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图刊】1990年代漂泊在都市边缘的女孩

源济

1990年代漂泊在都市边缘的女孩

　　【编者按】赵铁林1990年代经商失败，转而在海南拍摄“小姐”。不同于多数媒体的猎奇，也没有高举道德大旗，作为自由摄影师的赵铁林深入“小姐”们的生活，跟她们成为邻居和患难相济的朋友。赵铁林镜头的指向，既是一种客观记录和批判，同时也饱含着同情和悲悯。赵铁林说：“孤苦无靠的女人确实是很悲惨的，我无论用笔还是镜头，都难以将她们的画面重新复制在人们的面前。”

 

　　赵铁林拍了十几年“小姐”，前后拍摄了100多个，深入拍摄的差不多有30多人。他称她们为“女孩子”。那些或蜷缩在阴暗潮湿的出租屋内，或在城市准红灯区昏暗的路灯下徘徊，把希望交给民工、老外和暴发户的女孩子们，经由赵铁林的镜头重新走进了人们的视野。

　　在他的镜头里，这些“小姐”都是人，都怀着普通人的情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令人唏嘘的是，赵铁林已在2009年去世，留下这些“小姐”们的镜头和文字，让我们去了解那个时代另类女孩的生活和内心挣扎。

 

　　阿V：喜欢小动物 不断怀孕和流产

　　贵州有一个叫阿V的女孩，十六岁，高中一年级。父亲是个老知青，母亲是一个知青的后代。后来父母离异，阿V被判给了父亲，但是父亲不管，他已经是一个发了财的一个出租汽车司机。她喜欢滑旱冰，找个一个年轻人当教练。结果时间一长两人发生了关系，没办法两人离家出走了。他们从贵州来到了海南。

　　很快两个人的钱都花光了。男孩子说，你接待客人赚钱吧。每个客人给三十块钱。阿V省吃俭用、辛苦赚来的钱却被男孩子赌博花掉了。当时办暂住证一张要八十块钱，她为了省这八十块钱，就陪陪当地一个治安的联防主任睡觉，主任就说行，我免了你了。

　　阿V特别地喜欢小动物，她曾经花二十块钱买了一只癞皮狗，小狗身上很多疮，她却很喜欢和它玩儿。

　　她不小心怀孕了，怀孕了以后做人工流产，因为没钱就在门口打针。她还不断地怀孕，有的时候胎儿都成形了，她就把胎儿生在厕所里头。

　　这个姑娘很单纯，她经常说以后我还要生很多孩子，但是她一个孩子也没有。她把希望寄托在她的男友身上，这个男友入狱两次，向她隐瞒了他的实际年龄，其实他的年龄比阿V差不多大了一半。

 

　　阿香：接完客后给孩子喂奶 被男友欺负

　　阿香有一个八个月大的小女儿。

　　她跟别人一起住一栋二层楼里。每层住四户，一共住了八户，男人统统不干活，全靠女孩子卖身养着。

　　阿香姑娘确实有一个男朋友，而且两个人的关系比较好，两个人从四川省到了广州中山地区，在那里的乡镇企业打工。两个人由于没有很好地计划，结果小孩出世了。小孩一出世，当时的工厂既没有产假，也没有社会保障，只好被开除了。他们流落到海口。她的男朋友出去找工作，可是回来说工作不好找。

　　他们租了一间很小的房子，在这个房子里面，阿香来接客。接完客以后，她的男朋友从楼上把孩子抱下来喂奶。如果这个客人磨叽叽不走，她不能得罪他只能接着陪他。这个时候她的男朋友就很不高兴，等客人一走就要教训她。

 

　　小丽：两任男友先后去世 差点儿跳江

　　小丽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也是四川省人。她十四岁从农村出来，为了解决家庭负担。她父亲因为某种原因，成份不好，在文革期间户口老落不到生产队，结果一生气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母亲在她七岁的时候得肺结核死了。她只能跟她外公生活。后来，她觉得外公太老了，就出来到码头上给人家洗碗、搬运东西，做粗重活。

　　长到十九岁，长得很漂亮了。男朋友小欧出现了，两个人就同居，结果孩子出生了，两个人生活得感情也很好，靠什么为生呢？男的跑运输，女的料理家务，很不错。

　　结果天有不测风云，有那么一伙越狱犯从城市跑出来了，三个人拿着枪，问小丽的丈夫：“你是要命，还是要车。”小欧要跑啊，他想我这个车这么不容易挣来的，你说抢就抢，就跟人打起来了，结果人家一枪就把他给干掉了。

　　孩子才两岁，小丽姑娘还不知道，出事儿的时候正在给丈夫做饭呢。这件事情当地报纸全都登了，当时都很群情激愤，说要严惩凶手。然而在这之后也慢慢地烟消云散了，她一分钱也没得着。孩子小，家里头只有一个老人，回农村是不可能，怎么办？就走到卖淫这条路上去了。

　　她老认为自己命不好，于是就见佛烧香，遇寺磕头。基本就这样子了，“平生三分怨，佛前一柱香”，非常虔诚。

　　她后来又有一个男朋友，是正当职业，他们两个人好起来了，这个男朋友说我不念你以前是怎么样子的，现在咱俩好好过日子。男朋友工资不低，挣了钱基本上都给她了。可是，她男朋友出车祸又死了。

