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劈柴啊是两兄弟好啊，666 啊，四季财啊！”
“喝，喝了，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前天晚上打开自己的朋友圈（为了隐私，我没有截图她们的脸），看到了初中校友，一女的，拍的几段小视频，视频内容是喝酒吃饭，一大桌子男男女女围着包房的圆桌划拳聊天。有的女的站着，踩着啤酒箱子，袖子卷得老高，豪放地吐露着我们当地的土方言使劲地干吼，比阵仗大。男的也一样，看得出来一个二个已经二麻二麻了。我们县城不太大，有头有脸的人数的过来，青年一代中混得比较好的，我大概算是认得完。
这一刻我感到更多的是幸运，如果我留在老家，这也将是我的日常生活。
必须可耻一下自己的是，那一刻我心中的优越感蹦出来了，觉得自己真是脱离了那个群体，真是自豪，所以给我一个朋友打电话分享了这件事儿。还好我现在不会因为看到他人在老家过着糜烂（我认为的糜烂，别人可能觉得很幸福）而感到优越了，没有以前那么狭隘了。开始更多地尊重不同的生命形态，不是吗？
对，就是日复一日的喝酒。
对，就是会遭人嫌弃的小市民。
尽管我现在也遭受嫌弃，至少自己看得起了自己。
我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那些年的暑假基本上是在酒桌上度过的。一个假期，我陪家人吃晚饭的次数不过五次，其余时间全和所谓的社会上（政府的、国企的、道上的，娱乐场所的、无业游民等）喝酒。带我的人是我的一个堂哥，他是老家的一个小科长。
他带我的原因是因为觉得我太稚嫩了，不懂老家社会上那一套，要我去混个脸熟，当然，那些年虽然喝了太多不明不白的酒，倒也是给我帮了一些忙的。
了解我的朋友知道我曾经在一个公职单位上过班，是的，我在办公室工作，有很多接待。我的顶头上司是一个真正的酒仙，一年之中在家吃饭不过五顿，其余时间全在应酬。他迷信关系的巨大作用，他感觉人情需要靠巨大的时间成本来维护，他想升迁，他想去高处，他不厌其烦地跟各种有价值的没价值的人喝酒。有时候不完全是为了应酬，只是为了满足酒瘾。我在工作的那段阶段，有他的场合就有我，我不仅要挡酒，还要负责送他回家，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我确实失去了很多应得的自由空间，但是也得到了很多不该有的公权力的照顾。
世界向来公平，它总会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偿还给你。
很高兴，前几日得知曾经的上司官至副厅，为一个不到四十岁的人表示祝贺，我也祝愿他身体健康仕途顺利，尽管我被他灌吐过不下于十次，至少他帮过我。
我在偶然的机会拿到了投资开起了餐厅，熟悉小县城的人最明白的是四个字“人走茶凉”，而我人刚来，正得人欣赏，加上项目的新颖性以及深耕了快十年（懂事之后算起）的人际关系，我的餐厅给我带来了极为优厚的回报，不得不说成为了人生的第一桶金。那个时候的钱有点像大风出来的感觉，没想到如此巨大的成功，所以我有了飘飘然，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以致于犯下了后面的巨大错误（巨大错误这件事儿以后再讲，实在是太为复杂）。
至少那个时候，我成为了我们县城的创业之星，是的，我已经离开了公职。接踵而至的是各类餐馆的老板前来取经，下午喝茶打麻将是常事，很多人又是这样那样子的熟人，加上虚荣心的作怪，几乎没有拒绝过他人的邀请。从此，我开始了酒局生活。
“给大家介绍一下啊，这是某某某火锅店的老板，只有 22 岁啊，真是年轻有为，来来来，大家敬他一杯。”那段时间里，我被拉到了各个酒局上喝酒，跟建筑商，摩配商，食品厂商，酒商，或者娱乐场所的老板妈咪公主，各色人等，应有尽有，当然还有某些体制内想发展其他事业的人，总有人牵线搭桥。虽然疲惫，但是比起颂扬，这点疲惫可以忍，我那时候活在巨大的闪光灯下。
