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维钢：怎么办？新来的领导是个门外汉

源济

怎么办？新来的领导是个门外汉

2017-01-24 万维钢 罗辑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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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特朗普当选总统以来，美国知识分子和文艺界竞相抒发自己的悲观情绪，如同亡国了一般。

最近看《纽约人》杂志，有篇文章讲的是拉斯维加斯每年要消耗6万吨虾的事儿，作者是这么开头的：

特朗普当选总统后，我头脑中有太多黑暗的想法，每天凌晨3、4点都会从噩梦中惊醒，为了排解消极情绪，我只好去想吃虾的事情。

1 新选的总统是个门外汉

开头提到的那位每天从噩梦中惊醒的作者，似乎有点像在撒娇。但我相信，有些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是真心实意地睡不好觉。

比如说科学家。虽然我们目前无法具体判断特朗普的科学政策，但从他之前的言行来看，他大概不是科学家的好朋友。

特朗普公开质疑全球变暖学说。他任命的能源部长是德克萨斯州前州长里克·佩里，这个人也认为全球变暖学说是个骗局，而且还曾经发表言论认为应该撤销能源部。

特朗普居然相信给儿童注射的常规疫苗有可能导致自闭症，还任命了一个跟他有同样想法的人担任疫苗安全和科学诚信委员会主席。

本文截稿为止，特朗普还没有任命他的科学顾问，绯闻人选是耶鲁大学的计算机科学教授大卫·格伦特尔。他曾从耶鲁逃课去华盛顿会见了特朗普。 

▲ 大卫·格伦特尔

格伦特尔是个有意思的人。

首先，如果他真当上白宫科学顾问，那他就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不是科学家的科学顾问——计算机科学是科学吗？再者，格伦特尔强烈批判全球变暖学说。更进一步，格伦特尔甚至强烈批判整个学术界。他在2013年出过一本书，认为美国学术界、尤其是名校，都被犹太人所把持，过于左倾、自由主义意识形态泛滥，已经辜负了美国传统价值。

所以你看出来没有，特朗普选的人，都有点像特朗普 —— 有点“反智”的气质。

2 政治的本质是分钱

我们是不是可以说，美国科学的冬天就要来临了呢？

也不一定。特朗普这一票人马似乎都是科学的外行，但外行不见得就不应该领导内行。这里面有个认识问题。

在咱们中国，科学家的实际地位不高，但是声望地位很高。一提到科学家，我们总是深表同情，真诚地希望给他们多点收入。国家把钱花在其他方面，老百姓总爱争论一下是否花费过高；但如果把钱用于科研，就像家长供孩子上大学一样，一致赞成。

我们提起科学来总能感受到一种情怀，不明觉厉。但总统可不能只讲情怀。总统“不明”，还可以问专家；总统如果“觉厉”，就容易被忽悠。

白宫科学顾问也好，总统也好，他们的任务不是“领导”科研工作，更不是直接指挥科研人员。政治的本质是“ 谁得到什么 ”，说白了就是分钱，分国家的钱。简而言之，就科学而言，总统的任务是决定把国家的钱分给科学多少，分给科学以外多少；科学顾问的任务是建议把科学的钱分给这个领域多少，分给那个领域多少。

就特朗普来说，结果究竟如何，还真不确定。

3 特朗普：不要和我讲情怀

咱们先说第一次分钱。特朗普不是科学家的朋友，他大概缺少对科学家的同情心，这对科学绝对是个坏消息。可是对国家整体来说，也一定是坏消息吗？

科学家天生想让国家给科学多投钱。前一阵中国有一个争论比较激烈的事件，谈论的是到底要不要建一个大型对撞机。有关科学家甚至站出来说：如果不掏钱建这个对撞机，中国就只能是个二流国家，想做一流国家必须掏钱建设对撞机。 

这就有点太情怀了。国家当然应该支持科研，即使饥荒和贫困犹在，我们也要探索太空。然而凡是要花钱的事儿，总应该问个性价比。

如果我花的钱多，预期得到的结果却没那么多，而且是预期能得到的物理学突破没那么多，那我是不是可以考虑把钱投到更有效率的地方 ——比如普及高等教育、升级民用技术、研发新武器，或者探索太空上去？我少建一个对撞机，怎么就成了二流国家了呢？

现在特朗普搞减税计划，美国财政收入有可能减少。如果科学家只讲情怀，要求务必保科研开支，那请问特朗普应该削减福利开支呢，还是削减教育开支？

特朗普虽然“不明”，但他对学术界似乎有点藐视的态度，没有“觉厉”，不至于被情怀忽悠。

从利益分配的角度来看，作为外行的特朗普还有一个天生的优势 —— 

他竞选成功靠的完全是自己的力量，不欠任何利益集团人情，也就没必要给哪个利益集团特殊照顾。

4 内行VS.门外汉，谁是好领导？

再说第二次分钱。科研经费，到底应该让内行分，还是让外行分？也许各有利弊。

奥巴马第一个任期的能源部部长是华裔科学家朱棣文。朱棣文是诺贝尔奖得主，对科研工作肯定没有不明觉厉，只有别人对他不明觉厉。 

▲ 朱棣文

国家的能源部长总要有点能总览全国的全局思维，可是科学家朱棣文并没有表现出来这种思维。

朱棣文之前在劳伦斯·伯克利国家实验室主导生物燃料相关领域，他就任全国能源部长之后，仍然偏向于生物燃料领域。而实际上，生物燃料的前景很有限，既解决不了全球变暖问题，也解决不了能源短缺问题，还占用大量土地，只能算是能源研究的闲棋冷子。真正能解决能源问题的其实是核电，可朱棣文对核电却持负面态度。

朱棣文的一个大主意，是反复号召美国人民把屋顶刷成白色，因为白色能将一部分太阳光反射回太空，从而减轻全球变暖。

所以能源部长这个职位，一个外行真的就不能比一个得过诺贝尔奖的书呆子干得更好吗？

5 换个外行试试，总不会更差

特朗普的科学政策具体怎样，现在还是未知数，商人当总统本身就是个未知数。但是，有各方面的权力制衡，美国总统很难为所欲为。

我不知道特朗普一定能做到什么，但我知道特朗普一定做不到什么——

他一定做不到像奥巴马那样，任期最后一年内在三个顶级学术期刊发表三篇论文。这三篇论文分属新能源领域、法学领域和医学领域，据说都是总统自己写的。这个成就实在太了不起，不但特朗普做不到，连全职的大学教授、专家学者们肯定也都做不到。我不太了解特朗普，但我真是特别佩服奥巴马的简历。

但是，在各个领域都内行的奥巴马做了八年总统，既没有带来“改变”，也没有带来“希望”。那现在换个外行，又能差到哪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