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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 《冷暖人生》2017-7-11/8-1:“香港往事”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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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11 09:0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源济 于 2017-8-19 08:32 PM 编辑

香港往事——龙头凤尾

 楼主| 发表于 2017-7-18 11:4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源济 于 2018-11-6 02:37 PM 编辑

香港往事——偷渡逃离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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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23 04:5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侷住的新移民,马桶盖上的餐桌 | 香港往事·壹 

2017-07-15 凤凰冷暖人生


本世界纯属 非虚构 


马家辉


马家辉,香港作家,湾仔出生、长大。在接下来的五期节目中,他将从“老港人”的视角,带我们了解香港的几段往事。



冷暖人生《香港往事》宣传片


北河街夜晚

文:马家辉


夜晚十点过后的北河街会否成为“香港一景”?

 

至少是文青常去的景点吧。外国传媒亦喜到此一游。走在北河街或邻近的几条路上,常见三三两两的作文青或记者打扮的人,眼神充满探险的刺激和好奇,拿着相机,竖着脚架,在橘黄色的夜灯下探头探脑、左拍右摄,横街窄巷成为他们的丛林,至于或站或蹲或坐或躺在街头各处的人们,南亚裔、非洲裔、黄皮肤的、年长的、年轻的、男的女的,恐怕是他们眼中的“飞禽走兽”,供他们用长镜头短镜头追逐瞄准。


香港笼屋聚集区北河街


如果这真是文青和记者眼里的丛林,六七月份的炎热夏季便是“动物大迁徙”的奇观日子,因为生活——不,可能只是生存——的空间太窄太乱而且太热,或许住的只是劏房或木板房甚至笼屋或棺材房,不一定有风扇,即使有也难以抵拒酷热,唯有走到街头,甚至索性脱掉上衣,让偶尔吹来的一两阵微风降低体温。


昏暗的笼屋(选自《侷住》,摄影Benny Lam)

 

更何况街上有人,有人便有相濡以沫的轻轻温暖,就算有冲突纠纷,亦有江湖的激荡气味,总比焗在窄房的小囚笼里来得有劲。而且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可做,“生”和“意”是结合得非常奇妙的两个字,只要生存下来便要找出一点点的生存意思和意义,用意念,用意志,在生存里建立生命的希望和出路。无生即无意,而无意,亦难有生。所以路上的人们到了夜里都活得特别起劲,在夜灯的掩护下,把白天尚未耗完或累积下来的精力放肆挥霍,三五成群,散落各处,贩卖所有尚能贩卖之物,肉体的、手里的、身上的,为的当然是钱,却同时是“被需要”,在买卖之间,各有存在的暂时价值。


街头露宿的居民

 

北河街的午夜若真是丛林,亦各有“部落”,来自南亚和非洲的不同地区的不同人种分占角落,跟身边己族用自己的语言交流自己的故事,呱呱啦啦地无休无止。语言像帐篷,撑竖起来,使异族无法进入。亦似火把,点燃起熊熊烈火,把同类召唤过来分享温暖。我在他们旁边巡来踱去,他们瞄我,或怀善意,或具狐疑,看与被看之间都有隐隐的探索和防卫。

 

至于北河街与大南街交界处,是他们的“酒吧街”,因有便利店,买几瓶啤酒站在门外,聊天唱歌跳舞以至偶然的群殴,皆是即兴场景。外人路过,如果眼见这是身穿衬衫的中环白人,必含笑称之为“热闹”,但当见到全是皮肤黝黑的T-shirt 男,却常感“恐怖”。阶级在感觉里,但,没关系,就各自活着,毕竟各有各的难处。


焗住

文:马家辉


远处的恐袭使人惊心,近地的谋杀却令人伤心,老夫杀老妻,何等悲恸与不幸。

 

用的据说是一条短短的竹竿,亲手用它勒住老妻颈项,亲眼看她吐舌窒息。竹竿叫做“不求人”,本来用以抓痒,如果被改用以杀戮,理由据说是照顾病妻多年而没人可求,唯有自己动手以求解脱,变成了另一种悲剧意义的“不求人”。在不去求和没法求之间,生命的底色急速消散,露出了最原始的惨白。

