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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之间] 李舒:喂,梁实秋,有个女的说你是鸡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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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11 05:2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喂,梁实秋,有个女的说你是鸡冠花 

 2016-10-27 李舒 山河小岁月

说冰心女士是中国“心灵鸡汤”鼻祖,大概没什么人会反对。


从《小桔灯》的“我们大家也都好了”到《寄小读者》的“一会儿朝阳就要升起,祖国方圆九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将要有六亿人民满怀愉快和信心,开始着和平的劳动”,冰心奶奶一直坚持用“爱的笔触”感动世界,比如下面这一段关于爱情的描述:


爱在右,同情在左,走在生命路的两旁,随时撒种,随时开花,将这一径长途,点缀得香花弥漫,使穿枝拂叶的行人,踏着荆棘,不觉得痛苦,有泪可落,也不是悲凉。


坦率说,我不爱喝这样的鸡汤。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那个,和wuli小徽徽大战三百回合的冰心女士。


我们的太太是当时社交界的一朵名花,十六七岁时候尤其嫩艳……我们的先生的照片自然不能同太太摆在一起,他在客人的眼中,至少是猥琐,是世俗。谁能看见我们的太太不叹一口惊慕的气,谁又能看见我们的先生,不抽一口厌烦的气?……在我们太太那“软艳”的客厅里,除了玉树临风的太太,还有一个被改为英文名字的中国佣人和女儿彬彬。


冰心奶奶的爱情,其实也并不比小徽徽差呢,无论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


是时候聊聊了,冰心女士的白玫瑰与红玫瑰——一个傻姑爷与一朵鸡冠花,都是那么可爱。



1923年夏天,像所有有理想有闲钱有成绩的小姐们一样,冰心从燕京毕业之后,踏上了赴美留学之路——她拿到了威尔斯利女子大学的奖学金。


动身之前,她收到贝满中学的老同学吴楼梅的来信,说她的弟弟吴卓也同船出国,请她多照顾。上船的第二天,冰心突然想起此事,立即请她的同学许地山帮她去找。

 

吃落花生的许地山很快找来了一位“吴先生”,冰心开口就问:


昨晚在轮船上休息得好吗?你姐姐来信说,你也乘这一班船出去。


“吴先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家姐现在江阴,她文化低,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写了信?


纳尼?


原来,这位吴桑并不是冰心要找的吴卓,而是吴文藻。


吴文藻,1901年出生于江苏江阴,他还比冰心小一岁,父亲经营着一家小米店,他于1917年考入清华学堂,这次是去往美国达特茅斯学院念社会学。


这两个人,就这样,有点囧的相识了。


后面更囧。


在船上,冰心小姐当然非常popular,每个男生都向她表示殷勤。因为之前认错了吴文藻,冰心有意缓解一下这尴尬,于是就邀请吴文藻和她一起玩丢沙袋的游戏。


然后,吴文藻拒绝了。(少年们,这就是你们注孤生的原因啊!!!)


当然,从后来的结果看,这也许是一种策略,在冰心眼里,吴文藻显然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他成功地引起了冰心女士的注意。


冰心不屈不挠,再次和他攀谈。两人从诗词歌赋谈到生活理想,结果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吴文藻同学一直在强调,不能白白留学,要好好读书,好好学习文化知识,报效祖国。要知道,那时的冰心已经发表了诗集《繁星》和小说集《超人》,船上的青年们都争着向她献殷勤,夸她的文采好,是才女(那时候才女这个词还是褒义词),可是吴文藻同学听说冰心说文学,马上问:


“有几本评论拜伦和雪莱的书,都是英美著名的评论家写的,你看过没有?”

“没有。”

“你学文学的,这些书你都没看!这次出去,要多读一些书,如果不趁在国外的时间,多看一些课外的书,那么这次到美国就算是白来了!”


撩妹技能战五渣。


冰心女士心里暗暗想:恩,我记住你了。




旅行结束了,留学生们各奔东西,冰心刚到卫斯理女校,便收到许多船上伙伴们的来信,都是那些男孩子的,洋洋洒洒写了好多。冰心急着寻找那个名字,结果——


吴文藻只寄了一张明信片。


啊啊啊啊啊,冰心小姐抓狂了。于是,在给那些长信回复了一张标准版明信片之后,冰心给吴文藻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


这两个人,在这样的气氛下,开始交往起来了。

 

后来吴文藻的女儿吴青开玩笑地说,我爸爸是以特殊的方式追求我妈妈。

 


吴文藻确实用自己的方式关注着冰心,比如他会给她寄许多定制的信纸,上面印着她名字的缩写;他买了文学的新书,自己看过,把重点画好,再寄给冰心;听说冰心生病,他还特意去青山沙穰疗养院探望(但是拉着同学一起去的)。

 

1925年春,梁实秋、闻一多等人在波士顿公演一部中国戏剧《琵琶记》,并邀请冰心出演一个角色,她给吴文藻寄了一张入场券,这意义不言自喻。


然而,吴文藻以功课太忙为理由,推辞了。事后,他告诉冰心,自己还是有点自卑。但在演出第二天,他却赶到波士顿,出现在冰心面前。


两个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那一年的某日,冰心的导师L夫人忽然问她,你写过情诗吗?冰心不好意思地回答:最近刚好写了一首,题目就叫《相思》:

 

躲开相思,披上裘儿

走出灯明人静的屋子

小径里冷月相窥

枯枝——在雪地上

 

真是热恋中的人写出来的诗。


顺便说一句,两人公开热恋的1925年,吴文藻把冰心介绍给自己的室友梁思成看,梁思成说挺好挺好,我未婚妻也在这里,不如我们一起去春游野餐吧,于是留下了这张郊游的照片:



 

这是她俩唯一一张合影。

 

