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第663期：“爱豆”时代

源济

腾讯网  摄影/冯海泳  编辑/小砂  2017-03-27
对话粉丝：可能有一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会不看了
口述/没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第一次来到广州的女团GNZ48的剧场时，我有点震惊。像是进入了另外的国度。粉丝们穿着二次元服饰的观众，高举着各色的荧光棒，突然他们开始忘我地打call，在一致的节奏和口号的声音里，我尝试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失败了。但是确实给人很燃的感觉。GNZ48被我所熟悉的是网上一段《我和我的祖国》视频，她们表演遭到很多吐。当成员们在剧场里再次提起这个梗，她们跟台下粉丝调侃：“我要惩罚你们听我和我的祖国”时，用自黑的方式幽默地化解了一场“危机公关”，对她们印象突然加了分。为什么会喜欢48这个文化？我找来了资深玩家“没实践就没有发言权”跟我们聊聊。


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这个女团的？为什么？

大概2014年吧，在国外开始创立这样偶像团体和表演模式的。当时在网上看了她们的综艺节目半年，大概三四百集吧。觉得很好玩，但是那时广州还没有这样的偶像团体。
到了14年中旬，上海终于开始有了这样的团体，当时还特地在网上看了她们的剧场直播，但是感觉实在差得很远，为什么把一首改编的歌曲会唱得得这么难听，而且觉得词都不好。

直到到了年底，专门飞到上海看了一场公演，开始觉得现场气氛还是挺好，便开始加入了一个粤港澳的粉丝应援群关注她们的动态了。上海总选那天，我再次买了一张机票，去支持她们。

在2015年中收到消息确定广州要开一队，就再没专门去上海了看她们了。也基本上不看上海的演出直播。


然后就开始“入坑”了？

第一次花钱是看完上海的女团演出后买了五张握手券，还有花钱飞上海看她们的总选。其实当时花得钱很少，二十多块钱一张的握手券买了五张。当广州开了GNZ48以后，一开始我都还没疯狂购买，只买了官方的应援毛巾，应援棒这些入门级的周边。现在慢慢蜕变开始卖东西给别人了。。。。。

突然电话响起，“没实践就没有发言权”告诉了买家现在的地点，相遇后，他从包里拿出一套（20张）握手券，买家很爽快地转账，他还开玩笑地跟买家说“谢谢爸爸”。

当Z队出的时候，我就开始买她们的生写。但是觉得自己买生写实在太亏。我就买了208包的生写，60块一包，花了一万二左右，除了自己要收藏的的以外把其他的卖出去。惊喜发现自己不但不会亏，还积累了很多货。目前是每个月都买两万块左右。我已经是花钱最多的那个。当然也试过亏了，但是这种情况很少。压着很多的周边放在家里希望以后可以赚回来吧。我进入了很多专门周边叫卖的的群，很多粉丝享受这种收藏的满足感。


第一次看广州的团有什么感觉？

我看的时候已经是她们公演的第二场了。因为跟家人之前已经订好了机票出国旅行，很后悔错过了她们第一次演出。第一次看现场只是顾着认人，连续看了三场才把人全部认完。一开始只会默默地看，到最后熟悉了，大家都可以打call了。


粉丝群体一般是什么人？

里面什么职业都有，打工的，做老板的，其中学生的人数很多，学生在粉丝群体超过半数起码六成以上。本身上海开团的时候广州就有很多粉丝。估计广东接近1000人支持，这个团体有核心的粉丝已经足够。现在只能说人数多了，但是也翻不了多少倍数的增加。反正会来广州剧场看的不会超过两千人。毕竟这个本来就是小众娱乐，你喜欢的很喜欢，不喜欢的会很不理解。别人觉得我们是宅男，不会跟世界接触的人，其实不是，现在谁不跟世界接触？我们每周都会过来看剧场一起交流呢。这只是属于个人的兴趣，我反而觉得过来看剧场的人都很阳光。


大部分人都是喜欢动漫和二次元文化？

国外的文化在中国这么多年其实已经深入了很多年轻人的内心，现在资讯又那么发达。比较遥远的地方通常会给人有更多的幻想。例如你对喜羊羊没什么幻想，可能会对哆啦A梦多点呢。


每个粉丝都会对一个成员特别喜欢吧？

就我来说，第一次看演出的时候对某一个人印象比较深，比较对自己的口味。普遍都会有这个现象吧，无论男还是女孩，都会有第一印象一见钟情的。但是我过了一两个月，最喜欢那个就不是第一眼看到那个。

