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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心声] 当一个父亲的儿子变成了他的女儿 | 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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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27 11:3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当一个父亲的儿子变成了他的女儿 | 短故事 

 2016-07-26 Talusan 李泓东 人物


我专横的父亲在我变性期间一直支持我,但直到我能真正面对他时,我才真正成为一个女人。



文 | Meredith Ramirez Talusan

编译 | 李泓东

来源 |  narratively



那是2001年6月,我妹妹朱诺16岁生日会的前一天晚上,我给我爸打了个电话。

   

「我明天坐公车来,差不多5点左右到。」我说。「我会化着妆,穿着女人衣服来。提前跟你说一声,免得你看到太惊讶。到时候我们可以谈一下。」

   

如果我表现得轻松自然,也许就没什么大不了。

   

「那就打扮漂亮点。」爸爸回答道。

   

我不敢相信这办法竟然奏效了。我一直强装冷漠,没想到他竟然接受了。我一下子放松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马上把电话挂断了。


爸爸之前做过社工,帮助过很多无家可归的艾滋病患者和流浪汉。因此各式各样的同性恋、怪人他都见过。但我没想到,当讨论对象是我的时候——他的长子,他能表现得如此漠不关心。

   

在当社工之前,爸爸是一个出租车司机,白天开车,晚上还去夜校上课读学位。那时他老吹嘘自己在学校成绩全是A,不过我发现他读的课程极其简单,不像我在哈佛学的那些。就像我们之前:作为一个父亲,他总是想证明他比我更优秀。而我却毫不相让,因为事实并非如此。爸爸坚定地认为,我的成功离不开他明智的培养方式。其实他没培养我,我童年的时候他在菲律宾日日醉酒,不过他还是可以说是基因遗传的关系。

   

他这种固执的自信在我性别转换期间给了我很大帮助。在妹妹的生日会上,我当着200多人,穿着黑色紧身礼服裙,化着比妹妹更精致的妆。而父亲只是简单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还向每一个人介绍我是他的孩子。




几周后的一个周末,我已经从波士顿回到了纽约,我的继母告诉我当她收拾屋子的时候听到有一些亲戚朋友很不赞成我这样。我问了爸爸这事儿,他说他对我的看法与别人毫不相关,如果他们要对他的孩子说难听的话,那他就不再见他们。

   

我回到镇上,因为我想当面告诉他们我已经合法地改变了我的名字和性别。我们家的安排一向没那么正式,因此我只是在晚餐后开电视的间隙说了一声,他们应该叫我梅瑞狄斯,还有在指代我的时候应该用这个「她」。

   

「我想这不重要。」爸爸说。

   

「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回答。

   

这是在美国变性爸爸没想到的一点,很多女性化的男子在某种程度上是以不回老家作为目标的。因为在菲律宾有很多女性化的男同性恋,他们在公共场合化着妆,穿着女性衣服,但不会改名字。

   

我非常感谢父亲的支持,所以在这些细节上反倒不好意思强迫他。接下来的几周,我总试图温柔地提醒他叫我的新名字。因为有一次晚饭后他与我起了争执,他说:「你现在是一个女人了,不要再这样咄咄逼人。」我意识到他接受我的同时,对我有了一个新的期待。我想尽可能地调整自己,毕竟我需要一直往前走。

   

我尽量不再去争辩什么,但实际上父亲还是一直叫我过去的名字,也就是跨性别者所说的「死名字」,这让我很困扰,我试图让他别再这样。谢天谢地,还好菲律宾语里没有性别代词,所以这种情况也不是常常发生。不过随着我跟之前的那个「我」心理上的距离越来越远,我就越难接受别人叫我以前的名字——有时候仅仅是说出那个名字,我就会感到非常难受。

   

感恩节那周,父亲在曼哈顿的公交车站接我,回家的路上我们共进了晚餐。关于我该怎么生活,他还是固执已见。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不过他还是一直叫我的「死名字」。


「***(作者之前的名字),你应该去纽约读研究生。」

   

「***,你可以搬回来住。」

   

「***,如果我有你这样的机会的话,我会做得比你好得多。」

   

这时一个侍应生经过,父亲抬手指着我说:「给『他』倒点水。」我当时化着浓妆,穿着高跟鞋。那个侍应生幸灾乐祸地笑了,然后把我杯子里的水加满。

   

在回家的车上,我提醒他不能再叫我之前的名字,而且要记着对我用这个「她」。

   

「我是个老年人。」他回答说。

   

我告诉父亲,当他叫错我的性别后,那个侍应生看我的表情很奇怪。父亲说他总是把男人叫成「她」,女人叫成「他」,他一直弄不清楚,因为这些在菲律宾语里都是一个词。

   

「如果我记得住,我会这样做的。」他看着外面的马路心不在焉地说。

   

