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加州信札
中国和全世界各地持有数千亿美元美国房贷债券的投资者可以舒一口气了,虽然这早已在他们意料之中。美国不久将推出一项法案,对房利美和房地美两家巨型房贷债券的发放商提供无限制贷款额度。加上其他几项重要的方案,整个法案将消耗的预算将接近万亿。
这是一贯吹捧市场经济的美国对经济干预政策的一次大规模妥协,也是一次无可奈何的妥协。如果不推出这项法案,可以预料的是,美国将陷入前所未有的信贷危机。但是这项法案的推出,并不表示目前的危机已经结束,更不表示将来不再会有危机。
美国政府的大规模介入,容易让人想起三十年代在美国经济面临大衰退时,罗斯福总统推出的经济干预新政。罗斯福新政虽然帮助美国度过了一时的难关,但是干预政策后患无穷,如今的危机,其实就源于新政。现在的新法案,也很可能在半个多世纪后再次引发一场危机。
我在上一篇文章《汉密尔顿和美国国债》提到过,为了便于理解两家公司,可以简单地把它们看成房屋贷款中间商。也就是说,这两家公司向全世界发放债券,把借来的钱给房贷公司,然后房贷公司再向购房者发放贷款。
向全世界借钱不是谁都可以做的事情。没有一定的信誉,即使可以借到钱,借者也需要付出很高的利息,于是就需要美国政府出面,提高借钱者的信誉。房利美和房地美这两个“国有项目”就这样产生了。
前面说过,本次经济危机的祸根在罗斯福新政时候就已经埋下,成立于1938年的房利美(Fannie Mae),正是新政的产物。房地美(Fannie Mae)是在30年后,国会为了打破房利美的垄断,又成立的一家新公司。
成立这两家公司的目的,是为了让更多的美国人能贷款买房。两家公司也确实为美国的购房者募集到了不少资金,让很多人实现了住者有其房的梦想。在美国人美梦连连的过程中,房利美和房地美的规模也不断扩大,手上握有的贷款和债务也越来越多。
两家公司后来分别上市,按理说已经与政府脱离干系。但是由于他们的规模和历史,投资人依然认为政府会给它们撑腰,两家公司也依然能以很低的利息借钱。
房利美和房地美因此成了资本主义国家中的怪物公司:打着国家的招牌飞速扩张,风险无意识地转嫁到国家和公众身上,利润则落入股东私人手中。 风险与利益脱钩的后果,就有点像中国国企的盲目扩张。两家公司所染指的美国房屋贷款已经达五万亿美元左右,占美国房屋贷款总额的一半。
好景总不会太长,很多房主在爽了一把有房梦之后,渐渐还不起钱,不久就只好卷铺盖走人,房款也就再也收不回来。随着房产市场的不断恶化,两家公司的坏账越来越多,资金危机也越来越严重,于是到了美国国会和政府不得不施以援手的时候。
美国的国会两院,已经在上周投票通过新的提案,包括了给两家公司提供无限制信贷额度等多项措施,以挽救近乎瘫痪的房贷市场。平常一贯吹捧自由经济的共和党总统布什,也已经妥协,表示将很快在提案上签字。
如果本次危机能顺利度过,政府的下一个难题就成了如何处理这两个怪物。选择之一是买断这两家公司,干脆来个正宗国有化。但是,本来就已经赤字累累的美国政府,如何消受得起这两个庞然大物?再说了,两家公司的危机,本就是因为与国家有染而起,如果再来个国有化,那不是一错再错?
如果维持现状,则将引来另一种困境。政府的拯救,就像鸦片,先例一开,被拯救的人就越为肆无忌惮,债主们对房利美和房贷美也就越为放心,两家公司因此就能以更低的利息借到更多的钱,用更大的步伐扩张。虽然此次提案将同时新设一个机构,更为严格地监督两家公司,但是,受亚当·斯密教育的美国人应该知道,看得见的手是没用的,看不见的手才有用。只要风险和利益的载体不统一,出轨是迟早的事。
真所谓左也为难,右也为难。罗斯福在地下有知,当叹上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