 

劏房里的局促空间(选自《侷住》,摄影Benny Lam)

 

这样的悲剧当然充满悬想空间。到底是如何下的决定?考虑多时?冲动起意?有没有犹豫于下手之时?有商量过吗?同意了?过程里可有片刻放弃的不忍念头?下手是为了爱抑或厌弃再或两者兼有?无论答案是何,想必是痛。肉体之痛与心灵之痛,而在痛里,完成了毁灭。

 

狭小的空间住着一家人(选自《侷住》,摄影Benny Lam)


老病贫困最堪怜。加上欠缺足够而持续的生活支援,简直是绝境。但即使没老没病,如果长期困在狭窄的空间,亦易陷入孤绝的疯狂。香港社区组织协会最近在锦州街办事处举行“侷住”展览,是取得极好的名字,“焗”是窒闷,亦是被迫,像炉里的肉,住在蜗居里被烤得焦灼如炭。展览有照片,笼屋的、劏房的、木板房的、天台屋的,还有一间模拟的“棺材房”,我躺进去体验,板门一趟一关,像亲手埋葬了自己,生命之门亦由此关闭,门外世界跟我再无关系了,方尺之内便是宇宙,我是唯一的子民,刹那间,确有过但愿就此长眠不起的灭绝念头。


“侷住”展览上参观民众的留言

 

近日颇多内地传媒来访,我都建议他们往看展览,亦在社工朋友的协助下,带他们往访北河街的木板房。不少单位都是这样,五六层的唐楼,爬楼梯,在楼梯间已感受到跳虱的威力,进屋后,更是全身上下麻痒,虱子都来我们的皮肤上开餐。一个六七百呎的单位,通常割开七八个房间,月租两千元出头,有些房间还在半空再劏一半成为上铺,月租一千六百元,住客用木楼梯爬上去,躺着便睡,即连坐着亦会头撞天花板。

 

港人的焗住生存(选自《侷住》,摄影Benny Lam)


窄、热、乱、暗。无光无明的生存空间。是的,没有生活,只有生存。有一名廿二岁的青年人,亲人在内地远处乡下,独自留港生活,在地盘工作,住在尾房,窄得容不下床,只能坐在小小的电脑椅上睡觉,而一睡,便是三年多。还有一名老者,住了八年;一名丧夫妇人,住了九年;一对夫妻,住了六年…… 焗住生存,为生存焗住,繁华暗影,又止于悲剧的死亡?


冷暖人生《香港往事》壹


视频编导:裴天懿

微信编辑: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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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23 04:5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早知道深圳的变化,我就不去香港了 | 香港往事 · 贰 

 2017-07-21 马家辉 凤凰冷暖人生


本世界纯属 非虚构

20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有将近100万名内地居民,由深圳越境逃往香港。研究者认为,这是冷战时期历时最长、人数最多的群体性逃亡事件,史称“大逃港”。


冷暖人生《香港往事》贰节目片段(一)


逃港者

文:马家辉


在深圳逛荡半天,买了几袋书,被朋友带到欢乐天地旁的餐厅吃川菜,一道“胡椒酸菜汤鱼”把我舌头辣得发麻,然而麻过之后,舌尖回甘,又忍不住大吃特吃。

 

以前我较喜上海菜和苏杭菜,近两年则爱上四川菜和湖南菜,可惜在香港找不到较佳的店,即使有,不知何故吃了两三遍之后即觉味道走样,恐怕因为厨师被挖角或自立门户,难以为继。找好店难,找“可持续发展的好店”更难,香港多变,连吃食水平亦变化急速。

 

曾在深圳中心书城的“益文书店”旁吃过新派川菜,店名我忘了,却记得非常精致,是购书后的好娱乐。特此推介,好事分享。


但其实真正想说的并非吃食,而是说说饭桌上认识的一位朋友。七十多岁的老先生了,退休后,出钱出力搞了个“大妈舞蹈团”,组织了一群退休女性演练民族歌舞,因他年少时曾是省级艺团舞员,老来重拾老兴趣,大过“班主瘾”,余生不愁寂寞。

 

