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奥珠宝设计师的宝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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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知道她。它们是你走进巴黎弗朗索瓦一世大街(Rue Francois 1er)上的维克图瓦·德卡斯特拉内(Victoire de Castellane)工作室时最先看到的东西。它们可不是你那些保守的、嵌满别针的鳞翅目首饰──它们更像是一群任性不羁的疯狂蝴蝶。

Photography by François Halard for WSJ. Magazine

天马行空?维克图瓦·德卡斯特拉内在她的迪奥工作室用五颜六色的蝴蝶做装饰。

不过走近一看，你会发现纷乱的色彩里有着精确的秩序：各色蝴蝶挤满 壁，开始是小小的白色蝴蝶和略大的白色和橘色蝴蝶相混合，最后在一大群巨大的蓝色蝴蝶里膨胀爆炸。就像是一种无政府状态，但是是在严格控制下的无政府状态。

德卡斯特拉内从还是个小孩子起就开始设计疯狂的珠宝，欣赏它们时，值得把这些蝴蝶铭记在脑海里──德卡斯特拉内在过去15年内一直担任克里斯汀·迪奥(Christian Dior)的高级珠宝艺术总监。之前的14年时间里，她为香奈儿(Chanel)设计时装首饰，并为卡尔·拉格菲尔德(Karl Lagerfeld)担任某种非正式的“娱乐部长”。

我在德卡斯特拉内的工作室和她会面，她正在处理最新两个系列产品的新订单，分别名为Dear Dior和Cher Dior。她在工作室从不佩戴任何首饰。她说：“佩戴首饰会妨碍新想法的产生。”尽管现在已有四个孩子，但从30年前的照片里依然能立刻认出她。那时她自己本身就像是一件时装首饰，穿着迷你裙、戴着米奇老鼠(Mickey Mouse)耳朵在夜店的桌子上跳舞。她现在仍然留着低低的齐刘海，她一直就是这个发型，脸上仍然有一丝淘气和顽皮。

她多年来设计的珠宝或许看起来各不相同，但都有着她喧嚣活泼的特色。这些珠宝不适合太过拘谨的人。以2012系列中的Dentelle Chantilly Multicolore耳环为例：大量黄 、帕拉依巴璧玺、黄色绿柱石、锰铝榴石、紫水晶、翠榴石、红色尖晶石、蓝宝石和粉色蓝宝石镶嵌堆砌在一起。德卡斯特拉内说：“我喜欢把原本不搭的颜色配在一起。这就是这份工作中有趣的地方──并不只是为了做什么疯狂的事，我感兴趣的不是这个。”

1998年，德卡斯特拉内加盟迪奥时，高级珠宝本身就像是一只被别针别住的蝴蝶。高级时装注意到了大众的呼声，时装首饰也是如此──法国人称之为bijoux de fantaisie。不过当时高级珠宝仍然只在名媛社交舞会上显得合适。德卡斯特拉内说：“就像年迈的祖母一样，自视清高，传统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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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生花?德卡斯特拉内最新的作品灵感来自动物和植物，比如她的鹦鹉玩偶。Cher Dior耳环可拨打800-929-DIOR询价。

在她加盟迪奥后不久，德卡斯特拉内设计了一系列名叫Les Incroyables et Merveilleuses的产品，意思是“不可思议和非同凡响”。该系列将德卡斯特拉内时装首饰设计的浮夸和亮闪闪的珠光宝气结合起来。戒指镶嵌着80克拉的铯绿柱石、红电气石、海蓝宝石、紫水晶和绿柱石。厚厚的黄金上镶嵌着珍贵宝石制作的水果、鲜花、蝴蝶结和小虫。

珠宝专家、《不可思议的珠宝收藏》(The Impossible Collection of Jewelry)一书作者维维安·贝克尔(Vivienne Becker)说：“她无所畏惧。那个时候，很多人都不喜欢那种珠宝，但她用颜色和体积引领了潮流。她引领了丰富饱满、充满寓意、会讲故事的珠宝的概念。现在我们处在高级珠宝复兴的时代，维克图瓦是元老级人物。”

这些珠宝散发出的洋溢热情是如此强烈，让人很容易忽略其中蕴含的严谨。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有一堆玻璃纸信封，里面是最近从香港某宝石展览会带回来的宝石。德卡斯特拉内在为一对耳环寻找蓝宝石。即使像现在这样执行已有的设计，也需要拿出这些信封来看看。她说：“我必须得这样做。一块新的宝石会改变一件珠宝里所有其他颜色的关系。这样就要求我尽力找到最佳的平衡。这是极其精密的。”

