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祯兆：日本电视剧里的家庭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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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祯兆：日本电视剧里的家庭暴力 

原创 2016-08-25 汤祯兆 大家

文 | 汤祯兆

千禧年之后，日本家暴成为了严重的社会问题，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与此同时日剧也不断把家暴主题融入剧情中，透过流行文化以曲线的方法，表达社会舆论在这方面的看法及不满。

▍家暴的严重性

或许先从定义的角度，了解一下日本的家暴语境。日语的说法是“家庭内暴力”，但媒体上的用法大多以DV名之，即Domestic violence的简称。

从字面上而言，好像两者所指同一现象，但前者仅指在家庭内，即Family violence。而DV则可包含IPV(Intimate partner violence)之义，除了家庭成员内的牵涉的暴力问题外，还可以是同居中的密友，而且形式及对象也更多样化。

可以是经济暴力(如禁止伴侣外出工作)、社会隔离(如限制家人外出)，以及其他更一般化的性、身体及心理虐待；而对象除伴侣也可以是针对老人及小孩而发，可说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从严重性而言，日本网站上统计的家庭暴力数字，由2002年至2009年一直在攀升，每年由一万四千暴升一倍至二万八千宗。而2006年的数据显示，被害人与加害人的关系中，有72.8%为婚姻关系。另外提出咨询请求的受害人当中，有98.8%为女性。

亦有人指出，以上数字不过属冰山一角，因为一般而言，一旦DV的受害人为男性，大部分均会选择缄默，皆因传统上及社会上对男性的定型角色均不认为弱者。

据横滨市2009年的市内调查资料，发现有43%的男性反映曾有受害经验，可从而推断真正的情况与官方数字也会差异较大。

而日本社会也早已因家暴问题，演化为大众瞩目的耸人听闻案件。96年便曾发生北方町猎枪杀人逃走事件，犯人追赶因家暴问题而离家出走的妻子，最终在妻子栖身的友人家中，用猎枪把介入调停的友人枪杀，逃亡后最终被逮捕归案。

另外，2001年还有另一宗和家暴有关的严重案件──伊势崎市同居女性饿死事件。犯人是无业游民，但先后曾两度结婚，一共有四名女性曾与他同居交往，她们全部都是DV的受害者，其中一人最终更因生存环境的恶劣，活活被饿死，由此可见家暴的恐怖可怕一面。

事实上，日本媒体早把针对不同形式的DV事件作广泛报道，也惯以“DV男”及“DV夫”来命名有暴力倾向的家暴男子，连娱乐圈也不例外：著名演员真木藏人就因为被女伴报警投诉，事件曝光后也直接令到他的星途大受影响。

可是现实上，DV问题仍趋激化，有人指出因为女性担心家暴曝光后，自己没有独立生活能力，所以倾向哑忍苟活；另外政府提供的家暴保护设施保密程度备受质疑，也让受害人求助的门路也大受限制，导致局面不断恶化。

▍由《侦探的侦探》到《直美与加奈子》

2015年7月至9月富士电视台“木10剧”(星期四晚上十时播放)《侦探的侦探》，正好以受家暴的主妇为一重要线索。纱崎玲奈(北川景子)饰演一名因妹妹惨遭跟踪狂杀害，于是愤而自行训练成为一名侦探。因为妹妹的行踪是被名为“死神”的侦探泄露给跟踪狂，于是她决意成为“反侦探科”的一员，专门针对侦探的恶行调查及加以对抗，希望找出“死神”为妹妹报复。

其中一个片段，就是针对“死神”为DV夫提供协助，令到本来在庇护中心的DV受害人行踪被DV夫知道，让她们的安危再次受到威胁。剧本的设定上，已充分流露出对DV受害人的庇护保密程度，出现严重的不信任，更令人动辄怀疑由上而下对家暴问题的解决决心。

▲ 《侦探的侦探》海报

不过成为全国话题焦点的，是刚播完的《直美与加奈子》(富士“木10剧”16年1至3月)。直美(广末凉子)因发现好友加奈子(内田有纪)一直被丈夫家暴，在受到工作上的客户李社长(高田淳子)的鼓动下，于是毅然提议加奈子合力进行杀夫计划。

在家暴的问题上，此剧的立场十分明晰。加奈子不下一次向直美表明面对家暴的无力境况──不可能离家出走，否则老家必定会受到滋扰，而且也不可能忍瞒行踪，最终一定被DV夫寻回；自己也没有独立生活能力；一旦曝光，只会更孤立无援，甚至祸延他人。

加奈子的自白，基本上已把日本社会中作为DV受害人的主妇心声，加以归纳整理剖陈吐出。此所以当李社长说出剧中的经典对白后：“那种男人没有活着的价值！对女人施加暴力的男人，都杀掉吧！”直美也立即好像恍然大悟，知道了和加奈子应选择的出路。

有趣的是，两人的杀人藏尸计划，最终也因为破绽重重，被DV夫的姐姐(吉田羊)侦破，就在两人被捕前的瞬间，日剧安排了一开放式的结局(奥田英朗的原著小说也是以开放结局作结)──两人已过了日本海关的安检，准备搭乘前往上海的飞机，而追捕的警察也已赶到机场，剧集就于此结束。

▲ 《直美与加奈子》海报

在犯罪主题的流行小说上，不少作品即使在剖析犯罪者背后的因由之余，也不敢逾越恶有恶报罪有应得的潜规则底线。例如角田光代的《纸之月》，主角梅泽梨花即使逃亡至东南亚，最终亦被当地的执法人员发现而绳之于法。

但《直美与加奈子》则以开放结局告终，结束后更牵起广泛的社会讨论，当中不少女性均表示希望两人可以成功逃脱，不用因杀死DV夫而受到制裁。背后也曲折地反映出日本女性对DV问题深受困扰下的无奈申诉，可以看出日本社会DV困惑的无远弗届程度。

最后岔开一笔，《直美与加奈子》也不妨视之为一中日友好剧。当中饰演李社长的高田淳子人气暴升，除了因为在造型上及口音上，均演绎得维妙维肖外，她一力肩担协助直美与加奈子出逃的角色，更加得到日本女性的投入认同。

此外，由DV夫一人分饰两角而衍生出来的中国籍男子林龙辉(佐藤隆太)，同时是一温柔可亲的人，对加奈子一往情深，同样为协助她们逃亡而犯险。两人的角色刻划，都是正面人物，令观众对日剧中的中国人形象有耳目一新之感。

【作者简介】

汤祯兆 |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香港影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