现在的欧阳东已从香港回到了深圳


吃食之际,老先生忆往思旧,表白自己原来是个“逃港者”,在一九七九年跟两个朋友下水偷渡来港,游了四个钟头,上岸后,徒步进入元朗,被一名花农收留。花农是好心人,却亦为了牟利,因为把他转介给蛇头,可以收回若干钞票。至于蛇头,当然亦要收钱,把他带到九龙市区交给先前已逃港成功的亲友,索取费用,开价三千,最后一千成交。在荒诞的年代里,偷渡是个产业,有明确的生态链。他怀疑连警察亦会收钱,因为在前往九龙的小巴上,有警察查车,蛇头打个眼色,警察即对他视而不见,予以放行。那时候仍有“抵垒政策”,谁能进入市区,谁便可领身分证,住够七年,便是香港人。


年轻时的欧阳东(右)


“七九年已是改革开放,还逃港干什么?”我边吃酸鱼,边忍不住好奇追问。

 

老先生道: “我不知道改革开放是玩真的啊!那年头,谁都说不准,毛主席不也说过‘百花齐放’吗?结果是引蛇出洞,一网打尽。”老先生说住港七年,几乎未交过租金,白天在工厂上班,加班到晚上九点,再去做看更,睡在大厦管理处,清晨了,便又上班,拼命工作赚钱,把每分钱寄回深圳让妻子买地建屋,七年后返回内地,已是小富翁了。


如今的世界之窗,曾经的逃港出发地


至于当年一起偷渡的两个朋友,刚上岸已被抓走,遣回内地,却因祸得福,在改革开放的势头里做生意、发大财,如今已是财团老板。祸福诡秘,难怪余华小说《活着》至今销路不衰,只因故事切合诡秘国情,活着,毕竟最为重要。


冷暖人生《香港往事》贰节目片段(二)


柴湾沉船记

文:马家辉


“一国两制”二十年,港媒访问《大逃港》陈姓作者,他总结历史悲歌的启示教训,提醒道,政策好、人心归,归根究底最重要的是做对了政策。


深圳市邓小平广场画像


这样的提醒其实源自邓小平的领悟。深圳改革开放之初,势头对了,却依然不断有人逃亡香港,他们冒险犯难,为的是,不信任、不满意、不认同,所以不顾前头千山万水,执意要走。邓小平听取干部报告之后,轻轻说了一句,这是政策问题,人们要逃,绝非边防守卫所能阻挡。

 

事隔多年,如果我们仍未“吃透”这句话的真谛,未免太对不起邓老爷子了。


《大逃港》作者陈秉安在深圳湾红树林


《大逃港》资料丰富,是记者的努力成果,翻阅档案和追踪采访,七年前在内地初版,肯定触碰了不少禁区。但仍能出版,是占了时间的便宜,换在今天的严控气氛下,恐怕必遭压下,甚至连作者亦遭麻烦。此一时,彼一时也,春去冬来,历史总是走着弯弯曲曲的道路,执笔者唯有告诉自己,放心,历史不一定往前进步,却必有所循环,必须搬出等待的耐性,文字的生命必比任何冬天都能持久。

 

我读《大》,最感兴趣的当然是报道里的人性明暗。坦白说,这书写得努力,却有点写“坏”了,结构松散,文字拖拉,使得许多精彩动人故事打了折扣。但亦可能是编辑的责任,我估计书稿到了出版社手里,或许曾被大幅度删改,踢走了部分敏感材料。如果我的猜测正确,在未来之日,必有《大逃港:复修版》之现身,只不过无人知道这个未来之日到底是多么遥远的未来。


香港海警记录的逃港者画面


所谓大逃港,有不止一次,从五十年代初到七十年代末皆见人潮,在高峰的一九六二年,有多达数万人集结于中港边境山上,伺机而动,其后有多达一万人被港警拘捕,分批遣返,数千名香港居民涌往救亲,拦截军车,高喊: “快啲走!契弟走得慢!”混乱中有两三千个偷渡客跳车逃离,终于进入他们渴望进入的“万恶资本主义香港”。


