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黑：《赌城记事》

源济

赌城记事之一： 妓女

马黑
2010-10-31 19:31:54

               

1990年是我来美国的第三个年头。这一年从一月到九月这段时间，为了生存，我曾经在离洛杉矶不远的赌城拉斯韦加斯老城第七街上一个小小的汽车旅馆打了九个月的工，主要是做前台接待客人的工作，。九个月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但是这九个月中经历的一些事是我之前的人生没有过的，这些事每件都深深的留在了我的记中。

八十年代的中国，刚刚开始改革开放，民风还比较保守。我在国内时听说过关于妓女的故事，也看过一些有妓女形象的电影。但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真实的妓女是什么样。我第一次有关妓女的亲身经历就发生在在拉斯维加斯打工的这段时间，而且是以一种非常震骇的方式让我去见识的。

那件事发生在来到赌城的夏天某天。那天工作很忙，在下午六七点左右，我刚忙完工作，吃完晚饭，觉得站了一天，要出去走走，就走出了旅馆，打算围着旅馆所在的那个街区绕一圈。当时虽然是下午六七点钟了，但是因为是夏天，还是和白天差不多。出了旅馆门，向左转，也就是从南向北在七街上走了一段，快到一下一个左转的角时，看见前方有一个女孩迎面朝我走来。这时在这段路上就只要我们两个人。当我们快要相遇时，我突然发现这个女孩，正对着我，弯下了腰，撩开了她穿的裙子，头朝下看，好像是看裙子里什么东西。我当时想，她可能是裙子里飞进了什么虫子，在抓虫子或者在整理内裤，心想这个的女的也真是，在大街上就这么做也太不文明了吧。我当然是转过头不看。 就在我和她擦身而过时。她突然直起身来，用英语问我需要不需要女孩？我楞了一下，她马上又讲起日语来，我猜也会是同样的内容。我这次看清楚了，这是一个好像是黑白混血不到二十岁的女孩，也有点像夏威夷菲律宾那边人的样子。我当时震惊不已，马上也就意识到了她在我迎面走向她时，弯下腰撩开裙子的含义了，原来她刚才是赤裸裸的用她的下身在挑逗吸引我。我什么话都没有说，马上扭头快速离开她而去。

美国拉斯维加斯的妓女（当然是最底层的妓女）居然会以这样一种最直接最动物性的方式，在大白天的大街上来招揽客人，这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当时想，中国的妓女，大概会含蓄一点，不至于会这样去做吧？这大概也是体现了东方和西方在性文化上的一种差别。

源济

赌城记事之二：银行抢匪

在美国，汽车旅馆 (Motel)，特别是在都市里的汽车旅馆，基本上是个比较下层的人的住的地方。这里来住的客人形形色色，有毒贩子，妓女，在逃被通缉的罪犯，甚至有银行抢匪。

记得有一次，一个客人登记住宿后，因为他的车在停车场的位子上没有停正，我就打电话给他要求他下来把车停好。结果他下来因为有点酒醉的关系，莫名其妙的和我大吵大闹。我马上叫了警察。警察进来要了他的驾照，到警车里打开电脑查完后，出来二话不说，马上把他按倒在地上了手铐带走。原来他是个有案在身的逃犯。

还有一次旅馆里突然来了大批荷枪实弹的警察围住了一间客房。警察分两路从两个方向小心翼翼的举着枪接近这间客房，冲进房间后抓走了四个头晚从科罗拉多来住宿的年轻人，也搜查出了枪。这四个人也是犯事后潜逃到赌城的罪犯。当时我看见那么大个的美国警察那么胆小的样子，心里还发笑。觉得国内的警察好像不会那么胆小。以后想想其实美国警察那么小心还是是有道理的，因为在美国人人都可能有枪，闹不好，就是一场枪战。

银行抢匪我以前只是在在电影上见过，印象里个个都很凶悍。我在赌城的那段时间中，有过一次和银行抢匪直接交往的经历。而那个抢匪给我留下的印象确很好。

有一天下午，有个人来登记入宿两晚。这是个从中西部来的30岁左右的白人。和我年龄差不多，长得高大帅气。这个客人非常和善有礼貌。我记得他登记入宿后，又回到旅馆的接待柜台前，和我聊了好一阵子。我对他印象极好。