 

1926年7月,冰心从卫斯理毕业了,吴文藻则于1928年获得哥伦比亚大学社会学博士学位。


郎才女貌。


吴文藻为了冰心,退掉了家里给他订好的亲事,那位女子听说了他的故事,一言不发,同意了退婚,据说之后一生未婚。

 

1929年6月15日,星期六,29岁的冰心和28岁的吴文藻在燕大的临湖轩举行了婚礼。婚礼十分简单,主婚人是司徒雷登,客人只有燕大和清华两校的同事、同学,待客的也只有蛋糕、咖啡和茶点,仅仅花了三十四元。

 



新婚之夜是在京西大觉寺度过的。那间空屋子里,除了自己带去的两张帆布床之外,只有一张三条腿的小桌子——另一只脚是用碎砖垫起来的。


结婚并没有改变吴文藻的呆萌本色,举几个例子:


吴文藻的书桌上有一张冰心的照片,冰心问:“你真的是要每天看一眼呢,还只是一种摆设?”吴答:“当然是每天要看。”有一天,吴文藻去上课,冰心把阮玲玉的照片换进相框里,过了几天,吴文藻完全没有发现。#于是要跪搓板#


吴文藻去城里看老岳丈,冰心让他去买几块萨其马点心。到了点心铺,伙计问买什么,吴文藻想了半天,说:“买马。”——因为在家里,他们的儿子管萨其马叫“马”。


某日,冰心接到一个电话,是绸布店打来的:“吴太太,您要买一丈的羽毛纱?”冰心听得很糊涂,原来,她让吴文藻去买一件双丝葛的夹袍面子送给岳父,到了绸布店,他却忘了,只说要买羽毛纱。老板觉得狐疑,决定打个电话来确认,这才明白。

 



冰心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于是说:“他真是个傻姑爷!”


父亲笑了,回答:“这傻姑爷可不是我替你挑的!”


后来,他们到云南,梅贻琦来吴家度周末,来的都是原清华的师生好友,冰心就写了一首宝塔诗来嘲笑清华的男生们:


香丁

羽毛纱

样样都差

傻姑爷到家

说起真是笑话

教育原来在清华


梅贻琦听完哈哈一笑,在后面加了两句:


冰心女士眼力不佳

书呆子怎配得交际花


冰心听完,只好承认是“作法自毙”。

 




冰心和吴文藻相识的那条船上,还有另一个人,这个人叫梁实秋。


在上船之前,梁实秋曾经写文章批评冰心的诗歌,两人的初次见面,也是尴尬的:




演《琵琶记》的时候,梁实秋饰演的是蔡中郎,谢文秋演赵五娘,冰心演宰相女。按剧中情节,是宰相女看上蔡中郎,而蔡中郎却有意于赵五娘,相思人不得婚配,只得徒唤奈何。后来谢文秋与同学朱世明结婚,冰心调侃梁:“朱门一入深似海,从此秋郎是路人。”后来回到国内写文章,梁有时写文章便以“秋郎”为笔名,到了老年,又自命为“秋翁”。


《琵琶记》中的“逢场作戏”倒是引出了另外一个人的感叹,他就是已经改到英国留学的许地山,“后来顾一樵给我看了一封许地山从英国写给他的信说‘秋实有福,先在舞台上做了娇婿’。”


梁实秋和冰心的关系,绝对是红颜知己。很多人传说冰心的绯闻男友是张恨水,更以讹传讹,说张恨水是因为冰心才取名“恨水”,乃是“恨冰难为水”的意思,这当然是谣传,张恨水和谢冰心两人一生都未谋面,谈何暗恋。


但梁实秋和冰心不一样,他们在一起,有一种难得的放松。


1931年11月下旬,徐志摩遇难后没几天,冰心给梁实秋的信中,把徐志摩贬低了一通之后,笔锋一转:


我近来常常恨我自己,我真应当常写作,假如你喜欢《我劝你》那种诗,我还能写他一二十首。


有一次,梁实秋乘车进城办事,途经歌乐山,没来得及下车找冰心聚叙。冰心知道了,心中老大不满,随即修书一封,向梁实秋发了牢骚:


你近来如何?听说曾进城一次,歌乐山竟不曾停车,似乎有点对不起朋友!


1941年,梁实秋在北碚”雅舍”庆贺40岁生日,故旧新朋齐聚一堂,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宴会后,梁实秋乘着酒兴,一定要冰心在他的一本册页簿上题字,冰心写道:


一个人应当像一朵花,不论男人或女人。花有色、香、味,人有才、情、趣,三者缺一便不能做人家的一个好朋友。


我的朋友之中,男人中只有实秋最像一朵花———


走笔至此,围观的朋友忽然爆发出一阵不平之鸣,有个叫顾毓珍的,竟大声吵嚷起来:“实秋最像一朵花,那我们都不够朋友了?”


冰心接着写下去:


虽然是一朵鸡冠花,培植尚未成功,实秋仍须努力!


 “文革”初期,正在台湾的梁实秋听说冰心与丈夫吴文藻双双服毒自杀,悲痛之余,写了《忆冰心》在台湾《传记文学》杂志发表,文末附录了冰心历年给他写的信。


过了两年,知道是误传,梁又在《传记文学》上著文更正。一面欣喜冰心夫妇仍活着,一面又不能不感伤夫妇俩在“文革”中受的磨难,引述唐向森的文章说,他俩还活在人间,刚刚由湖北孝感的“五七”干校回到北京,这两口子如今都是七十开外的人了,“都穿着绉巴巴的人民装,也还暖和”。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梁实秋的二女儿文蔷回北京探亲,替父亲去看望冰心。据说,梁先生带给冰心的口信是:


我没有变。


冰心的回答是:


你告诉他,我也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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