被海警发现的逃港者


一九六二年的逃港悲剧特别多。有一艘机动船先从大鹏湾驶到澳门,再来香港,当靠近柴湾之际,突遭水警轮截查,蛇头急忙中把数十名偷渡客从机动船转到一条小艇上,夜里,风急浪高,艇窄人挤,想不翻转也很难。在恐怖的惨叫声中,偷渡客全部掉进海里,水警奋力救人,蛇头逃之夭夭,到最后,死者三十三人,包括了若干孩童。

 

香港边防与海港,有血泪,有哭声,隔着时间重温,却仍有熟悉的悲恸。


冷暖人生《香港往事》贰节目片段(三)


视频编导:裴天懿

微信编辑: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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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26 12:1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香港往事——陆港电影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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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29 12:4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陈可辛:观众要是能培养,民主投票就不会选到某些人了 | 香港往事 · 叁 

 2017-07-29 冷暖人生 凤凰冷暖人生


本世界纯属 非虚构

作为“北上”大陆最成功的香港导演之一,陈可辛的电影今天依然有着浓浓的“港味”。而当他进入大陆这样一个庞大的市场,面对完全不同的电影产业时,他是如何转型?如何适应?又如何创新呢?今年6月,马家辉找到陈可辛,进行了一场关于电影的对谈和思考。

冷暖人生《香港往事》叁 节目完整视频


2017年6月18日,上海电影节论坛上,冯小刚导演炮轰观众审美:“中国垃圾电影太多因为有垃圾观众捧场!”坐在一旁的陈可辛搭话说:“终于开始有人说观众的问题了。”并坦言自己在迎合市场需要时的挣扎。



半个月前,陈可辛在接受马家辉的采访时,也表露了这种的无奈。


陈可辛:电影是艺术,但它同时又需要庞大资金,它肯定是一个商业行为。决定拍不拍这个戏的,不是导演,是投资人。投资人从哪里拿数据来决定,从他们认为观众的口味。因为你有好的观众,你才能拍好的电影。要不然你拍好的电影,观众不看,你下一步就没的拍了。


所以其实观众在骂电影的时候,你回头来看看,你选择电影时候你是怎么选择。其实观众是有非常大的责任。


马家辉:可是如何培养好的、有助于市场扩大的观众?


陈可辛:你说真的培养观众是很难的,因为观众真的能培养的话,那所谓民主投票就不会选到某些人。你看美国全世界选举,已经多少个我们都没想到的会选到总统。



虽然质疑观众审美的说法引发了诸多非议,但今天中国电影高票房“烂片”频出的现象,的确是个令人无奈的现实。实际上,在陈可辛成名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香港电影的黄金时期与今天的大陆电影市场,也有着诸多相似之处。


“北上”的香港导演


马家辉:近些年,常常有年轻朋友问我香港电影的问题,香港电影怎么了?陈导也是从香港电影的黄金年代走来的导演,在你看来,香港电影真是退步了吗?

 

陈可辛:香港80、90年代最辉煌的时候,数字很好,但是非常不健康。我们的电影不是直接面对观众的,我们的电影是面对每一个市场的买家。这个就像现在内地的电视剧一样,面对几个决策的买家。是你在开机的时候,拿着一个大纲,拿着刘德华、周润发,这几个明星的名字。

 

也就是那两年,我们开始建立UFO,就是希望我们能拍一些我们喜欢的戏。拍一些跟我们生活有关的东西,跟自己觉得有感情、有情怀的东西。

 

陈可辛导演在电影拍摄现场


90年代初到1997年前,大家对香港就突然间特别充满感情,是一个香港人比较感性的年代。所以那个时候那些戏,就给了香港人一种很有自我的认同感,那这种认同感其实对七八十年代也是没有的。

 

但是那个电影你说赚钱吗,其实也不赚钱,当时UFO那么辉煌的时候,散伙的时候还是亏了一屁股债。

 

马家辉:没想到。我还以为你的豪宅就是在那时候买的。

 