第二天中午，突然一辆车开到旅馆们前，下来了一个白人中年男子，快步进入旅馆前厅来到柜台前对我说，他是联邦调查局探员（FBI AGENT），接着出示了他的证件。他给我看了一个钥匙，挂着钥匙的牌子上写着我们旅馆的名字和房间号。他要查一下这间房客的资料。我拿出登记卡，发现这个房间正是昨天登记住宿，和我聊的很好的那个房客。联邦调查局的干员告诉我说，此人刚刚试图抢劫拉斯维加斯市中心的一个银行，被当场抓住。这把钥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接着这个FBI的人要我带他去这个抢匪住宿的房间搜查。我赶紧带他到房间去。在房间里，看见他用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子，把这个抢匪留下的东西全部装了进去，就带走了。他走时还带走了那张原始的客人住宿登记卡。我告诉他这是旅馆的文件，他最好是拿个复印件去。他说他要原件，因为这是刑事罪犯案件，所有证据都必须是原件，用后就归还旅馆。临走时，他对我说，注意看下午的电视新闻吧，这个抢银行案一定会在新闻中报道。

下午一点钟的电视地方新闻果然报道了这个抢劫银行的案子。我看见了我的房客被手铐拷着走上警车。他虽然带着一个假发套，但是从他的脸和身材还是可以很清楚的辨认出，他正是那个很和善昨天下午和我很聊得来的房客。

源济

赌城记事之三：凄凉的老人之死

我所工作的拉斯维加斯的汽车旅馆有相当一部分房客是来自东部和中西部的退休老人。这些老人大多是单身，他们退休后，老伴也去世了，为了逃避孤寂的生活来到赌城过晚年。到过赌城的人都知道，拉斯维加斯是个不夜城，总是那么热闹，繁华，五光十色光怪陆离。这样的环境会让他们觉得不是那么孤单。其次赌城生活花费相对来说比较便宜。就住宿来说，因为赌城主要是周末节假日客人比较多，平时会很冷清，很多旅馆对长期住的客人都有很大的折扣。我所工作的旅馆当时就有专门给这些老人的70美元住一个星期的价钱。从吃的来说，附近的赌场经常发给旅馆很多免费的早餐票，旅馆会再发给房客。有的赌场夜里过一定时间后还有免费的晚餐供应。这些都是吸引老人到赌城居住的主要原因。

我和这些老人处的都很好，他们也很喜欢和我聊天。当时我到美国时间不长，英语听说都不好，和他们聊天是练习口语很好的机会，老人语速较慢，也比教有耐心，多问他们几句，也不会觉得尴尬。有一次一个老太太和我聊得高兴，突然捧着我脸亲吻了一下，吓了我一大跳。还有一次有个老头问我是中国那里的，我告诉他我的家乡是中国昆明，他高兴极了，原来他当过陈纳德飞虎队的飞行员，二战期间飞过从印度到昆明的驼峰航线，他和我聊了很多当年在昆明的事。

我观察这些老人，有一点觉得很奇怪，怎么从来不见他们的孩子来看他们或者打电话给他们。那时用手机的人还没有那么多，有人给他们打电话要通过柜台去转，所以我知道从来没有人给他们打电话。有一次我问一个老太太有没有孩子，她回答说有啊有两个儿子。我问他们在那里，她回答说不知道， 说是好长时间不联系了，所以不知道。这让我着实吃惊了一下。怎么母亲和儿子长时间都不联系居然连各自住那里都不知道，这在我这个刚从国内来的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