每晚的应酬很累，深夜我总是打车回家。突然有一天晚上，我问了一个司机对于我们那个餐厅的评价，他出乎意料地说，别看他现在全城最火，死得也会很快的，我问为什么。他说：
那个老板是我儿子的同学，据我儿子说很会经营社会关系，很多人买他的面子，而他的大哥在我们这儿混得这么好，肯定很多人去捧场，但是兄弟啊告诉你，我们这些出租车司机看的多了，不靠味道的餐馆做不久的。没有那么深厚的人情，人情会变的，现在罩他的大哥风光还好，要是他大哥哪天不在这里当官了，哪个还去买他账呢？
我本来想反驳说那家餐厅味道很好啊，但是转念一想他说的也是，我就闭嘴了，到了下车。回到家我久久不能释怀，这是我从他人口中第一次听到有人剖析餐馆的成功原因，我一开始坚决拒绝相信，找了一万个理由来说服自己餐馆的成功靠的是味道和管理。我发了短信给我的以前的同事，我问他们好吃不，几乎同一答案，好吃。敏感的我觉察到了不对，我知道可能真被出租车司机说中了，我开始有了一定的危机感。
果不其然，一阵新鲜劲儿的高峰之后，餐厅的营业额滑了下来。我给顶头上司打电话是我的情况，他说晚上就在你那儿，定个连包房，两桌人，晚上我带人过来。
那晚上来的都是新晋的非正式职工，第一天到我们那儿，支援某个对口单位的，今天算是接待宴，我也在陪吃。席间，他说道，这儿是我小兄弟开的，大学刚毕业不久哦，希望大家多照顾捧捧场咯。果不其然，第三天晚上，真有他们中的人来吃饭了，还带了其他人来。
我感谢顶头上司的安排，他对我说叫我多去结交新人，多去应酬，别人安排饭局的话，尽量留在自己餐厅，要发挥作用，找借口说在自己餐厅吃饭更方便，让那些求我办点事儿的人懂得来照顾我。往后的每天，我不等着被约了，我头一天晚上喝完酒都是在思考明天约谁，早上睡觉醒酒，下午打牌陪人，并打电话邀约，晚上就开始喝酒，在酒桌上渐渐地跟当地的地头蛇们一来二往地混成了忘年交。加上我努力去改进口味和服务，慢慢地，生意又回到了最佳的状态，那段时间我很满意。
我们老家似乎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家里开火少的家庭貌似很有地位。大概意味着有人邀约，有人宴请，说明混得好，而那些下班之后灰溜溜就回家的人，肯定是不受欢迎的人了。所以，在我的朋友圈，至今这些人只要出去吃饭喝酒，必定会发聚会的各种照片，以前我也是其中一员，还好我自己逃了出来。他们现在也过着这种日复一日地生活，我没有办法去批判，那只是人家的一种快乐，还是坚持那句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又怎能去猜测他们是否幸福。
我想表达的是回老家养猪的你不太可能那么单纯地养猪，你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跟老家的人情世故作价值交换，你要开拓市场、你要办生产许可证、你要找场地，你做什么，都需要依靠人，而找人，要么你拿钱，要么你有情，老家的天下，并不是那么简单。如果你做好了一切准备回老家发展，我祝你前程光明。
我小学初中高中一共读了四个班，累计两百多个同学，据不完全统计（联系不上）加上预测，现在待在老家的只有不到二十个人。而这二十个人几乎都在中学时候错过了最好的教育机会，他们现在大多已经结婚生子了，跟我们走的是另外一条人生。我的小学同学还好点，家里经济条件很多都很好，只有两个在老家，初中有十多个都是做的建筑、厨师、营业员等行业（在此没有看不起这些职业，只是客观阐述）。人生，是要靠选择的，是有得选的，为什么不离开北京？
上个月四号，我在五道口和我两个高中同学喝酒。我们中午随便吃了点，下午找了一家桂林米粉坐在人家店里从下午两点喝到了晚上十点。喝高了，我问一个以前在互联网公司上班的同学为何不回去？他说道，我们大学班上十二个男的，五个北京本地人，七个外地人，现在都在这里，我们每个月都有聚会，我哪舍得回去啊？你也知道我这个专业老家不好就业，回去了当网管吗？我哪敢回去嘛？
