第一次来此野山,她道:“姐姐,听说山上有泉水,走哪条路?”此时我们正站在一条深壑的岔道上,沿壑之脊,左边有路,右边也有路。我便心中暗喜,因为有伴儿了,我答道:“左边,跟我走吧,跟我能找到泉水。”


有泉眼的地方就是一个叫静福寺的废寺遗址。一路,再也没遇到人,我问她找泉水干嘛,她说要做泡菜,还给我看她的塑料罐子容器,我说你这罐子装面粉的呀,她说是啊,我没洗,找到泉水洗干净了,再装泉水下来,听说泉水泡菜好吃。我暗笑,再好吃也就是个泡菜,迷离迷瞪路都不认识,还不知道那泉水细菌超标啥样呢,也是佛系了。便在心中唤她泡菜妹。


再走一阵山路,便看到道旁的无字碑宝顶,觉得有些异样,那方无字碑怎么看着还泛着新鲜气,便跳过路边围石进去拍两张。泡菜妹回头,神色很难看:“姐姐,你跳到人家坟圈子里了。”“是啊,不然怎么拍正一点。”她便等着我,也瞪着我在无字碑前面看,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觉得这个一身黑衣的女人是不是自带肃杀?我反思:是不是我这黑森森的一身也把刚才那个低头男吓到。继续走,我给她讲这个碑这个墓是咋回事,但一开头我说到秋瑾,她表示不认识、不知道,我便闭嘴了。


路旁无字碑,十年前与十年后,相传是贵福父母墓


这个无字碑墓在山友之间小有名气。碑是一种挺特别的石头,显新,我翻出10年前左右的照片看不出两者的差距,如果是接近100年了也是差别微乎其微,不要以为这孝子是用心的了。其实,原碑本有字,是被孝子磨平了,不想让后世人知道墓主何人。墓主是贵福的父母,他们一家是香山健锐营镶黄旗人,1906年贵福任浙江绍兴知府,1907年7月13日贵福逮捕了秋瑾,两天后便将秋瑾杀害于绍兴城内古轩亭口。辛亥革命后贵福辞官回到香山老家隐居,改名赵景祺,他怕革命党找他家祖坟掘墓算账,便磨去了父母碑上字。自己死后葬在山下,后来他的墓也被发现了,在植物园里面。


过了无字碑,继续走之字山路,此山林木茂密,快到静福寺遗址的时候,山色便开朗一些,实际上当年静福寺是建在一座崖头上的,后来沿着崖壁开出一侧山路,上去,便是豁朗的一片平地,山门一座,无梁结构,歇山顶,石券门,门额书“静福寺”。但山门前还是相对逼仄,只一小块地方,如果没有围护,便是挨近直陡陡的崖边,有个七、八米高吧。不过这样的地势倒是真的很清奇,早先的隐居者可以在此豁朗小平地东望,看到每天第一缕晨光,山林乍晓,宜闭目打坐,纳天地之气,捱光线一寸寸挪移,一日复一日的清宁。


抬头看见静福寺山门

最郁闷的是,每一次上来都感觉少一些文物,没几年的功夫,那些石碑、香炉座等石头构件的文物基本被人拿干净了,是有人善意收藏以备将来修缮呢,还是贪婪的魔手将文物据为私有?只是唯一剩下的山门不知哪位善男子善女人出资修缮一番,涂料彩绘是新鲜的。两侧楹联是: 乾地耸高峰,皇图巩固。天门增王气,圣寿无疆。这倒是原先的,泛着老气。


废寺北侧尚有残垣,跨出去就是从山顶下来的行洪道,也就是一条沟,堆积这年年月月被水冲下来的石头,不过能冲下大石头的岁月应该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现在的西山,累年干旱,是干巴巴的山脉,几乎断绝溪流。泡菜姑娘想找的泉水就在这条沟里,有两处,上面一处是一些大石头堆积,其中最大一三角形石头像是天然搭起来的屋顶,下面石头缝里渗出,积储一小洼水,这就是泉水了。大石头上及附近有些历代游客的刻字:“泉声”“佛”“静观”等。

