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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分享] 《真实故事计划》第249期:为心爱的女生找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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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24 10:5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为心爱的女生找对象 

 2017-11-21 李渔 真实故事计划

同居一年零一个月后,她告诉我,这次终于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想要搬出去。


NO.

249



初见杨瑶是2009年的冬天。一个白净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推开店门,个子不高,清澈的眼睛里透着明亮又羞怯的神情,长得挺漂亮。

那时,我正在加拿大留学,在多伦多唐人街的一家中餐馆兼职打工。我以为她是来吃饭的,拿着菜单向她走过去。她有些慌乱地摆了摆手,说:“我不吃饭。你们这里招服务员么?”

店里前不久有服务员离职,最近是在招人。我正准备回答,老板从柜台后探出头,打量了小姑娘一眼,用蹩脚的汉语说:“你有工作签证么?”

小姑娘的眼神黯淡下来。外国人在加拿大工作需要工作签证,如果没有,正规公司是不能收的。不过我心里清楚,以老板抠门的性格,即便姑娘有工签,他也舍不得付十加币的最低时薪,只是欺负小姑娘没经验,故意压价罢了。 

果然,老板眯着眼,一本正经地说:“都是中国人,互相帮忙啦,没有工签没关系。”小姑娘的脸上恢复了神采,开始和老板聊起工作事宜。最后,老板一锤定音:“时薪五加币,每天上午十点到两点,下午五点到十点,一天九小时,薪水日结。”

他看了看我,说:“Mars,你带带这个美女。”我嘴上称是,心里不爽,你一个越南三代华侨,装什么中国人啊。

小姑娘对老板连连道谢,显然不懂得这唐人街上的门道,还开开心心地跑到我面前伸出手说:“我叫杨瑶,以后多关照。”

老板近六十岁,依然色心不改。平时家里看得紧,他不敢寻花问柳,但趁着老板娘不注意,少不了对店里的年轻姑娘动手动脚。 

杨瑶第一天就中了招。 

下班时,老板把她叫到柜台后面,在她屁股上狠狠地摸了一把,眼神色眯眯的,泛起一脸坏笑:“明天记得准时上班哦。”杨瑶触电似的退了两步,踉跄着逃出了门。

多伦多唐人街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周围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边上有著名的多伦多大学,唐人街两条街道却像群山之中的凹地,布满了破败的老房子和污浊的小巷。白天时看不出端倪,一到日落,街上的中文霓虹灯鳞次栉比,把黑夜映出纷乱的颜色。 

网络图|多伦多唐人街夜景

这里隐藏着多伦多最正宗的中餐馆,廉价的中文电影院,数不清的盗版光盘店。当然,也有暧昧的特色按摩,散落在犄角旮旯的非法赌档,以及躲在阴暗角落的犯罪分子。

下班后,我和杨瑶顺路,理所当然要送她一程,走在夜晚的唐人街上,她情绪不高,白天还精神十足的,现在却像是霜打的茄子,怎么逗她都一言不发。

我知道老板骚扰她的事让她心里不舒服,于是提议去喝杯咖啡。“走吧,我请你。”我怕她舍不得花钱,半拽着把她拖进了一家Tim Hordons。

原以为杨瑶的心情会好一些,没想到她低着头,眼泪唰唰地掉了下来。我从小就不会哄女孩子,她一哭,我有些手足失措。周围人纷纷侧目,气氛尴尬。她哭了一小会儿后,问我:“Mars,这老头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也不是吧。”

“对别人也这样?” 

“那倒也不是。”我想了想这半年来店里的女服务员,摇了摇头,“他只对美女这样。”

听我说“美女”,杨瑶忽然笑了一下,眼泪汪汪地挂着笑,样子挺可爱,“你少油腔滑调。”

“我说真的。以前有个女孩,他更过分,没事就去蹭人家胸。”

“那个姑娘后来怎么办?” 

“走了。” 

我指了指窗外黑漆漆的街道,那里隐藏着一条一人宽的小巷。每到晚上,走到第三个铁门敲三下,说一句广东话版的“恭喜发财”,就有个矮个子的福建人从里面把门打开,他面色黝黑,从不多话,会用手指指破旧的楼梯。沿着楼梯往上走到第三层,女孩就在那。

 “她去做楼凤了,轻松又多金。”我继续说。

 杨瑶听不懂“楼凤”的意思,我给她解释了半天,她嘴巴张成了O型,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其实,一个女孩为留在加拿大,没日没夜在唐人街打工,最后一步步堕落成暗娼,这不过是唐人街里的寻常故事。 

杨瑶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喝了口咖啡,开始说起自己来加拿大的缘由。

杨瑶在国内念完大专后,通过国内黑中介的运作,交了几万块钱拿到一个野鸡学校语言预科的录取函,兜里揣着三千加币合规合法地踏上了这片土地。结果到地方一看,房租扣了一半,再加上各种乱七八糟的费用,钱一下就没了。她来加拿大才一个礼拜,就没了钱,语言也不通,连打听带问,只能到唐人街来碰运气。