在开始画某个新设计的草图前，德卡斯特拉内就已经对最后的成品有了具体的意象。她说：“我对珠宝有一种顿悟。我会看到成品的样子。”接着她会用黏土做出模型，然后由迪奥工作坊做出树脂模型。德卡斯特拉内说：“在三维模型出来之前永远都不知道会是什么东西。这就是乐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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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奥高级珠宝Rose Dior Bagatelle戒指，拨打800-929-DIOR询价。

不过仍然有即兴创作的空间。她说：“我从不喜欢设计被固定下来。我喜欢所有东西都能逐渐演进。”她解释了为何她会突然决定给一件 石手镯加一块大大的彩色宝石。一名助理把信封里的暖粉红尖晶石全部倒了出来。这种宝石极其昂贵，极受宝石收藏家的青睐，但很少被用在珠宝首饰中。德卡斯特拉内把灯关掉，让这些尖晶石处于最差的状态。她说：“这样等我找到合适的那一颗时，我知道它看起来只会更好。”最后找到完美的那颗宝石时，她流露出了中彩票般的笑容：“看，粉色在向橘色过渡。它是鲜花的粉色，彩妆的粉色，非常有女人味！能找到它我真是太开心了。”

如果表现出一点女孩子气，她会很大方地承认。童年时光一直是她的灵感来源。她说：“这是一个五岁孩子的工作。记得你在上学时想在母亲节为妈妈做点什么东西的感觉吧？我工作的时候还是会有那种感觉。我喜欢这种感觉。”

德卡斯特拉内生于一个古老的贵族家庭，家族中不乏美学家和贵族，但后来没落了。家族美学在她著名的先辈博尼·德卡斯特拉内(Boni de Castellane)身上体现得最淋漓尽致。博尼在“美好年代”(Belle Epoque)的鼎盛时期迎娶了臭名昭著的美国铁路投机者杰伊·古尔德(Jay Gould)的女儿，并赢得了品味精致的声誉。离婚后，他在名为《The Art of Being Poor》的回忆录中冷静地记录了自己的人生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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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cieuses项链，拨打800-929-DIOR询价。

年轻维克图瓦的童年并非田园诗歌：父母在她三岁时分开了。她得到了奶奶西尔维亚·罗德里格斯·德里瓦斯(Silvia Rodriguez de Rivas)的帮助，她是西班牙的女伯爵，嫁入了轩尼诗干邑(Hennessy Cognac)家族。德卡斯特拉内对祖母每天变换的珠宝非常着迷，此后这些小玩意儿便像是对她施了某种魔法。

德卡斯特拉内说：“我记得小时候我问父亲要过一个珠宝盒。盒子是塑料的，珠宝也是。最漂亮的是一个带绿色石头的金色塑料蛇形手镯。当时我想，要是有埃及艳后(Cleopatra)的珠宝该有多棒啊！”

尽管拥有魔力，但她从不把宝石视为神 的物件。有两个故事让德卡斯特拉内印象特别深刻。第一个故事里，当时五岁的小维克图瓦拿一把钳子修理妈妈给她的金色手链。她想用上面的配件做一对耳环。她回忆道：“我把配件取下来，把镯子扔到了垃圾桶里。我说了句‘唷，我对黄金不感兴趣。’我觉得母亲对我扔东西使那么大劲感到很吃惊。但它让我有了想要真宝石的冲动。我从没有因为宝石很贵而感到畏惧。”

第二个故事里，12岁的德卡斯特拉内认为自己收集的金色宗教奖章“一点都不迷人”（她上的是一所修道院学校，她很不喜欢）。她拿着奖章到了附近的一个制表匠那里，让师傅把奖章熔化，这样就能用那些黄金做一枚戒指。她说：“并不是有意亵渎 物什么的，我只是需要找些黄金做东西。”