 

再往下走是一处人工挖的石洞,号称“锣大天泉”,洞子也叫金泉洞,里面顶部有个像烟囱似得管道通天,口径如锣那么大,一泓泉水正对着这锣大的天。我看两处泉水都不怎么样,太静了,难免如死水滋生各种蜉蝣,当然,每天都会有人取水,是淘不净的,淘走即会涌出,但的确和我们想象的汨汨清泉相去甚远。


泡菜姑娘两处泉水都考察了一番,还是选择上游那处相对自然天成的水洼,开始洗她的面粉瓶子。我一个人在沟上面的废寺遗址溜达。原先还有些仆地的石碑、石构件让人坐下歇歇脚,也是当年我们爬山时喝水吃饭桌椅,这次来看,啥都没了,只是刚粉刷描绘过的山门很突兀。古树有铁栅栏围,很多年了,倒是还在。

 

当年建庙,是平整出的这块平地,平地多大范围,庙就有多大范围。我听说近些年有僧人发心要重修静福寺,但我预测不是钱的问题,应该是和木兰坨这片山林的产权单位要协调不少问题,譬如,要不要搞成收门票的文物?僧人如果不愿意,就会有僧俗之间的理念冲突。但我看到山下已经建好了大片停车场和为静福寺旅游的配套商业设施,未来,很有可能作为商业开发。


泡菜妹决定取此地泉水

静福寺是在上世纪60年代初被山下公社组织拆掉了,主要是把建筑材料运下山去使用,那年代没有文保意识,又穷,拆了别家盖了自家,理论上物质不灭成立,但那些砖瓦石头甚至尚好的木梁便散失在茫茫人间。


这座寺院离人烟很近,最近的村子就是西营,在碧云寺之北,高不过200多米,静福寺在半山腰,而抵达寺院山门的山路虽说是古道,其宽度和平整程度令人惊奇,我看那宽度即使不能走马车也能走个小驴车什么的。中间过沟壑还有一座石头古桥,有着漂亮的弧拱桥洞。这令人推测两件事,当年的静福寺不是一般寺庙,修路修桥都是要大把银子的。还有,古桥修得厚实坚固,可以想象几百年前的香山会有滚滚洪水一泻而下。只是几百年之后,这里已变成干巴巴的山了,别说洪水,溪流已难觅。


静福寺是从一家道教庙演变过来的,大约的形成时间与明神宗万历皇帝那些早夭的公主皇子有关。开始大约就是修道茅棚,而至万历末年便有了大殿。


在明朝,泛称今天从红山口到香山翠微山的“小西山”一带为金山,有时也叫“西山”,但今天所称“西山”的范围更大。明朝,尤其仁宣之后,这里下葬了众多夭折的皇子公主和几代皇帝的妃嫔,还有那位比较尴尬把持了七年皇位的明代宗景泰皇帝之陵,故有“第二明陵”之称。


最高级别的陵墓当属景泰陵,因为他不被英宗承认,民间传说是棺椁开始往北边天寿山抬,嫌棺木重,换了九拨子人,今天回龙观还有个“二拨子”地名留下来,反正是抬到半道就往西折了,没入昌平十三陵,入了金山口,今天遗址保存尚好。而后世考察从苹果园到杏石口到香山一带整个小西山都有明朝宗室的陵墓,如藩王墓,有些还可以考察出个所以然,而后宫妃嫔,没什么得到皇帝特别宠爱的基本群众,还有那些没有长大的早夭的孩子们便是葬在西山不知名的地点,后世考察出来的就少一些了。


但静福寺北基址旁一块刻在巨石上的石碑,也叫“摩崖碑”给今人透露了一些有效的信息。


根据颐和吴老先生的抄录,内容如下:


己未(1619年)冬,诸善信官作X成胜事代覩

西山逼水为毁害,而富、冯二公率众施财,于庚申孟春建三跌岸,以障土X开X……

昌XXX府太监,信官王X、张其、王升、察成、王臣、……(此处人名不少,没有辑录)

灵丘公主府X府XX富大用

仙居公主府X府X首冯忠

本庙山X碧云寺住持同相

明万历四十八年(笔者注:1620年)孟春吉日同本庙焚修住持全真龚大川刻石


上面这些什么什么“府”,不是阳宅,是阴府,当然我意思不是说是阎王的阴曹地府,这里是指那些西山的皇室墓地,在那些“府”看守的,正是这些刻碑上录下名字的太监们。民间有“一溜边山七十二府”的说法,“一溜边山”是指沿西山南麓走向沿线,有明皇室的墓茔排列,没有葬在山上,用史书的记录是“金山之原”。“七十二”代表的是一个约数,按人头肯定过百,甚至几百。而“府”则指墓地按天堂地府来设置,墓地附有阳宅,既可供祭奠,也可作看护之用,以至看坟户日后繁衍成村,但村名不叫某村,而是道公府、西小府、四王府、娘娘府、金王府、雍王府、申王府、刘娘府、秀府、上下石府、丰户营(坟户营)等称呼。


摩崖碑上提及的“仙居公主”、“灵丘公主”,这两位是一位地位比较低的万历皇帝后宫李德嫔所出。仙居公主只活了五个月,万历皇帝对她甚是喜爱,没活下来感觉惋惜。1971年植物园附近正白旗村挖防空洞,无意之中在东角门外挖到了仙居公主坟,并出土圹志碑,此碑现存于曹雪芹纪念馆,内容如是:


公主讳轩姞,皇上第五女,德嫔李氏出也。以万历甲申七月二十日生,是年十二月三十日薨逝。皇情惋惜,于是追封为仙居公主,丧用成人之礼,以寓哀也。卜用明年乙酉五月初三日,葬于都城西金山之原。於戏!公主生未逾年而特膺宠渥,封有号,葬有仪,即降世弗延,而芳魂亦用慰矣。爰志于石,閟厥幽宫云。


《神宗显皇帝实录》有记载:


万历十二年七月乙未,以皇女生,赐三辅臣及讲官花币有差。万历十二年十月丙寅,以命皇第五女名,赐三辅臣及中书官银币有差。


这说明皇帝很高兴给身边官员发大小不一的红包。


还有记载:


万历十三年五月癸酉,葬仙居公主。万历十三年给邠哀王、仙居公主护坟地,贰拾伍顷柒拾叁亩。


仙居公主圹志

这些记录证明这个只活了五个月的公主得到万历皇帝特别的青睐,却死在大年三十,没有跨年就不能算一岁。仙居公主、灵丘公主、香山公主、泰顺公主都是李德嫔所生,有种说法是灵丘公主为郑贵妃所生,但李德嫔碑志否定了这一点。


李德嫔这个女人命真是不好,总共生了四位公主,全部早夭,自己却在宫中活到60岁,位置没有进步。这位李德嫔是万历十年选美获封的“九嫔”之一,其中另一位嫔子是后来万历皇帝“一生只爱一人”的郑贵妃,就是为她掀起“国本之争”,皇帝和大臣置气争吵十五年的女人。但起初,李德嫔是受宠的,在所有嫔级后宫里,唯独她生了四个女儿,其他人没有子女,但奇怪的是她终生再也没有晋升,一直是嫔位终老,大约是郑贵妃占据了万历的全部,不过这个女人不争不斗成了路人甲倒是得以善终。


“神宗七嫔墓”于1951年在金山南麓董四墓村被考古发掘,非常珍贵地找到了这七位嫔子的墓志,因为她们的基本情况如生卒等不入正史,而这些墓志总算留下了她们生命的痕迹。李德嫔是河南开封府祥符县人,生于1567年,死于1628年,也就是万历皇帝死后她又活了八年,比起众多宫斗中的短命妃嫔,她算是颐养天年的。


