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斌：被女神加拉拯救的画家达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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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斌：被女神加拉拯救的画家达利 

原创 2017-07-11 徐小斌 大家

文 | 徐小斌

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女神加拉（KALA）的到来，声名赫赫的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 Dalí）肯定会沦落到梵高那种精神分裂的悲惨境地。他被内心恐惧和性的焦虑困忧着，画出那一幅幅怪诞的梦境：

连续不断地变形的咆哮的狮头(《愿望的调节》)，像面饼一样搭在树枝上的柔软的钟表(《记忆的持续性》)，招来苍蝇的腐烂了的驴子和残缺不全的尸首(《血比蜜更甜》)，紧咬住嘴唇的蝗虫和拿着放大的性器官的手(《早春》、《忧郁的游戏》)，这一切似乎都是足以引起妄想的持续不断的疯狂，一切主题都脱离了弗洛依德的诠释而变成完全清醒的梦。可怕就可怕在那梦是完全清醒的——达利在用法兰德斯式的袖珍画技法制造欲望的梦境。

超现实主义绘画是西方现代艺术中影响最为广泛的运动之一，以精致入微的细部写实描绘和可以认识的物体局部为准则，来表现一个完全违反自然组织与结构的生活环境，把幻想结合在奇特的环境中，以展示画家心中的梦幻。——达利是一位具有非凡才能和想像力的艺术家，他的作品把怪异梦境与绘画技巧令人惊奇地融合在一起。1982年，西班牙国王胡安·卡洛斯一世封他为普波尔侯爵。他与毕加索、马蒂斯一起被公认为是二十世纪最有代表性的三位画家。

作为超现实主义的巨匠，达利一直是人们关注和争论的焦点。“我同疯子的唯一区别，在于我不是疯子”，达利如是说。他有着奇思妙想的特殊才能，他惯用不合逻辑地并列事物的方法。将自己内心的荒诞、怪异加入外在的客观世界，将人们熟悉的东西扭曲变形，再以精细的写真技术加以肯定，使幻想具有真实性。

《由飞舞的蜜蜂引起的梦》描绘的是加拉的一个梦境。画面上，裸体的加拉悬浮在一块礁石上休憩，而礁石则漂浮在海面上。在加拉身旁，一只红色石榴飘浮在礁石边，一只小蜜蜂正专心致至地围绕着石榴“工作”。加拉的左上方，大石榴裂开了口，裂口中窜出一条大鱼，鱼夸张的大嘴中又跃出两条斑斓猛虎，张牙舞爪地扑向加拉柔软的躯体。猛虎前面，一把枪直指加拉，尖尖的刺刀头点在加拉的臂膀上，引起蜂蛰般的疼痛。远处，一只大象驮着尖顶方塔，迈着被极度拉长的竹杆般的四条腿走在海面上。

这样的大象，我们在他1946年的《圣安东尼奥的诱惑》中又一次看到。一场由绕石榴飞舞的蜜蜂而引起的梦就这样呈现在我们眼前，它的颜色清澈明亮，形象逼真写实，但却毫无逻辑性可言。“这一切象征什么？对这样一幅画中的石榴、蜜蜂、老虎、大象、大海……可以赋予它几种甚至上百种意义的解释；而每一种解释都有深刻的情色含义。”

▲《由飞舞的蜜蜂引起的梦》

能制造出如此怪诞梦境的人必然是个被吓坏了的孩子。达利小时候曾把一只蝙蝠扔进水箱，第二天却毛骨悚然地发现这蝙蝠竟还没死，而且全身叮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虫，这时有一个他平时倾慕的贵妇人从窗前走过，他突然感到一阵冲动，接着就捡起那只蝙蝠狠狠咬了一口，然后惊恐万状地扔掉了。又有一次，他很近地观察一条鱼，忽然发现鱼头很像一个放大了的蝗虫头，他恐怖万分，从此惧怕蝗虫，而班上同学却恶作剧地在他书包里塞进蝗虫，吓得他魂飞天外！

在达利的画中，常常在精美的笔触旁加上一堆密密麻麻的小虫或是既像鱼又像蝗虫的恐怖形象。童年的他拒绝上学，拒绝知识。6岁时候他的兴趣是厨师，7岁的偶像是拿破仑。22岁的时候，马德里的美术学院给了他一个展示个性的舞台，他不再迷恋那些空泛的头衔，他开始要做独一无二的达利。

▲达利

他逐渐发现，做一个与众不同的自己胜于重复任何一位伟人。他不断与大众唱反调的欲望和各种荒谬的言行令他很快在学院博出位，但是在艺术家成群的学院维持特立独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为了夺人眼球，达利别出心裁地花了三个小时，用绘画的油彩和特殊的发网将头发做成了一个唱盘，如果拍打，还会发出金属般的铿锵声！他说，这一切灵感的来源都来自于女神加拉。

其实，加拉原是超现实主义诗人保罗·艾吕雅的妻子，他们相识于1927年，尽管加拉比达利年长10岁，但两人一见钟情狂热相爱并很快走到了一起。从此，加拉成为达利的伴侣、模特儿与灵感之泉。

狂热的达利认为：加拉的眼睛有135种颜色，加拉是他绝望、发狂、激动和忧郁发作的惟一见证人——无论是达利的自传还是日记里，他都在记录自己的“天才”的同时，也不遗余力地赞颂着这位“我们时代独特的神奇女子”。

达利是个跨界高手。他将超现实主义延伸到各个领域：油画，素描，蚀刻，雕塑，建筑，摄影，戏剧，电影，文学和银器，特别是，他同时还是个顶级的珠宝设计师：他运用黄金，铂金，钻石，红宝石，绿宝石，蓝宝石，海蓝宝石，托帕石，珍珠，珊瑚以及其他高贵的材料，打造出心，嘴唇，眼睛，植物、动物，宗教神话符号，并赋予其拟人化的独特形式。

萨尔瓦多·达利亲自挑选每种材料，不仅是挑选颜色或价值，更深入考虑每种宝石或贵金属的内涵和象征意义。一些珠宝，如《眼睛的时间〉（1949），《皇家心〉（1953），或者《空间的大象〉（1961）被认为是他运用珠宝的绘画，成为他的重要作品。

达利对于珠宝的热爱，同样来自于他对加拉的狂热。在他看来，只有最奇异的想法才能配得上他最爱的女人。他曾经为她设计了一枚心形胸针，黄金质地的心形底座上镶嵌着红宝石，象征着血液和血管。但最令人震惊的是，这枚胸针竟然会随着她每一个脚步而跳动，如同一颗真正跳动的金属心脏！

▲加拉和达利

有一天，当缪斯化作一只毛色鲜艳的大鸟降落在达利的画室时，这位留着小胡子的加泰隆人正在“答记者问”。

“超现实主义？”

“不，不是。”

“立体主义？”

“不，不是的。画画，是画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于是大鸟飞到达利的肩上。他抚摸了它一下。

题图为《记忆的持续性》

【作者简介】 

徐小斌 |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