陈可辛:亏了一屁股的债,卖了房子还要填到公司去。


马家辉:这三年,好多香港的电影很好玩,不管什么类型的电影,都把香港情怀放进里面,好像很怀念以前的香港。近20年,香港电影产业很多的变化,其中一个就是中港的合拍片。有人就说:“越来越多的合拍片。第一个我们的人才都跑了,香港的导演、监制、演员都跑了,港产片的特色都没了。”陈导演您在中港合拍上面参与很多,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陈可辛:我觉得这是一个无可避免的一个发展。首先要看整个香港电影的萎缩。1996、1997年开始,香港电影市场开始萎缩。但是这个萎缩又跟回归没有直接的关系。它的萎缩是跟传统的港片服务的华人市场,包括台湾、新马、泰国、唐人街,他们的整体萎缩有关。作为唯一的华语电影的供应商,内容制造商,香港的优势没有了。

 

2002年,《英雄》开启了大陆的大片市场。突然间就把全世界任何能拍华语电影,有才华的人,都吸过去了。这是经济体的问题,市场太大了。

 

这个发展改变了整个华语市场。但有些人觉得是香港导演怎么了,北上挖金。但是其实你好好的想一下,就算是我们这些香港导演,我、王家卫、徐克,我们没有去内地拍戏,我们留在香港也没有戏拍。

 

从2002年开始,这种合拍变成香港主流导演的一条路。那么这条路走了十年,到2011年、2012年也走的差不多了,其实很多香港导演水土不服的,就觉得我真的是做不了了,因为其实也不容易,上面也有不同的游戏规则。


整个尖沙咀就不动了”


马家辉:内地演员跟香港演员比,他们各自特点长短处在哪里?

 

陈可辛:我觉得内地演员都是学院派的,受过专业表演训练。不是中戏,就是北京电影学院或者上戏就那几家,所以都是有一个套路的。很多时候他们演技很好,但是他们会偏舞台化。不是不好,是非常好。但是很多时候他不会令你觉得我没想到。


香港演员你可能会觉得很不好。 可能台词都记不住,前后都不对,全错了,但是我只要拿一点点,都可能很出彩。张曼玉也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她也是选美出身。其实很多时候,我觉得一个演员好不好,是针对他生活的经历,跟他拍戏时的一个状态。


 

马家辉:那其他技术岗位,像灯光、道具等等呢?

 

陈可辛:以前拍《甜蜜蜜》也好,拍什么也好,一整部戏就是三十、四十个人。五、六部面包车就已经能够了。但大陆一拍戏,三百人是一个小剧组。你拍大片,五百、八百人都有。如果在香港,一百部车,整个尖沙咀就不动了,根本就拍不了。

 

马家辉:这样不是好事吗?我听说韩国明星,一个人出动有八个助理的,香港才两个。

 

陈可辛:大陆也是这样的,也差不了多远。

 

马家辉:作为香港的电影工作者,我听一些朋友说,他们最不习惯去面对的这个审批制度,通常香港导演怎么样来适应这种制度?

 

陈可辛:其实我觉得还没有那么可怕,因为每部电影都经历过这种的情况。而且它最不好也是最好的地方,就是它没有白纸黑字,就是没有什么一定可以,什么一定不可以。

 

那我觉得对香港导演来说,你一定要在那边找到一个你相信的合作伙伴,跟他们整个体制混的比较熟的,知道里面的一些政治风向,包括那个时候什么问题是比较敏感等等。所以就是没有一定不能过的东西,但也没有一定能过的东西。


鱼回到大海


马家辉:北上的头几年,我们看到很多香港导演开始拍摄古装大片。比如吴宇森导演拍摄了《赤壁》,陈嘉上拍摄了《画皮》等等。陈导演你在拍摄完北上的首部作品《如果·爱》之后,也没有再继续拍摄你擅长的都市生活题材,而是开始拍摄古装大片《投名状》和《武侠》。对于香港导演来说,你们当时如何转型的呢?