　　小丽差一点儿跳嘉陵江。为了女儿，她没有跳。她带着女儿去渣滓洞集中营参观，让她受教育，给她送到重庆当地最好的学校，光借读费就三万，还买了一套房子。女儿对她来说，是支撑她生活下去的惟一信念。

 

栏目编辑|马俊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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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代，摄影师赵铁林在海南拍摄“小姐”。不同于多数媒体的猎奇，也没有高举道德大旗，作为自由摄影师的赵铁林深入“小姐”们的生活，跟她们成为邻居和患难相济的朋友。赵铁林镜头的指向，既是一种客观记录和批判，同时也饱含着同情和悲悯。【版权所有 请勿转载】





阿V是一个刚满16岁的姑娘。她父亲是浙江人，在贵阳发了小财之后抛弃了她和母亲。她的母亲在贵阳一家浴池当保管员，月薪300元。为了减轻母亲负担，阿V离家出走来到海南，不得已干起了卖淫的行当。她蹲在小卖部前，为她手中的一百元假钞而发愁。这假钞是客人付给她的服务费。





小吴是阿V的男朋友，他们是在贵阳的旱冰场上认识的。阿V是跟着小吴离家出走的。她做这个行当，小吴也是同意的。小吴平时没什么事做，吃饭都靠阿V。图为阿V拥抱着自己的爱人小吴。





当客人赖着不走时，小吴也会加入到闲扯的队列中。





有的客人办完事后，余兴未尽，会给阿V讲一些“为人之道”。





有一次，阿V一天里接待了13个客人，挣了380元钱。小吴很高兴，但看到阿V最后连穿裤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也很发虚。





阿V问小吴钱到哪里去了。





生意好的时候，阿V会请小伙子们到村子外面的小餐馆去吃炒菜。她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在前面。





阿V喜欢玩儿，她的糖球吹的很大，身边的老者一个劲地往她身边靠。





阿V最喜欢听小吴说“我爱你，我要娶你”。阿V每次听到这两句话，都会欢天喜地的跑开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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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V出落的很标致，大大的眼睛清澈如水，完全不像操持这个行当的女人。闲下来的时候，她也会像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





阿V很欢小猫和小狗，不管是自家的还是别人家的，都要抱过来亲一亲，可惜的是自家的狗往往养不了几天，日子紧了就得把它们卖掉。阿V只顾着跟小猫玩儿，不理会排队的打工仔。





除了做“生意”时，阿V总是和男朋友在一起，但有时候，阿V也会想自己的心事。





男友小吴对阿V不好，时不时地要打阿V几下。





邻家的男人闲极无聊时也会对阿V动手动脚或说几句脏话。小吴为了息事宁人，就会把阿V拽回房间揍一顿。





一不小心，阿V姑娘怀孕了。因为没有钱，她直到怀孕4个月才去做人流。





阿V做手术的地方是一家“中西合壁”的诊所。





流产手术后医生要阿V再输葡萄糖和生理盐水。





因交不起“床位费”，阿V只好在家门口输液。





流产完事以后，阿V继续卖淫。她夜里出去“站街”。看到别人的小狗，非要抱抱，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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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街”失败的阿V受了委屈，忍不住哭了起来。





赵铁林1978年考入北京航空学院，毕业后留校任教。1986年离开大学到北京计算机技术研究所工作。1990年开始经商，失败后，赵脱离研究所开始在海南拍摄“小姐”。





在海南，赵铁林以800元的价格租了一间十余平方米的房子，这是八间出租房中的一间。十六七个邻居中，大半是坐台小姐。赵铁林拿起相机，开始了拍摄生涯，最初的方式就是走街串巷地给人拍照，10元一张。





开始拍这些小姐不久后，赵铁林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发现自己拍的东西没有深度，都是一些肖像，于是慢慢地开始拍摄深度故事。





赵铁林跟他的拍摄对象很熟，他们是邻居，也是患难相济的朋友，姑娘们都非常信任他。





据赵铁林观察，这些小姐们走上这条路，并不是像人们想象得那样，是由于黑社会的胁迫。她们的家都很穷，为了生活没有更好的办法。





赵铁林不仅拍摄这些小姐在城市边缘的生活，还到了她们的家乡采访。他了解到，有些女人的老公南下两三年不归，为了自己和孩子的生存，女人就不得不“委身”他人，以得到大米和猪肉，好拿回去给孩子们吃。





有不少当了小姐的女人，其实都已是母亲。很少有带孩子出来做这个行当的。但也有例外，有一个女人就在暑假时把已经懂事儿的两个儿子接来，当自己接“生意”时，让别人把孩子带出去玩儿。





多数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能够出人头地。一个叫小丽的女人，死了丈夫，自己一个人拉扯女儿。她让孩子上重庆最好的学校，入学费一项就3万元。





赵铁林拍摄的这些小姐，每个人背会都有一段心酸的故事。她们有的人吸毒，有的人从小失去父亲或者母亲，有的人被丈夫毒打……她们都没有什么文化，本指望到大城市打工改变生活，不成想却无奈走上卖淫之路。





她们有的是在花一般的年华，有的早已为人母。即使有丈夫或者男友，也都是“吃软饭的”，这些男人自己好吃懒惰，全靠妻子或者女朋友卖身赚钱生活。即便如此，这些女人也要承受男人的谩骂和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