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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史艺丛] 傅月庵:那位酷评老舍的29岁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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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26 04:0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傅月庵:那位酷评老舍的29岁青年 

 2017-10-26 傅月庵 大家




叶荣钟住进林献堂先生东京高圆寺林家别邸是1927年的事,他第二次赴日留学,距离前一次来日本读书已将近10年过去了。


第一次留日,他才18岁,纯然因为恩师、鹿港文士也是灌园先生秘书施家本的引荐,获得雾峰林家资助而能远涉重洋,负笈求学。当时进的是预备学校,住的则是巢鸭林家“雨声庵”。献堂先生当他是自己子弟,常带领一票“小孩子”去浅草看电影、吃烧鳗、西餐,到公园散步。叶荣钟这个穷苦小孩因此“有生以来头一次尝到草莓和牛奶的美味”。


第二次留日,叶荣钟已27岁,是灌园先生的秘书兼通译。在历经台湾议会运动、治警事件、台湾文化协会分裂之后,虽说不上饱更忧患,却也阅历颇有,再不是前回留学时的“小孩子”、懵懂少年了。


叶荣钟(1900年—1978年11月3日)


这次叶氏正式进入位在神田的中央大学经济系就读,居处还是林家的房子,同居四人,除了他,都是林家子姪外甥。1929年,从欧美游历归来的灌园先生因鼻疾,也来此静养。


以前都是随大人到处吃喝散步,现在“小孩子”大了,另有心事。灌园先生开通,也不说破。有回散步到神乐坂吃西餐,途中碰到几名艺妓,错身时,其中之一嫣然一笑,弯腰而过。老先生心知肚明,回头跟叶说:“荣钟,刚才那女人跟你打招呼啊!?”叶氏人情早练达,笑而不应,心知老先生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纯然说给他儿子云龙听的。


日后回顾叶荣钟的生涯,1930年返台参与台湾地方自治联盟,担任书记长,隔年与同乡施纤纤小姐结婚,此后随着世局变化,中日战云日亟,叶氏涉世愈深,更得负担家庭生计,再也没有像1927—1930年这样相对单纯也悠哉的校园生活,要说这是他的“最后一扇青春之门”,似亦无不可。


叶氏撰写《中国新文学概观》这本小册子的个人背景大约如此:生活单纯,时间由己,执笔相对容易。另一方面,创立于1920年,到了此时受台湾文化协会左右分裂所波及,已如强弩之末的台湾第一个留学生团体“新民会”,从会长制改为理事会制,冀望振衰起敝,重振雄风当也有些关系。


改组后的第一任理事长是杨肇嘉,叶荣钟列名九位理事之一,会务以武岛町的杨氏别墅为大本营,每月举办例会,邀请知名学者演讲、座谈,出席踊跃,气氛融洽。尤其所发行的小册子,经常扮演推波助澜的角色,如1930年的《台湾鸦片问题》,便与台湾民众党里应外合,导致“国联”派员赴台湾调查真相,狠狠给了台湾总督府一记耳光。


“文字收功日,全台革命潮”,或许有这样的期望,遂有“新民会文存”的出版。


“新民会文存”有别于此前新民会机关刊物《台湾青年》、《台湾》月刊或《台湾民报》,并非期刊形式,而是随着时事演变,研究鼓吹,创造议题的刊物,32开本,骑马钉装订,厚不过百页的小册子。里面则所收录皆为会员研究成果,目前所见共发行三辑,第一辑为《台湾地方自治问题》;第二辑包括《关于台湾报纸之创设》和《同化关税撤废运动的提倡》两篇论文;第三辑为《中国新文学概观》。


《中国新文学概观》


《中国新文学概观》


从今天的角度来看,《中国新文学概观》跟前两辑比较,未免有些突兀。但若能理解到《台湾》月刊早于1923年便曾刊登过黄呈聪《论普及白话文的新使命》、黄朝琴《汉文改革论》,《台湾民报》创办后,更有许秀湖、蔡孝干介绍中国文学革命运的文章,也转载过胡适、陈独秀、鲁迅、郭沫若、冰心等人的作品,另一方面,张我军、赖和、杨云萍、张梗、江梦笔……等人也纷纷发表创作。顺着这一脉络来看,则此册之刊行,一点也不奇怪,甚至可说恰当其时,刚好为中国新文学运动10周年,做一回顾与展望。


这本78页的小册子于“一九二九.十一.七.夜半脱稿于冷雨凄迷的:高圆寺精舍”,叶氏于书后清楚注记。而于半年后的1930年6月5日印刷,挂名编辑与发行人的是杨肇嘉,出版所即新民会所在,也就是武岛町的杨家别墅。全书总共30000多字,篇幅不大,却要言不繁,剪裁得当,将五四运之后,中国新文学革命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若非长期关注中国文学发展者,很难办得到。


就一名29岁的青年而言,确实很能想象具有如此功力,或不免让人怀疑是否参考哪一本中国人或日本人的著作?然而不然的是,此书夹叙夹议,评论犀利,颇有与众不同的独到之见,证诸叶氏生平,确然其风格。举例而言,他在评论老舍《老张的哲学》、《赵子曰》时,一方面称赞老舍的写作技巧“不可多得,时时都能表现浓厚的‘时代性’,描写人物也很生动,个性也很显明,还不失为一部好作品”。笔锋随即一转:


只惜作者的游戏气分太浓厚、太露骨,缺少严肃态度,处处都有不必要的俏皮话,都有故意的嘲笑,这种毛病于《老张的哲学》尤为甚,被这种轻薄的做作减杀了篇中的深刻性不少,明明是一篇悲惨的小说,读来竟如看娼妇的假哭,没有深刻的铭感。


这话说得极重,或恐是老舍小说前所未见的“酷评”。到底准不准确呢?80多年后,平心想一想,不能不说叶氏自有其见地。


叶荣钟(后排左)与友人合影,1931年摄于台中


这本小册子另一让人讶异之处是,叶荣钟的中文实在超乎寻常,不但当时台湾,就连中国大陆,恐怕也少有人及得上。他的白话文,绝不像五四第一代人物,譬如胡适的清清如水,鲁迅的小脚放大,硬套硬学,摆脱不了西文或古文的身影。相反的,叶氏的中文,文白夹杂得恰到好处,自有一种典雅。明显与周作人、林语堂、梁实秋路子相近,却又说理清晰,更见通达。就一名29岁的青年而言,真是不可思议!1970年代,张良泽先生曾举他跟洪炎秋两人,“至今我仍认为是台湾文学中,成就最高的两位散文家”。就年龄、就时代而言,信哉斯言,所可惜的是叶氏写得太少,要不成就当更胜出!


(本文原标题《充实而有光辉的一本小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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