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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史艺丛] 聂建松:科技发达的美国为何盛产“新兴宗教”?丨这不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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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5-21 08:2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聂建松:科技发达的美国为何盛产“新兴宗教”?丨这不科学 

 2017-05-21 聂建松 大家


这不科学

宗教与科学的相爱相杀


文 | 聂建松


最近一部新的美剧《美国众神》开播了,这让我颇为兴奋,因为我很早就读过原著——一部同时赢得“雨果奖”和“星云奖”的伟大而又奇葩的作品。而该书作者尼尔·盖曼(Neil Gaiman),当代最著名的英国小说家之一,也被当代著名恐怖小说家斯蒂芬·金称为“故事的宝屋”(a treasure house of story)。


该书讲述了一个非常奇特的故事:


一个名叫“月影”(Shadow Moon)刚从监狱中释放出来的男子,在即将出狱的时候,发现他几乎失去了生活中的一切:在三年刑期中,妻子跟好友私通,在车祸中双双身亡。本来已经安排好的工作也没了……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一个名叫“星期三”的陌生老者找上了他。


经过了一段时间,他才发现这个名叫“星期三”的老者居然是北欧神话中的主神“奥丁”!——英文中的Wednesday一词恰好来Woden一词,这正是“奥丁”的名字。由此,“月影”身不由己地参加到了一场旧神和新神的战争之中。


“人们来到美国的时候,他们将我们一同带来这里。他们带来了我,还有破坏神洛奇和雷神托尔,蜘蛛神安纳西和狮王;他们带来了矮妖精、家神和班西女妖,还有财神俱吠罗、风雪婆婆和堕天使亚斯他录……你们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了,现在,在美国,新一代众神已经成长起来。人们信仰他们,对他们坚信不疑。他们是信用卡之神、高速公路之神、互联网之神、电话之神,还有收音机之神、医院之神、电视之神、塑料之神、BP机之神和霓虹灯之神。”


——奥丁在旧神聚会上的演讲,《美国众神》


我们看到,区分了“新神”与“旧神”的界线正是“科技”——奥丁所代表的是“神话时代”的众神;“新神”则是各种现代科技产物的抽象化。那么,这是否意味着,科技就扮演了神话的终结者呢?科技知识就一定是“神性”的敌人么?


一、通向神的自然——从希腊人至早期基督教


在古人看来,自然现象的善变和无常,犹如一个强大而又喜欢作祟的精灵。


古罗马的历史学家普鲁塔克(Plutarchus)就曾说过,波涛汹涌的大海在埃及人看来乃是不祥之物——盖因在海上船只不能远行,人又不能直接饮用海中的水。


这一点,在古代迦南神话和《圣经·旧约》中都有所体现。从历史学的角度上讲,它们其实共享了一个故事原型:一位阳性的神明形象战胜了一位阴性的浑沌形象——后者则往往用大海来象征。在《旧约》中,恶魔的形象之一就有“海中的巨兽”,这便是利维坦(Leviathan);在《新约》中,也一处被认为是指向“她”的——这个形象也与希腊神话中的海怪许德拉(Hyrda)非常相似。


我又看见一个兽从海中上来,有十角七头,在十角上戴着十个冠冕,七头上有亵渎的名号……我看见兽的七头中,有一个似乎受了死伤,那死伤却医好了。全地的人都希奇跟从那兽……


——《新约·启示录》


因此,古希腊的哲学家对于“自然现象”本身的评价都不是特别的高,他们对于“自然现象”背后的“形式世界”更为感兴趣——这其中的代表便是毕达哥拉斯和柏拉图。


在柏拉图的《对话录》中,他使用了一个非常著名的寓言“洞穴喻”:一群囚犯被困在了一个洞穴之中,他们能看到的只有洞中火光映照下的“影子”。其中一个囚犯,在摆脱了枷锁之后,走到洞外看到了一个“真正的世界”——这个比喻就可以引申为“自然世界”(洞中世界)与“形式世界”(洞外世界)的对立。