慢慢发现另一个，性格特点，觉得这个跟我的初恋很相似。对于我这个年纪的就会有这样的感觉。跟我想象那个比较相似。只要接触的多。自然会某些瞬间会开始慢慢喜欢上她们。


跟追星有什么不一样？

这个是需要经常性地见面和陪伴，其他明星是没有这种机会了。相比会更加密切，而且会跟生活重叠越来越多与生活息息相关。当然我在私底下生活是不会跟她们主动交流。私下交流会真正认识这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慢慢失去这个距离的感觉，若即若离，不能越界。当然不能排除很多人人是渴望私下交流的。


家里人怎么看？

家里人肯定不喜欢，家里人肯定喜欢陪着自己多一点。所以没到周末我会早上陪家人，下午或者晚上过来看演出，我也带过我老婆过来看，但是她觉得很无聊，不喜欢这种文化。小朋友更加不会带过来，大一点的话也许会吧。


觉得其他玩家的状态如何？

见过不同的人失去理智的人很多，当然我自己也是十分沉迷的。十分理智的人没可能会喜欢这个文化的。

程度深点的想跟成员私下建立联系，想怎样自己才知道。当然这个花钱时必然的，毕竟是个娱乐的项目，花钱多不多的问题，对自己喜欢的一样东西你可以认为他是一样毒品，有人没钱住酒店，没钱吃饭，要住网吧的，为了给自己的偶像投票和支持。肯定会有这样的人。甚至花钱花到身无分文贷款的都有，为了总选支持自己喜欢的偶像让她胜出，会刷信用卡购买选票。别人刷爆一张信用卡，我就刷爆十张，别人刷爆十张，我就刷二十张。


会有出“坑”的一天吗？

这个很难说，可能有一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会不看了，但是我还是享受这个感觉。

【完】

源济

一场女子偶像团体GNZ48的户外握手会在广州天河某商业区进行。细雨中，大部分前来参与的都是铁杆粉丝，让很多市民感受到了粉丝们的疯狂。握手会是偶像组合常见举办的活动，由艺人与其支持者进行握手，要参加握手会，首先得获得“握手券”，而本次这场握手会则是购买CD就会赠送一张券。





粉丝从“没实践就没有发言权”手中购买了20张握手券。“没实践就没有发言权”作为一位高级玩家，他手中囤积了大量的产品，并开始向粉丝售卖，在粉丝经济的时代，粉头、黄牛、票贩子都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以GNZ48为例，一张专辑有一张握手券，买十张送一张签名券，买二十张送一张合影券。厉害的黄牛一个月各种票务总花费在2万左右，最终这笔钱当然是粉丝买单。





握手会现场，粉丝跟自己的偶像进行互动。很多人被问到很为什么会爱上这个女子团队时，都提到其中一点是她们的距离更近，跟电视里的明星完全不一样。“面对面的偶像”是GNZ48的核心理念。





一名穿着二次元服装的粉丝参加现场的握手活动。“二次元”“宅文化”是许多人提及这群粉丝时的第一印象。而这种不解则被称为“次元壁”，在粉丝的世界里，偶像是“爱豆”，粉丝则是“饭”，只喜欢某一个人会自称是这个人的“O”，而攻击自己爱豆的人则是“黑”。





每张握手券可以跟偶像握手十秒钟，一旁的工作人员用计时器记录着，当时间结束马上告诉粉丝，大部分粉丝也自觉地离开然后排队等候跟偶像的再次握手。但也有粉丝通过购买多张握手券，而增加握手时间，有人甚至一次性购买20张CD。





一位热情的粉丝拉着自己偶像的手不愿放开，工作人员只好把他拉开。握手会分两种，个握和全握。“个握”会指定你能握到哪一位的偶像成员，有固定的时间限制，但相对边缘的偶像可握手的时间较长。而“全握”则需要通过官方消息才能确定地点和出席成员，有些时候排队的运气好，一次能与好几个成员握手。





握手会上粉丝会跟自己的偶像聊日常生活琐事，也会向偶像提意见或者给她加油打气。如此一来，偶像变成了自己身边真实可见、可以触摸的人，而不是电视机前遥不可及的一个投影。不过通常，这样的聊天也有时间限制。





经济公司会想方设法地经营偶像与粉丝的关系，握手会、成员生日会以及剧场演出都是粉丝能和偶像面对面的渠道。成员谢蕾蕾的18岁生日会，她的粉丝自发筹集了数万元为她庆祝生日，每位成员生日的时候，成员对应粉丝都会抢票来参加，其中不乏全国各地外地赶过来的人。





一位男粉丝因为在成员生日会上，被偶像抽中他送的礼物编号而有了现场拆开礼物的机会，心情有点激动。

源济

粉丝整理购买到的偶像相片，购买各种周边产品或者握手券签名券都会令自己偶像的成长度提高，残酷的是由于受欢迎程度不同， 虽然官方定价是一样的，但高人气成员的周边产品价格在粉丝市场会被抬至更高的价格。





