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下来,也会有人训练顶不住,中途退出,但非常少。我们组有两个人,参加海军之前受过伤,但是他们没有给军队里面的人说。我们做Push-Up或Sit-Up的时候,不是说标准是做50个,你就做50个,不是这样。而是你的身体能做多少个,你就要逼着自己去做多少个。教官常说:“Push Yourself,Push your body to the limit。”就是要求你尽可能多做,做到极限。跑步也一样,有一种是Run until you can’t move your legs(一直跑到挪不动腿为止)。我们要是这么跑的话,不管是跑得快还是跑得慢,跑的距离就不仅仅是三个Miles(英里)了,甚至是六个Miles,或者更远。
Battle Station Gear(战斗套装)还是我们在军队上发的衣服,但是在Battle Station时,我们怎么办?我们穿着长袜子,把裤子别到袜子里面,脸上戴上面具(Gas Mask),头上戴上钢盔,袖子上的所以扣子都要系上,就象捆死了似的,手上要戴上白手套。你戴上这些,要跑一夜,晚上也戴,所以后来里面就有那种很潮很潮的感觉。然后我们就穿着这样一身衣服,把我们这两个月来所学的东西,全部做一遍。从晚上开始,我们要做12个小时,不能睡觉,也没有休息时间,就这样做,把所有Station的考核都通过了。
当时我身边有一个男生,他个子很小。他就这样双手抓住绳子,把腿一夹,擦一下就滑下去了。我说,嘿,不错。他后面是一个高个子,说,我也试试吧。他下去了,滑到一半,停住了,因为他身体太重,滑不下去了。那个绳子斜度不够,他滑到中间,因为他太沉,把绳子中间压低了,滑不动了,他就停在那儿。他也不能松开,他一松手,就会掉到网子里,他就失败了。他就在绳子中间挂着。后面有一个人喊:“Can you go?”你能走吗?他说,我卡住了,动不了啦。
这时我们用的还是假子弹。他们不给我们真子弹,怕有的人不会用。因为很多没有打过枪的人,常犯一个很危险的毛病,就是他转过来时,会把那个枪口对着别人。教官教我们说,No Matter What Time,不管在任何时间,都不要把你的枪对准任何一个人。可是很多人还是犯这样的毛病,教官们怕危险,所以不让我们用真子弹。可是在做战斗考核的时候,你要是忘了,就等于你死了。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活着呢,我只能听到子弹声,砰砰砰砰。等到我打了一阵子,声音越来越小了。到最后,我只能听见我自己打枪的声音,砰,砰,砰。我还没打完呢,我心想,这些人都跑哪里去了?怎么没声了?我打完后,我就Safe On(关上保险),把枪放在桌子上。然后教官说,你可以转过来了。我转过身一看,只有我一个人站着,剩下的人全躺下了。那些人全都犯错误了。而你只要一犯错误,就等于死了,教官就让你躺到地上去。在你换子弹或打完后放下枪时,有些教官会故意跟你说话,他就是要看你Pay不Pay Attention(是不是注意)。有些人转过来时,把枪对着教官。尤其在你Load(上)着子弹的时候,这是非常危险的,因为枪任何时候都可能走火。另外也有人忘了关保险什么的。教官只要一看见你范错误,他不告诉你哪里错了,直接让你Lie Down(躺在地上),就是你死了。他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这一项我们这一批人只有我一个通过了。教官对我说:“You saw these guys, never did that!”(你看一看这些人,永远不要这样做)我说OK。教官又说:“You did pretty good。”(你做的很好)后来我出去时,有人问我:“就你没死?”我说:“I guess so。”(我想是这样吧)
我们通过了战斗考核,马上就要毕业,我们吃饭的时候,应该可以说话了,可是我们吓坏了。平常我们吃饭的时候,我们的教官就坐在我们旁边,我们看他们一眼都不敢。训练我们的教官里面,有一个个子很矮的黑人,他人不坏,真的一点不坏,可是大家都怕他,因为他就算心情好的时候,脸也是拉着的,你还以为他正在生气。他就是属于那种人,在任何情况下,看着他都在生气,其实很多时候他并没有。这时他对着我们里面最高最壮的一个白人说:“You,come here,sit down next to me。”(你,过来,坐在我旁边)当时每个人都害怕这个教官,那个白人就乖乖地坐到他旁边。那个黑人就对他说话,那个白人一句话都没敢回,因为习惯了,没有人敢说话。那个黑人就说:“我已经把你们训练成海军的军人了,你们现在为什么不能跟我说话?”那个白人还是没有吭声。那个黑人又说:“你还怕我吗?”那个白人还是不说话。那个黑人又说:“你现在应该跟我说话。”那个白人就是不说话。那个黑人只好说:“Man,你们吓成这样了。”他站起来又说:“你们完成了训练,完成了战斗考核,你们已经毕业了,你们可以说话了。”因为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笑,也没有什么表情,我们都不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跟我们开玩笑,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觉得,最好还是别吭声,所以仍然没有人说话。他没办法,就说:“那好吧,你们这些家伙不愿跟我说话。好吧,我回去了。”
后来吃晚饭的时候,我正好第一个端盘子过来。教官们有自己拿饭的地方,跟我们不一样。那个黑人已经坐在那里了。平时我不跟他坐在一起,这天我拿着托盘过来时,可能因为我是那里面唯一的中国人,比较显眼,他指着我说:“You,Come here。”(这次你坐在我旁边)。我在想,Oh,Man,我怎么这么倒霉呀?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当第一个拿饭的人了。他让我坐下后,其他人都坐到我旁边。这时候他对我说话,跟我聊天。当时我也没有多想,我把这件事给忘了。我就张嘴说了一句话,就是回答他的问题。跟我一起训练的那些人,全都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当时才提醒自己,Shit,我怎么张嘴跟他说话了?但是我已经说了,我还是继续跟他说吧。他并没有说你不能说话,他继续跟我聊天,我就跟他聊天,反正我啥事也没干。那个黑人最后走的时候说:“See,he talked to me. You guys talk。”(看吧,他跟我说话了。你们这帮家伙说话吧。)大家看着他,都笑了。
为什么要让每一个人从最低层干起呢?他们就是要通过这些一点一点不起眼的小事,看你这个人在工作上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比如让你吸地,吸地很简单,谁都会吸,但是你那个地吸的是不是干净,每个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就是要观察每一个人,通过做一些很小很小的事,看这个人是不是认真,细不细心,是不是能注意到细节(Pay Attention to Detail)。
我就这样干活,天天如此,一直干到我走。我每天都是第一个到那儿,最后一个走。我能被评为年度最佳飞机维护长(PCOY,Plane Captain Of The Year),也是因为我干的好,很努力。我这个人干活,不会偷懒,不会躲起来,也不会去讨好上司,不会给领导说些好话什么的。就象中国人说的那种溜须拍马,我不会干那种事。我觉得我要是自己工作干不好的话,通过给老板说几句好话,送点礼,就靠这些给自己得一个什么奖,那这个奖没有意思。
当时这个学员没有发现,他走过去了。因为那里面黑咕隆冬的,确实不容易注意到。我就告诉他,你就是没有发现墙上少了一颗螺丝。他说,哎呀,我真的没有注意到,你能不能指给我看一眼。我就指给他看。他很吃惊,喊着:Oh,Man!我说你总体做的很好,下次这里要多加注意(Pay Extra Attention)。我说象这样的事,如果说飞机员们飞行的时候,如果就因为那颗螺丝你没有找到,或者你没有告诉别人,飞机飞到空中后,它卡在什么地方了,或者掉进了发动机,就会出大事。当然一般是不可能的,但是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