▲ 洞穴喻


然而,在另外一方面,随着人们对自然现象的认识越来越多,对于自然的肯定之声也随之高涨。柏拉图的众多学生之中最优秀的那一个亚里士多德就更加重视“自然”——虽然在其著作《物理学》(Physics,直译便是“关于自然的学问”)之后,又增加了一卷《形而上学》(Metaphysics,直译便是“自然之后”的学问)。


同样,在基督宗教中,在《新约》中,保罗已经在自己给罗马信众的书信中明确表达了这样一个观念:


自从造天地以来,神的永能和神性是明明可知的,虽是眼不能见,但借着所造之物,就可以晓得,叫人无可推诿。


——《新约·罗马书》


这句话中蕴含了这么一个观念:神是透过万物向人传达了“自己的存在”,那么这就意味着自然并非一个是“变幻不定”的精灵,而是受一个“不变的神”所支配的自然。由此而言,关于自然的知识和科技,便具有了一种神圣的意味,而不仅仅是某种人类的技巧。


此时,在罗马帝国境内,基督宗教的“一神时代”代替了“希腊-罗马的众神时代”。


二、神与他的自然工具——自中世纪至牛顿


实际上,在早期基督教中,仍然有对自然不信任的态度。


公元三世纪的一位基督宗教神学家奥利金(Origen)就与柏拉图有着异曲同工之秒:这个自然世界是一个变幻迷离的“囚笼”,它困顿住了我们的“灵魂”,使之不能朝向永恒不变的精神世界。


然而,这种柏拉图倾向的思想最终还是让位于了保罗的思想——奥利金以及他的学生所代表的这种思想最终没有被教会所接受,取而代之的则是对世界存在的肯定性认识。


这其中的逻辑是这样的:这个世界是由一位真正的神灵所创造的,而非由某个魔鬼或者精灵所创造的。同时在基督教的思想中,创造世界的上帝是全善的,因此他所创造的世界也是真实的——他不需要像魔鬼一样去欺骗人的灵魂——不是为了将人的灵魂困住,而是要通过这个世界来拯救人类。


在这样一个逻辑当中,自然世界便从柏拉图的思想解脱出来。它不再是一个捉摸不定的孩子,而是成为了一个正当且真实的存在,同时人的感官也被赋予了能够正确认识这个世界的能力。因为,如果人不能够正确认识到上帝在自然界中藏起来的“奥秘”,那么这一切就毫无意义了。


这种思想在中世纪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这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罗吉尔·培根(Roger Bacon)。他在研究自然方面成就卓越,被人们称为“奇迹博士”(Doctor Mirabilis)。因为他名声远播,教皇克莱蒙四世(Clement IV)的请求他将自己的工作写成了一部书,以便自己能够了解,于是一部叫做《大著作》(Opus Majus)的作品面世了。当时,人们甚至传说他能够制造机器人。


▲ 罗吉尔·培根


研究自然以便在其中寻求上帝奥秘的动机,一直是中世纪科研的动力。虽然在上上世纪的一些较老的历史书中,普遍主张哥白尼、布鲁诺和伽利略因为科研受到了教会的迫害,然而实际上,除了布鲁诺因为神学上的问题(而非科学问题)被处死,哥白尼和伽利略都是在教会的资助下进行的科研研究,而且这二人的成果都备受当时教皇的重视。


并且,只有沿着这样的思路,我们才能够理解牛顿爵士为何痴迷于神学——以及莱布尼茨等人的思路。他们都将对自然的探索(从炼金术,至光学,乃至天文学)视为是上帝安排好的道路,人类只要按照这些道路前进,便能一窥上帝的奥秘。


三、无需上帝的自然?——达尔文与目的论

将“自然”视为上帝的工具,在很长时间都是一种研究范式。在这样一种逻辑之下,自然便具有了一种“目的”(telos),它会按照一个“外在的力量”的引导而成长和发展。这意味着,自然可以不是静态的,但是却是定向的。


在达尔文之前,很多生物学家都遵守着这样一种范式来研究。他们并非没有认识到“生物的变化”,而是把这些“变化”视为一种定向且和谐的发展,这是因为他们认为《圣经·创世纪》中的“伊甸园”正是这种“和谐且安宁”的典范。