 

陈可辛:2002年,张艺谋的《英雄》,开启了内地的商业电影时代。而商业电影在内地就只有一种,就是大片。

 

其实除了环境需要拍大片,老实讲我们这些香港导演,就算我不是一个大片的导演,我是拍人文的、拍小故事、拍小情小剧,人性的东西,其实我去了大陆也是没办法。因为你去了大陆,你也不能写大陆的剧本,因为你基本上对那里的生活不够了解。

 

电影《亲爱的》拍摄现场


马家辉:里面还可能牵系到信任。

 

陈可辛:对,信任。我们现在能说普通话,能听能讲,但其实很多时候包括我在拍戏的时候,演员坐下来大家聊天、喝酒,他们聊的时候有一半我是不知道。所以我常常像自闭症一样。就是站在一个命题里面,我能发挥。离开了那个命题,瞎聊的时候,其实我们可能真的接不上轨。头十年,大陆市场流行古装大片,我虽然也一直在抱怨,我拍大片拍的很辛苦,但是起码你还能拍。因为你去到清代,去到古代,就观众不能跟你较劲说你没经历过,因为大家都没经历过,都是我们去想象的那个年代。但是好像我拍《中国合伙人》,拍《亲爱的》,那些生活我是没经历过,80年代我北京都没去过。然后你要拍给所有在北京长大的人,他们一看就会觉得这个不对,这个香港导演就拍不出来感觉,所以其实前面十年虽然我们抱怨说,我们不想做大片,那其实我们也不能不做大片。

  

马家辉:里面哪一部你觉得很遗憾?

 

陈可辛:当然,我那么多电影里面最不叫好,又不叫座的就是《武侠》。但是你说我遗憾吗,我一点不遗憾,因为我也很喜欢这个戏。我也不停的去研究它的始因,或者它的问题在哪。

 

马家辉:你的答案是什么?

 

陈可辛:其实《武侠》、《投名状》那几年,是我真的很咬着牙,去拍一些我不懂的东西。因为我本来就不是拍古装的,我更喜欢拍生活里面的一些东西。技术性的东西,或者悬疑性的东西,都不是我的强项。在追求的过程里面,我太自嗨了,我忘了我所有电影里面最强的一个东西,就是“人物”。论花俏、技术、镜头、过瘾、风格,我都不够其他导演。我能够去打动观众的,就是“人物”或者“故事”。

 

《中国合伙人》电影海报


但是为什么我也没遗憾呢。要是不是《武侠》当时跌得那么痛,我也不会咬着牙去拍《中国合伙人》。因为《武侠》之后,我就决定要破釜沉舟,一定要回到我自己喜欢的东西里去,我就回去做了《中国合伙人》。

 

就是从《中国合伙人》开始,到近年我监制的《七月与安生》最近的《喜欢你》,这些都更像我以前在香港拍戏的那种心态。我终于觉得像一个鱼回到大海上。

 

马家辉:最近几年我们看见,像陈可辛一样,许多香港导演开始尝试拍摄不同的题材。像陈可辛拍摄的《中国合伙人》、《亲爱的》,尔冬升的《我是路人甲》,这些香港导演将目光投向了当下内地的芸芸众生。而徐克、林超贤拍摄的《智取威虎山》、《湄公河行动》将香港导演最擅长的警匪片元素运用到内地的主旋律题材当中。北上二十年,我们看到这些香港电影人将他们的技术、意识、以及对商业的触觉带进了内地市场,在更广阔的市场里发挥作用。


香港电影面对一个事实——人才的断档。如今还活跃的香港电影人,在回归前,早已收获盛名,而且都在上面拍戏。那么我们现在可能要考虑的是下一代香港电影人,香港电影的未来在哪里?

 

陈可辛:要拍一部纯香港片,要在香港赚钱是非常难的,甚至很难让人回本。但是最近有一个年轻的香港导演的一部戏《一念无明》,我挺喜欢的。拍了十几天,用了一百多万拍,结果票房一千多万。那个戏肯定是赚钱,真是奇迹中的奇迹。

 


马家辉:那个戏能拍成,据说其中一个理由是,演员好多都没有收钱。

 

陈可辛:就是我刚才讲的,这些演员肯定也有很多在内地做节目,做电影。在内地肯定就得收钱,那就是商业行为,回来香港就回馈社会。

 

马家辉:那整个下一代,新一代电影人才培训,你有什么看法有接触吗?