后来我才知道，在美国，父母对儿女在18岁以前有抚养照顾的责任，但当父母衰老之后，儿女却没有抚养照顾老人的责任，这是中美文化上的一个很大差异。

让我最震惊的的是老人中一个叫TOM的凄凉过世。

TOM是个意大利裔美国人，当时七十多岁接近八十，退休前是个纽约的警察。TOM身材矮小还驼背，我怎么也也不能把他和美国高大的警察形象连在一起。TOM话语不多，有一次他称赞我，说我们旅馆应该多雇佣些像我这样能讲英语的人。他这样讲是因为旅馆老板英语很差，有时我不在柜台，老板去顶班，他去给老板讲事老板听不懂，他很恼火，以为老板和我一样也是雇员。

TOM的哥哥叫ALBERT，八十多岁，也是旅馆的长期房客。

有一天ALBERT过来对我说，好几天都没有看见他弟弟了，敲房门也没有人应，.恐怕有什么事，他要我打开TOM的房间门看看。我和他到了TOM的房间，发现从外面用钥匙打不开门，因为里面被反锁了。我撬开了窗户一个缝，看见了床上一只从被子里露出来的脚，知道问题严重了，因为他在屋里我们喊他他却不答应。我马上打了911。 警察和911的人到了后，他们一脚踹开门，进去后发现TOM已经死了，估计是半夜心脏病发，死在了床上。床上的被单和床垫都浸透了流出来的血，我后来把这些被单床垫都扔掉了。

ALBERT说TOM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是医生，很有钱的。可TOM死后，两个孩子一个都没有来处理老人后事。TOM的女儿给我通过一次话，问了一下去世的情况后，就说了一声“Oh! My poor daddy!” 然后告诉我她已经通知“FUNERAL SERVICE”来处理了，就完了。TOM的遗物都给了救世军，“FUNERRAL SERVICE”的人把他的尸体拉走草草掩埋掉就完了事。TOM，这个有两个孩子的退休老人就这样死掉，离开了人世。我心里为他感到非常的凄凉和悲哀。

对死去的人的遗体，举行一定的仪式以表示尊重和悼念，在人类所有文化中都是共同的。这种文化特征甚至存在于动物中。曾经看过动物世界一个关于大象的纪录片。片中一群大象走到一个地方发现了他们同类的遗骨。他们围着遗骨绕了一会，然后用鼻子卷土把遗骨掩盖好。围着遗骨站了一会，眼神流露出悲伤的神情，好像是默哀。片子的解说说，大象可能是是动物中唯一的一种动物会像人类一样对死去的同类遗体表示悲哀。

我到不认为对死者的悼念仪式有多重要。国内有的人生前对父母不管，父母去世后，又把后事的处理办的很隆重，其实都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是为自己造名声。但父母去世，做儿女的最起码的应该是去最后看看老人的遗体，处理一下后事，完全不管，连来都不来，一切交个FUNERAL SERVICE 去草草处理，是不是有点太无亲情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居住在洛杉矶的一个海外华人女作家听了这个我亲身经历的故事后，曾经以这个故事为素材，写了一个小小说。

当然我从不认为这种情况在美国社会是普遍现象或者完全代表美国文化的主流价值。我以后在美国的工作生活经历中，还是见过许多很有亲情的美国人。我的一个女上司，母亲去世后，。到办公室讲起母亲来那可真是放声大哭。还有个同事，岳父病危，他也是和太太轮流天天去病房陪，对父母长辈表现了很深的亲情。同事中有亲人去世了，都会有人通知，然后大家都会凑钱买花写卡表示慰问，甚至会去参加葬礼。不过当年因为刚到美国，对美国社会文化了解不是太全面，这件事对我确实震撼不小。

源济

赌城记事之四：脱衣舞

    赌城那段时间的生活是孤独寂寞的。虽然生活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拉斯维加斯，但和妻子儿子分离已经近两年了，一人孤身在美的日子真是很难过。

    那时赌城的中国人还很少。周末来的中国人大都住大赌城的酒店，很少有中国人会到我们这个老城的小汽车旅馆来住，平时周围时常可以看到的男女女都是些黄头发蓝眼睛的美国人。

    突然慢慢的在心中有了一种向往东方女性的渴望，那是一种想听说中国话的女性声音想看东方女性的样子的渴望。

    有一次打电话到阿拉斯加的同学家，是他太太接的电话，和她聊了起来，聊起来后就不想放下电话，老想和她多聊几句，因为好久没有听过说中国话的年轻女性的声音了。听起来真是有种快乐和满足。

