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越：希望这次的猥亵女童案不再无声终结

源济

席越：希望这次的猥亵女童案不再无声终结 

原创 2017-08-16 席越 大家

文 | 席越

最近，有两条性侵的新闻引起了公众的注意。一则是南京火车站候车室，一男子公然猥亵12岁少女，而坐在其腿上的女孩却毫无反应。后经证实，女孩是该男子父母的养女，当日同行的还有养父母二人，但无人对公然的骚扰发声制止。涉事男子已被拘留。

另一则是歌手霉霉（Taylor Swift)性骚扰案开庭。2013年霉霉丹佛巡演的时候，51岁的DJ， David Muller在趁合影时将手伸进霉霉的裙子里摸了她的臀部。霉霉当时很是吃惊，尽管摄影师和保镖都在场，但仍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向女粉丝的方向靠了靠。甚至合影完毕，处在不可置信状态中的她还愣愣地感谢骚扰者能来参加活动。这也说明，性教育是多么的重要，彪悍如霉霉第一次遇到性骚扰也是懵圈到失去了正常思维。

事后，反过味儿来的霉霉才想起找保安团队来投诉，后来David Muller遭遇解雇。

霉霉方表示，介于霉霉是公众人物，原本大家想把事情私下解决。因为不希望“骚扰事件翻来覆去地被媒体报道，令当事人一次次重复体味屈辱的时刻，受到二次伤害”。哪想到，丢了工作的DJ却恶人先告状，诬告霉霉陷害并要求其赔偿300万美元的损失（这真是神逻辑，以霉霉的身价地位，陷害你个小DJ也是太闲）。

法庭上，面对咄咄逼人的律师，霉霉的回答十分解气：他沒有摸我的肋骨，沒有摸我的胳膊，也沒有摸我的手，他抓了我赤裸的屁！股！我绝对不会认错这个男人，就算你把1000个人排成一排，我也能找出他。”

▲霉霉的法庭画像

当对方律师问霉霉是否对David Muller遭到解雇感到遗憾时，她坚定的回答：“我绝对不允许你和你的委托人制造一丁点我有错的感觉。今天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不是我造成的！”

此外，霉霉更是反诉这名DJ，并要求1美元的赔偿和正式道歉。她说：我要为其他有类似经历的女性树立一个榜样。不管你是贫穷还是富有，有名还是无名，都不应该承受这种侮辱。

遗憾的是，在中国，我们很少能看到一场性骚扰案能像霉霉这般痛快、公正地得到解决，也很少有受害者能像霉霉一样堂堂正正地站出来诉至法律。

▍受害者压力重重，性骚扰法规无力

去年五月，刘亦菲在广州参加电影宣传，一名疯狂粉丝突然冲上台，将其抱住并一起重重摔倒在地。事后，除了主办方宣告刘亦菲身体无恙，只是受到了惊吓，希望粉丝“理性对待”外，没有下文。所谓“理性对待”是指宁事息人，不予追究吗？

今年1月，传得沸沸扬扬的星河创服coo李元戎在飞机上趁小睡期间胸袭邻座女孩一事，也不过是以“行政拘留5日”草草结尾。倒是星河公司的危机公关做得不错，除了开除李元戎外还宣布捐款100万用于妇女维权。如果星河创服知道丑闻能如此轻易地被覆盖忘却，会不会觉得这钱花的不值呢？

南京火车站的小女孩猥亵案，这件事情又会如何解决呢？无论是剥夺养父母的监护权，还是隔离女孩和兄长，在不具备相关法律和儿童庇护机构的我国，都很难实现。此前不乏这样的先例，2014年，哈尔滨一早产女婴被丢在垃圾箱，警方的做法居然是将孩子交还其父母。这次的猥亵案，养父母和兄妹俩还是有可能继续上演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尴尬戏码。

如今二胎政策呼吁得那么响，能不能在呼吁生育的同时解决一下现阶段儿童保护面临的种种困境呢？今天的文章本来只是想写写性教育，可是一想到这些个体无能为力的糟心事，注定今夜难眠。还是说说身为家长，面对一直是冰山只暴露一角的儿童性侵犯，咱们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中国性教育的缺失令人震惊

儿童性侵这个问题有多严重呢？AAP（美国儿科学会）的研究报告表明： 18岁以下的少年儿童，约有12%-25%的女孩和8%-10%的男孩遭遇过各种形式的性侵害。中国方面虽然没有提供相关数据，但在存在大量留守儿童，遗弃儿童，加上性教育缺失，这个数字只有更高。

翻一下知乎，基层医生遇到的少女怀孕案例多到令人震惊。十二三岁前来堕胎的女孩屡见不鲜。更令人痛心的是，带她们来的母亲，很多都是一脸嫌恶的表情，从始至终一直在骂她的孩子多么不知羞耻，跟她发生性关系的男生多么坏，而不是反思自己教育的失败。

当医生告诫一名刚做完流产的18岁的女孩“一定要采取保护措施，千万不要有侥幸心理”时，女孩妈妈呛声道：“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是鼓励她再干这丢死人的事吗？”

100年前，谭嗣同说：希望有学者能够致力于性教育，向国人普及性知识。“绘图列说，毕尽无余，多开考察淫学之馆，广布阐明淫理之书”，使国人抛弃性即淫邪的陈腐观念，认识到性的本质。