 

陈可辛:我其实接触不多。因为这几年我们看到好像多了一点成功的例子,但是来来去去还在说《一念无明》。那个是非常好的例子,完全是第一部电影。但是这种发展下去,其实结果我悲观一点去讲,就是站在导演角度也很难避免第二部、或者第三部戏也会去拍合拍片。

 

我觉得现在这这几年无论是好是坏,本土年轻人,本土主义可能有些极端,但是还是站在爱香港原则上。包括像《一念无明》这样电影能有这样票房,它是好,但是他不至于好到有1700万票。我觉得这种情况也是一种大家很爱香港一种表现。我觉得投资方也好、电影人也好、演员也好。要是能带年轻导演,可能我们就不要拿监制费,演员也不拿演员费,那他们就很便宜就能拍。

 

马家辉:不容易。

 

陈可辛:就利用这个时候一种香港情怀跟气氛,多拍一些很用心好好拍的电影,就看有几部能跑出来,我们就多几个新导演,就觉得这个工业或者这个香港电影不是完全就没有了,不然下一代就没有香港电影。


视频编导:余晶

微信编辑: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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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 08:2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源济 于 2018-10-20 02:43 PM 编辑

香港往事——黑社会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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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6 09:5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香港还有黑社会吗? | 香港往事 · 肆 

 2017-08-04 马家辉 晓世


本世界纯属 非虚构 

电影《毒诫》发布会现场


电影《毒诫》由真实故事改编,讲述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一代香港古惑仔的沉浮跌宕。现在的他们,均是年过半百,成就作为“古惑佬”的传奇人生。


冷暖人生《香港往事》肆 节目片段一


最真实的香港古惑佬与我

文:马家辉


看完刘国昌新片《毒诫》的夜晚竟然噩梦连连,熟悉的一张人脸浮现梦里,蹲着,嘴唇含咬空的火柴盒,锡纸,蜡烛,恍惚闪动的光影里,有着暗哑的五官,目光既空茫也亢奋,空茫于没有未来,亢奋于眼前的沉溺便是所有的未来。名为“追龙”,其实是被巨兽按倒在地不断噬咬。


电影《毒诫》发布会现场


人脸是我的舅舅,住我家,多年以来从没停过进出戒毒所,好多回了,中午出来,下午即住“开餐”,仿佛急于追回在戒毒所里失去的美好时光。有时候甚至把我家客厅用作“饭堂”,下午无人,他蹲着追龙,我在旁边做功课,他的未来在锡纸上,我的未来在作业簿里,而我曾经暗暗好奇,舅舅会不会希望跟我像科幻电影般交换身份,抑或,打死他也不会放弃毒品曾带给他的短暂出神快感?


《毒诫》电影主角刘青云的原型人物陈慎芝(左)


刘青云在《毒诫》里的眼神正是我舅舅的眼神,空茫而亢奋。嘴唇亦似,向前突出微张,仿佛随时随时流口水。由于脑筋空洞,口齿遂更不清,说出的话像打碎的玻璃,断不成句,却又刻薄伤人。当毒品进了肠胃,他便不是他而是巨兽。


冷暖人生《香港往事》肆 节目片段二


戏里的刘青云叫做茅趸华,亦即香港现实里的那个茅趸华,原名陈慎芝,慈云山十三太保之首,吸毒,犯罪,伤人,坐牢,最后做了杰青和“江湖和事佬”。他的传奇常见于报刊,这里不重述了。所以当下想说的只是他的女人和家人,至少是戏里的女人和家人,生活在这样的人身边,以爱情之名,以血缘之义,承受着早已无法忍受的苦楚折腾,并非不想离去,而是不忍离去,甚至只是离去不得,吸毒者像幽魂不散般出现再出现,赶了又回来,回来之后,又去了,走向那不知名的暗处,无论你告诉自己多少遍不会再管了,却仍忍不住心疼,想像他蹲在暗处角落里的无助与痛苦。在这刹那,遭巨兽吞噬的已经不止是他。


冷暖人生《香港往事》肆 节目片段三


戏里的女人是江一燕与苗可秀,一个是女友,一个是母亲,当她们用哀伤的眼神望向刘青云,刘低头说“对唔住,对唔住”,然而他愈是说,女人们愈是悲痛,隐隐觉得歉意与悔改是截然相反的事情,唯有悔改才是真正的认错。男人的道歉,于女人而言,永远是再度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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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2 04:3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重庆大厦——香港本土与国际的诡异侧影 | 香港往事·伍 