玉皇顶的碑,现立于北京植物园


玉皇顶的碑,现立于北京植物园


此外还有静乐、云和、云梦、灵丘、泰顺、香山、天台等公主一起葬在金山之原。而云和公主还是万历宠爱的郑贵妃所生,倒是没看出有高于仙居公主的特别。这么说吧,万历皇帝有10位公主,有8位都是早夭了,出土圹志而知其墓位置的只有仙居公主,而这位公主正是静福寺的缘起。


摩崖碑中其他那些X府都是类似的早夭公主、皇子们的墓地,可见静福寺的缘起是因为太监们为早夭公主、皇子们的墓地护坟。从万历十三年仙居公主下葬起算,到万历四十八年刻摩崖碑,36年过去,太监们远离皇宫,在西山一带渐入老年,便入山修个道观,修行养老兼而顾之。


这里最先是供奉道教诸神,观名说不清,万历四十八年摩崖刻只是刻记“本庙住持全真龚大川”,内容说的是为防北沟洪水修岸坝的事。到天启元年(1621年)有文华殿中书舍人、征仕郎袁志学撰、《新建玉皇庙碑》。其实,这次新建只是在摩崖刻石的第二年,所以推测“玉皇庙”这个名称用了相当一段时间:


“都门瞻望西山,葱茏瑞气,突兀屏开,乃香山乡木兰坨之处也。纯吾王公游览于此,欲崇奉玉皇天帝,昕夕焚修,祝延圣寿,国泰民安,以尽人臣之报。主此其一念之诚意,可钦也。此山当都门乾亥之地,夫乾为天表,亥为天门,盖上帝端拱其间,主宰山河下土。今建弥罗阁即上界之名,妥其神意,而灵祐可知。登斯山也,山腰胆腹,玉几案横,涧道盘回,旭日初上,祥光漾金,云裹帝城空中佳景,睹皇居巩固,知国祚万年,此又本山之胜概也。”


从这段文风看,山门上的楹联“乾地耸高峰,皇图巩固。天门增王气,圣寿无疆”。似为袁志学的文笔,也就是今天唯一的遗存——静福寺山门至少为天启元年所建。


从袁志学这里,本庙有了正式的称谓,而且拔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高度,不再是看坟太监清修养老之地,成了为皇上“祝延圣寿,国泰民安,以尽人臣之报”而发心修行之地。因为他算是文华殿里起草诏书的中书舍人,其碑文满满官气,便将这个小庙架得不高不低的,开始有了声名。


从碑文内容中,他特别褒奖了几位对修庙贡献最大的道人和太监,碑阴则罗列了所有供养出力之人,达200人以上,其中有还在宫内任职的南京织染局管理掌御用监印务内官监太监会首张秉真、钦差南京守备司礼监太监会首李秀英、惜薪司总理内官监太监会首李文学,出钱出力的人以太监为主。


入清朝,本庙香火延续,历朝都有修葺,雍正年间有两碑立,都是城内香会组织进香立碑。一通为“ 兹因阜成门和义关外海潮庵众善人等,恭诣万花山玉皇顶”的“进鲜圣会”碑,勒刻于 “大清雍正岁次乙卯年壬午月谷旦日” 。另一通为 “祭星圣会”碑,勒刻于 “大清雍正十三年岁次乙卯孟春月谷旦”。但这两通碑都是一个人刻石,即焚修弟子刘来诚。


道光年间又加建了一座“吕祖殿”,又有一通庚戌年仲秋吉日敬立的石碑描述此建造过程。到了同治年间再次有人发现修理破旧的殿宇,于是乎有同治十一年四月之吉立碑,记录“修关圣帝君殿宇,建殿三楹,供奉圣像,庄严彩画,焕然一新。其随院门墙,亦皆修理”。


