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患病友人相处的“十诫”

源济

Letty Cottin Pogrebin

“

管紧嘴不后悔。”这是一句很棒的格言，可是在和患病或陷入绝望的朋友打交道时，我们却不一定会选择沉默。在面对他人的疾病时，人类的自然反应是觉得尴尬和难过，但是除非我们能够控制自己的这些情绪、做出恰当的反应，否则我们很可能会脱口说出一些令人尴尬的已经被人说滥了的话或是打击别人信心的话，或者是问出一些回想起来会让我们后悔不已的愚蠢问题。

下面这段源自现实生活的对话便是一个例子。假如要找一个典型的不解人意之人的话，弗雷德(Fred)便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他向自己刚刚做过癌症手术的朋友皮特(Pete)问道：“怎么样？”

皮特回答道：“好极了！他们很有把握。”

“是吗？”弗雷德说道，“他们怎么知道很有把握呢？”

Ellen Weinstein

几条简单的戒律可以让我们在与患病友人的交谈中做得更好。

后来，当皮特告诉弗雷德他当时说的话是多么让人沮丧泄气时，弗雷德的理由是：“当时我很紧张，我只是说出了突然闪现在我脑海中的东西。”

我们大家都对疾病和死亡感到焦虑，但是我们不一定要把脑海里闪现出的想法说出来。然而，从我罹患乳腺癌期间的亲身经历以及我对许多人的采访来看，朋友确实会口出伤人之言。玛丽恩•冯塔纳(Marion Fontana)的丈夫是纽约市的一名消防员，在世贸中心(World Trade Center)坍塌事故中丧生，八年之后，她本人又被诊断罹患了乳腺癌，有人对她说她肯定是孽业太重才会招致如此多的厄运。还有一位男士被诊断患有白血病，他的一个朋友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尖叫道：“啊！我们办公室一个女孩刚刚因为这个病去世！”

诸如此类的种种伤人之语，说出来后就无法弥补。

我们常常要么在不经意间伤害了我们患病的友人，要么就是在喋喋不休地说些“凡事都事出有因”这样已经被人说滥了的话。虽然我们的意图是要安慰病人，但我们说这些话同时也是为了安慰我们自己，缓解我们自己的脆弱感。从现在起，如果不想让自己说出的话听上去就像出自贺曼(Hallmark)卡片一样，你也许需要留意一下下文提出的“与患病友人交谈十诫”。

1. 为他们的好消息感到开心，对坏消息不要轻描淡写。如果朋友告诉你医生很有把握，那就说句“万岁！”吧。如果一个得了晚期膀胱癌的朋友说他打算在明年夏天带孩子去迪斯尼玩，不要紧咬嘴唇嘟嘟囔囔地说句“到时再说吧”，而是跟他说这个主意真不错。（这么做能有什么坏处呢？）这并不是说你应当要为朋友的糟糕诊断结果勉强装出快乐的样子来，比如说些“别担心，现在得乳腺癌就像得个感冒一样！”这样的话。

在与患病友人打交道时，最恰当的反应是对他们说：“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让你过得更好些，我真的很想能帮上点什么。”

2. 像往常一样对待患病的朋友，但是千万不要忘了他们状况的改变。尽管这听上去似乎是自相矛盾，但我保证你能够学会应对这个矛盾，只要你能够牢记朋友的病症及其导致的诸多限制，但又不要把他们仅仅当作病人来对待。用和往常一样的方式和他们谈话（和他们逗趣，和他们开玩笑，生他们的气），但要纵容他们偶尔的低落情绪或突如其来的怒气。最重要的是，尽快开始和他们谈论其他事情（比如体育、政治、美食和电影），如此你将能帮助他们加快摆脱疾病困境、恢复正常的进程。

3. 避免以自我为参照的评论。剧烈干咳的朋友不需要听到“你觉得那很糟糕？我曾经得过双侧肺炎”这样的话。不要和罹患脑肿瘤的人说你有偏头痛所以你了解他的病有多痛苦。不要向孩子患有脊柱裂的妈妈抱怨你的孩子得了腹绞痛。我并不是说病人丧失了同情他人的能力，只是这种提及你自己的做法无助于事而且显得很粗鲁。你能对一位患病或遭受痛苦的朋友所说的最真实的话是──“我只能努力去想象你所遭受的痛苦”。