 2017-08-11 马家辉 晓世


本世界纯属 非虚构

夜晚的重庆大厦


位于香港市中心的重庆大厦,是这座城市的一面镜子,折射着香港近百年经历的发展,也折射着整座城市经历的全球化。


冷暖人生《香港往事》伍 节目完整视频


重庆大厦与香港全球化

文:马家辉


走在人潮涌动的尖沙咀,很容易就会错过大名鼎鼎的重庆大厦。除了大厦门口不时进出的中东裔和非裔人口,并没有其他任何视觉上的元素能提醒你这座大厦的存在。


进入重庆大厦,倘若你能顺利地在灯光昏暗的底层直抵电梯的所在,大概还要经历几轮才能挤上那台容积约为5人的老电梯。出了电梯,扑面而来的是迷宫一般的走道。


马家辉(右)与麦高登(左)在重庆大厦下见面


廉价旅社,贩售山寨产品的商铺,餐馆的霓虹店招混合着若干种气味将人淹没,让人生出一种落荒而逃感。身处其中,几乎难以想象这样一个边缘地带正是处于香港这座繁华都市的中心。


在麦高登(Gordon Mathews)的《香港重庆大厦》里,王家卫《重庆森林》中的地下犯罪,成为了麦教授笔下的日常。


麦高登著作《香港重庆大厦》


在中文大学的麦高登(Gordon Mathews)教授引领下,到重庆大厦吃晚餐,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此,倒是首回由专家带路,而且是有“重庆大厦代言人”之称的专家,这顿咖喱盛宴当然多了一份来自老板和侍应的额外热情。


热情在大厦门外已可领略。约于门外,我抵达时,墨菲斯教授已在梯级等待,进进出出的住客和店主都跟他握手,像久别多年的老友,但明明前两天甚至同一天才刚见过,因为这阵子许多洋传媒到访香港,他带不同的媒体来看这个被《时代》称为“The best example of globalization in Asia”,身影往来,没有人会对他陌生。


麦高登(右)和马家辉(左)共进午餐


“今早我带BBC记者来做采访,在这里吃过午餐,到现在还饱着呢!”墨菲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重庆大厦咖喱多,然而来过几回,终究没觉有啥特别,即使此番有专家在场,仍觉一般,所幸的是有他在,话题便多了,从他卅年前首回踏足此地说起,一个又一个“政治庇护申请者”的喜乐故事,替桌上的或黄或绿的咖喱添上了浓厚的人情味道。


大厦中的外来人口


麦高登有严重的糖尿病,他自己在著作里表白过,所以完全不是私隐。动刀叉前,他从背包掏出工具,掀起上衣,在肚皮上扎了两针,同行的年轻人被吓得几乎惊叫,他倒过来讽侃道,别怕别怕,小朋友,这不是毒品,是救我命的药。


我问他若不打针,将是多少度数?他笑笑,拿出一个烟包大小的仪器,在右上臂轻扫一下,再给我看显示屏:5.8。“这个数字让我可以继续大吃大喝,若不打针,饭后两小时已到15度了。”这个数字意味超级糖尿,随时会盲和要切脚趾。


香港中文大学人类学教授麦高登


他能够扫臂测量,只因在皮肤下装了晶片,极方便的装置,我却忍不住笑他是“cyborg”,人机一体,故能永生。麦高登说刚来此地时,在公众地方打针,几十个黑皮肤的住客和食客围拢过来像看猴戏般瞪着,害他紧张得手震,几乎拔不出针头。俱往矣,如今的大厦行者对他见怪不怪,纯粹是一位老朋友,他在商场窄道之间一路走着,不断左右挥手和点头问好,投送过来的都是亲切的眼神和笑容。这当然,他不仅研究此地,更在此开班授徒,民间授学,让年轻的远方来客有所进步。他更常出头协助来客申请政治庇护,这或叫做“介入式研究”,学者的伦理基础终究是人道精神。


麦高登与非裔青年交谈


每回到重庆大厦,皆觉这不仅是globalization而更是glocalization,香港的重庆,重庆的香港,包容与焦虑并存,排拒与接纳齐飞,本土与国际的另一诡异侧影,正在此。


视频编导:余晶

微信编辑: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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