遗憾的是，一百多年过去了，谭嗣同的这个梦想，仍没有实现。

原本觉得90后们的性教育会丰富一些，但浏览过网上的发言才发现只是一厢情愿，大部分中学开设的生理卫生课程仍然流于表面。这种萌芽式的性教育仅单纯局限于性的生理知识介绍，而对于性的价值观念、性行为、性权利等议题基本没有涉入。没有人告诉孩子们不需要因为性冲动而感到羞耻，也没有人告诉孩子们你没有承担后果的能力。

我国的性教育匮乏到什么程度呢？知乎上的回答这样说：

匮乏到生孩子是头等大事，啪啪啪却羞于启齿。

匮乏到孩子十七八了还不知道避孕。

匮乏到被性侵了还不自知，还以为是在做游戏。

匮乏到家长们谈性色变，学校进行性教育还要被埋怨。

今年三月，一套优秀的儿童性教育教材，由北京师范大学编写的《珍爱生命：小学生性健康教育读本》，在营销号的炒作下，引发大批守旧网民发出“尺度过大”的批评而被校方收回。这些自己没经历过现代性教育的愚蠢父母，正在制造着新的“性教育缺失”的悲剧。

如果你仔细读过这本教材，相信你会认同从事性教育工作的北京林业大学应用心理学副教授方刚的发言：“这套教材完全符合教育和性教育的理念，是我唯一推荐的国内小学生性教育教材。”

事实上，除了生理知识、性侵防范以外，《珍爱生命：小学生性健康教育读本》的可贵之处更在于其体现出的自由、平等的价值观。“人生而平等”的平权理念，始终贯穿着这套读本。这是我国的性教育教材中从未有过的创举。

▲《珍爱生命：小学生性健康教育读本》

这套读本在性教育长久缺失的我国，是多么难能可贵，三观端正的一套教材啊。这么好的书，怎么就只看到“尺度大，不适宜”了呢？

▍国外的性教育是我们的模范

提起国外的性教育，有点年纪的人会想起90年代的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中，姜文拿着学校发的安全套冲到校长办公室大发雷霆，老师则淡定的说：“我们只是教孩子们保护自己。”

加拿大的初中性教育课，答卷要求学生模拟当对方提出种种理由不使用安全套时，给出的回答。一个小女生的答卷得到网民纷纷叫好。她是这样写的：

—别担心，我吃药了。 —我不想染上艾滋。

—我很干净的。我又不乱搞，没染上什么病。 — X你自己吧

—用避孕套感觉不太好，不自然。 —怀孕的感觉也不好。

—戴套套太丢人了。 — 关老娘X事！

—我今天出门忘带套套了。 —我今天出门忘带阴道了。

—避孕套太贵了！ — 治性病、生小孩哪一样花的钱少了？

纵然西方同样面临着未成年人性教育尺度掌握的种种问题，不得不说，如著名性学家潘绥铭感慨：“国外的性教育历史都有七八十年了，我们现在还没赶上人家30年代。”

▲德国性教育绘本《一个婴儿的诞生》

在加拿大，从小学开始学校就会开办性教育课，家长可自行选择参加与否并欢迎旁听。课上，一名漂亮的女教师在黑板上写下大大的SEX，笑容可掬的问大家看到SEX会想到什么？调皮的孩子们有人回答“做爱”，有人回答“发育”，还有人回答“性感的女人”。老师笑笑说：“各位都很有想象力，说的都对，但大家要记住sex是跟love相连的，因爱而由性，性不只是愉悦，也是责任。”

这场课程令所有参加者记忆深刻，因为其不仅阐述了性别生理，更是提及建立在爱与平等之上的性的引申。

然而，国外的性教育开展也并非一帆风顺。

2015年，为表达对省政府推出的性教育大纲的抵制，大量学童在家长的带领下罢课抗议，更有数千人集结在省政府门前游行。这套教材的争论点在于，是否三年级学生要知晓同性恋以及同性恋婚姻。一些教会人士、亚裔和穆斯林家长们认为，这样的性教育课程太过超前，会分散孩子们的注意力，影响他们学习其他学科知识。

▲加拿大安省中小学生的性教育内容与对应年纪

当时，我是华裔中为数极少的，支持新教材的家长，因为我坚信：性教育多早都不嫌早。只有从小视同性恋为正常人格，在青春期后同性心理显现时才不会造成心理困扰。同时，其他同学也不会将其视为异类而施加霸凌。

中国社会大多数，绝大多数父母哪怕已经生儿育女了，却仍然没有建立性知识以及积极的性观念，面对现代性教育，他们的经验和见识远远不足以理解和接受，甚至不断以偏见来影响下一代，制造新的悲剧。在推广性教育上，我们需要通过立法来强制执行。

最后，在写文时，我刚刚看到新闻：南京南站猥亵女童的18岁男子已被拘留。真切希望这次事件不再是无声终结，而作为一项未成年保护的标杆案件惩处，让我们都看到社会的进步与希望。

题图为正是拍这张照片的时候，霉霉遭遇性骚扰。

【作者简介】 

席越 |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著有《他们的中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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