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攀：《混在美国名校》

源济

第二十三章 西洋美少女

23.1  放手一搏

经过日积月累，朝思暮想，再加上不断地与导师讨论研究，郑卫终于定下了三个课题方向。其中一个虽然很不错，可是他发现另外一所名校的几个人已经有好几篇论文出来了，他如果再去做，说不定又要发生撞车事故，只能遗憾地放弃了。另外一个虽然别人做的可能性不大，可是发展前景也不好。一个人的学术生涯，多半是从博士研究开始的。很多人读博士时研究哪一个方向，一辈子也就做那一个方向。郑卫不想一出校门马上又要从头做起，而且以后找工作也不容易，所以对这个课题方向不太满意。可是吉姆属意这个课题，他觉得郑卫做这个有把握，时间不会太长，花费也不会太多。郑卫可以顺利地拿到学位，自己的实验室也算有了一个新成果。

郑卫自己更希望做的，却是第三个可能的方向，T因子和R因子的关系研究。因为这两个因子的交互作用，好则能使生命体保持健康，差则导致许多疾病，非常有研究价值。吉姆当然比他更清楚这一点，可是许多人此前投入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和资金，都没有得到比较出色的成果，他便不鼓励郑卫去冒这个险。他对郑卫说：“你做为博士生，最主要的还是要拿到学位。这么深的课题，最好由教授或博士后去试，反正他们即使没有做出成果来，也不会有过大损失。”郑卫想一想也是，万一累得臭死，最后因为做不出东西来而拿不到学位，岂不是太冤枉？也就同意了。

可是按照吉姆确定的方向做了几天，郑卫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他又看了几篇论文，仔细想了很多遍，觉得T因子和R因子的关系研究虽然很难，要搞清楚它们之间所有的联系也不是几年十几年的事，可是做出部分成果却不是不可能的。自己已经有了好几个想法，还是可以试一试的。他想来想去，总觉得这是个金矿，只要肯去挖，就算发不了大财，搞个温饱应该不成问题。他又去找吉姆谈，说自己还是想做T因子和R因子方面的研究。吉姆犹豫了，说他要好好考虑一下，他要为自己的钱和郑卫的学位负责。

吉姆考虑了几天，倾向于同意郑卫的请求。让每个人都去做他最喜欢也最擅长的事，一直是吉姆的第一选择。他要问一问自己心爱的小妻子，她也许比自己更了解这个学生：“宝贝，你怎么想？你觉得大卫能做得出这个项目吗？就是T因子和R因子的关系研究。”杨小静谨慎地回答：“蜜糖，你知道，我不懂这些科学，所以我没法说。”其实她心里跟丈夫以前想的差不多，更倾向于让郑卫做一个保险一点的项目，能拿到学位就行。她见吉姆还在思考，便来了一句：“他还年轻，也许不应该冒太多险。”吉姆笑了：“我也是这样对他说，可是他认为自己想要做这个更具有挑战性的。”想了想又说：“我已经完全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他确实是个能做研究的人。当然，他也改变了他的工作态度。你以前说过，科学需要冒险。我有一个感觉，他能够成功。”杨小静不懂这些，可是她相信郑卫，知道他发起力来确实力大无穷，也许丈夫的预测是对的，便赞同说：“我信任你的判断。”吉姆又想了一会，计算了一番，下定了决心：“好，就让他冲一下。我出钱，出地方，我负担得起！”

定下来支持郑卫上项目后，吉姆继续思考道：“这不是一个容易的项目。他又比别人起步晚了许多，什么时间他才能够做出来呢？”杨小静小心翼翼地说：“为了加快速度，通常都是增加设备或人手。我不知道……”吉姆对她的想法有点吃惊：“给一个学生配一个研究助手？唔，很大胆也是很好的设想。”吉姆看了一眼他年轻娇小的妻子，对她有了新的认识。他想了一会，做出了决定：“好吧，就让金去跟他一起干吧。”杨小静表面上在忙着收拾东西，心里实际也一直在飞快地盘算着。她一听就知道不行，让一个中年自负的男人给一个学生打下手，不可能有好的结果。但她也懂得自己不宜直言，所以她笑一笑说：“金不错，他很聪明，做事快，手也巧，是一个很好的人。要是他能与别人相处的更好一些的话，那就更理想了。”吉姆自然问：“你是耽心他们两个人合作不好吗？”杨小静婉转说：“也不一定。只是他们两人的第一语言都不是英语，也许会有语言障碍吧。”吉姆笑说：“应该可以。他们只需要谈怎么做实验，并不需要讨论哲学和艺术。” 杨小静笑道：“你说的对，实验就那么几句话，加些这个那个，培养多少个小时等等。”接着她又做思考状说：“金是你雇来的，你又有很高的声望，他会很尊重你。可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愿意听一个学生的。”吉姆对妻子的细心很欣赏，也明白实验员看问题的角度会与系主任不同，赞成说：“这倒是一个问题。让我想一想，除了他，还能找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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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  最好条件

杨小静知道应该找谁，但她不能说，她必须掌握分寸。她说：“我也想不出来。你拿钱比我多，这是你的责任，找出那个人来。”说完对着丈夫妩媚一笑，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吉姆看着可爱的妻子，也笑了。他在脑子里把所以人都搜索了一遍，然后说：“丽莎。让她去吧。”这正中杨小静的下怀。丽莎并不比金更能干，但肯定比金更容易管理，因为她比郑卫还年轻，资历也更浅，只是一个本科生，让一个博士生做实验设计而由一个研究助理去做实验，再没有比丽莎更合适的了。再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是自从有人类以来就存在的真理。不过杨小静并没有表现出欣喜，反而做出有些疑惑地样子问道：“丽莎？她手上的项目做完了吗？”吉姆说：“她的项目只剩一点了。”杨小静松了一口气，立即祝贺吉姆，象美国人一样夸张地说，他又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她抓住丈夫的手说：“蜜糖，咱们晚上去哪个饭店庆祝一下吧？为你的英明决策！”

接下来的问题是，让郑卫在哪里做他的实验。吉姆让杨小静提建议，可是她提了几个方案，吉姆都否决了。他认为太太过于谨小慎微了，他说：“把那个小实验室给他吧。我要给他最好的条件。”杨小静有些吃惊，因为吉姆手下的几个教授都没有自己独立的实验室。她问道：“这合适吗？你知道，大卫只是一个博士生。”吉姆知道太太担心的是别人的反应，可是在他的实验里，他是一言九鼎。他很自信地说：“我觉得重要的是他能做出什么东西来，而不在于他是谁。这是研究上的需要，我会向其他人解释的。”杨小静知道自己的丈夫在用人方面有其之独到之处，并不总按牌理出牌，而效果却相当好，当年他就是这样把郑卫招进来的，而自己也因此来到美国，并进入了王冠。她笑着说：“是，老板，按你说得做！我相信你总是对的，这就是老板与雇员的差距。”吉姆也笑了，很高兴地接受了太太的恭维。

第二天一上班，吉姆就打电话把郑卫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对他说：“大卫，我认为你是对的。我们可以冒这个险。让我们一起往前滑滚吧。”郑卫感谢道：“谢谢你。我一定尽最大力量！”他知道能够得到老板的支持很不容易，这意味着吉姆愿意出钱出地方让他上这个顶目，以后成不成功，什么时候能够做成，就看自己的了。他全身一下子紧绷起来，开始做冲锋陷阵的准备，他的脑袋里也开始紧张思索，第一步应该是什么，整体规划又应该是什么，可能的结果还会是什么。吉姆又说：“你去给我准备一个单子，告诉我你认为你需要些什么东西，大体的步骤，大概需要多长时间。下个星期之前给我。”郑卫发现吉姆做事确实干脆利落，回应道：“好的，我这就去做。谢谢你！”说完站起来准备去干活。

吉姆做了一个让他等一下的手式说：“另外，这个项目太大了，你一个人做，时间是个问题。我们不能拖，我不想让你再被别人撞死，所以我要找一个人帮助你。”郑卫很惊讶：“找一个人帮助我？”他从来没有听说给博士生配助手的，只有教授们才会有，而且要从教授们拿到的科研经费中出钱，可是郑卫既没有钱也没有资格雇一个助手。他听说过有硕士生给博士生做助手的，可是象吉姆这样的大牌教授并没有招硕士生呀。吉姆知道他为什么惊讶：“当然，由我出钱。他是给我干，我指派他来帮助你，你全权负责安排他的工作。”郑卫感谢说：“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你知道，我正在为这件事发愁呢，就怕拖得太长。谢谢你考虑的这么周到！”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话，他一个小博士生，以前做得又不怎么样，现在为了他的一个主意，吉姆不但同意给钱，还愿意出人，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要知道，美国的人工是很贵的，而且出人不仅意味着出更多的钱，还意味着给了郑卫一种地位，远高于其他博士的层次。

吉姆可没有功夫扯这些细节，他继续说：“是静的主意。这个小女人脑子很好使。”郑卫又是一惊，他来不及思考这个贱人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又想加害于他，可是他本能地感觉到，这里面不太可能有什么阴谋。他没有想到自己最恨的人，居然似乎在暗中帮助自己，一时呆住了，不知应该说什么好。吉姆说：“这个人我已经为你找好了，就是丽莎。”吉姆不认为自己应该征求郑卫或丽莎本人的意见，直接就做出了决定。郑卫接着再吃了一惊，他最希望分给他的是一个心态平和的中国老太太，可是老板却给了他一个桀骜不逊的西洋小美女。以后怎么相处呢？他指挥的动吗？吉姆说：“她过两个星期就开始跟着你做。你先做准备工作吧，麦瑞会找人帮你。”郑卫有很多疑虑，可是不管怎样，他都没有选择，只好说：“谢谢你！我这就去做。”

吉姆再一次让郑卫等一下，问他道：“你想过没有在哪里做你的实验？”郑卫已经有点应接不暇了，犹豫着回答：“还没有。要不……就在我现在的地方吧。”不过他也觉得对这么大的一个项目来说，他现在所能支配的地盘太小，而且丽莎也没有地方做实验呀。吉姆说：“这个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我把靠拐角的那个小实验室给你，你们就在那里发起冲锋吧。”郑卫大吃一惊，这连串的超级待遇已经让他头晕目弦了，没有想到吉姆居然又要给自己一个单独的实验室。他结结巴巴地说：“可是……我只是一个学生……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什么来。我……”吉姆笑了，为自己的雄才大略而自豪：“你不用担心任何事。你的目标就是给我一个好的结果。”郑卫这下子是真的很感谢老板了，这老家伙虽然在生活中淫荡无耻，可是在工作上绝不含糊，人家这么看得起自己，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干。他几乎是喊着说：“我将做到我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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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美女助手

丽莎一接到让她跟着郑卫干的命令，就知道这是老板的报复。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美国可不存在什么以德报怨之类迂腐说法。让她给一个学生、一个做不出东西而差点滚蛋的人、一个老婆被老板抢走的失败者做助手，实在是一个很大的侮辱。可是，既然她当初在众人面前大扫了老板的面子，现在他老人家找自己的茬，就只能算是她自做自受了。她需要学术成绩，需要老板的推荐信，也需要钱，所以只能忍耐。于是，她冷着脸接受了指派，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搬进了郑卫刚得到的小实验室，随即摆出一副“废话少说，你给钱，我干活”的架式，向郑卫报到。本来美国人最喜欢虚情假意地客套一番，那也是美国人的长项，可是这显然不合丽莎的胃口，她就把那一套全免了。郑卫自从倒了大霉之后，也养成一种“我是失败者，我不在乎谁”的黑色气质，当即也是公事公办，直接告诉丽莎该干啥干啥，省去一切迎新的麻烦。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却就是不相识。

丽莎虽然美若洋天仙，靓似芭比娃娃，身材也火爆如炼钢高炉，看上去总是火星四溅，郑卫以前的生活，却跟她没有任何交集，本来见面还点头打个招呼，等郑卫成了王冠著名的失败者兼倒霉蛋之后，他见谁都不理，见了丽莎也就只当她变成了透明人。丽莎原本就是一个性格冷漠、牛皮轰轰的主，更没有功夫搭理他这种混不出人样来的外国人。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比中美之间的距离更为遥远。现在老板突然把这两个人按在了一起，他们必须朝夕相处，荣辱与共，都很不适应，都有一种非常奇怪而又惶恐不安的感觉。

郑卫是很正常的男性，看到丽莎这样的美女，还衣着相当暴露，以前眼睛活拨点也算有情可原。可是现在一则科研实验压力巨大，使他基本没有闲心，二则实验室里大家都是一身白大褂，不管多么美好的身材，都会变成桶状，所以他也就不会分心。丽莎虽然皮肤并不如东方人细嫩，脸形却十分小巧精美，蓝色的大眼睛和高耸的鼻梁，靓丽得使人心醉。不过，郑卫既没有时间也不敢盯着她的脸蛋看，有事情交代时，眼睛总是瞅她一眼便转往旁边或地上。他知道美国人高兴时搂搂抱抱，不高兴时就控告你性骚扰，而这个性骚扰的定义又十分模糊，一句话说不好，一个眼神不对，都有可能被人起诉。他的麻烦已经太多了，实在不想再给自己添加一些。