德卡斯特拉内很幸运，在成长过程中还有另一位守护天使的陪伴，那就是她母亲的弟弟吉利斯·杜福尔(Gilles Dufour)，他是拉格菲尔德的得力助手。他把19岁的德卡斯特拉内引进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时尚世界：她成了拉格菲尔德白天的助手，晚上杜福尔给她戴上樱桃耳环，给她穿上他亲手制作的芭蕾舞短裙，护送她去名叫Le Bal Rouge的俱乐部会所。她遇到了时装设计师瓦妮莎·苏厄德(Vanessa Seward)和索菲亚·科波拉(Sofia Coppola)等时尚圈宠儿。科波拉称她为“好莱坞的德卡斯特拉内”(Hollywood de Castellane)。

杜福尔回忆说：“她跟其他所有女孩都不一样。她像是一只有曲线的丘比娃娃(Kewpie)，但在真实生活中，她总是会做最真实的自己。” 杜福尔目前在中国的鄂尔多斯羊绒集团担任艺术总监。

《Vogue》编辑、德卡斯特拉内的老友哈米什·鲍尔斯(Hamish Bowles)说，拉格菲尔德被迷住了，她的一些风格感染到了他。他说：“维克图瓦出现在工作室的时候引起了一阵轰动。她沉迷于快餐式时尚、日式街头风格，以及服装恋物癖风格(fetish clothing)。这些对卡尔的作品产生了直接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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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奥高级珠宝艺术总监维克图瓦·德卡斯特拉内在她的办公室。

她没花多长时间就从高级打杂晋升为时装首饰首席设计师。工作很有意思，也很适合她，但制作时装首饰的重点在服装而非首饰。（比如她为某场时装秀所设计的首饰里有一条钉满锯齿状紫水晶的巨大十字架形状的项链。）她说：“这些是快速为时装秀所做的东西，材料都不是真的。”

她梦想能用上高贵的材料：蓝宝石、黄金和铂金。由于风格活泼，时装首饰就像是珠宝界的职棒小联盟。德卡斯特拉内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完善自己的创作。和五岁时的自己一样，她会购买古董珠宝，然后拿钳子进行改造。

90年代末，时装大亨及迪奥老板伯纳德·阿诺特(Bernard Arnault)找到德卡斯特拉内，请她为这个尊贵的品牌管理一个新的高级珠宝部门。尽管看似不太适合，但这样的选择是有道理的：1946年，克里斯汀·迪奥以丰富的美学风格创立了自己的时装公司，这种风格以饱满的色彩、奢华的布料以及夸张的轮廓为基本元素。鲍尔斯说：“无论维克图瓦表面看起来多像一个夜店里的孩子，她都是一个从巴黎16区来的非常时髦的女孩。”（她现在依然和丈夫及家人住在这个优雅的社区，她的丈夫是艺术总监托马斯·伦索尔(Thomas Lenthal)。）

她说：“我喜欢根据我的心情对所有有迪奥鲜明特色的东西进行组合。我喜欢把拉夫·西蒙斯(Raf Simons，迪奥现任创意总监)和克里斯汀·迪奥的作品进行混搭。有迪奥风格的花：玫瑰、铃兰、他制作的极其鲜活的刺绣，还有他的魅红。现在我对自己在迪奥作品里感受到的颜色和经典感兴趣。”（她从未与迪奥前设计师约翰·加利亚诺（John Galliano）或拉夫·西蒙斯正式合作过。）

两年前，德卡斯特拉内在高古轩画廊(Gagosian Gallery)展出了自己收藏的10件独一无二的藏品。这些收藏展现了她推动珠宝概念达到了多么深的程度。她说：“我的想法是探索一件珠宝在没有人戴时会发生什么。它是怎么生存的？”每件珠宝都像是波德莱尔式(Baudelairean)的性、毒品和精神错乱混合的鸦片梦。它们首先是物，然后才是珠宝，就像勒内·拉利克(Rene Lalique)的作品，这些珠宝的灵感显然有拉利克的功劳。她说：“做我自己的设计时，我会让自己做得更私密或更疯狂。”

但是在她的日常工作中，迪奥的传统精髓从未被德卡斯特拉内遗忘。她那硕大的鸡尾酒戒指是向迪奥“New Look”系列的繁复构造致敬。她目前设计的珠宝以从迪奥蕾丝图案借鉴来的金丝做支撑，并且镶嵌着彩色宝石。德卡斯特拉内说：“我可以对自己说：‘噢！你难道没意识到你用的是价值几百万的东西吗？’但是我压根儿没问过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它们还是我儿时那些缤纷的小糖果。我的问题是如何让它们绽放光彩。仅此而已。”

JOSHUA LEV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