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被烧毁的青春

源济

被烧毁的青春

文：王嫣芸

　　2011年9月17日，16岁的安徽女高中生周岩，在家中被因感情问题而对其心生怨恨的同学陶汝坤泼油纵火，烧成了重伤。该事件经微博爆出后，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2012年5月10日，该案开庭宣判，合肥市包河区人民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判处陶汝坤有期徒刑12年零1个月。如今，三年的时间过去了，正在北京接受治疗的周岩，开始学习绘画走上她艰难的涅槃之路。

　　10月22日早晨七点二十，周岩和妈妈李聪从位于北京市朝阳区的一家整形医院出发，坐公交车赶往善各庄的八点画室，她已经在该画室学习了两个月绘画。为了学习绘画，周岩开始走出医院，走出隐藏自己的黑夜。

　　过去三年来，李聪不断劝导女儿“下楼转转”，可最开始，周岩连病房门都不愿靠近。“我很怕推开房门吓到别人。”她攥紧双手描述自己的担心。

　　噩梦般的经历

　　2011年9月17日是周岩讳莫如深的日子。那天她从住读学校回家，上楼前买了盒自己最爱吃的凉皮。进门没过多久，同校男生陶汝坤就跟了上来。周岩背对着陶汝坤一边搅拌凉皮一边问对方来干什么，话还没说完，就感觉透着凉气的打火机油被浇到了头上，半分钟不到，整栋楼响彻她的尖叫。

　　经过七天七夜的抢救，周岩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不得不面对全身30%面积的烧伤。曾经那张长个痘痘都让她郁闷不已的脸颊布满疤痕，一只耳朵被完全烧掉。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自己时，周岩没有哭出声，只是不停地流泪。那之后，她特别害怕镜子。

　　大火包围周岩时，她本能地用手护住脸颊，保住了鼻子周围的三角区，手指却被烧得分不开，医生建议截肢，李聪坚决不同意，她乞求医生帮女儿把烧坏的双手剪开，“哪怕以后只能看不能用，像个鸡爪一样蜷在胸前，剪开也比不剪开好，剪开我看着不那么难受一些。”如今，正是因为母亲的坚持，这双手已经可以握住画笔。画室的李老师说：“免费接受周岩来学习，是想帮助她接触更多人，锻炼手部和腕部机能，没想到她在绘画上还挺有天分。”

　　无法面对的现实

　　转住到整形医院后，周岩总共接受了9次全麻手术，对大小19处疤痕进行修复。为了更好地取皮植皮，她需要在背部、腿部等处安装扩张器，最大的一个扩张器仅安装就花费了三小时，注水后的扩张器像个山包被周岩背在身后。夜里睡觉不能翻身，院方只能把周岩面部朝下绑在病床上。这种情况，一直要持续到半年后的取皮植皮手术。所以即使母亲反复试图带她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周岩最多也只肯在晚上六点半医院熄灯下班后和妈妈偷偷从消防楼梯下去，到住院楼侧面的一块菜地活动。周岩说她喜欢朦胧的夜色，那是她最好的保护色。因为她内心无法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李聪现在除了每隔一天陪女儿去一次画室，把更多时间安排在复健上。复健过程极其痛苦，病房墙上的复健表格里写着：哪里最紧活动哪里。最紧的部分，一旦拉伸，也就最疼。有时周岩会产生抵触情绪，“我真的受不了了，太疼了！”

　　未来怎么办

　　和周岩一起进入高中的同学去年就已经参加高考，陆续步入大学。周岩则被困在病房里，接受不了系统的教育。李聪担心女儿就算恢复到一定程度，以后能接受一些职业技术培训，但能否在求职途中受到公平对待和能否拥有正常的婚姻生活也是个大问题。现在去绘画班学习或许是个不错的开始，

　　李聪还有更加担心的事，女儿烧伤的案件，民事赔偿至今没有判定。这就需要一次又一次的司法鉴定，每次鉴定，周岩必须脱光衣服，让陌生男性丈量自己的伤痕长度。李聪认为这会给女儿带来新的心理阴影。

　　“身心恢复是一辈子的事情，现在有这家医院免费治疗，以后呢？以后我和她爸爸都老了工作不了了没有钱了甚至死了，她怎么办？就不继续治疗了吗？治疗到底什么时候有个头呢？未来真不知道怎么办。”

源济

2011年9月17日，16岁的安徽女高中生周岩，在家中被同学陶汝坤泼油纵火烧成重伤。三年过去了，正在北京接受治疗的她，开始学习绘画，走上她的另一条人生之路。摄影：郭铁流/新京报