不过，因为郑卫跟丽莎的男朋友聊过橄榄球（美式足球），所以他想见到丽莎男友时打个招呼，热情友好一点，也算自己做小领导的大度，缓和一下他和丽莎之间无形的紧张关系。可是当一个粗大凶猛、两个胳膊都是剌青的男人来找她时，郑卫才发现人家早已经换了搭档。他觉得这个丽莎怎么看都象是一个问题青年，与一般美国少年热情、友好、单纯、可爱大不相同。他很有点担心丽莎能不能做好实验，会不会找他什么事。现在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个贱人出的是一个什么坏招，原来是想用丽莎来整治自己哩！

郑卫把自己的担心带到了他与刘娟、肖君杰一周一次的见面会上。刘娟不以为然，说：“你们老板出了那么多钱，不会为了整治你就不要成果了。”肖君杰则说：“给你配了一个美女，你怎么还抱怨呀？”郑卫叹一口气道：“我就想赶快混个文凭毕业。什么美女不美女的，我看着就头疼。再说，如果这个美女是来害你的，还不如长得丑点，咱也好防范。”讨论了一阵，肖君杰认为他大可不必害怕，说：“你是一个小人物。你们老板那么成功，不会这样吧。”刘娟也说：“他犯不着的。”郑卫想一想也是，老板如果想要害他，直接把他拎出去扔下楼就是了，用不着费这么大劲吧，心里感觉轻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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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  为科学痴狂

正如刘娟和肖君杰所说的，没过几天，郑卫就发现自己的担忧似乎并不成立，因为丽莎虽然不搭理他，做实验却干净利落，水平相当不错。有时她不清楚应该怎样做时，他只要稍加指点，她就能立即领会，出来的结果相当漂亮。她有时会晚来，但总会尽量提前打招呼，而且只要晚来就一定会晚走，不会偷奸耍滑。她虽然很少加班，每天下班时，总会给郑卫交代清楚，什么是请他晚上继续做的，什么是她自己明天来做的，不会丢下实验不管不顾。郑卫这才发现，这个小洋妞其实很负责任，素质也相当高，远不象她表面上看上去得那么问题多多。看来当初老板招她进实验室时，不光看了她的脸蛋，也看了她的实力。

丽莎本来很看不起郑卫，与郑卫担心她的程度差不多。可是跟着郑卫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她发现这个亚洲人其实很不一般。他的思路非常清晰，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做起事来也是有条不紊，环环相扣，哪一步应该做什么，出了什么情况应该怎样应对，都预先规划好，一丝不乱。与她以前跟得几个小老板那样打乱仗、走哪算哪完全不同，所以她干起活来十分称心如意，很少做无用功。她看郑卫用了大量时间读论文、查实验资料，心想也许是他理论水平不够吧，要不然他怎么会差点被老板踢出去了呢？

郑卫的问题，其实远比丽莎所猜想的要复杂得多。他读了大量论文，学了很多东西，脑子里充满了各种知识，一问他什么都懂，可是，那些东西似乎都是独立的，各是各的，互不相关，联不成一个整体。他很着急，总觉得自己不行，于是更努力去学更多的东西，结果这些东西就更混乱了。有时候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智力有缺陷，怎么别人不如他努力的，好象都很清楚似的，只有自己总是迷糊。

还是吉姆看出了郑卫的问题。他在检查郑卫的工作时说：“大卫，你读了很多，记了不少，也做了一些，可是，想的不够。你要用你的脑子去理解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是怎么想的？有没有更好的选择？如果是你，你会怎样做？如果几个人用了不同的方法，各种方法都有什么好的方面和差的方面？不同理论之间有什么联系？我认为你已经准备得很充足了，下面你要做的是思考，是理解，是用你的脑子抓住它们。”

这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呀。郑卫以前读论文资料时，也本能地想到过这些东西，可是因为急着要读下一篇，往往没有怎么细想就过去了。现在，他重新开始翻那些论文，更多时候是想，而不再是读。有时候他把几个不同论文摊开都放在桌子上，仔细琢磨它们之间的关系、差别和优劣。一旦他的大脑高速运转，许多模糊的东西就逐渐清晰起来，他已经能够看到所有总体和细节，点点亮光也开始联成一片，最后形成一个明亮透明的世界，漂撒在四处的零件，也被他一个一个组合在一起，最终装配成功能完备的有机体。终于，他看到了它们之间的联系，看到了一个完整的世界，他终于发现了科学的奥秘。

从那之后的许多日子，丽莎都看到这个亚洲人如痴如醉，不吃不睡，不停地思考着什么事情。他时而看一眼论文，时而眼望窗外，有时候甚至躺在实验台上，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屋顶，一躺几个小时。她还看到他两眼空洞、双手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地在实验室踱步转圈，一转几十圈。她实在忍不住了，问上一句：“大卫，你还好吗？”郑卫“唔”了一声，不理她，继续转自己的。丽莎觉得这个人真怪，是不是精神上有点毛病呀？

可是郑卫看到的，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景观。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生命世界是如此美妙与和谐，实在是太诱人了，太可爱了，他根本不用别人强迫，自己就想去钻研、去思考、去追求、去搞清楚为什么会是这样。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这就象是玩游戏，要不停地挑战，不停地试验，直到成功。而过了一关，就想过下一关，根本不会想停下来。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找到了自己的最爱！

郑卫又去刘娟那里参加他们三个人铁打不散的周六晚上的聚会时，刘娟看到了他脸上漾溢着激动的光辉，问他有什么喜事。郑卫微笑道：“班长，我总算有点明白了。”刘娟问：“明白了什么？”郑卫说：“生物学呗。”肖君杰说：“你学了这么多年生物学了啊，怎么才说明白了？”郑卫说：“以前糊里糊涂，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现在我总算有点明白了。真的，很奇妙的，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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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初露锋芒

他做饭时也经常琢磨问题，时不时会唠叨两句：“很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想一想又说：“非常有趣。”肖君杰说：“大卫，你休息一下好啦。”郑卫笑说：“你不知道，这个就象玩游戏一样，进去了就出不来，很上瘾的。”刘娟看着他笑了，她从他眼睛的闪光里，看到了一个新的郑卫，一个对科学入迷的人。肖君杰问道：“生物学这么有趣吗？说说看，为什么有趣？”郑卫说：“你想一想是不是奇妙？你看到好吃的，嘴里就会流口水，对吧？”肖君杰笑说：“那是你啦。”郑卫又说：“你只要一看到漂亮女孩，就会心生爱恋，想要占为已有，是不是？”肖君杰赶紧说：“那不是我呀。”郑卫继续说：“为什么我们班长鼻子眼睛都长得这么好看，皮肤一碰就会滴下水来？”肖君杰急忙问：“为什么呢？”郑卫庄重地说：“这就是生物学的奥秘。”肖君杰气愤道：“你等于什么都没有说嘛！”刘娟在旁边被他们俩的一唱一和逗得直笑。她很高兴，看来，郑卫对科研开始感兴趣了。他这个人，一旦钻进去，别人是没有办法比的。她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郑卫的未来。他一定能拿到学位的，也一定有所建树。对于郑卫，她比他本人有信心的多。

郑卫的能力，很快就给丽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在做一个实验时，要给一种培养液里加入一种溶剂。她看了一下郑卫写好的实验计划，上面写的是每一千毫升加入十五毫升这种溶剂，等二十四个小时。她不知道是郑卫搞错了还是写错了，疑惑地去找郑卫：“大卫，这个实验我做过。是加十六毫升。这个十五毫升是怎么回事？”郑卫说：“我查了好几遍，标准加配是十六至十七毫升。可是我们的实验略有不同。我觉得十五毫升就可以了。”他详细地解释了一番他的依据。丽莎并不很懂这些，只是问了句：“你敢肯定吗？”

这下子郑卫犹豫了，他对自己还是没有太多信心，可是他真的认为就应该是十五毫升呀。他说：“给我一分钟。让我想一想它。”他不需要再查资料，一切都在他的脑袋里，他要的是再过一遍他的理论和实践依据。每做一个实验都要花一大笔钱，他不可能不慎重考虑清楚。丽莎看他两眼凝视窗外，发了一阵呆后，转过身来对她说：“我还是认为，十六毫升可以给我们不错的结果，但十五毫升应该给我们最好的结果。让我们试一下吧。”

丽莎冷淡地点点头，半信半疑地做实验去了。郑卫是她的顶头上司，他说啥就是啥，反正出了事他负责任，跟自己没有太大关系，可是她很想把实验做好，因为这也牵扯到老板将来对自己的总体评价。她可不想让郑卫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如果结果不好，她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吉姆，这不是她的错。

郑卫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当天半夜悄悄去看了好几次，尽管什么也看不出来。他给刘娟打了个电话，刘娟说：“你何必冒险呢？不过都做上了，就等着吧。”他心里有点后悔，万一做砸了，老板追究起来，自己这个试读生转正就可能受影响。可是，他想了一遍又一遍，怎么都觉得，十五毫升是个更好的方案。

第二天结果出来了，郑卫和丽莎一看，的确相当漂亮。郑卫长松了一口气，虽然高兴，心里还是想，这种险以后少冒，万一演砸了，代价就太高。丽莎第一次对着郑卫笑了，说：“你很棒！令人印象深刻。”郑卫回头吹给刘娟听，刘娟也说：“你的脑子是挺好使的，总有那么多怪念头。”郑卫虽然得意，却不敢忘形，他对刘娟说：“班长，你是对的。我现在正倒霉呢，逞那个能干什么？干好了老板不会奖我，出了错他非赶我走不可。这种事不能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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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  升任主管

可是人在年轻时就是容易冲动，这是自然规律。没过几个星期，郑卫居然跟老板唱起了反调。开实验室大会时，吉姆宣布了他的一个决定，调杨小静去做麦瑞的助手，职务为助理主管。全场都静悄悄地，没有人说什么，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就是要开夫妻店呀！麦瑞这么老了，早就做不动了，她自己也常说，她想快点退休。现在把杨小静调过去，那就是熟悉工作。过几个月麦瑞一走，她就会变成大家的顶头上司，二老板。

杨小静垂头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次她的老板兼老公事先找她谈过，当时她马上就明白了，为什么吉姆调动她各个实验室到处跑，各种实验轮换做，就是让她熟悉人、熟悉环境、熟悉各种实验流程，为今天做准备。她也一下子就很清楚，以她的背景学历，在实验室里做，最多也只可能是一个打杂听吆喝的人，不可能有什么专业建树，更不可能有大的发展，而转往行政管理，是她最好的出路，也是她最能发挥才能的方向。她真的非常感激吉姆的苦心，也没有推让，因为她知道，这样的好运气必须抓住，否则她永无出头之日。

除了老板两口，几乎没有人喜欢这种安排。行政科研两位一体，以后大家的日子能好过吗？而杨小静这个人，能丢掉青年老公跟着中年老板跑了，怎么看都是一个狠角色，这要是整起人来，哪可能心慈手软呀？有几个觊觎这个位置很久的人，更是既失望又愤怒，可是更无可奈何，谁叫你没有长一个漂亮脸蛋？只有和子和一两个跟杨小静关系比较好的人才相信，静就是这个位置的最好人选。

而在座的人当中，最悲愤的当然要属郑卫。这个贱人，当初抛弃自己，就是为了金钱和绿卡，现在她又要高升了，要做实验室主管了，要当大官了，以后定会爬到自己头上拉屎拉尿，想怎么整治自己就怎么整治自己。好容易自己的实验走上了正轨，也有了进步，她要是从中捣乱，自己非完蛋不可。他奶奶的，自己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差呢？带了一个白眼狼来到美国，然后处处受她的气吃她的憋，以后还要天天看着她的脸色过日子，自己还能有个好吗？能死得明白吗？

吉姆大领导的派头，根本不在乎手下人怎么想，反正你们谁不愿做，尽管另谋高就，想进来的人，可以排队绕美国一圈了。他下面就是审查每个项目、每个实验的进展，要是有问题马上协调解决。以往都是麦瑞做记录，回头给大家发电邮做备忘录。这次杨小静也忙着在一个小本上记下要点，她已经进入角色了。吉姆问到郑卫时，郑卫结结巴巴地介绍了一个自己项目的进展，说一切顺利。吉姆说了声：“好。”又说：“需要什么，找静。”郑卫板着脸点下头，心想以后只好多麻烦丽莎了，他可实在不想跟那个贱人打交道。