红灯的时候,我打开了车门,下车冲了出去。我拽着一件超薄的花呢大衣来取暖。我恨父亲,恨他的顽固,恨我自己和他一样,不能让这场争执就此过去。尽管我知道他对于我性别的认识已经根深蒂固,就跟这个社会对我的拒绝一样,他不能接受真正的我。车一直跟着我,穿过三条黑暗的街区。我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用高跟鞋跺着地。街上的路灯照在树上,在地上形成了黑黄交织的图案。一阵微风吹过,我的眼睛黯淡下来。


后来我们都到了同一个十字路口,我太生气,就没停下脚步。我跑着穿过马路,当时正有一辆车加速驶向这个路口,我感到自己的脚踝因高跟鞋失去了控制,只能跳着挪几步,避免被车撞到,我感到车驶过来的风力擦伤了我的后背。

   

「你想死吗?」爸爸大声喊道。「快给我上车!」

   

「你知道你会害死我吗?」我大声回应。「告诉别人我是个男人!」

   

剩下的路我还是走了回去。那是倒数第二次他叫我过去的名字。



爸爸一直想陪我去泰国做手术,不过他没有足够的放假时间。直到手术两个月之后,我才见到他。

   

那是一个下午,我到了他的两居室公寓,他和我的继母、两个妹妹,还有几个寄宿生一块住在那儿。夏日的阳光透过窗户射得我睁不开眼,以至于我进门时没看到父亲在沙发上打盹儿。我放行李箱的时候发出了一点声响,然后我看到父亲的眼睛微微睁开。

   

「你看起来不错。」父亲告诉我,他刚从睡梦中醒来,表情平和。他还是躺在那儿,我坐在他旁边的地板上,我的背靠着他的腿。

   

然后他说:「我不敢相信我失去了我的长子,我第一个儿子。」


我看见他的泪还没流出来就马上被擦掉了。父亲告诉我,即使他没有伴随我的成长,但他仍为我能掌控自己的人生而感到骄傲。他说他希望当时能像我这样,有勇气选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该走的路,来追求自己成为一个艺术家的野心,而不是在有孩子时被迫结婚——妈妈当时怀了我,以至于我小时候他一直用喝酒表达自己的不满。他还说尽管有时候很难,但他的不赞成也是一种支持我的方式。因为我是他的长子,他总是从我身上看到他的影子,包括我的成功。

   

「很抱歉让你感到负担。」父亲说。

   

那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听到父亲向我道歉。我让他不用担心,也希望他继续告诉我他对于我转变性别的感受。对他来说,我觉得当他的女儿比儿子更为不同。对一个男人来说,如果有同样的机会,他还是会梦想成为一个男人,而不是成为从根本上有所不同的、不像他的女人。而且这个人会以女人的身份度过剩余的人生,他能看到,但是无法真正理解。

   

「爸爸,我还是一样的那个我。」我的脸靠在他的膝盖上。「即使我变成了女人,我还是那个我。」





那次谈话以后,我变得前所未有地依赖我的父亲。我弟弟去世后的第二年,我正处于强烈的季节性抑郁中,以至于不能去康奈尔的研究生院上第一学期的冬季课程。父亲是我第一个打电话的人。他带着我的继母和妹妹,开了5个多小时的车,过来照顾了我一段时间。我不再像高中或大学时那样远离他,那时我讨厌他自以为是地认为我的成就离不开他的想法。我开始邀请他参与我的事情,跟我一块看书。他还是认为我对于我现在的性别来说太过独立,甚至还会劝我已经分手的男朋友把我追回来,因为他担心我不会再找到别人了。但我不会像之前当他的儿子时那样顶撞他了,因为作为男人我会感到他干涉了我的私生活,而转变性别后,我觉得他更像是在保护我。我第一次觉得他把我的成功归功于他,也许是种公平的说法。

   

我不知道的是,虽然这些年我和他相处得相对和睦,他和我继母克拉拉之间的婚姻关系却很紧张。从表面上很难观察到,她还是干着所有的家务琐事,同时打两份工,而父亲只做一份工作。父亲大部分时间仍然是跟朋友出去,不怎么关心她。终于在长达28年的婚姻生活之后,有一天继母决定离开父亲。当父亲拒绝接受她的决定后,她把他关在了门外。最后父亲回到菲律宾的老家,终日浑浑噩噩,烦躁不安。

 

 2011年夏天我回菲律宾的时候,发现爸爸的生活又回到了我小时候的那种状态——沉迷于酒精和毒品。他变卖了一部分我祖母的土地,来维持他现在这种生活。他甚至不愿意照顾祖母,也不准任何人走进她的房子,那是我童年时待过的房子。因为他担心我的堂兄弟会把房子从他手里抢走。于是祖母不得不搬去跟我的堂兄住,她年纪太大,没法照顾自己。


作为我们这个大家庭里最年长的男人,父亲有着很大的权利。祖母苦心经营几十年,建立房产,积累土地,供他住,供他吃。我恳求他公平地对待我的祖母,他自己的生母,他还是拒绝了。因为对父亲来说,这是他的父母剥夺他追梦的权利,强迫他太早结婚的合理代价。


