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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李舒:1949年,他们为何选择留在中老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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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3 12:1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949年,他们为何选择留在中老胡同? 

2015-10-11 李舒 山河小岁月

今天是山河小岁月的第二十九次推送。


前几日去故宫,又忍不住往东北方向走,沙滩北街靠南口,有一条东西向的老胡同——中老胡同,胡同不宽,稍微走走就到头,32号的那座有着几座小四合院的深宅,据说原来有东院花园里有座假山,山上有个小亭子,站在亭子上用望远镜向西南望,据说可以望见故宫。一百年前,光绪的妃子瑾妃因为思念母亲,便买了这座宅子,娘儿俩定好时间,瑾妃登上御花园的亭子,老太太登上中老胡同的亭子,两人用望远镜互相观望,以解相思之苦。




今天想说说这个小院的故事。


这个院子引起我的注意,并不因为它的出身高贵。在1946年到1952年期间,这里曾经是北京大学的教工宿舍,先后住过30多户,说起那些名字,今天仍旧为人称道:美学家朱光潜,作家沈从文,诗人冯至,哲学家贺麟,数学家江泽涵,翻译家闻家驷(闻一多之子),法学教授费青(费孝通哥哥),政治学教授吴之椿,化学家孙承谔……



32号院子里的故事温馨而甜美:门房老赵敢把树上的虫子捉下来炸着吃;长得像洋娃娃陈琚理有个外号叫“baby陈”;冯至伯伯虽然严厉、却会给孩子们表演耳朵会动的“绝技”;卖萝卜的小贩削出来的萝卜花是所有小朋友的至爱;院子里的伯母们有的是江南闺秀、有的是清华校花、有的是洋派小姐,但个个有着难以言喻的魅力……



△陈琚理和母亲弟弟,拍摄于1950年


但我们最关注的,除了这些充满生活情趣的瞬间,还有在1946到1949年,这个全中国知识分子心态最为敏感的时刻,在光明与黑暗的交接点上,无数的知识分子都曾经彷徨,而大院里的教授们也必须做出选择。



俞大缜教授在中老胡同32号


1948年,王珉源怀孕的妻子张祥保到协和医院做产前检查,大夫林巧稚告诉她:“你们北大的胡校长走了。”


但她并不是32号院里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数学系的江泽涵教授知道的更早,胡适妻子江东秀,是他的嫡亲堂姐。胡适问江泽涵的大儿子江丕桓是否愿意跟他们走,江回答:“你们走你们的路,我们走我们的路。”



1937年6月,江泽涵在卢森堡公园与著名数学家吴大任(右一)夫妇合影。


32号院的教授,几乎都做出了和江家一样的选择。


为什么选择留下?没有住在大院里、却同样面对这个问题的钱锺书夫妇曾经做出过解答。杨绛说:“解放前,我们是读过大量反苏小说的。但我们不愿远走他乡去当二等公民,仰洋人鼻息。我们爱祖国的语言文化,也不愿用外文创作,所以在世局嬗变之际选择留下。谣言传说共产党要‘杀四十五岁以上的知识分子’,凭常情可以否定,或只算我们‘短命死矣’,不愿离开父母之邦。这是实话实说。”



芮沐教授的女儿芮晋洛



1949年,收音机里播放着“你你你你你真美丽”,沈从文的儿子沈虎雏还是兴致勃勃地依旧看着闻家的闻立荃“司令”拿着竹竿在北院斗剑:“阿里巴巴四十大盗,锵!锵!锵!”,孩子们因为不上课而更加玩得开心,大人们没有了往日的闲闲之色,连最爱踱步思考数学问题的数学家庄圻泰都不出来散步了。



1949年7月,沈从文、巴金、张兆和、靳以、李健吾在中老胡同32号门前


教授们忙着在院内挖防空壕,“各家门窗玻璃上都贴了米字型的纸条,这样既可以透进些光亮,也可以防炮击时震碎玻璃。只有教育学系陈友松伯伯家的玻璃上,糊的不是米字,而是‘风雨同舟’四个大字的剪纸。”