我问她为什么来加拿大,她说:“为了更好的生活。”

每年有无数人怀着同样的愿景踏上加拿大这片土地,他们中的大多人自幼生活在小城市,消息闭塞,对国外的印象来自于电视、报纸或各种杂志上描绘的花花世界,总以为国外生活轻松安逸,人人彬彬有礼,只要努力就能闯出一片天空。杨瑶是其中之一。 

我故作老成地跟她说:“唐人街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表面繁华,背地里见不得光的事情多了。想赚钱的方法也多,但一定别忘了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

 

第一天上班的遭遇给杨瑶上了一课,后来她遇到种族歧视、街头骗局等等,每经历一次都要拉着我坐在Tim Hordons里,边喝咖啡边哭鼻子。我真的不会哄女孩子开心,只好一遍遍木讷地问她:“后悔了么?”

她每次都会擦干眼泪,摇头告诉我:“自己选择的路,无论怎样都得走完。”渐渐地,她哭得次数少了,与其说是适应,倒不如说是麻木,无论生活如何艰辛,日子终归要咬着牙过下去。 

如果说我起初帮助杨瑶是出于善意,往后更多时间的相处里,我突然有些异样的情愫升起。对留学生乃至新移民而言,最难的不是生活的艰辛,而是内心的孤独。我身边的留学生圈子有人退学,有人打工累死,还有人抑郁自杀,我的生活也好不到哪儿去:没钱买机票回国,精神也有些轻度抑郁。

加拿大格外漫长的冬天里,杨瑶就像是一团火,她的积极向上给了我一个努力生活下去的理由。我想要靠近她。 

在中餐馆做了一段时间后,她开始向我打听留在加拿大的办法。根据她当前的处境,结合加拿大的政策,我提了三个选项:找个理由申请难民,或者找个人把肚子搞大生孩子,还有就是,和一个有身份的人结婚。

做难民这个选项被杨瑶首先排除,上不了台面不说,在华人圈里也抬不起头。何况限制很多,一旦成了难民,回国就难了。搞大肚子,她也不大乐意,她对爱情还是有追求的,随便找个人怀孕,是对自己和孩子的不负责。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选项:通过结婚手段移民。其实,加拿大也有各种灰色产业链,光唐人街能办假结婚的中介就有四五家,但在杨瑶看来,婚姻是神圣的,即便是有目的的结婚,也不能当生意来做。

我心里有些失落,但表现出来的是无奈。

“你连英语都说不利索,咱就别挑三拣四了成不成?”

没想到这给了她启发,她忽然摇着我胳膊,闪着大眼睛央求我:“Mars,以后我跟你一起去听课好不好?我正好能学学英语。” 

“呃……这倒是也没问题……”

我感到为难的倒不是听课,毕竟上大课的时候,老师不会记得那一百多号人。问题是,我那帮朋友见到我突然带来个姑娘,我该怎么解释呢,虽说我们一起工作,但她这种铁了心想攀高枝留在加拿大的,正处于留学生鄙视链的最底端。

她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跟我说:“你就说我是外省大学的留学生,刚毕业不就得了。”她倒真聪明,这个借口刚好保护了那颗小小的自尊心。

杨瑶想离开唐人街,就必须认识更多的人,只有交际圈子撒开了,她才有机会把自己嫁出去,以解决自己的身份问题。

这之后,杨瑶一有空就跟我去上课。她的英语基础基本为零,每天上课像听天书似的。她倒有一股认死理的劲,既然听不懂就录下来,在店里工作一有空就拿出来回听。遇到实在不懂的就逼我到Tim Hordons喝咖啡,一字一句地让我写下来,反复读反复念。

几个月下来,她的语言有了长足进步,练就一口地道的“普通话英语”。我那些狐朋狗友都认定我找了个美女留学生做女朋友,可也疑惑为什么我们去上课时从不牵手。

我把这些事告诉她。在餐厅的地下室,我俩笑得前仰后合,忽然,她特别严肃地盯着我问:“Mars,你喜欢我么?”