在去往火车站的路上，我问出租车司机，你们觉得外地人来北京怎么样呢？
“牛逼啊，能留下来的都他妈挺牛逼的！”
我踏上了去东北的列车，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给我那个准备留在北京同学发了个信息“兄弟，我会回来的。”
是的，北京对于我个人的吸引力太大了，在北京求学过工作过生活过的人都明白，再此我不阐述。我最迷恋的是每次去清华北大总能看见爸爸妈妈带着自己的孩子来感受校园气息，我在幻想要是自己的儿女也在这里长大，是不是考上清北的可能性要比我的老家稍微大点呢？而我老家的县城，至今没有高等教育，只有两所职业高中。
我怀念着北京的博物馆图书馆，怀念那里的大学的美好气息，喜欢那里青年人的朝气蓬勃，喜欢三里屯的年轻与活力，眷念这里的国际化，期盼着看各种演出团体甚至是学生乐队在地下酒吧的疯狂表演，向往着从这里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我不是说北京就不用喝酒了，只是没有那么夸张的结局。也许北京的一切不尽如人意，至少这座伟大的城市给了我一颗雄心不是吗？我个人接受不了老家，所以我离开，别的人，很幸福。
老家的酒吧是个神奇的存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吧。前两年，我在老家的酒吧喝酒，百分之八十的人我都认识。那个时候是不敢去轻易上厕所的，只要你自己离开卡座去厕所的路上，一般被灌个三四瓶啤酒是很正常的，太多关系你需要附和，这个喝了你不喝那个，用他们的话叫做得罪人，所以一般我都喜欢憋尿，尽量不去厕所。有时候卡座很显眼，被其他人看见了，也有主动跑过来敬酒喝的。到了后来，我实在是感觉到了厌倦，毕竟喝过来喝过去都是那些面孔，没啥大的意义，我后来再没去过老家的酒吧了。我的朋友圈还躺着几个老家爱泡吧的包工头，他们每晚继续经历着我两三年前的节奏，他们的生活也是有滋有味，也许他们永远也不会疲倦。
我个人适应不了老家的那种迂腐的气息，在圈子人的带动下我在这个酒局那个酒局交错，如果我只是想一个月挣三千多，那么我可以不去跟任何人拉关系，但是我欲望大，不想过普通人生活，所以我选择了去赌，我不后悔，只是我不再喜欢。几乎每天都有以前的酒友问我春节是否回家，而我更想的是把爸妈接到三亚过冬，而不是春节一回去就要进入无限厮杀的状态，夜夜笙歌喝个通天亮。在老家创业的几年，没有翻过一本书，求知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日夜循环的酒精。
我相信世界是公平的，你的每一个选择和努力，都给了你结果或者后果，学着去承担。
我知道很多同学即将面临毕业，也在考虑是否需要回老家工作。我不是高人，所以给不了什么好的建议。大概可能的是我的经验告诉我，你首先要明白你想要什么样子的生活，你为了你想要的生活愿意付出什么样的努力，你为了这个努力承受的痛苦程度忍耐有多深，才是你现在需要认真思考的。
跑车、游艇、嫩模，香槟，没错，
粗茶、淡饭、看书、写字，也没错。
万人簇拥，众星捧月，没错，
孤苦一生，自命清高，也没错。
人，终将得学会面对孤独，毕竟，孤独才是常态。
世界上没有放之四海皆准的普遍大道理，只有符合你个人意愿的具体路线，做出选择，为之努力，不后悔。
以你最想要的方式过完一生，我想这大概是一个普通人人生最大的幸福了吧。
而我们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只是普通人罢了。
狗仔卡
发表于 2016-11-30 10:4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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