4. 不要假设，要核实。加拿大作家米歇尔(Michele)的几名朋友得知她被诊断患上癌症后说道：“呃，至少你还是早期，所以你会没事的！”实际上，米歇尔被诊断出的并不是早期癌症，她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也没有这么暗示过。因此，当有人说“你还是早期”时，她心里就在想：“不，我不是早期，所以我就要没命了。”请跟着我重复一遍吧：“不要假定任何事情。”

5. 在张嘴之前先弄清楚事实。要弄清楚你朋友是要做心脏还是肝脏移植手术？做的是化疗还是放疗？不要只是问“你还好吗”，要问一些与你朋友的健康相关的具体问题，比如说：“你的肌腱套这几天怎么样？”、“血检表明有莱姆病吗？”、“你吃的新药有效果吗？”。如果你需要有东西帮助你记住谁得了带状疱疹，谁得了狼疮或是朋友手术的日期，可以在你的通讯录中朋友的名字下输入一条健康信息备注，或者是在电话旁贴一张便利贴并在需要之时更新信息。

6. 帮助生病的友人觉得自己是有用之人。找出他们的一项技能，然后让他们将其发挥出来。假如他们能做的话，可以请一个精通网络的病人为你创建一个网页；请一名桥牌或国际象棋行家为你指点一二；或者请一位退休教师指导你的孩子完成大学申请程序。在大多数情况下，你的请求都不会被视为过分的要求，而是会被看作对你朋友的才华和价值投下的一记信任票。

7. 不要把病人当小孩对待。切莫以对孩子说话的方式与成年人交谈。令人不快的话包括：“今天觉得怎么样啊，宝贝儿？”、“这才是好样的”、“我打赌如果你真的去试了，你就能吞下这粒小小的药丸”等等。此外，最需要回避的句子还有“我们可以去尿尿了吗？”。你要不惜一切代价维护朋友的尊严。

8. 提建议之前要三思。不要给朋友转阅医疗警示信息、剪报或是你莎蒂姨妈(Aunt Sadie)的痛风疗法。你认为有用或有启示的健康资讯可能会误导你的朋友，使其感到心烦、困惑或是不安。病人有医生来指导他们要做些什么，你的职责只是做他们的朋友。

9. 让病危的病人决定要谈什么、怎么谈。如果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垂危，就不要告诉他们。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处在生命的尽头而且想要讨论这件事，不要反驳或打断他们，任由他们发泄、哭泣或是咒骂命运，你要做的是递给他们一张纸巾、陪他们一起哭。如果他们想吐露自己的遗愿，或是向你倾诉一个隐瞒了很久的秘密，谢谢他们给你这份荣幸，用心去倾听。日后某一天你会希望自己记得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

10. 不要逼迫他们保持“积极心态”。此举的言外之意就是他们当初之所以生病，就是因为他们心态消极，比如说心情沮丧、消沉或是没有持“正确的态度”。积极的心态治不了亨廷顿氏舞蹈症、肌萎缩侧索硬化症，也治不了不适宜手术的脑肿瘤。让临终的病人继续抗争不仅是无济于事的，也是残忍的。坚持让他们把装有一半水的杯子看成是半满的或许就是否认他们所了解的事实，不让他们有机会在尚有时日之时了结那些未竟事项。正如一位临终病人所言：“现在我想要朋友给我的只是可以发脾气和说再见的自由。”

尽管我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面对疾病都感到不安，但英语口语中供我们用以表达尴尬、恐惧、焦虑、悲痛或忧伤的词汇却少之又少。上面提出的这十条“戒律”或许能帮助你以更深切的同情心、温情和体谅与患病的朋友交流。

（本文作者莱蒂•克汀•波格雷宾(Letty Cottin Pogrebin)著有10本书，也是《女士杂志》（Ms. Magazine）的创始编辑。本文节选自其最新著作《朋友之道：如何对待患病友人》(How to Be a Friend to a Friend Who's Si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