轮到和子时，她怯生生地汇报说，她的实验没有结果。吉姆问为什么，和子说她也不知道。吉姆沉着脸，让她把实验过程说一遍。听完后吉姆也找不出哪里出了错，便说可能是实验本身什么地方没有做好，让她重新仔细做一遍，领取所需材料可以找静。说完他看了杨小静一眼，目光里满是温柔，还开玩笑说：“我相信静是会帮助你的。”杨小静也看着她的蜜糖，妩媚一笑。

郑卫听完和子的叙述，发现这个问题他以前想过，很可能是实验中的两个步骤的顺序问题，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应该把次序反过来。可是他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个实验，也没有把握真的就是这个原因，所以并不准备吱声。就象他进入这个实验室后一样，从来都是听众，老板不问到他，他绝不发言。等到老婆跑了，自己又以戴罪之身留任，他就更不愿意说话了，难道自己丢人还嫌丢得不够，还要引得众人来加倍鄙视自己一番？

可是，当他看到那个贱人跟她的老洋狗当众调情的时候，真是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操你妈的，老子就是不信了，难道你们永远正确，我们都是傻爪笨蛋？他突然举起手来，大家都很意外地看着他，吉姆威严地叫了声：“大卫？”郑卫开口了，居然比自己汇报工作时还顺溜：“我认为应该是先做步骤B，后做步骤A。”吉姆怔了一下，转向和子：“那篇论文上怎么说？”和子回答：“是先做A，后做B。”吉姆当即说：“照论文上的做。小心一点。”郑卫听到后，头一低眼一闭，来了个老僧入定，心想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不关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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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  暗中配合

和子下来找到杨小静，急得都快哭了。她说：“我真的做得很仔细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没有结果。要是再做一遍还是同样可怎么办？”杨小静知道和子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说她在实验中有失误，似乎不太可能。杨小静不懂这个实验，可是她懂得人心，她觉得郑卫如果没有把握，是不会说出来的。她问和子：“你想过大卫的说法吗？”和子说：“我觉得有些道理。可是论文上是这样说的，吉姆也让我这样做啊。”杨小静当然不想才上任就与老公对着干，可是她本能地感觉得，郑卫的说法不容忽视。她想了一会，对和子说：“这样吧，这次我给你准备两份实验材料。你一份照原来的做，另一份照大卫的办法做，都试一下，小心一点。”她知道这样会多花钱，可是时间比钱更重要，而且的确值得一试。和子担心道：“要是吉姆知道了……”杨小静说：“没关系，有我呢。出来结果后，先告诉我一声，可以吗？”

实践证明，郑卫是对的。杨小静事先把消息婉转透露给了吉姆。下一次开实验室大会时，吉姆一上来就让和子讲一下她的实验和结果。和子不敢隐瞒，说出了杨小静让她以不同次序做了两个实验的过程，并说按照郑卫所说的顺序所做的实验，结果等同预期。吉姆说了声祝贺，然后开杨小静的玩笑说：“我看只有我的妻子敢这样做。”接下来他便开始盘问郑卫，问他为什么会这样想，有什么理由可以认为那篇论文的方法在这里并不完全适用，从理论上的思考到相关实验的借鉴，都一一问到了，问得郑卫出了一身冷汗。讨论完后他来了句：“干得好，大卫，你开始用自己的脑子了！”

郑卫一开始有些担心，怕老板会觉得丢了面子，找自己的麻烦，后来看他老人家根本不在乎自己学生的一点小创见，反而很高兴郑卫出了主意，并帮助别人解决了问题。郑卫有点佩服了，觉得牛人都不是小鸡肚肠。当然他也很快就想明白了，吉姆这种档次的人，不会去注意这些实验细节，人家的主要工作是战略指导和申请科研资金，对他来说，最主要的是出成果，象他这样的大牌，不会在乎在手下的喽罗眼中是什么形象。而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杨小静的做法，很明显她相当信任自己，而且肯冒风险让他的想法得到证实。其实她说一声按照老板的指示办，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可是她却如此费心，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大大地露了一回脸。他没有看杨小静，可是心里不由自主地对这个贱人暗暗有点感激。

其实杨小静的做法也使得很多人感到心安，原来她真是帮大伙忙的，不是跟老板串通一气收拾大家的。以后许多人出了问题害怕老板生气，都会找杨小静帮忙，杨小静是能帮就帮，能瞒就瞒，尽量为他们分忧解难。吉姆当然知道杨小静的做法，可是他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很好，有唱白脸的，就应该有唱红脸的，老板不能不严厉，老板娘也不能不温和，总要有人起到缓冲作用，上级和下属如果总是硬碰硬，不利于工作。

郑卫把这事讲述给刘娟听，刘娟又夸他就是聪明，使郑卫的自信又上升了一点点。可是郑卫还是说：“以后少管闲事，老板可是得罪不起。我的试读期一半多了，到时间还指望老板给我转正呢。”肖君杰从生意的角度看问题说：“没有问题啦。你的老板给你投了钱，投了人，不会让你半途离开的，放心吧。”郑卫和刘娟都说他讲的在理，都放下不少心。

丽莎这时对郑卫已经从信任发展到钦佩了，她发现自己这个小老板很有一套，远不是一般人可比。她原来感觉来给郑卫打下手是受迫害，现在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幸运，因为老板厉害了，下属才能干得少，出活多，有奔头。郑卫以后出成果，当然有自己的一份。不象有的人，跟着破老板，什么都折腾不出来，老板气不顺时，还要找你的茬。丽莎确信郑卫肯定不会挑她的毛病，而这个小老板又这么能干，自己应该能更快地积累起足够的学术信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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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  玩游戏

尽管在一起工作久了，彼此不再那么小心翼翼，郑卫与丽莎仍旧各忙各的，很少交流。丽莎不算开朗的人，而且很有点愤世嫉俗玩世不恭的味道。郑卫本来性格单纯喜欢玩闹，因为来美后连遭大难，现在也变得苦大仇深外加看破红尘。这两个人在一起，能够象现在一样相安无事，就已经很不错了。郑卫仍然与丽莎保持距离，凡事公事公办。丽莎对自己的上司倒是没有了戒心，可是她也不知道该怎样跟这个沉默寡言面色阴郁的亚洲人打交道。

大概感觉太沉闷了，丽莎带来了随身听，一边做实验，一边戴着耳机听音乐。郑卫知道，有的实验室的老美用音响放音乐，也不管别人爱听不爱听，心想这个小洋妞做人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懂得为别人着想。另一方面，丽莎每天做完实验后，总会把实验台清理干净才走，这点也让郑卫佩服，他自己就很难做到。丽莎一般是不加班的，八个小时之内好好干，八个小时之外绝不干。郑卫则是只要醒着，就在实验室里，恨不能一天干二十四小时。所以尽管郑卫要读论文、查资料、设计分析实验，还要写论文，他的实验量却一点不比丽莎少，等于说实验室的活，郑卫一个人做了三分之二。有了顶头上司的以身作则，丽莎更觉得自己是只赚不赔了。

这天丽莎傍晚下班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在电脑前，玩打牌游戏。郑卫偷眼望去，是洋妞们常玩的那种类似打卦算命的翻牌游戏，不由得撇撇嘴，觉得这玩艺不值得一笑。丽莎玩了一会，可能也觉得没有多大意思，看郑卫跑前跑后地忙实验，便开口问道：“大卫，你要什么时间才回家？”郑卫想了一想说：“我不知道。一般一点或二点。有时候早一点，有时候……”丽莎说：“整个晚上，对吗？我看到你的睡袋和牙刷在这里。”郑卫说：“有时候太忙了，我不得不呆在这里。”丽莎继续问：“那么你在哪里洗澡呢？”女孩子心细，她注意到郑卫虽然很忙，可是绝不邋遢，总是干干净净的。郑卫回答说：“在楼下健身房。”这是杨小静当年逼着郑卫养成的好习惯，他也觉得每天冲个热水澡特别解乏，再说他天天跟丽莎这样一个美女挤在一个屋里，可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太脏。这倒不是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而是不想丢中国人的脸。丽莎笑了，说：“那么你健身了吗？”郑卫也不好意思地一笑：“没有，很久没有了。”丽莎好意劝道：“那样不好。你会消费掉你的健康的。”郑卫双手一摊说：“我知道。可是，你看，我总是太忙。”说完继续忙自己的实验去了。

郑卫的实验中有一个间隙，可以休息一会。他正准备去自己的办公桌前琢磨一篇新出的论文，丽莎叫住了他：“大卫，你会玩朴克牌吗？”郑卫说：“会一点。”心里想着这就是罗切斯特先生问简爱会不会弹钢琴时她的回答。丽莎好奇地问：“你都会些什么打法？”郑卫说：“很多中国打法，嗯，还有桥牌。”丽莎有点难以相信，因为那欧美上层精英们玩的纸牌游戏，难道一个整天在实验室里狂干的学生也会这个？她问：“你会打桥牌？你会什么叫法？”郑卫说：“自然和精确。还有些别的，不是很熟。”丽莎邀请道：“那你想不想上网打两局？”郑卫犹豫了，按说他最没有自信的是学习和研究，最为自豪的就是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可是在美貌小洋妞面前露脸的大好时机。不过，自己已经把老婆玩跑了，学位也快玩丢了，哪敢还玩？看郑卫馋兮兮犹犹豫豫的样子，丽莎劝他说：“来吧，你也应该休息一会了。”郑卫心想这是丽莎第一次邀请他，不好不给面子，便答应下来，只是说他还要做实验，他不在时，丽莎顶上。

丽莎上网去约人打牌，问郑卫说：“你要什么级别的？”郑卫说：“中等吧。”丽莎便定了一个中等等级分。等一会网上人凑齐了，郑卫开始跟别人打，丽莎在旁边看着，间或出出主意，解释一些语言上的问题。郑卫打了四盘，跑去做实验去了，丽莎帮他打了二盘，他回来后，又打了二盘。一轮过后，他们荣幸升级。丽莎发现郑卫反应快，计算精确，水平很高，就是叫牌不太准。她知道这是郑卫语言上吃亏，跟对家也没有配合经验。她可是一点没有想到这个亚洲人居然这么牛，比自己都强，猛夸郑卫。郑卫虽然又开始得意，可还是不敢忘形。丽莎叫他继续打时，他坚决拒绝了。丽莎当然也不勉强，临走时佩服地对郑卫说：“你是一个很高水平的牌手！”郑卫苦笑道：“这个对我的论文并没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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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  合格主管

游戏的价值类似聚会，有助于拉近人们的心理距离。第二天他们俩人虽说仍然各忙各的，话不多，心情却轻松不少，不象以前，总象是在戒备着对方似的。下班后丽莎还是不走，又坐在电脑前玩起了电子游戏。郑卫心里直叫苦，这不是诱人犯罪吗？不过他一看丽莎玩得是挖地雷之类慢悠悠的东西，正是他最烦的，也就比较容易地做到拒腐蚀永不粘了。

可是丽莎却没有放过他，自己玩了一阵后，见他稍有空暇，便叫住他问：“大卫，你会玩这些游戏吗？”郑卫又是标准答案：“会一点。”丽莎已经知道他这个会一点意味着多少，又邀请道：“那你来玩一会吧。”郑卫咬牙推道：“我……我太忙，你自己玩吧。”丽莎看出他是想玩而不敢玩，便鼓励他说：“就五分钟，来吧。”这个诱惑已经超出了郑卫的抵抗能力，郑卫说：“好，五分钟。你要提醒我。”丽莎说：“没问题。”还真给他上了实验用的闹钟。郑卫两眼放光地说：“我不喜欢玩慢的。有没有快一点的？”丽莎打开选择菜单，郑卫看有俄罗斯方块、打坦克等等，都老掉牙了。他选了俄罗斯方块，直接调到最高级，一边按加速键，一边双手翻飞地往下打，直看得丽莎眼花缭乱。如果说打桥牌丽莎还能跟着郑卫凑凑数的话，打游戏她是连郑卫的背影都望不到。五分钟一到，闹铃一响，郑卫赶快放下键盘说：“我打完了，你玩吧。”丽莎夸他说：“你是专家！”郑卫叹了口气，说：“是啊，玩这些我都是专家。”

都是年轻人，没有太多城府，很容易沟通。从此以后，他们的话多了不少，见面互相问候一声，聊一两句天气，或者讨论一下周未的活动。丽莎下班后也不急于回家，总要在实验室磨蹭一阵，上上网，打打牌，挖挖地雷，还总想拉着郑卫一起玩。郑卫本来就不是意志坚强的人，总能被她说服，浪费了一些时间。