而最后一通古石碑是我曾亲眼见到扑到于地上的大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岁次癸卯桂月立石。碑石上标题为:“重整玉皇顶静福寺碑记”。从同治到光绪,原来的道教庙宇变成了佛教寺院。主要内容:


夫尝闻释迦应迹,道贯西乾,说法利生,群贤得渡,龙天拥护于灵鹫,菩萨遍满于虚空。因给孤舍赀而成道果,祇园布金砖而就法席。现胜地苍岩竹翠,古柏奇松,周环月抱于潺潺清流,微湍于遍野。古寺历远,明代建立。今朝今有都中奎宅置地修树,整齐殿宇,恭请住持号曰庆然,在寺永远焚修,接待往来僧众、残僧病苦、古德老纳,或隐居山林而养道,或调理身心而植善根。此仰立碑,永垂不朽,诸后云尔。


2010年还可以见到这通光绪年石碑,仆地

这通石碑是我2009年来此地见到的,百年碑,今天来已不见踪迹。光绪年起原来的道观变成了佛寺,原因是有城中奎氏名子贞者来此“置地修树,整齐殿宇”,并恭请了法号“庆然”的僧人住持守寺,不是私庙,接受往来僧众,并接纳病苦及老迈的僧人留住。从碑阴记录的静福寺四至:再置地四至:西至道,东至沟,南至沟,北至李姓坟地。以上共十三段共十一亩。再寺后西山顶上,有奎子贞之夫人李佳氏、王佳氏之墓在焉。


除了我前面提到无字碑,其实这座山除了静福寺便是满山坟地。奎子贞夫人们的坟地所在的山顶就是所谓“玉皇顶”,即这座山圆乎乎春天绿茸茸,秋天落满枫叶的那个山顶,夫人们的坟冢不见了踪迹,现在散布着一些民国墓,其中有刘天华、刘半农两兄弟的墓茔。另外还有一位国民党的党宣干部叫“郑国材同志之墓”,立着方尖碑,当年文革上山打砸的人看见墓碑上刻着“同志”两字,以为是自己同志,便把这国民党干部的墓地放过了,他们也没人仔细看碑文内容。


刘半农墓


在一个鬼魅的深秋傍晚,我在废寺发呆良久,有临时伙伴在泉水处洗罐子装泉水背回城里做泡菜,空山静谷,看着光线一寸寸黯然,心中梳理此荒芜之地曾经的各种心思、祈愿、脚步声、香火气,对不公命运的亡灵嘶吼或许也有。这是一方深奥的古山林。


还有曾住守于此所谓世外修行之人,一定有人会念着他们。我在锣大天泉碑山看到这样一首诗:品罢清泉闲抚琴,落霞渐失没西林,懒问清风何处去,梢头窥月亦知音。


一个五个月的小小生命竟然缘起了一座寺庙,延续了一众后人的喜悦与悲哀,而那五个月的生命甚至不知道何为世间的喜悦与悲伤,不可能有生命之识,也就是说在外人眼里,五个月的生命似乎还没有形成意识或意义。有的人活得实在短,有的人活的实在长,长到溺落于光怪陆离的尘世欲海,上下浮沉,因争夺的贪婪,失去的惶恐,把自己活在别人的目光里,或者把别人活在自己的幽怨中,人生末尾陷入对死亡的巨大恐惧。这便是与那个五月公主生命的“世间之识”上的区别。所以,再想静福寺,便可以理解会有那么一部分人,不愿意被生命之长中的苦与烦吞噬,而宁愿在僻静之地抚琴听风。


记得有首歌词唱道: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暗里,哦夜空中最亮那颗星,请照亮我前行。我想,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个意义,寻遍缀满苍穹之星也还是索不到活着的意义的。意义只会在你内心最安静的角落,不知道能不能萌发“心识”。


原标题:《傍晚,徜徉于山中废寺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小黑屋|www.hutong9.net

GMT-5, 2024-4-20 04:03 AM , Processed in 0.066447 second(s), 14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