卡尔·冯·林奈(Carl von Linné)可以说,正是这方面思想的代表,他将自己的建立的植物园视为是一个小型“伊甸园”,并且他还完成了另外一项“亚当的工作”——给自然界中的各种动植物命名,并且人类的学名Homo sapiens(直译:智慧的人)也是由他确立的。


耶和华用土所造成的野地各样走兽和空中各样飞鸟都带到那人面前,看他叫什么。那人怎样叫各样的活物,那就是它的名字。


——《旧约·创世纪》


▲ 林奈的植物学论文


不过,站出来反对这种思想的人也不是没有,这便是达尔文。他认为,自然并不需要这样一个“外在的力量”的干预,凭借自身的“蛮荒之力”便足矣。更进一步地讲,他认为这种“自然本身的动力”并非是某种预定的“和谐”,而是生物之间的一种“斗争”。


在此,达尔文借助了马尔萨斯的“人口理论”来说明自然界的生物斗争状态。在某一个地区内,生物都在快速繁衍而食物增长确实缓慢的,最终生存压力会“自然而然”地“选择”出那些具有特定性状的生物。另外,伴随着古生物学的发展,人们还发现了古生物的世界也并非是如林奈所设想的一片祥和。


由此,一个“自给自足”的自然呼之欲出。那么,这是否意味着“自然之神”重新替代了“超越之神”呢?与很多人了解的历史不同。虽然达尔文的学生赫胥黎与教会一度关系紧张,然而双方仍然是就学术问题进行讨论——没错,这仍然是一种关于“自然”的学术问题。


虽然在今日,智能设计论(即,认为自然是某种外力设计的结果)已经不能算作是一种学术规范而被摈弃,但是在当年,在很长一段时间,这仍然是一个严肃的学术问题。


另外,对于“进化论”问题,现如今的天主教最高领袖教皇方济各也表示接受,但是天主教所接受的关于“进化论”的立场则并不是一种妥协,而是更倾向认为“虽然人的身体可以是进化而来的,但灵魂仍然是上帝所造”。


自然的问题留给自然,把灵魂的事情留给宗教——正如《新约》中所说的,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


四、科技杀死了众神?——宗教与世俗化


让我们回到开头的奥丁的演讲,科技时代的“新神”逐步胜过了神话时代的“旧神”,但是在现实之中,是否已经意味着科技战胜了神话?


人们经常把科技与另外一个词联系在一起,这便是“世俗主义”(Secularism),并且很容易有着这样一种印象:随着科技的进步,世俗化的程度就会越来越高,宗教也将没有容身之所。


然而,这几个词却未必严格对应,这也未必是一个严格的逻辑链——历史的逻辑也往往不是推理出来的。世俗或许可以与宗教对应起来,但是世俗则未必能与科技严格对应。世俗化(Secularization)一词的含义是,使得“某种宗教的价值观”不再成为主流的价值观,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人人都可以成为“科学家”。


大众所享受的是科学进步带来的成果,但是科研工作是由少数科学家完成的。如果大众想了解相应的领域,也只能透过科普人员的工作,然而任何一门科学的科普都远没有普及到大众的层面。


因此,即便没有了宗教的价值观,群众们仍然会不断地犯很多“不科学”的错误——前些年,很多人会因为恐惧核辐射而疯狂抢盐,再往前还有全国上下一起炼气功的热潮,如今,还有关于“转基因”的各种话题。


另外,随着世俗化的推进,很多传统宗教并未如尼尔·盖曼笔下的“旧神”只能无力地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美国如今仍然是各种“新兴宗教”(Cult)的产地,随着旧有的唯一的价值观的禁止(美国没有“国立教会”),那么多元价值观下,社会中就会有更多的主动适应潮流的弄潮儿出现。


新时代的“众神”未必是手机和网络本身,而可能是让人们在手机上“上香”,在网络上“讲法”的“众神”。


(本文原标题:从“希腊众神”至《美国众神》——自然科学与神性的羁绊)


【作者简介】 

聂建松 |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北京大学宗教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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