沈虎雏回忆道,陈友松是“baby陈”的爸爸。傅作义曾经派兵给每位教授送来一袋面,冯至很恼火,不肯出去接,他写下散文《决断》,发表在同院的朱光潜主编的《文学杂志》上,极力劝告同仁好友们:“是作出决断的时候了”。冯至还曾经语气很重地用德语跟贺麟说:“现在是一个最后决定的关头,亲人的决定不同也要闹翻。”



△诗人、翻译家冯至


贺麟有些担心的,毕竟,他曾受到蒋介石的两次接见,蒋介石日记里,有多数次阅读贺麟文章的记录。贺麟更担心的是,自己赞成唯心论,也许共产党不能“容他”。



△哲学家贺麟


他想了一个办法,当有学生来拜访时,便故意把书“忘”在他家,打开一看,里面是毛泽东的《论联合政府》、《新民主主义论》等,跟封皮上的书名全无关系。很快,地下党也传来话,“希望贺先生不要到南京去,我们认为贺先生对青年人的态度是好的”。


贺麟也和钱锺书夫妇一样,最终选择了留下,他三次拒绝了南京政府请他离开北平飞往南京的要求。


1948年12月北大50周年校庆时,贺麟的学生们送给他一面锦旗,上面写着“我们的保姆”,这是他多次营救保护学生的口碑。


这面锦旗却在“文革”中给他招来大祸,因为他们说,他保释出来的学生都是“叛徒”,他营救他们的理由是“为了把他们发展成特务”。



胡适一家,右立者为胡思杜


32号里还有一位单身住户——胡适的儿子胡思杜。和其他教授不同,胡思杜是在1949年胡适离开北平之后,搬到中老胡同来的。那年,胡思杜27岁。他不愿意随父母南行的理由是:“我又没有做什么有害共产党的事,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


胡思杜住在32号大院的西北角,和沈从文家是邻居。沈从文的儿子沈虎雏回忆,“胡三爷”难得露面,却曾经叫过沈虎雏去家里喝枣子酒。他还问沈虎雏:“见过金元宝吗?”听说“没有”,胡思杜拿给虎雏看了,“原来那么小,比饺子还要小一号。”


胡思杜在32号只住了一年就搬走了,连他的长毛波斯猫也没带走。波斯猫很快成了野猫,1950年开春时,蹲在原主任家屋顶上怪叫,两眼都瞎了。


要求进步的胡思杜曾经写了《对我的父亲胡适的批判》,和父亲划清界限。但没有什么用。1957年9月21日,36岁的胡思杜上吊自杀。他的远房堂兄胡思孟赶到他所在单位时,只见大院墙上贴满了批判胡思杜和胡适的大字报。


住在32号院内4号的化学系教授孙承谔,在那个时刻,虽然不在32号院里,却一样面临决断。12岁考上清华留美预备班、24岁美国博士毕业成为北大最年轻的教授,孙承谔当时刚从美国归国,和许多旧友在上海不期而遇,“最关心的问题还是何去何从”。旧友们劝他带上家眷一起去台湾大学教书。孙承谔回绝了,分别时,他们彼此笑着说:“等10年以后,咱们再看谁做得对。”



孙承谔


孙承谔在文革中被当做“走资派”打倒,当年回国的经历,被认为是“被国民党派回来的”。很多年之后,儿女们问孙教授是否后悔,他仍旧回答:“我觉得我做得对。”


要知道中老胡同32号的更多故事,推荐大家都去看看《中老胡同三十二号》。好友孙琰的母亲、北大西语系教授陈占元的女儿陈莹先生是三十二号的一份子,也参与了这本书的撰写和编辑。得知我要写这条微信,陈先生还给我发了32号胡同的房屋分布图,特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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