在这些对话毫无结果之后,我告诉父亲我不会再和他联系了。我读过关于上瘾和协同依赖性的书,得知对付瘾君子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陷入低潮。爸爸把我视为另一个他,一个让他骄傲的延续。我想把我从他的生活中移除,也许会逼他重新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



将近4年后,也就是2015年1月的时候,我和父亲还是一直没说话。他离我半个地球之远,很容易避开他,他的生活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不过我后来回菲律宾工作了。我去看了祖母纳内 · 科罗,那时她已经跟着我的堂兄住进了马尼拉一间满是煤渣的单层砖房。祖母搬到这儿完全是为了躲避我的父亲,他甚至不让祖母在他附近开店。现在这儿离她多年来一手建立的家园和生活都很远。纳内的童年充斥着日本占领时期的暴力、折磨画面,十几岁的她不得不离开学校,去当一个勉强糊口的农民。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不懈努力,她才拥有了大片的土地和房产。

   

在她快80岁的时候再次见到她,而且在这样一个她无亲无故的地方,一个工地背后的破屋子里,我的心满是愤怒和悲伤。

   

「你能带我回家吗?」她问。

   

纳内知道因为父亲的关系她不可能再回去住,她只是想再看一眼她的房子,那儿有她和祖父的很多欢乐回忆。

   

我租了一辆车,载我们回老家。

   

交通异常的拥堵,因此一个本该4小时的行程变成了7小时。太阳落山时,我们才到了镇上的一条街上。

   

我走进房子的正门时,看到挂着一个大锁,我试图敲门,但没人回应。一个喝醉的邻居介绍自己是父亲的朋友,向我示意让我跟着他走。我想拿到钥匙,于是让祖母在车里等我。

   

之前后院有棵很大的芒果树,挡住了父亲的住处,但当我们走过那儿的时候,我只看见地上那个巨大的洞。那个洞有四分之一英里长,至少2个人的高度那么深。我们房子旁边的那片稻田——曾经是我祖母拥有的第一块土地。要是我早来2个小时,我会听到一度很熟悉的工业设备的轰鸣声,那时我的祖父会翻翻地松松土,然后把一些远处肥沃的土地卖掉。现在我的父亲通过伤害这片我祖母视为珍宝的土地,为他自己的青春时期和生活复仇。

   

我看着这个从洞里爬出来的男人,他正是我日渐憔悴的父亲。

   

「能给我这个房子的钥匙吗?」我问。「纳内只是想看看它。」

   

他说他没有钥匙,我问他谁有,他说在他的新女朋友那儿,但她现在不在这儿。我跟他说我要把窗户打破,他马上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在我面前晃着它们。

   

「这不能给你。」他说。「这些钥匙属于我。」

   

我像之前一样跟他争辩,关于他是怎么把祖母赶出来的,以及祖母只是想看一眼她的房子。我重复着这些说过无数次的话,看着他在他挖的这个巨大的洞边上拖着脚步挪来挪去,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把他推下去的画面。

   

「你不理解我,马克。」他说。「这儿现在是我做主。」

   

10多年来他第一次叫我的「死名字」,似乎在提醒我他有权利决定我的性别。不过父亲的所作所为,反而只是证明了他有多害怕,他的长子竟然变成了他的女儿,而且这个多年前承诺过不会变的人,现在抛弃了他。

   

我父亲不知道的是,我不会再试图佯作端庄来扮演一个女人。我确信自己要使用自己的力量。我比他高,比他年轻,比他强壮,我的身体没被酒精摧毁。过去的名字不再是我的弱点,叫我马克也不会再让我感到不安。相反这提醒我,我可以被叫做马克,可以跟那些像我父亲一样认为一个女人不该做什么的人抗争。

   

当他们准备从我父亲手里抢钥匙时,我的肌肉紧张起来。但父亲已经转身走开,拖着脚步朝洞里面去了。他拉着一个在下面玩耍的小孩的手,慢慢转悠,时不时把背转向我,晃着他的钥匙,咧开嘴笑。

   

「你看他。」我们的邻居说:「他现在就是个孩子。你顺着他,他就会把钥匙给你。」

   

他建议我告诉父亲我爱他,用我的女性心机去哄他,让他感觉到被保护,然后他就会同意我的要求。

   

父亲希望我做那种他从未拥有过的母亲,来弥补他失去儿子的遗憾。有了他的帮助,我才学会如何在这个世界上做一个女人。但父亲从未真正学习怎么做一个男人。他的内心住着一个害怕的小男孩,从未长大,总是希望被看见、被关心。

   

但当时我的心被愤怒塞得满满的,完全迈不开脚步。我被自己的骄傲困住了,这是作为父亲长子学到的骄傲,所以我不能像一个女儿那样放弃这样的骄傲。

   

天黑得几乎什么看不见的时候,我空手回到祖母那儿。我们一直保持沉默,后来我让司机在一个自动取款机前停车。我把自己微薄的积蓄取出来给了祖母,这当然不能让她恢复自我,但足够让她高兴一阵子。如果我不能做父亲所希望的那种母亲,至少可以做被他抛弃的母亲的孙女。这是我作为一个女人唯一能用的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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