郑卫把他遇到的新问题向刘娟和肖君杰做了汇报。刘娟问：“每次玩多久？”郑卫说：“五分钟……到十分钟吧。”刘娟下命令道：“不要超过十分钟。”郑卫狠狠点头保证道：“绝对！我生活费都没有着落，哪敢再玩？”肖君杰则从另一角度看问题：“她看上你了吧？”刘娟也看着他。郑卫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谈，说：“她男朋友多着呢。这次又换了一个，个子不很高，但很壮，胳膊上都是纹身，一看就是街头小痞子。我们老板当初追得就是她，没追下来，才……这个……贱人……怎么可能嘛！”

果然，没过三个月，麦瑞宣布退休，杨小静正式加冕实验室主管。其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感到压力巨大，毕竟她太年轻，又是外国人，要管理各个实验室的各种杂事，还要处理对外联系方面的各种工作，以及写各种报告，参加各种会议，可以说忙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好在有跟着麦瑞干了近三个月的底子，她又天生善于待人处事，再加上吉姆的牌子，她总算顶下来了，而且越干越顺手。表面上看，是她在独立奋斗，实际上她心里明白，如果她不是吉姆的夫人，就算她能做到主管，这条路走下去也会艰难一百倍。所以她做事非常努力，力求完美，尽可能证明吉姆的选择是对的，她做得好这个工作。

杨小静每天晚上回家，都要坚持写下一天的工作总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应该改进及如何改进，然后就是列出第二天需要做的各种事情，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每天早上一起来，她就看一眼自己列好的工作清单，然后就奔往办公室开始马不停蹄地狂干。为此她不可能不冷落吉姆，因为她实在没有时间跟吉姆一起喝一杯咖啡，听一会音乐，看一场美式足球比赛。吉姆开玩笑说他很后悔，虽然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主管，却失去了妻子。每到这时杨小静便过去抱着吉姆温存一番，安慰他一下，然后回到自己的书房去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没有办法，世界上没有不努力的成功！她以一个综大子弟班的毕业生，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如果对别人说是要拼命的话，她就是不要命了。

杨小静很知道怎样笼络人心，尤其是外国人的心。她知道凡人都是喜欢占点小便宜的，所以她一上任，只要实验室里有谁过生日，一定会收到以吉姆和静的名义签发的一张贺卡，外加一张乐透彩票，都是她个人掏钱买的。对她来说花不了几块钱，过生日的人却可以高兴一年，而且到哪里都会说老板和主管的好话。在实验室里做，工作忙，工资又不高，大部分人都是中午带饭。实验室的冰箱里有各种药品、样品，是不允许存放食物的。以前大家都是把饭盒饭包放在门口，时不时有人的饭被学生偷吃了，或者饭包被拿走了。杨小静去订购了一些中国产的小冰箱，每个实验室一个，大家的午餐就有地方放了。连郑卫也觉得，这个贱人做起事来还真是有两下子。

杨小静还经常会买来一堆甜面包圈或硬面包圈，每个实验室冰箱里放一些，告诉大家谁晚上干活太晚饿了，就可以用来填肚子。丽莎一收到吃的，转身就告诉郑卫说：“大卫，静给你送来了吃的东西。”郑卫虽然很难原谅杨小静，可也知道她是好意。既然是前妻当官，自己吃点东西也算是理所当然。以前他晚上饿了时，总是到食物贩卖机去买个三明治或者热狗什么的，那东西实在是难吃到让人想吐。现在好了，他每天晚上老实不客气的吃起面包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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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0  为美女服务

这天下班后，丽莎又坐在电脑前打牌，天黑透了才走。过了一会，她又回来了，对正感到奇怪的郑卫说：“大卫，你能帮助我吗？我的汽车的仪表盘不亮了。”郑卫一边忙着做实验一边问：“你能不能打着引擎？”丽莎说：“能。”郑卫又问：“能开动车吗？”丽莎回答：“可以。不过我可不敢就这样开着回家，路上坏了就麻烦了，我没有AAA拖车保险。你懂得汽车吗？”郑卫还是那句：“懂一点。请等一分钟。”丽莎放心了，在旁边耐心等待，因为她知道大卫说不懂的意思可能是懂一点，说懂一点的意思就是很懂。

等实验告一段落，郑卫找来一个曲别针，又找到一个螺丝刀和一把尖嘴钳，还找来一个手电筒，拿起来跟着丽莎往楼下走。他边走边解释说：“我估计只是保险丝烧断了。可能是线路问题，也可能是你打火那一瞬间的电流高峰，当然还有别的可能。让我们一起去试一试。”丽莎说：“很感谢你的帮助。我是一个女人，一点不懂得汽车。”郑卫跟着洋人嘴巴也学乖巧了，说：“你们女人懂的很多东西我们男人也不懂。这样很好，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丽莎边带郑卫往停车场走边问道：“你有汽车吗？为什么你总是走？”郑卫说：“我以前有车，后来卖掉了。”丽莎说：“汽车是你的腿。没有汽车你就无法走远了。”郑卫苦笑道：“我并不需要走远呀，能走回宿舍就行了。”丽莎继续说：“可是没有车既不安全也不方便。”郑卫摇着头说：“我知道。可是吉姆不发给我生活费了，我没有钱。”丽莎气愤地说：“他对人很坏。他引诱走了静，又迫害你。”

对老板和那个贱人的深仇大恨一下子又充满了郑卫的胸间，他差点跟着丽莎一起破口大骂了。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已经比较成熟了，知道这件事很复杂，并不是谁对谁错那么简单。在他自己钻进了科学探索之路之后，在他没日没夜地在实验室苦干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今天，他无数次反过来问自己，如果他是那个贱人，他能允许自己的男人无所事事、整天游手好闲吗？如果他是老板，他能看着手下不好好工作而继续雇那个人吗？答案实际上是显而易见的。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慢慢地说：“也许我有我自己的问题。这件事很复杂。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靠着吉姆生活。”

丽莎点着头说：“是啊，他是老板。”郑卫觉得丽莎并不喜欢他们老板，可是又不肯走，她并没有身份问题或者学位问题呀，于是问道：“你这么年轻，又非常聪明，为什么你不继续学一个学位呢？”丽莎说：“我要去读医学院，以后做儿科医生，所以我需要存钱，需要论文，需要推荐信。”郑卫明白了，由衷赞道：“很好，医生挣很多钱，很受尊敬，工作也很稳定。”丽莎说：“嗯，其实……我学医并不是为了赚钱，我只是需要独立。虽然我不善于与成年人交往，但是我相信我能跟孩子们相处的很好。”

郑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丽莎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难相处，可是在一起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就会发现，她实际上是一个相当认真负责而且头脑清楚聪明的人，远不象他当初以为的那么问题重重。他真心地说：“你很好的。说实话，你刚来时我还以为是静派你来给我找麻烦捣乱的。对不起，我错了。”丽莎笑了：“我也以为是吉姆报复我。后来我发现，这个项目是我进王冠后工作最顺利也是心情最愉快的一个。我很幸运！”郑卫侧脸看了一下丽莎清新优美的脸形轮廓，由衷地说：“我也很幸运！”丽莎也转过头来看着他。俩人相视一笑，都觉得自己真的是幸运，碰到这么好一个同事，交了这么好的一个朋友。

郑卫一放松，痞劲又上来了，对身边走着的金发小美女笑着说：“不过我认为你是一个坏姑娘。”丽莎听出他是在开玩笑，接口道：“对呀，我是一个坏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坏在哪里？”郑卫收起笑容说：“如果当初你肯嫁给吉姆，我就不会失去妻子了。当然，她也很可能会跟着别的什么人跑掉。”丽莎正色道：“我是不可能嫁给一个中年人的。我可不想四十岁后就做寡妇。”郑卫说：“可是他很有钱呀。”丽莎很不屑：“对静来说，他有一些钱。对我来说，他什么都没有。”郑卫叫起来：“他的房子很大，家俱很高档。你不觉得吗？”丽莎猛摇头道：“不，不，他的房子相当一般，家俱很差，家中摆设也太俗气。他只是一个科学家，没有经过很好的培养，品味相当低。”郑卫也摇头。他觉得丽莎有点偏激，冷淡傲慢，看不上一切。他是不喜欢吉姆，可是人总要客观嘛，他的确觉得吉姆的房子很大，家俱也很高档，那个贱人就是奔这些去的嘛。他想丽莎也许是嫉妒，要不就是恨吉姆才这么说的。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停车场，就是郑卫收拾红脖子的那一个。他不由自主地四处小心张望，怕有什么人从暗处突然冲了出来。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丽莎的车是一辆美国车，相当破旧。郑卫打开车前盖，打着引擎，听一听看一看，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又拨开了车前灯、后灯各种开关，都没有问题，便对丽莎说：“我想不是什么大毛病，可能只是保险丝断了。”他打开护板，用手电照着拔下保险栓一看，已经烧黑了。于是他关掉发动机，弯着曲别针连在电路板上，再一打开发动机，仪表盘亮了，一切都好了。

丽莎握拳大叫：“太棒了！这下子我可以回家了，不用跟你挤在实验室里睡觉了。太谢谢你了！”郑卫把那个烧坏了的保险栓递给她说：“这只是临时措施。你拿着这个。明天早上你去汽车零配件店，把这个给他们，说要一个新的就行了，拿这里来我给你换。这样你顶多花几毛钱。千万别去找汽车修理站，他们一定会收你几十块钱，还告诉你有很多地方必须修。”丽莎接口说：“然后问我要的钱远远超过这辆车本身的价值，对吧？”郑卫笑道：“正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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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1  初次拥抱

丽莎并不忙着走，而是开始审问郑卫：“大卫，现在请你告诉我，你会打乒乓球吗？”郑卫回答：“会一点。”丽莎再问：“你会打蓝球吗？”郑卫说：“会一点，可是我太矮。”丽莎继续问：“你会下国际象棋吗？”郑卫说：“不太会。我们下中国象棋。”丽莎又问：“那么你会打网球吗？”郑卫点头说：“会一点。”丽莎最后问：“那么请你告诉我，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呢？”郑卫苦笑一声说：“生物学，我就是不懂生物学！”丽莎笑起来：“可是你在读生物学的博士呀！”郑卫难受道：“这就是为什么静要跑掉和吉姆要把我踢出去的原因了。”

丽莎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亚洲人是一个回头浪子，她鼓励他说：“大卫，你要明白，你是一个天才。”郑卫吃了一惊：“谁？我？”要是别人这么说，他一定认为是讽剌，而且是非常非常恶毒的讽剌，哪里会有读不下去快要被逼死的天才？可是他看到丽莎大大的蓝眼睛里满是真诚，只好苦着脸猛摇头了。丽莎说：“你的项目很有价值。你有自己的实验室和助手。你已经超过了一般博士生。而且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功。”郑卫痛苦说：“可是我连生活费都没有。”丽莎说：“吉姆一定会给你的，毫无疑问！”郑卫点头道：“希望如此，谢谢你！”

丽莎换了一个话题说：“你现在约会吗？”郑卫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什么？”丽莎说：“你已经离了婚，自由了。那么你跟什么女孩子约会吗？”郑卫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说：“我实在太忙，没有女朋友。但是我每个星期六会去见我的一个女同学，还有另一个追求她的中国人。”丽莎笑问：“三角（恋）？”郑卫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忙摇头说：“不是。她是我多年的同学兼朋友，很好的朋友。我离了婚，不可能追她的。她不可能看得上我。”丽莎很奇怪：“为什么？”郑卫非常艰难地解释说：“她非常优秀。她不可能选择一个离了婚又有可能拿不到博士学位的人。”丽莎严肃地说：“爱情跟你的过去没有关系，跟你是不是博士也没有关系。爱情来自心中。”郑卫没结婚前还相信这个，现在他可没有那么多浪漫和幻想了。他不想去打破丽莎小姑娘纯洁的期盼，只是说：“如果我能拿到博士学位的话，我会回中国去，然后在那里找一个女人结婚。”丽莎笑说：“很长远的打算。不过，这个跟你是否离过婚还是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丽莎什么都说开了，郑卫也不再忌讳打听她的隐私，反守为攻问她说：“为什么你的男朋友不来接你了？”丽莎满不在乎地说：“我们吹了。”郑卫不知道洋妞吹男朋友的标准是什么，他们当然不会有身份问题，也不象是金钱问题或者学位问题，便问了一句：“为什么？”丽莎说：“他是那样的愚蠢，实际上他根本没有长脑子。”郑卫问：“哪你们是怎样认识的？当初你为什么喜欢他？”丽莎说：“我们是在酒吧里认识的。当时我认为他很有趣，很能玩。后来我才发现他是一个娇惯坏了的男人，只会享受，不想工作。”听得郑卫直摇头，觉得丽莎这种找男朋友的方式实在不靠谱，说：“这样太不好了。”丽莎也摇头叹息说：“美国现在有太多这样的男人，干活的都是你们外国人。”郑卫建议说：“校园里有很多人喜欢你，你可以找一个王冠的学生呀。”丽莎摇头说：“他们都是书呆子，我不喜欢只会读书的人。他们要有你的一半，我就会很高兴地接受了。”

