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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大选] 云也退:美国政治制度让恶人不能作恶,却不能阻止愚人犯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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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9 07:2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云也退:美国政治制度让恶人不能作恶,却不能阻止愚人犯愚 

 2016-11-09 云也退 大家



文 | 云也退


写出来的书,过了好几十年,依然每天都有人读,每天都被引用,被提到,还经常因为触到了热点而隔一段时间就被热议,一个作者做到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以写历史出名的巴巴拉·塔奇曼,就是这么个舍我其谁的作者。


巴巴拉·塔奇曼


在塔奇曼的全部作品中,为她第一次赢得普利策奖的《八月炮火》(第二次赢该奖的作品是《史迪威和美国在中国的经验》)被提及的次数应该是最高的,这本书写的是1914年8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全过程,对它一般的梗概是,欧洲列强、一众政军要人,是如何揣着各自的心思,凭着各自的经验,各自对形势的认知来应对眼前要务,不知不觉形成一股合力,一步一步将一片大陆推进残酷的战火的。和二战不同,在一战前夕,并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地想要发动一场战争,相反还有不少人是各自国家敢于任事的忠臣能吏,可是最终,他们促成了一桩巨大的愚行,用另一本写一战的名作的书名来说,是一群“梦游者”。


《八月炮火》发表不到一年就卖出七八万册,经典地位早有定评,不计其数的引用证明了一切,而且它还起到了“资治通鉴”的作用——影响了政治家的抉择,甚至改变了世界政治进程的演变。1962年10月,赫鲁晓夫宣称已经在古巴部署了核弹头,将了约翰·F.肯尼迪总统一军,关键时刻,肯尼迪沉住气,从军事部署到外交斡旋交手几个回合,终于迫使苏联人撤走了莫须有的核导弹。巧妙解决古巴导弹危机一事,当属这位悲剧总统生涯里的高光。


约翰·F.肯尼迪


后来内幕披露,肯尼迪和他的幕僚集团其实差一点点就要动武了,但他刚好在几个月前读完了新获普利策奖不久的《八月炮火》,想到欧洲的前车之鉴,倒吸一口凉气:执超级大国之权柄,必须谨慎啊!只要一步走错,将来就会有人(如果还有人从核战中活下来)写一本《十月导弹》。


我最近读塔奇曼晚年所著《愚政进行曲:从木马屠城到越南战争》,愚政二字,笼统地说,是指决策者做出的决策不仅不符合国家利益,而且南辕北辙,酿成大祸。在写到肯尼迪时,塔奇曼没有提到《八月炮火》对他的影响,只是赞许了他解决古巴危机一事提振了美国政府的信心,也维护了国家在国际上的声誉。同时,她还特地提了一句,赫鲁晓夫在古巴部署导弹“只是一个胆大包天的赌博行为,并非关系到苏联的切身利益”,据此,赫鲁晓夫不仅做出了“愚政”之举,还差一点挑得肯尼迪也失去了理智。如果两个人当时斗起气来,各自按下了红色按钮……我不敢往下想了。


对肯尼迪而言,赫鲁晓夫会干出什么事,是完全不可预料的。他只能先控制好自己,然后用尽理智人的清醒和周密。然而,现在的美国正有一定几率票选出一个赫鲁晓夫式的人物做他们的总统——同样一嘴的大国主义话语,同样摆出一副对与本国为敌的人要赶尽杀绝而且志在必得的姿态,搭配同样难料的乖戾性格,甚至连相貌气质都酷似:唐纳德·川普,如果他上台,如很多分析家所说,世界人民都得自求多福了。


赫鲁晓夫


“病态的思维中产生的强烈偏见,对政府而言极其危险:如果这种情况与至高无上的权力结合起来就更麻烦了。”这是《愚政进行曲》中评价乔治三世的一句话,正是这位英王,因其无知、鲁莽、狂妄、充满偏见的性格而最终丢失了北美殖民地,成全了美国的诞生——幸好那个时候还没有核武器,更幸好的是,后来当人们开发出了核武器时,他们总算很快认清了它会带来什么。可以断言,当年肯尼迪的理智拯救的不只是美国。在长崎和广岛之后,美国和苏联,以及英国、法国、中国等等,都研发出了比1945年威力更大的核武器,但至今谁也没有用过,因为理智告诉这些国家的首脑,爆破一时爽,随后是一条不归路。


人是靠不住的,所以必须有良好设计的制度。美国的政治制度素以能最大限度地制恶著称,让恶人不能使恶,但是它并不能阻止愚人犯愚。川普先生一边声称要对ISIS和它背后的邪恶国家严惩不贷,另一边,不止一次地有报道说,他当着国防专家的面,请其考虑使用核武器的必要。这没法不让人想象,是不是在川普的心目中,原子弹是可以随便扔的。


行愚政的政治家都有着相似的个性,比如说,都有着把事情想得简单的倾向,这就是偏见造成的,偏见让人不周,严重的偏见让人虑事严重不周。塔奇曼写道,乔治三世没有受过很好的教育,美洲殖民地造反,他心里只知道要征服,但“决不操心如何征服”,有什么手段能即时拿来用的,他就会去用;他的重臣桑威克勋爵也一样,始终相信最终英国一定会使用武力征服美洲。他们“自认为英国实力更强,诉诸武力似乎总是最容易的解决方案”,跟川普的心态和口吻比比,真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那些深度忧心大选结果的分析家,巴不得每个人都去读读塔奇曼,1912年出生、1989年逝世的塔奇曼本身是民主党人,写起文章来却是高贵典雅,她的书中处处在给为政之人提醒,去除偏见,戒虚夸轻躁,戒胆大妄为,谨防在一时冲动下做出与本国利益背道而驰的决策。肯尼迪在古巴危机上的表现很好,但在越南问题上却不可原谅地犹豫不决,迟迟不撤军,在塔奇曼看来,只要衡量一下切身利益,肯尼迪就该知道退出越南是最明智的,也是不可避免的选择。


当然了,川普也不读书,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是个能从历史中汲取教训的人,不看书就没法交流,更加重了他的行为的无法预测性;支持他的人以受教育程度低下者为多,这点恐怕也是没有疑义的。盛大的全国选举将个体之间的小差异扩大为一天一地的鸿沟,从来就是如此。不论结局如何,美国人给自己玩了一次轮盘赌,枪里两粒子弹,起码有一粒是真的。


原标题:《在大选之日读巴巴拉·塔奇曼》

题图为:美国选民制作希拉里和川普的玩偶


【作者简介】

云也退 |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独立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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