    我一直以为人类男性的美，就外部器官轮廓生理特征来讲，在西方男性的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而女性的美则是由东方女性去完美的代表。西方人种的外部器官轮廓总的说来就是直线条和大size，这种特征正好合乎对男性的美的要求。看看西方那个著名的大卫雕塑像，不用说高大的身材和强壮健美的肌肉，单是那张刀削出般的脸部直线条就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直线条的美，加上大的器官比如大嘴巴大耳朵大鼻子和高大的身材体现了一种力量的美，而这种美放到女性身上就显得不那么合适。东方人种的外部器官轮廓一般而言是曲线条和小size比较多。而这正是我所的感觉的女性的美所要求的。这种曲线的美和小的Size的美 表现的是柔性的美，这种美体现在男性身上就不太好，但在女性身上则是最佳。

    因为那种想看见东方女性样子的渴望的驱使，我那时每到周末有空闲时就会到各大赌场去，不是去赌博而是去那里偷偷的观看在那里的东方女性。记得有一次，有一个菲律宾人家庭来我做工作的汽车旅馆住宿，来和我登记的那个家庭的女主人长得很像中国人，黑头发黑眼睛五官脸部特征也很很像，我一看见她，居然感觉身上的血液好像腾的一下燃烧了起来，那股燃烧的血好像是从脚一下子冲到了头。现在想想那大概就是所谓的荷尔蒙分泌的作用吧。

    赌城拉斯维加斯有很多表演脱衣舞的场所。那时刚来美国，没有胆子去。就在我要离开九个月的拉斯维加斯的生活返回洛杉矶的前几天，可能也是荷尔蒙的驱使，不甘心连脱衣舞都没有看就走了，就大着胆子去了一个表演脱衣舞的夜总会。记得门票很便宜，好像是五美元一张，但进去后必须买一杯二十美元的果汁或可乐之类的饮料。进去后，我找了个最后一排的位子坐下来看表演。表演的过程和我们在电影电视上见过的差不多，就是一个一个的脱衣舞女走出台来，随着音乐一边舞蹈一边一件一件的脱衣服直到完全脱光。看着看着，突然有一个脱衣舞女下台后，走到我的面前，问我要不要看private show。这个舞女看起来是个拉丁裔，一头黑发，长相也很像中国人。我不知道Private Show是什么意思，但看见她的黑头发和东方人的长相，不由自主地就答应了去看，好像是交了七十美元就跟着她走到一个很大的厅里。整个厅里摆着一张一张很小的床。有两三个客人坐在小床边的凳子上正在看小床上的脱衣舞女女表演。她把我带到一张小床边的凳子边让我坐下，对我宣布了三个必须遵守的规定：第一不能触摸她的身体。第二不能触摸她表演的小床，第三不能触摸自己的身体。然后她上了小床就开始脱光衣服随着音乐表演起来了。这种表演其实和前厅里的表演没有多大差别，主要的不同是客人和表演者的距离更近看的更清楚，而且她确实是只给一个人表演。这种表演被称作Private但其实一点也不Private因为整个大厅里正在进行的几个表演之间是没有隔离开的。因为是第一次到这种场所，又是那么近的距离看一个从来不认识的女性裸体表演，心里很紧张，没有看完表演就出来了。

    回到旅馆后，给在北京的家里领导打了电话，汇报了此事。领导电话上对此事什么也没有讲。但打完电话以后给我写了封长信来教育我，信里主要讲了两点:  第一点的大意是说人生中有的事可以去尝试有的事绝对不可以去尝试。一旦尝试了，你就完蛋了。第二点是说国内对扫黄抓得很紧，公安局会在这些地方安装录像，你一旦被录到，回国后，你就身败名裂了，等等。领导说过的这些话，我当时就觉得觉得很可笑，国内公安局怎么可能到美国的拉斯维加斯的脱衣舞夜总会对我这么个小人物搞秘密录像，领导真是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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