郑卫知道西方教育出来的人都非常善于说好听话，可是对丽莎的这种恭维他可承受不起，只好转换话题说：“你这辆车太旧了。为什么你不买一辆新车呢？”丽莎说：“我要存钱交学费呀，医学院是不会给我奖学金的。”郑卫说：“可是你可以贷款嘛。”丽莎摇头说：“我不想贷太多，以后是要还的。我想要自立。”郑卫问：“你以前开过别的车吗？”丽莎说：“开过。很多好车，法拉利，保时洁，可是这辆车是我自己买得，我非常喜欢它。”俩人随即聊起了汽车的种种事情，很是投缘。

外面的空气非常清新，开阔的空间也使人摆脱了压抑。在朦胧的夜色中，郑卫可以大胆地盯着丽莎美丽的小脸，跟她天马行空般地随意闲扯，享受着难得的放松，心情相当好。但他很注意目光不往下看，因为丽莎奔腾汹涌的波涛会使他心猿意马。又过了一阵，他知道自己该回去了，便对丽莎说：“你知道，我不得不回实验室了。我们明天再聊吧。”丽莎说了声：“好吧。”突然张开手向他赴了过来。他明白这是洋人甜蜜的礼节，可是一点也没有想到丽莎会在这里用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手。丽莎赴进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把身体在他身上贴了贴，在他耳边说了声：“祝你晚上好！”然后转身钻进汽车，向他招招手，开车走了。

郑卫机械地挥着手，脑子里一片麻木。这还是他第一次跟西方漂亮的小姑娘拥抱，还是在四周无人的暗夜里，多么浪漫的艳遇呀，多么可爱的享受呀，多么美丽的时刻呀，可是自己居然吓呆了，接触那一瞬间，一点感觉也没有，现在怎么也回忆不起一点东西来。他骂了半天自己，太没有出息，太不成熟了，都结了婚又离了婚，怎么女孩子一赴上来自己就懵住了呢？真够笨也真够傻的，差成这个样子，不仅博士拿不到，老婆也娶不到了！你这辈子算是完了，彻底完了！

周未肖君杰问起他跟小洋妞怎么样了，郑卫把他给丽莎修车和丽莎蹬掉男朋友的事说了出来，却没有敢提丽莎拥抱他，而自己却被吓呆了的丑态。肖君杰说：“好机会呀，你要抓住。”郑卫摇头：“我想拿博士，不想去修车了。”肖君杰说：“不冲突呀。你说她很漂亮的，不是吗？”郑卫咽了口吐沫猛点头说：“是真漂亮，而且身材火辣。就是太猛了，我可消受不起。”肖君杰不明白，问：“不是很好吗？怎么又不行？”郑卫说：“她穿着那么暴露。我哪敢找她呀？谁要是有这么一个老婆，岂不是天天被别人占便宜。”肖君杰说郑卫太自私了，郑卫说这事没法不自私。刘娟不参予他们的议论，自己忙着做饭，两个男生则为了应不应该允许老婆增添人间春色而争执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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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2  母爱无价

自从郑卫校正了老板对和子实验的指示之后，吉姆对他开始刮目相看，实验室开大会时，有什么问题吉姆便会叫他说一说自己的意见。郑卫本来是习惯于黑着脸不吱声的听众，就算自己有什么看法，也不敢提出来，生怕自己这样的笨蛋又一次出乖露丑。现在老板非让他谈一谈，只好大着胆子说几句。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水平够，大部分问题他都能蒙对。起初老板只是偶尔问他一声，随着他回答的正确率的提高，吉姆的提问就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每个人的江湖地位，都是打出来的。每一次你都能打赢，想不当大哥都不成。渐渐地，郑卫混成了新生代才子和老板眼里的红人。他思维敏捷，知识面宽广，大局感极强，而且记忆力超众，同时创意十足。即使有几次他的想法不太靠谱，吉姆还是感到惊讶，问他为什么会这么想。郑卫张口结舌地答不上来，只好说：“它正好来到我脑子里。”杨小静回来对老公说：“我知道大卫，他总有很多新主意。”吉姆笑说：“科学需要创见。咱们来看一看他能走多远。”

丽莎对郑卫已经从钦佩变成崇拜了，因为她亲眼看到这个自称不懂生物的人，对生命科学的理解是多么深刻。而郑卫也觉得丽莎实际上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很能干，通人情，也非常自立。现在他们俩人已经成了好朋友，尽管都很忙，有机会的话，还是会聊上几句闲话。丽莎很好奇中国的文化历史和对美国各种事情的看法，郑卫也很想知道美国人都是怎样生活的、怎样看待这个世界的。他们都对对方的很多行为和看法感到既奇怪又新鲜，有的时候甚至觉得不可思议。而他们又都从对方的思维方式里，扩大了自己的视角。

这天傍晚丽莎下班后又不走，在计算机上翻扑克牌，还说要跟郑卫继续聊天，反正她也没有什么朋友，回去也没有事情可做。郑卫觉得一般女孩子是不会把这样的心事都说出来的，不过他也知道丽莎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并不太在意别人会怎么想，有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他想这样也好，反正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陪伴，他一点都不觉得讨厌。

郑卫一边做着实验，一边对丽莎说：“每个人都有朋友。你又是一个很聪明很善良的人，怎么会没有朋友呢？”丽莎说：“我以前有一些男性朋友，他们找我的唯一原因就是想跟我做爱。现在我已经很厌倦他们了，把他们都赶走了。”郑卫一听，这小洋妞说话可真猛，赶快转移话题说：“你可以交一些女性朋友呀。”丽莎说：“我与她们很不一样，所以不容易相处，而且我看到她们不好的地方就指出来，她们会很不高兴。”郑卫好奇地问：“她们都有些什么不好？你能不能举几个例子？”丽莎说：“比如她们穿着品味太低，化妆太俗。”郑卫笑道：“哪你看我的衣着呢？”丽莎很鄙视地说：“你根本不懂怎么穿戴。不过你是外国人，又天天在实验室里做，没有人在乎你穿什么。”郑卫笑道：“我对我是个外国人深感幸运。那你说吉姆的打扮如何？”丽莎直接了当地说：“典型的科学家，不是有品味的人。”郑卫禁不住又问：“那你看静哩？”丽莎也看不起：“她刚进来时的打扮象我的祖母那一代人。现在改进了许多，但细节上还差得很远。”

郑卫跟她纯属瞎侃，他对此既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他觉得时尚这东西不是科学，没有固定标准，丽莎很可能是欺他什么都不懂而顺口乱说。他问丽莎：“那么你是怎么学到这些的呢？”丽莎犹豫了一下说：“我以前受过一些训练，现在也经常读时装杂志。你知道，我喜欢这些东西。这是我的业余爱好之一。”郑卫可没有觉得丽莎多么会打扮，这可能与他不敢把眼睛往丽莎身上扫来瞄去有关。再说一进实验室，大家都穿上了白大褂，那大概是世界上最不时髦的衣服了。他只好应付了一句：“很好的爱好。”

等郑卫忙得差不多了，丽莎也去买了两杯意大利咖啡回来，递了一杯给郑卫。郑卫要掏钱，丽莎摆手，郑卫便说下次他来。丽莎边喝边聊说：“我几乎不了解中国。也许中国有中国的穿着标准，就象中国有自己的大学一样。”她看了一眼郑卫，继续说：“我唯一知道的中国大学，就是你的北京综合大学。王冠有很多很好的学生来自那里。它是中国最好的大学，对吗？”郑卫点头道：“是呀，可以这么说吧。”丽莎说：“你能上这样的大学，一定很聪明很努力，对不对？就象王冠，美国只有最好的学生才能进来。”郑卫看了看丽莎圆圆的浅蓝色大眼睛，想起了几年前他跟另一个美丽的姑娘聊起的同样话题的情景，兴致怏怏地说：“我并不想努力，可是我的妈妈总打我，我只有上大学才可以离开她。”丽莎严肃地问道：“你恨你的母亲吗？”郑卫很奇怪她怎么会这样问，不过还是回答道：“不，一点都不。她是为了我好。她爱我胜过爱她自己。她告诉我说，如果我考不上大学，她就去自杀。那时在中国，上大学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是她推着我挤进了大学。”丽莎不由自主地摇起头：“她打你，还推你，你却说她很爱你，我不理解。”郑卫笑道：“中国母亲都是这样的。爱有很多不同的方式。她希望我学会本事，以后能自己养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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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3  童年之痛

丽莎点头表示明白，又问：“那么在你长大的过程中，她离开过你吗？”郑卫想了想说：“好象没有过。她要为我们一家做饭，还要盯着我，让我读书，她没有办法离开。”丽莎奇怪：“她没有自己出去旅游过吗？”郑卫回说：“没有。那个时候中国不太时兴旅游。她要是去看亲戚朋友，也一定会带上我。”丽莎更奇怪了：“为什么要带你呢？”郑卫觉得丽莎的问题都真够怪的了，想着回答说：“我是她儿子呀，她怎么可以不带上我呢？”丽莎说：“她可以让保姆来带着你呀。”郑卫摇头笑道：“没有，我家里没有保姆。我奶奶来帮过她，不过总的来说，都是她一点一点把我带大的。”丽莎想了想，赞同说：“是啊，她很爱你。”郑卫笑说：“每个母亲都一样，她们都很爱自己的孩子。你应该比我更知道这些。”

丽莎低下头去慢慢地啜吸自己的咖啡。郑卫看到她金黄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卷，想起曾经听那个贱人说过，洋妞的头发太细太软，不适合扎成辫子。他现在已经养成习惯，看丽莎只看她的脸，而不去注意别的地方，因为丽莎的标准装扮就是大开领太阳服，胸前的两座高峰，除了山顶笼罩在云雾之中以外，山腰以下永远清晰可见。他不是不喜欢欣赏山间景色，可是他知道里头一定有悬崖峭壁和激流险滩，明白自己不能再犯任何错误。而且他也非常尊重丽莎，他不想让她把自己当成需要防范的色狼。

丽莎停了好一会才抬起头，声音冰冷充满了怨恨：“并不都是这样。我的母亲就不爱我。我恨她！”郑卫吓了一大跳：“为什么？她打你吗？”丽莎摇着头，脸上不再是那种玩世不恭地冷漠，而是覆盖着无以言说的痛苦。她稍顿了一下才说：“她从来不打我，也从来不在乎我。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在我身边停下来过一秒钟。”郑卫同情地看着她，说：“她工作太忙了，是吧？”丽莎又一次摇头：“不是。她总是忙着享受她自己的生活。我一出生，她就坐飞机去西伯利亚猎熊去了。从此我就从一个保姆的手里，转到另一个保姆的怀中，从来不记得我自己的妈妈长得是什么模样。她还告诉我说，生我是一个错误，耽误了她很多聚会和游乐。我成长的过程中，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母亲。”郑卫是做生物的，深知每一个生命体在幼年时是多么需要母爱。他只好转换话题方向，轻声问：“那你爸爸呢？他照顾你吗？”丽莎说：“他整年乘坐飞机在全世界飞来飞去。大概每年会有两次走进我的房间，用指头点一点我的脸蛋，然后又消失了。我也没有父亲！”说完凄凉一笑。

郑卫同情她，便提到自己的问题，以表明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艰难：“我们家没有钱，所以我的妈妈不能去参加聚会，而我的爸爸到现在还没有乘过飞机，我的妻子也因此离开了我。”丽莎说：“你还是比我幸运。你的确离了婚，可是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我那时还是个婴儿，就没有人理睬我，没有人爱我。穷并不都是坏事，正是因为穷，使得你的妈妈爸爸都无法离开你，你也就能时刻享受到他们的爱。”郑卫觉得这简直就是他上政治课时学的辩证法，而讲例子的却是一个小洋妞，这个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可是他还是觉得有太多不解，便问道：“那你有没有兄弟姐妹呢？”丽莎说：“有，好几个。但他们都有自己的保姆和朋友圈子。我小的时候也几乎没有见过他们。”郑卫本来不想问别人的私事，可是这时候却不得不问了：“你的父母……似乎非常富有，对吗？”丽莎点头说：“是啊，他们有很多钱，超出了许多人的想象。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谈到过这个，几乎没有人知道我是一个亿万富翁的女儿。”郑卫深感诧异：“可是，你的车……”丽莎说：“象块废铁，是吧？那是我自己挣钱买的。我不会要他们一分钱！”郑卫震惊之余充满了钦佩：“我明白了，你总说你要独立，就是不想靠你的父母。所以你要存钱，你也要自己设法申请医学院。”丽莎点头说：“我的父母捐了很多钱给王冠，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毫不费力地进入王冠的医学院。我的父母可以给我一切，可是没有爱，那些都毫无意义。我要靠自己得到我想要的东西！”郑卫已经学会了跟洋人说话直来直去，鼓励她说：“你会的。你又漂亮又聪明，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丽莎说：“谢谢你。”