一位成员在等待粉丝们排队进场给她选票。到了人气总选时，粉丝甚至会花费数万元购买大量的选票，从而帮助自己的偶像获胜。“选举”是这个偶像模式中十分重要的一个环节，“人气”意味着“成长”，也决定了成员在团队里的站位、资源分配等。可能某个成员虽然现在很普通，但通过粉丝的喜爱，逐渐就在团队中成为核心了。





平时，除了参加各种活动、节目，成员们还需要为每周的演出认真练习剧目。在彩排结束后交流表演上的细节，一位成员独自在发呆。由于新的剧目即将上演，成员在公演前的一晚训练和彩排，将流程再熟悉一遍。





一位成员的排练结束后询问老师的表演意见。剧场演出是偶像们回馈粉丝最好的方式，GNZ48的女孩子们不敢掉以轻心。





对于粉丝来说，进剧场观看偶像的演出，是粉丝必不可少的“应援”（即支持偶像、为偶像加油助威）行为。偶像团体GNZ48有自己的“星梦剧院”，每周这里都有等待入场的观众。这个跟当红歌手开大型演唱会不同，偶像团体的收入主要来自于固定剧场演出、周边、唱片的销量。





一场GNZ48的演出即将开始，这些成员她们原本都是普通女孩，被选中到这个组合，就像是一个养成类的游戏一样，从一张白纸变成明星一样的人物。观众愿意一直陪伴她们，能够包容她们的表演，等待她们的成长。这种偶像模式被称为“素人偶像”，极大地冲击和颠覆着传统娱乐圈对偶像的定义。





剧组会想尽各种办法让演出更加感人。一位成员的演出服放在舞台上，瞬间让很多人有了共同的记忆。在追星的过程中，粉丝会感觉自己和偶像一起成长，而这种“成长”的回忆，让他们能产生极大的共鸣。





演出时，观众热烈地“打Call”制造气氛，“打Call”是观看表演的重要部分，观众根据音乐的节奏挥动荧光棒并喊出口号，增加表演气氛。一位狂热粉丝称，在这里能够认识到很多朋友，大家可以互相交流有共同爱好。集体的打Call比看直播的气氛好太多了。“我们不是宅男，如果是宅男怎么会跟大家交流呢？”





中场休息时，站票区的粉丝在各自的应援群里聊天，或者玩游戏，当音乐再次响起时，他们又会马上进入状态。观看一场演出的票价大概在80-168元不等，成为VIP座位会更好，GNZ48星梦剧场共有250个座位，加上站区能容纳共300人。其中，108个是VIP座，3个是超级VIP专席。座位有限意味着并不是所有的粉丝都能抢到演出票。





粉丝们会写一些打油诗在自己偶像的MC环节里读出，根据应援群里的消息大声朗读。

源济

演出接近尾声，在观众席一位粉丝的带领下，现场不断喊出成员的名字，希望她们进行“安可”（返场表演）。





一位学生因为在现在抽中了一个纪念道具很兴奋。学生在粉丝群体里占有一半以上。并且，观看女团的现场表演并不是男性的专利，据业内人士透露，男女粉丝的比例为7:3。





当偶像返场进行致谢时，还粉丝举起印有自己偶像的毛巾欢呼。这也是“应援”的一种，能推广自己的偶像，让大家也同样地支持她。





表演结束后，粉丝对成员进行投票，但基本上大部分粉丝都有自己固定支持的偶像。他们喜欢这个成员的原因可能有各种各样，不单是看外表，还有人会因为一些奇怪的“萌点”而支持自己的偶像。与此同时，她们必须格外注意自己的形象，一旦破坏粉丝对自己的幻想，粉丝就会感到“背叛”而不再支持自己。





观众离场，成员们会站在门口跟所有购票的观众逐一击掌，然后 说：“辛苦啦！”每年的年度总选结束后，最受欢迎的几位成员都会被挂在墙上，她们的成绩最终还是靠粉丝的支持决定的。





当成员出来答谢观众的时候，门外经常会聚集许多没有抢到票的粉丝，他们等候着自己的粉丝出现，只为了多见她一面。





一部分粉丝不愿意就这样离去，剧场关门后，他们留在楼下等待偶像上车离去，直到送走了各自的偶像才会默默地离开。





星梦剧院的后场挂满了成员各种演出的服装，没有接触过的人很难理解这群粉丝和偶像成员们独特的关系，也很难理解为什么这群看似平凡的女孩会得到那么多人的支持。但是对于粉丝来说，他们在偶像身上看到的平凡却努力的自己，最终他们成为了“爱豆时代”的缔造者之一，成为了偶像经济背后最大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