周岩手机的屏保画面还是她出事前的照片。2011年9月17日，她从学校回到家，追求她的同校男生陶汝坤跟进了家门。周岩背对着陶汝坤问对方来干什么，话还没说完，就感觉透着凉气的打火机油浇到了自己头上，半分钟不到，整栋楼响彻她的尖叫。





经过七天七夜的抢救，周岩捡回了一条命，却要面对全身30%面积的烧伤。曾经那张长个痘痘都让她郁闷不已的脸颊布满疤痕，一只耳朵被完全烧掉。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自己时，周岩没有哭出声，只是不停地流泪。每天妈妈都要在周岩伤疤上涂抹药膏，这个过程非常的疼痛。





病床上的周岩正做拉撑练习，帮助恢复颈部和背部功能，防止皮肤和肌肉萎缩。这个复健过程极其痛苦，病房墙上的复健表格里写着“哪里最紧就活动哪里”。最紧的部分，一旦拉伸，也就最疼。有时周岩会产生抵触情绪，“我真的受不了了，太疼了！”





医院病床上，周岩在窗前发呆。2012年5月10日，合肥市包河区人民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判处陶汝坤有期徒刑12年零1个月，这个结果并没有让周岩一家满意，他们向检察院提起抗诉，却没有获得支持。





看到女儿在窗前发呆，妈妈赶紧过来关上窗户。她怕女儿想不开，从不让女儿单独靠近窗户。2012年3月，周岩住进了北京一家整形医院，总共接受了9次手术，对大小19处疤痕进行修复，整个恢复过程或许需要持续好几年才能完成。





三年来，妈妈不断劝她“下楼转转”，可最开始的时候，周岩连病房门都不愿靠近。“我很怕推开房门吓到别人。”她只肯在晚上六点半医院熄灯下班后，和妈妈偷偷从消防楼梯下去，到住院楼侧面的一块菜地里种菜。





她们在菜地种了芹菜、茄子、黄瓜等，妈妈希望这样能让周岩更多的走出病房，到外面活动。





在医院里没有人的时候，周岩会偷偷到喷泉边散步。周岩很喜欢喷泉中的雕塑《维纳斯的诞生》，神话中的爱和美之神。其他时间里，她都是偷偷呆在病房里画画，以此恢复自己的双手，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有一位志愿者定期来医院教她画画。





2014年8月，志愿者因故不能再教周岩画画，便为她介绍了一家北京的画室免费教她画画。早晨七点多，周岩和妈妈从医院坐公交车去画室。每隔一天，她就要去画室一次，已经坚持了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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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画室里，周岩很快和同学熟悉起来。画室的老师说：“免费接受周岩来学习，是想帮助她接触更多人，锻炼手部和腕部机能，没想到她在绘画上还挺有天分。”





绘画课上，老师为周岩改画。班上的其他学生都是为报考美术专业学校才来这里学习的，水平相对较高，但老师说周岩领悟很快，对周岩抱有很高的期待。





周岩的调色板。大火包围周岩时，她本能地用手护住脸颊，保住了鼻子周围的三角区，手指却被烧得分不开，医生建议截肢，妈妈坚决不同意，她乞求医生帮女儿把烧坏的双手剪开。正是因为妈妈的坚持，这双手现在才能握住画笔。





周岩的训练看到了成效，原本僵硬的手指拿起画笔也能收放自如。周岩的老师说，她对色彩很有感觉。





在绘画课上，周岩认真听老师的讲解。和周岩一起进入高中的同学去年就已经参加高考，陆续步入大学。周岩则被困在病房里，没法去上学。





在周岩学画的时候，周妈妈总是在画室找些活来干，她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激。





每节绘画课的休息时间，周岩都需要妈妈李聪帮忙按摩来缓解疼痛。妈妈担心她就算恢复到一定程度，以后能接受一些职业技术培训，但能否在求职途中受到公平对待、能否拥有正常的婚姻和生活，这些都是大问题。现在去绘画班学习，或许是个不错的开始。





下课时，周岩开心的和同学聊天玩耍。没有走出病房前，她曾经说，她喜欢朦胧的夜色，那是她最好的保护色。





烧伤之后，周岩一直害怕照镜子。虽然她已经走出病房，但妈妈还是有担心。“身心恢复是一辈子的事情，现在有这家医院免费治疗，以后呢？以后我和她爸爸都老了工作不了了没有钱了甚至死了，她怎么办？就不继续治疗了吗？治疗到底什么时候有个头呢？未来真不知道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