两个人都低下头喝咖啡，有一会儿没有说话。郑卫为了缓和压抑的气氛，便半开玩笑地说：“我知道我的妈妈很爱我，可是她表达爱的方法让我相当难受。你知道吗？她曾经在我的屁股上打断过好几根这么粗的木棍。”边说边用手比划了一下木棍的粗度。丽莎并没有笑，很认真地说：“孩子都需要父母的关注。也许你妈妈的关注不是很恰当，可是你能感觉到她是爱你的，对吗？”郑卫赞同道：“是啊，我真的觉得她爱我超过了爱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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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4  最好的母亲

丽莎注视着他，缓缓地说：“你真幸运！我没有学过心理学，可是我认为我很明白儿童的心理，因为我清楚地记得我当时是怎样的感觉。孩子的很多哭喊叫闹，其实都是为了让父母表达他们对自己的爱。你这样做过吗？”郑卫想了想说：“好象没有，我记得总想躲开父母自己去玩去。”丽莎终于笑了一下说：“那是你父母对你的关注太多了。”说完又思考道：“男孩和女孩不一样。我的兄弟们好象也不是很在乎我的父母是不是理睬他们。可是我需要父母，我绝对需要他们，而他们却不肯在我身上花一分钟时间。”丽莎轻轻地摇着头，漂亮的小脸上又浮现出郑卫从没有见到过的苦痛和绝望。可是她没有哭，也许，长久的失望已经让她没有了眼泪。郑卫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来安慰她，也许他应该站起来走过去，环住她的肩膀，拍拍她的背，让她哭出来，可是他不敢。

丽莎停了一会，咬了一下牙，脸上又恢复了她惯常的冰冷的美丽：“后来我就拼命闹，大哭大叫，摔东西，砸玻璃，甚至要自杀……”郑卫吃惊地叫起来：“什么？自杀？”丽莎给他的惊奇已经够多了，而他现在感到的是害怕。丽莎平淡地说：“现在我想，当时我并不是真的想要死，我只是想获得父母的关注。可是他们只是说，我是个脾气很坏的小姑娘，缺乏管教。他们派人二十四小时看住我，又给我换了一个又一个更严厉的保姆，还用我们家的飞机载来了几个全美最有名的儿童心理学医生给我看病。那些医生都是骗子，他们什么也看不出来，只好给了我一些镇静剂让我睡觉。所以我决定进医学院去学儿童心理学，因为我知道孩子们最需要的，就是他们的父母。”

郑卫觉得她说的非常对，点头赞同说：“你绝对正确。我以前总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没想到……那么后来怎么样了？”丽莎说：“后来我彻底绝望了，也就不闹了，我父母和医生都松了一口气。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明白了，不能再指望他们。我父母对我来说，只是一对给我提供吃穿的佰生人。我长大能够独立后，就马上离开了家，再也不回去了。”郑卫理解：“你跟他们没有感情，而且，他们好象也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丽莎摇摇头说：“以前我恨他们，现在连恨都没有了。我从来就没有过父母，也从来没有被爱过。我就是从天上哪一朵云彩中掉下来的，就象一根小草一样，自己找地方，自己生长。”她放慢语速，象是自言自语地说：“我不要再过那样的生活。以后我有了孩子，我绝不会离开他们。我会每天都告诉他们，妈妈在这里，就在你们身边，妈妈爱你们！永远爱你们！”丽莎喃喃地说到这里，浅蓝色的大眼睛里终于充满了泪水。郑卫不知说什么好，他真的很同情这个小姑娘。表面看上去，她是那样的冷傲不合群，而实际上，她比自己艰难的多，因为她的痛苦，都是在她还是婴幼儿时发生的，而且她绝对无辜。他轻声对她说：“你一定是个好母亲的，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过了好一会，丽莎慢慢平静了下来。她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说：“大卫，谢谢你听我讲述我的故事。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我以为我永远不会跟任何人提到我的过去，可是我还是给你讲了。也许因为你是外国人，而且又是那样的纯洁可爱。”郑卫也学会了直接夸赞别人，回答说：“谢谢你的信任。我不会说给别人的。我认为你一直都是一个最可爱、最美丽、最聪明、最能干的小姑娘。”丽莎高兴地笑道：“谢谢你！我要走了。”

丽莎离开时，郑卫一边祝她晚上好一边送她到门口。丽莎很自然地转过身来张开双臂，郑卫不无高兴地迎接了她的拥抱。丽莎在他耳边说：“再次谢谢你！你比那些心理医生强得多。我以后也许会打我的孩子，但我出去旅行时一定会带上他们。”郑卫迷迷糊糊地说：“谢谢。再见。”这次他有了准备，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丽莎身上柔软的曲线。丽莎走了好久，郑卫都还在骂自己，人家小姑娘已经这么可怜了，你还往那上面想，真他妈的混帐！老张说得对，男人就是禽兽，永远改不了的臭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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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浪漫与激情

24.1  臭遍全球

郑卫的项目进展相当顺利，他几乎每一周都可以给吉姆大讲一通他又发现了什么东西，吉姆当然是满意之后更加满意，因为他知道大卫的进步不是因为你让他做，而是因为他自己想做，这才是科研的最高境界。而郑卫对自己的工作也做得很舒心，每天去实验室时总有一种兴奋的感觉，就象他当年捧起游戏机时一样。当然，还因为身边有一个越来越可爱的小美女，他觉得和丽莎一起工作真是很舒服。

郑卫的汗水和努力，很快就给了他正常的回报。他按照吉姆的指示，把前期的研究工作总结了一番，又写了一篇会议论文，投递给“全球基因研究大会”，结果不但被接受，还让他上台宣讲，评价说他的方法和结果都是具有独创性的。本来这是好事，可是郑卫却大大发愁，他太知道自己这付熊样会给自己带来多少嘲笑。他找好朋友丽莎帮忙，让她去开会并代自己宣读论文。丽莎很奇怪，说你是第一作者，怎么会让我去。郑卫便说自己英语太差。丽莎鼓励他说，你的英语很不错了，又不是让你去讨论古希腊的历史，肯定没有问题的。郑卫还想推，吉姆制止了他。吉姆在实验室大会上宣布，所有会议论文的第一作者都可以跟着他去，要上台宣讲的则更是不能溜，因为你要回答提问者的刁钻问题。郑卫没有办法了，只好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启程前往。刘娟和肖君杰给他送行时，都劝他别在乎那些无聊之辈的流言蜚语，这么重要的会议，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放弃呢？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了哩！

北京综合大学生命学院来到欧美发达国家留学的毕业生，比留在国内的还多，再加上有幸出国开会的国内皎皎者，简直可以开一场精英同学会了。大家见面又说又笑，有吹有捧，既高兴又亲切还热闹。象郑卫这样既是综大的，又留学王冠，还要上台宣讲，正是翘着尾巴四处炫耀的最佳时刻。要是往常有这样的机会，他肯定会跟张三握手，跟李四拥抱，找了这个侃，再跟那个聊，人生得意须尽欢嘛，此时不爽，更待何时？可如今他却以一付连做了十八件见不得人之丑事的姿态，躲在宾馆的房间里坚决不出来，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综大校友的各种正式或非正式聚会，他也一概不参加。不得不去参加研讨会时，他就往最前排一坐，从此不回头。实在不幸碰到相识的校友时，他只是阴沉着脸点点头，几乎不肯说话。他就想把自己变成隐形人，赶快混过这几天，然后回实验室埋头做自己的项目去，有可能的话，再顺便找出倒霉蛋们都拥有什么样的基因。

本来他要是装作无事人一般，见人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可能别人也不会太注意他。可是他这么一耍酷，把自己搞成了鹤立鸡群，结果大家都奇怪了，互相打听起来，那个小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别扭呀？有了解内情的人便悄悄说，是这么这么一回事，老婆变成老板娘啦，真是丢死人呀！开会的中国人来自五大洲四大洋，结果两天不到，郑卫同学的大名便臭遍全球，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为可怕的是，还有人把他的老板兼情敌也揪了出来，只要一见到这两位，便有人暗中指指点点，喜笑颜开，比看了好莱坞大片还过瘾。郑卫不是傻瓜，只要看一看同胞们躲躲闪闪的眼神，和挂满暧昧微笑的嘴唇，便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全世界人民的笑柄。他除了更气愤更痛苦更自卑之外，只有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吉姆却心情好得很，第一天开完会后，便请所有部下一起去吃意大利大餐。当然老板的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大家一边吃还得一边总结今天开会的收获和下面要注意的事项。吉姆对郑卫当天的宣讲相当满意，只是说他太紧张，不够自信，技术上没有任何问题，宣讲和答问都很到位。他还说他看到费舍尔博士听郑卫的报告很认真，并让他的一个学生提了一个问题。说到这里他笑着对郑卫说：“大卫，你干得很好。这次我们击倒他们了。你复仇成功。”夸完郑卫后，话题一转，他又严肃地说：“大卫，你太安静了。我相信你有很多问题，因为我知道你的质疑能力。做为一个专业人员，你必须能够对别人的项目做出自己的判断。这对你的职业生涯很重要。我希望你从明天开始，站起来，张口说话。你要小心点，我会派人盯着你的。”

郑卫当然有许多问题要问，可是一则他习惯于沉默，二则想避免引人注目，所以一直只听不说。现在老板逼到头上来了，他也明白吉姆这是好意，再说满腔仇恨也需要发泄，当天晚上便熬到半夜，把第二天要去参加的研讨会的论文简介都看了一遍，对每一篇论文都准备好了要提的问题。第二天开会时，如果宣讲者说清楚了他的疑问，他便不做声。如果有疑惑，他就站起来发难。他好象跟谁都有仇似的，提出来的问题往往是宣讲者最想回避、最难以说清楚而又是最关键的，结果几轮下来，大家都知道这小子是专门跑来砸人家场子的，他只要一站起来，讲台上的人就发怵。而提问也相当考验提问者的水平，他这么一通折腾，大家很快就发现，这个怪家伙原来很不一般，不但能上台宣讲，还能提出这么多如此深如此广的问题。于是不经意间，这个老婆被老板夺走了的失败者，又变成了传说中的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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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  突成牛人

这天下午开完会，郑卫照例谁都不理低着头往外走，却意外地被费舍尔博士从后面叫住。郑卫知道他是霍顿大学基因系的系主任，与自己的老板同级，而且和吉姆既是竞争者，又是好朋友。费舍尔博士以很欣赏的口吻对郑卫说，他对郑卫的论文宣讲印象深刻，同时郑卫向其他论文宣讲者所提出的，也都是一些非常好的问题，抓住了研究的核心。郑卫自然表示感谢。费舍尔博士接着问郑卫，是否愿意跟他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坐下来聊一会。郑卫反正也没有另一个老婆好被他抢走，便答应下来。这一聊，就是两个钟头，从郑卫的研究课题到他对各个论文的看法，全都扯到了。郑卫说得兴致勃勃，费舍尔博士听得频频点头。过往的各国博士生博士后教授博导们一看，作为业内大牛的费舍尔博士，居然象小学生听报告一样地听郑卫同学教导，更是对这个王冠的怪才刮目相看了。

他们正聊得高兴，吉姆不知道是听说了还是正好碰到，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见面就对费舍尔博士笑说：“不行，不行，你不能打我的最好的弟子的主意，我可以给你另外随便三个博士生。”费舍尔博士也笑着说：“吉姆，你这个家伙从哪里突然找出来这么一个天赋极佳的学生？为什么我一直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吉姆得意地笑道：“我给了他一个小实验室外加一个研究助理，我必须从他身上捞回成本来。”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郑卫也在旁边跟着羞涩地笑了笑，这还是他来这里开会后第一次笑。虽然他认为洋人说话专找好听的说，做事专找阴损的做，可还是觉得跟费舍尔博士聊得非常痛快，而且吉姆确实也帮了自己很大的忙。

风向一变，大家对郑卫的看法也一下子反了过来，都说这小子这么年轻就这么牛皮，前途绝对无量，他老婆怎么会丢了年轻有为的他跟着一个日薄西山的中年美国人跑了呢？这也太不可能了！一定是这小子放的烟雾弹！十有八九是他蹬了老婆，而他的老板捡了他的破烂。如此一来，同胞们看他的眼神立刻就变了，从嘲笑变成了钦佩，甚至还有崇拜。会议结束时，有几个综大刚到美国的小孩一起怯生生地找他，请这位牛师兄留下联系方式，希望能以后请教问题，寻求指导。郑卫板着脸给他们写下自己的电邮地址，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开了。其实他心里既诧异又惶恐，不知道这几个小家伙是不是认错了人，怎么会找他这么一个试读生帮忙，这不是误人子弟吗？那几个新生倒没有觉得郑卫有什么不礼貌的，他们认为牛人就应该是这种气派，人家愿意留下联络方式，就已经算是很平易近人的了。