眼前的女孩白净漂亮,我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她莞尔一笑,化解了尴尬:“跟你开玩笑呢。”她说得轻松,我心里却五味杂陈。 

五月时,多伦多的雪终于消融,天气渐渐好转,杨瑶在唐人街已经度过了八个月。一个周六晚上,下班后,她提议说去酒吧坐坐。

网络图|飘着雪花的唐人街

我有些意外,她平时连咖啡都要我请,怎么突然舍得去酒吧了。

“挑个你常去的。”她不由分说,拉着我到她租的房子前,让我稍等,自己进了屋。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时,她换上了一身黑色连衣裙,裙摆刚刚包裹住屁股,勾勒出漂亮的曲线。

我感觉脸上有些发烫,慌忙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天气凉,别冻到。” 

我们坐着地铁一路向北,去我学校附近,那里有家华人开的小酒吧,来往都是学生,不太混乱,东西也便宜。 

酒吧里人声鼎沸,年轻人肆意在舞池里摇摆着身体。我俩坐在吧台前,叫了两瓶科罗娜(啤酒名),一人一瓶,慢慢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着DJ把音乐噪得飞起。 

“怎么突然想来酒吧了?” 

她喝了口啤酒,嘴角微微动了动,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舞池。“今天是我二十三岁生日,”她忽然转向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快祝我生日快乐。”

杨瑶有心事的时候就喜欢强颜欢笑,我对着酒保嘀咕了两句,不多时,我们面前端上来一杯红绿蓝三色的鸡尾酒,边上是一根细细的小蜡烛。

“生日快乐,祝你永远十六岁。” 

她想笑,可眼泪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我递给她纸巾,她摆了摆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许愿。 

片刻后,她吹灭蜡烛,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不到十二点,她已不省人事。 

我背着她穿过两条街道,回到我的住处。她面色红润,蜷着身子躺在床上,像熟睡的婴儿。我把她放平,自己合衣躺下。

半夜,她抱住了我,攀在我的身上,嘴唇用力地吻了过来。 

 

“要不我搬去和你一起住吧?”有一天,她突然问我。 

我之前一直和外国人合租,他们不像中国人那样热络,更爱独处。经济好点之后,我开始一个人租房,常常觉得孤单。每天早出晚归,什么都不习惯,生活过得很憋屈。 

因此,对她的提议,我欣然同意,也不去想她为什么和我一起住,只觉得有个合拍的人能陪着我聊天玩闹,幸福感会提高。 

六月份,我们正式开始同居。

我们处于一种奇妙的关系中,一方面一起上学工作,一起吃饭睡觉,看起来是情侣的相处模式,可另一方面,我俩心里都很清楚,我们不可能成为情侣,更像是森林里的两个孤儿,同样身陷困境,同样挣扎向上,只不过目标和手段各不相同。在未来,我们注定分道扬镳。

杨瑶的英文越来越流利,她开始想要换个工作。唐人街格局太小,她生怕被困在里面,但工作签证仍然是摆在面前的难题。 

我帮她出谋划策,通过学校的网站,给她联系了几份义工的工作,免去了工作签证的麻烦。做义工虽然没钱,但能接触圈子外面的人,说不定能帮她找到靠谱的结婚对象。 

她的生活也过得格外充实,每天在饭店和家里,都会给我说起做义工时遇到的人和事,也会聊到那些对她有好感的男人。我帮她分析谁靠谱,谁要先观察观察,谁可以直接忽略,还一再叮嘱她,遇到人留个心眼,别二话不说就和人上床,被人当成很随便的女孩。 

她开始有了女人的心机,外在清纯,举手投足间多了些欲说还休,很多男人被她一个眼神或者轻轻一个吻,就撩拨得欲罢不能。有时她不在家过夜,我总恍惚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个在Tim Hordons里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终于,一天晚上,我俩赤身裸体躺在床上,她对我说:“Mars,我想搬出去了。”

她遇到了合适的人,一个有身份的华人,对她很好。她决定设法抓住这个目标,再和我一起住就不合适了。

我替她感到高兴,同时有些淡淡的失落,心情很复杂。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有点嫉妒那个华人,很想做点什么,可我即将毕业,正纠结着在加拿大去留的问题,自顾不暇,又能做什么呢。

她搬走了,结束了我们一年零一个月的同居生活。

六 

多年以后,杨瑶回国探亲,在北京短暂停留。我们再次相遇,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身材有些丰腴圆润,见到我时快乐地招手。

我俩坐在咖啡店,聊起这些年分别后的经历。咖啡冒着热气,我们很默契地,小心避开了唐人街的生活,只聊家庭和加拿大的趣事。杨瑶笑得很开心,看得出如今的日子过得不错。

临上出租车的时候,她转头问我:“Mars,你会不会觉得当初我是在利用你?”

我摇了摇头。我那时是她实现目标唯一可以依赖的人,而因为她,我也得以熬过加拿大漫长孤独的岁月,如果说帮助都有利用的成份,我俩应该算是相互利用吧。

想起多年前她搬离我家时的场景。我们一起选好新的房子,一起把她的东西打包,再一点点挪到她的新窝。离别时,她泪流满面,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对我耳语说:“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真的感谢。” 

眼前的她挥了挥手,出租车缓缓前行,融汇在车流中,终于消失在了黑夜尽头。


作者 李渔,现为互联网从业者

编辑 | 唐肖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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