郑卫与丽莎的关系越来越好，对刘娟和肖君杰自然就越讲越少。他要遵守约定，不能把丽莎的秘密讲出去，尽管那两个人跟丽莎八杆子打不着。而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提自己与丽莎的亲密拥抱。虽然这种礼仪在洋人中很常见，可是他怎么都觉得有点儿见不得人。肖君杰有时候问起：“那个美国女孩怎么样了？”郑卫总是敷衍道：“还那样，天天干活呗。”刘娟是一个闷葫芦，看向郑卫的眼睛里满是疑问，却从来不曾提起。

除了一周七天，一天十多个小时在实验室里猛干，郑卫最操心的，就是肖君杰能不能追得上刘娟。当然他对肖君杰并不怎么上心，最关注的还是他的班长。自己烂人一个，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刘娟这么优秀，学业上研究上也都是一帆风顺，可就是个人感情上总是空白，至今仍然不肯接纳别人。他知道从小教授到博士后还有各种学生，追求刘娟的人真不少，可是他还是觉得肖君杰是其中最好的，其他人的毛病更多。肖君杰本人也是千方百计地想讨得刘娟的芳心，可是刘娟就是不愿点头。

自从郑卫晚来的计谋失败之后，郑卫忙于学术上的进步与突破，没有太多心思再管肖君杰的闲事。肖君杰几次提出要请刘娟吃饭或者看电影，都被她以太忙为由而婉言谢绝。于是他们俩人的关系就僵在了那里，除了每周一次的三人聚会，肖君杰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心上人，也就无法献更多殷勤。有一次他来吃饭时，给刘娟带来一束鲜花。刘娟虽然不好意思不收，却一连三遍地强调以后不要再送花了，使他相当尴尬。过情人节时，他跟郑卫商量，问可不可以请个乐队带上花蓝送到刘娟的实验室去。郑卫说千万别这样，你这种美国式的浪漫非把我们班长吓坏不可。她这个人天生就是搞学术的料，喜欢低调，不愿意引人注目。你这么一搞，第二天她就又会成为整个校园的谈论中心，肯定会烦得她要死。肖君杰没有办法，只好送了一盒高档巧克力给刘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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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玩浪漫

肖君杰无计可施，有一天晚上在刘娟那里吃完饭后同郑卫一起出来时，便虚心请教，问郑卫刘娟最喜欢的是什么，他要送点什么才好。郑卫琢磨了一会，说：“我们班长虽然不太爱说话，其实是一个很浪漫的人。你应该多跟她玩一点浪漫。”肖君杰说：“我请她看电影，她不肯去；我送花给她，她也不愿要。我还能做什么呢？我追女生没有经验，你教教我好啦。”郑卫不相信地说：“你没有谈过恋爱？不可能吧！”肖君杰解释说：“我当然谈过，可是没有追求的经验。你知道……”郑卫笑起来：“我知道了，你的条件太好了，都是女孩追你，是吧？”肖君杰也笑说：“不可以这么说。有的是家族的朋友，有的是大家一起玩，自然就好上啦。”郑卫笑话他：“你还谈了不少嘛。多少个？手指头加脚指头数不数得过来？”肖君杰笑说：“没有几个啦。我哪里有那么出众吗？”郑卫肯定道：“你还是挺好的，要不然我也不能把我们班长托付给你了。”又问他：“那些女孩后来怎么都不行了呢？”肖君杰摇头说：“不合适啦。有的蛮漂亮，可是没有头脑。有的很聪明，可是不太好看。”郑卫点头道：“我们班长又漂亮又聪明，所以你才来追的，对吧？”肖君杰叹气说：“追不上啦。没有办法的。我不够优秀。”

郑卫想了一阵，说：“你以前请过她去看芭蕾舞，对吧？”肖君杰没有信心说：“她不会去的。我再去请也没有用。”郑卫继续琢磨道：“她说过她喜欢看芭蕾舞，对吧？”肖君杰说：“是啊，咱们三个人去好啦。他离不开你。”郑卫推道：“我没有时间。”其实也没有钱。他又说：“要不，你就买一张芭蕾舞的光盘送给她。”肖君杰眼睛一亮：“好主意。可是她会要吗？”郑卫肯定说：“应该会的。送花是特殊朋友，送光盘那是分享艺术，没有问题。”

果然，刘娟一看到“天鹅湖”的光盘，就喜欢得不得了，当即收了下来，还一再称谢。肖君杰出门就谢郑卫，说：“我还没有见过凯丝这么快乐，还是你懂得凯丝呀。”郑卫说：“多年的老朋友了嘛。”肖君杰叹息道：“我比不了啦。哎，为什么你不去追她？”郑卫摇头说：“配不上呀！你知道我的事情。”看到郑卫一脸的痛苦，肖君杰忙说：“我也配不上啦。”

下一个周六他们去刘娟那里吃饭时，她说她已经看了二遍，正是看第三遍，真的很好看。郑卫说：“班长，这得耽误你多少时间呀？”刘娟说：“没有。临睡觉前看一会，一天都不累了。”郑卫忙说：“杰克，你是功臣。”刘娟也说：“杰克，谢谢。”肖君杰欣喜道：“不用谢。你喜欢就好。”郑卫问：“班长，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芭蕾舞呢？”刘娟说：“你看那些女孩，多么纯洁，多么漂亮，跳起舞来又舒展又大方，好象地球没有吸引力似的，自由自在，随意飞翔。人要是能活成那样该多好啊！”郑卫感叹道：“班长，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聊天时说这么多话。”肖君杰也说：“凯丝很会说的。”刘娟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感慨，轻声说：“总觉得活得太累了。”郑卫很有共鸣：“是呀，有时候真是想，啥也不做了，爱怎的怎的吧。可是不行，人总要负责任嘛！”刘娟垂首摇头低声说：“身体累，心也累。”郑卫说：“我还以为你是女强人，就喜欢叱咤风云哩。”刘娟嗔道：“哪里呀？怎么你也不了解我？”

他们俩人一唱一和，把肖君杰晾在了旁边。他感觉到，这两位老同学周围，有一层透明玻璃，把他们与其它人隔开，外面的人很难冲进去。是啊，他们俩人有那么多共同的过去和相同的感受，这些都是无法与他人分享的。他觉得刘娟看似距自己很近，实际上离自己很远，尤其是她的心，总是在天边飞舞，永远无法抓住。他看着刘娟白晰姣好的侧脸，心里充满了爱慕与无奈。

郑卫也感觉到自己与刘娟太近了，尤其当着肖君杰的面，便笑说：“女的总比男的强呀！我是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拼命了。我要是女孩的话，就嫁给杰克这样的，以后啥都不用干，天天在家数钞票就行了。”他这话说得有点露骨，刘娟不理他，肖君杰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那么大本事啦。没有人会要我的。”郑卫知道刘娟太害羞，不敢再往下说，但只要有机会，总是夸肖君杰两句。

随后几周，肖君杰又送给刘娟两张芭蕾舞光盘，刘娟叫他不要再送了，否则她就要自己付钱。肖君杰一看这个办法不管用了，又问郑卫还有什么招。郑卫琢磨了一番，让他送刘娟一些小工艺品，不要贵的，几美元一个的就行，越别致越好。肖君杰注意搜集购买了一些，象小瓷器、小雕塑、稀奇古怪的小玩艺等等，每周送一个。刘娟很快就看出来了，请他不要再送了。郑卫也叫他别急，隔一段时间找一个理由送一个，比如说节假日呀，学期开始或结束啦，肖君杰照章办理，果然效果好得多。渐渐地，刘娟对肖君杰的戒心没有那么大了，有时郑卫故意来晚一点，她也不象以前那么惴惴不安。肖君杰高兴，郑卫更高兴，对肖君杰说：“你再加把劲。等你们定下来了，我也好去别的地方了。不然我走了还真不放心。”肖君杰说：“你对你的班长真的很用心呀！”郑卫说：“我欠她的太多了！没有她，我早就完了！”说完神色黯然，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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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学滑冰

可是只靠送东西无法给刘娟留下深刻印象，郑卫便悄悄问肖君杰有些什么特长，会不会拉小提琴、弹钢琴、吹双簧管之类。肖君杰说自己不懂艺术，比较喜爱体育，小时候练过游泳、滑冰、蓝球、网球等等。郑卫琢磨着刘娟喜欢浪漫，最接近的就是滑冰了，便替肖君杰留意着，有机会就让他去给刘娟露一手。

这天郑卫看到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的电邮通知，说周六下午组织大家包场滑冰。他忙给肖君杰打电话，让他准备好，还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随后郑卫又去邀刘娟，她有些犹豫，说一去就要花掉一个下午。郑卫劝她说：“那咱们晚上就不再聚餐了，滑完你可以直接去实验室干活嘛。就当下午和晚上换了一下。总要参加一些活动吧，是不是？咱们都快与世隔绝了。”刘娟一想也是，便同意了。

郑卫和刘娟在北京读书时都学过滑冰，但郑卫比刘娟滑的好得多，因为刘娟要学习，也就是体育课时练一练，他却时不时一高兴就旷课到冰上玩儿去了。不过，等他们看到肖君杰一滑，才发现比人家差得太远。到底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这哥们正滑、倒滑、花样滑，个个潇洒漂亮。他有钱，又有美国人的派头，为了这次滑冰，还专门去买了身新滑冰服，跟郑卫这种穿着夹克就上场的学生相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郑卫看了猛夸：“杰克，你滑的太棒了！象跳芭蕾舞一样。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呢！”刘娟看到他滑花样时，也跟其他学生一道，笑着鼓掌欢呼。

郑卫趁势拉肖君杰教他和刘娟滑冰。肖君杰一会做示范，一会校正他们的姿式，很是认真。一些低年级学生也在旁边跟着学，肖君杰好脾气，一起教了。他们正滑得高兴，郑卫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后说，他的实验员丽莎说实验有一点问题，叫他赶快去。刘娟怀疑道：“她不是周末不上班吗？”郑卫说：“今天下午我去不了，就让她跟星期一调换一下。”刘娟犹豫道：“那咱们一起走吧。”郑卫忙说：“好容易来了，哪能滑这么一会就走？你们好好玩你们的吧。我把你们都带走，很有犯罪感的。”刘娟也不好扫肖君杰的兴头，只好留了下来。

郑卫走后，肖君杰抓紧时机专心致志地教刘娟，十分殷勤，他所得到的回报也很丰厚，因为他可以手把手地帮刘娟摆姿式，有时候刘娟摔倒了，他还可以冲上去来个英雄救美，把她拉起来。尽管隔着厚厚的衣服，他还是非常享受与刘娟这种前所未有的亲近。刘娟的特点是，做事就一定要做好，所以十分认真努力。她学会了几个简单的花样后，心情相当好，确实有自由自在、在长空中翱翔的感觉。她对肖君杰感觉也近了很多，发现他虽然不是很机灵很能说，滑起冰来确实潇洒，人也很实在。而郑卫现在也深沉多了，好象总是心事重重，很少再象以前一样抖着小机灵胡说八道。所以从玩的方面来说，他们俩人其实差别不大。

滑完冰后，肖君杰说自己很饿，要请刘娟一起去吃饭。刘娟也是又累又饿，晚上还要去实验室，没有时间做饭，便同意了。肖君杰开着他的宝马载着刘娟，直接去了附近一家法式餐馆。他进门后报上自己的名字，待者查了一下说：“两个人，对吗？”肖君杰点头，马上过来一个领位小姐，把他们带到一张刚好两个人吃饭的小桌前坐下。

刘娟马上就觉得不对劲。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从郑卫离去，肖君杰没有打过一个电话，那么他什么时候订得位呢？很显然，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而且他早已确定只会有两个人来吃饭。也就是说，郑卫提前离开，也是早就设计好了的，根本不是什么急事。她本来已经把肖君杰当成知心朋友了，这下子却感到非常不舒服，她可不喜欢被人算计的感觉。

吃饭的时候，刘娟出击了，问肖君杰说：“郑卫为什么提前走了？”肖君杰有点脸红，回答说：“比较凑巧吧。”刘娟严肃地追问：“那么这家餐馆怎么知道只有两个人来吃饭？你什么时候订得位？”肖君杰知道大事不好，东窗事发，张口结舌地说：“早上订的。”刘娟冷冷地说：“你跟郑卫早就串通好了，是吧？”肖君杰冷汗直冒，猛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刘娟什么都明白了：“那么送芭蕾舞光盘，还有那些工艺品，也是他的主意？”肖君杰勇于承担责任：“对不起，是我不好，总逼着大卫出主意。我不会追女孩子，没有办法啦。”刘娟觉得他人还是很好的，再说他也是为了追求自己，不是有什么过错，便缓和气氛说：“你以前不是谈过几个女朋友吗？怎么说……”肖君杰摇头说：“我没有费心追啦，都是她们错爱。”刘娟沉默了一会，对他说：“杰克，你很优秀。是我的性格不好，太沉闷，没有安全感，也不容易接纳别人。你……不值得费心。”

与刘娟想象得不同，肖君杰并没有生气或者难过，反而似乎轻松下来。他笑了一笑说：“我不优秀，是你太优秀了。我早就知道不行，可是又不甘心。对不起，总是打扰你。”刘娟感激他的大度，真诚地说：“那天晚上要不是你赶到，真不知道……我真的是非常感谢你。”肖君杰说：“不用啦，应该的。我象个侦探一样总跟着你，也是很不好的啦。”刘娟真挚地说：“幸亏如此！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很幸运。”肖君杰也认真地说：“我也一样。能认识你，就很幸福了。能成为你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刘娟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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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  真爱是谁

刘娟一回到实验室就给郑卫打电话：“郑卫，你别捣鬼了。我的事不用你管！”郑卫敬刘娟如女神，一听她不高兴了，赶快道歉：“对不起，班长，我是觉得杰克人挺好……”刘娟冷冷地说：“你怕我没人要，对吧？”郑卫急了：“班长，我绝对没这个意思。谁都知道追你的人海了去了……”没等他说完，刘娟就打断他的话说：“就这样吧。”然后挂了电话。

郑卫马上给肖君杰打电话：“你怎么什么都说了？”肖君杰说：“她太聪明了，瞒不住的。”又给郑卫介绍了一番事情暴露的过程。郑卫叹着气说：“那不是前劲尽弃了吗？”肖君杰理解了一下说：“是呀，以前等于没做。没有关系的，这样就很好。大家在一起就很好。”郑卫还在发愁：“可是我们班长怎么办呢？她谁都看不上。你是最好的了，她怎么还这样？”肖君杰也跟着叹气说：“我不行啦，没有办法的。她太优秀了，她的真命天子应该更优秀。”郑卫更郁闷了：“这到哪里去找呀？我就等着她定下来我好走人呢，这下子可怎么办？”

放下电话，郑卫很久没有吱声。丽莎还没有走，她现在很喜欢待在实验室跟郑卫在一起，她也不隐瞒这一点，说是跟一个聪明善良的人交谈远比喝酒跳舞舒服。看到郑卫愁容满面，便问他出了什么事。郑卫大体讲了一下他替朋友做介绍，可是不成功。丽莎问了一些他们的情况，说：“大卫，我认为凯瑟琳爱得是你。只有你们三个人在一起，她如果不爱那一个，就只可能是你了。”郑卫大吃一惊，连忙否认道：“绝对不可能！我们是同班同学，也是老朋友了，彼此非常了解。她不可能爱上我！”丽莎坚持自己的看法：“大卫，你不知道你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也许她一直喜欢你，只是没有坦白出来。”郑卫压根不敢往那里想，忙强调说：“我与她相比，实在差得很远。而且对中国人来说，离婚是一种耻辱。当时静离开我，就是因为我太差了。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静远远比不上她。我的前妻不要我了，她更不可能要我。”丽莎无法理解：“你的离婚跟别的女人有什么关系呢？你不是静所需要的类型，却可以是其他女孩喜欢的类型。”郑卫苦笑着说：“谢谢你。我的邻居家的女孩看不上我，公主却愿意嫁给我，这是电影故事，不是真实的生活。”丽莎问：“你相信爱情吗？”郑卫摇头难过地说：“还是不要相信为好。学位、房子和钱财更真实、更可靠。”丽莎同情地看着他说：“都是静害了你。”郑卫心里的深仇大恨又涌了上来，用中文骂了一句：“臭贱人！”丽莎问：“你说什么了？”郑卫抱歉道：“低贱的人。对不起，我不象一个绅士。”丽莎笑了起来：“你是一个好男孩，活得很真实。”

郑卫骂杨小静时，她却正在为他争取早一点转换回正式学生而努力。她一点都不怀疑吉姆肯定会这样做，但她想提前做到这一点。她对丈夫说：“大卫非常努力，几乎一周七天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实验室。他的项目进展如何？”吉姆说：“唔，非常不错。他已经设计出了一种快速调节R因子和T因子活性的方法，正在实验证明。我认为很有希望。你知道，以前也有人设计了一些方法，可是都太慢，等他们调节好了，病人已经过世了。”杨小静问：“那么你认为他是一个好学生吗？”吉姆点头赞道：“相当有想法，非常有能力，可以说是我最好的学生之一，连费舍尔都看上他了。梁推荐给我的，果然很不错。”杨小静笑了一下，她永远也不会对丈夫讲大卫当年搞的阴谋诡计。她要说的是另一个：“那么你是否愿意现在就把他转为你的正式学生呢？你已经检验他将近十个月了。”吉姆摇头说：“我很愿意，可是我不能那样做。我必须言而有信。”

杨小静拿这个固执的小老头没有办法，而她也知道，做为系主任，吉姆的确不能看人下菜，出尔反尔。她只好给郑卫发了封公函，塞到他信箱里，上面说，詹姆斯·巴特曼博士非常感谢郑卫先生的辛勤努力，已经决定恢复其为他的正式学生，一年试用期一满将立即执行。她算着郑卫应该还有钱花。她这么做的主要用意，是让他不用担心，好集中精力做研究。

杨小静本人则又一次给自己加码，现在正在疯狂地准备寄麦特考试，要申请入读王冠的工商管理硕士。她刚开始做实验室主管时，还是萧规曹随，一切都跟着麦瑞的路子走。等工作了一段时间，一切都搞熟之后，她发现了一些问题，想改，又感觉水平不够。王冠对本校职工有免费培训计划，她就想，不学白不学，我就不信我在王冠就不能拿一个学位。而且在王冠这种地方，没有一个牌子也是难以服众的。她往上一冲，吉姆又开始叹气了，说自己找了一个疯狂的小姑娘做妻子，结果经常还是独家寡人。杨小静笑着解释说，她想趁着年轻多学些东西，又开玩笑说，谁叫你让我当实验室主管的，责任太大，水平不够只好去学啦。她的老板只好笑说，这不是你的错，我应该为我的决定负责。当然如果吉姆有应酬活动时，杨小静无论如何都要抽出时间去陪吉姆参加。这是她做为妻子的责任嘛，她知道老公永远是第一位的。

郑卫一年试用期一到，杨小静马上帮他办了转正手续，还立即付了他一个月的生活费，让丽莎拿去请他签字。丽莎对他说：“静很帮你的。一般都是月底付钱，她月初就给你，等于为你争回一个月。”郑卫点头赞同，心里也相信这个贱人似乎对自己不错，可是当初她为什么要让吉姆赶自己走呢？他至今无法释怀。吉姆看到杨小静这么做也笑了，说：“你总是想帮他。”杨小静笑着回答说：“对不起，亲爱的，这是我职权范围以内的事。”吉姆说：“我赞同你的做法，他干的很好，值得你这样对待他。可是他还在恨你，不是吗？”杨小静凄凉一笑说：“随他去吧。”她觉得自己应该赎罪。郑卫是有很多缺点，可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当年正是由于他的出现，才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跟自己的今天相比，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郑卫一收到老板给的生活费，马上给李三姐打电话，说老板已经给钱了，他正在省钱还债，自己手头上还有三千多块，如果李三姐要，他可以先还一部分。李三姐祝贺他学业进展顺利，对还钱的事却不在乎，让他先拿着用，别急着还。郑卫当然是千恩万谢，其实他确实正需要这笔钱做一件事。他这边一放下电话，李三姐马上打电话给杨小静，问怎么办。杨小静说先施着吧，等郑卫毕业了再说。

源济

24.6  祝贺生日

郑卫转正了，有钱了，看来拿博士问题也不大了，心里非常高兴。正好刘娟快过生日了，他不敢玩什么惊喜，事先打电话给她，说他和肖君杰准备这个周六的聚餐，提前给她过生日，告诉她不用做饭了。郑卫想要全包，肖君杰不干，说凯丝过生日他不可以一点表示都没有，郑卫便同意他买花，买蛋糕和酒，自己订饭菜。

到了周六晚上，三个人在刘娟处聚齐。肖君杰提来了一个大花蓝，拿来一个大蛋糕，上面还用巧克力写着“祝凯丝生日快乐”。他带来的酒则是意大利红酒，很不错的那一种。菜是中国菜，郑卫借车跑到“亚洲村”请大师傅做的，李三姐也吩咐一定要正宗。肖君杰还把他的高级数码相机也带来了，给大家照像，尤其是给刘娟照像。大家喝酒、吃饭、唱歌、吹蜡烛、切蛋糕、照像、聊天，玩得很热闹。郑卫觉得刘娟表面上高高兴兴的，实际上好象不太开心。他对他这个班长真是琢磨不透，不知道她都在想什么。以她的资质相貌，真是想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可她却总是把自己藏在角落里，不让别人接近。这个女孩，实在是让人操心！

因为李三姐不催他还钱，郑卫感觉自己真是很富裕。他以前总是指导着肖君杰给刘娟买礼物，现在他也有钱了，刘娟过生日，他无论如何都要有所表示。刘娟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呀，没有她，自己早就死透了，骨头都烂了，父母都不知道该怎么伤心呢。从国内到美国，他一直跟着她，她也一直帮着自己。他还能记得，他面临崩溃在悬崖上狂叫时，刘娟死死拉住他，并且在他耳边说，你要是跳下去，我就跟着跳下去。这份情义，真是拿命都换不来呀！

他跑到王冠书店，寻找一种既贵重又有纪念意义的礼品。很快，他就看上了一款金项链，纯度虽不高，却相当精致，而且下面还挂了一个小金牌，上面印得是王冠校徽。虽然价格不菲，他还是买了下来。他觉得给刘娟的礼品值得这个，而且远比这个多得多。

刘娟过生日时候，仍然在实验室忙了一整天。郑卫晚上给她打电话说：“班长，一会我送你回家吧。”刘娟问：“今天你有时间？”郑卫说：“你过生日嘛，我陪你回家是应该的。”刘娟本来想说算了，因为她早已让郑卫和肖君杰帮她买了车，她一般都是自己开车回家，可是转念一想，特殊的日子，有个伴更好，便答应了。

郑卫没有车，夜里接到刘娟的电话后，便去隔壁楼接上她，一起走往停车场。看到前后都没有人，他掏出那个精美的小盒子，递给刘娟说：“班长，一点小礼物，送给你。祝你生日快乐！”刘娟心情不错，笑着说：“不是庆祝过了吗？”边说边接过来，打开一看，吓了一跳，说：“你怎么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郑卫很诚恳地说：“班长，一点小心意，你无论如何要收下。还记得一年前这个时候吧？没有你拉我一把，我就完了。现在总算熬得差不多了，我也应该好好谢谢你一下。”刘娟不肯收，说：“你外面还欠着债，这个太贵了。你快去退了吧。”郑卫急了：“班长，这些年都是你帮我，我欠你的根本数不清。我这个人再差劲，也还知道感恩图报吧？你救过我一命，说实话，我连给你下跪磕头的心都有！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必须收下！”刘娟看了看他，知道他很认真，想了一会说：“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郑卫抢着说：“要说谢谢的是我！认识你我可真是太幸运了！”

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这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心里都是感慨万千，许久没有说话。郑卫感叹一声：“真不容易呀！还好，总算挺过来了，我也算改邪归正了。”刘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没有说话。郑卫继续说：“本来以为会很痛苦的，结果钻进去一看，很有意思，感觉很好。当然也累，不过，心情愉快。”刘娟说：“可是你好象还是压力很大，也不象以前那么活泼了。”郑卫承认说：“是啊，总怕自己不行。而且，总怕辜负了你。”刘娟说：“我无所谓的，一个小女人。”然后又很少见地说了一句：“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郑卫愣了一下，长叹一声说：“回不去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也该成熟点了吧。象以前那样，光知道玩，光知道胡闹怎么行？”刘娟也知道他压力大，天天看着严厉的老板和发迹后的前妻，也不会很开心。

郑卫开车，刘娟坐在他身旁，有一种很放心的感觉。郑卫时不时聊两句这辆车如何如何，刘娟则心事重重，不太吱声。等回到她的宿舍门口，刘娟突然对郑卫说：“你进来坐一会吧。”郑卫犹豫道：“有点晚了，我还是回去吧。”刘娟坚持道：“进来吧。还有点吃的，你吃点东西再走。”郑卫已经习惯于听刘娟的话了，便跟着她一起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