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攀：《混在美国名校》

源济

24.7  一夜激情

进门后刘娟让郑卫坐，又拿出些东西来让他吃。郑卫干活累又时间长，晚上总要加一餐，现在正好饿了，所以吃得十分香甜。刘娟不吃东西，打开郑卫刚送给她的小盒子，拿出项链来仔细看，越看越喜欢。她还脱了外衣，把项链戴上，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还让郑卫评价。郑卫瞄了一眼赶快转头，嘴里说：“好看，好看。”也不知道自己是说自己买的项链好看，还是刘娟雪白的脖颈好看。

郑卫吃完东西，站起来说：“班长，那我走了。”刘娟看了他一眼，突然说：“你就住这里吧。”郑卫大吃一惊。刘娟马上又说：“你就睡沙发上。”郑卫张口结舌地说：“我……我……不了……好吗？”刘娟不看他，坚持说：“去年你不是也在这里呆了一夜吗？我不想一个人过生日。”郑卫心想那不一样。他虽然不知道刘娟是什么意思，可是他知道他必须听刘娟的，他也知道刘娟开这个口一定是下了很大决心的。他只好说：“那……那好吧。”看刘娟似乎很紧张，他赶快加了一句：“我保证……老老实实。”刘娟不敢看他，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刘娟到洗手间梳洗了一番，出来后低着头对郑卫说：“你要不要洗一下？”郑卫说：“我下午在健身房洗过澡。那我就……漱个口吧。”刘娟拿出一个纸杯子，又找了一个新牙刷给他，还是一直不看他。郑卫一边漱口一边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马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一再对自己说：“也许就是班长感觉太寂寞了，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他出来时刘娟已经把大灯关了，只开着一盏台灯。沙发紧挨着刘娟所睡的双人床，但比床矮一些。他看到沙发上放着一个枕头和一张毛毯，不由地既放下了心又有点失望。他不敢脱衣服，和衣躺在沙发上，盖上了毛毯。他不知道刘娟脱没有脱衣服，也不敢往那边看。刘娟什么也没说，随即关了台灯。

有好一会，两个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都在小心地搜索着对方的声音。虽然什么也没有听到，两个人却都知道对方并没有睡着。僵持了似乎很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刘娟突然轻声说：“郑卫，来。”郑卫声音颤抖地低声说：“班长……我……我……”刘娟又说：“来。”雄性动物的本能一下子占了上风，郑卫跳起来扑了过去。上了床才发现自己没有脱衣服，又赶快跳下来脱。刘娟已经挪到里面，给他腾出了位置。他钻进她的被窝抱紧她时才发现，刘娟只穿着内衣裤。

郑卫熟练而又急迫地动作着，刘娟则不知道手脚应该往那里搁。郑卫不得不帮她摆姿式，而她也非常温顺，一切都由着他。郑卫亲吻着她，抚摸着她，什么都不想，只等着最高时刻的到来。可是当他赴在她身上，准备进入她的身体时，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清醒了一瞬，想要离开，可是刘娟双手抱紧了他，不让他走，他便沉溺了下去……

他发泄完毕后，理智逐渐回到了他的头脑。他翻身下来，摸索着打开了台灯，看到了自己身上沾染的血迹，也看到了刘娟痛楚的表情，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面对刘娟跪在床上，深深地低着头，痛悔地无以复加，不停地道歉：“班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我真该死，我他妈的就是个畜牲……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刘娟轻声打断他说：“没关系。是我愿意的。”郑卫仍然羞愧不已：“那你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吗？我这样的人，给你提鞋都不配……”刘娟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握着他的手说：“不要看不起自己。你很好也很优秀。”郑卫还是不理解：“可是，你为什么……”刘娟脸上一边是痛疼，一边又有一点笑容：“我都多大了……总不能……总这样吧……”

郑卫有点明白了，自责之心稍淡。可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选择我……”刘娟说：“我最信任的，就是你。”郑卫更难受了：“我不该利用你对我的信任，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真他妈的不是人……我怎么能……”刘娟安慰他说：“两个人的事，没有谁对不起谁的。”郑卫想起来了：“会怀孕吗？”刘娟摇了摇头，笑了一下说：“只是挺痛的。我以为你结过婚，懂得的……”郑卫没有听出话里开玩笑的意思，又开始深切自责：“真对不起，我他妈的就是个畜牲……我太急了……太长时间……”刘娟只好说：“别说了。你说，会大出血吗？”郑卫吓了一跳，忙说：“让我看一看。”伸手要掀被子。刘娟忙按住不准。郑卫只好让她把卫生纸拿出来。他看了一下，血迹并不多，犹豫着说：“好象没事吧。如果太疼了，或者出血很多，赶快告诉我。”

刘娟看他依然赤身露体，便说：“你也去洗一下，穿上衣服。”郑卫急忙跑到盥洗室去冲洗了一下，再穿上衣服，又跑回来陪着刘娟。刘娟微笑一下说：“我感觉好多了。你回去吧。”郑卫不想走，可是又不敢不走。他一直把刘娟视为女神，她也救过他的命，可是今天晚上他却夺走了她的童贞。他又一次陷入深深地懊悔，一再说：“对不起，班长，对不起，我真是太无耻了……我是个畜牲……”刘娟轻声说：“别这样，是我要你做的。”郑卫说：“可是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报答你呢？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今天又加上这个……你让我怎么报答你吗？”刘娟又一次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说：“好了，不用你报答。你好好干，做一番事业吧。”郑卫咬牙切齿地说：“绝对！我要是再不上进，就他妈的不是人了！”

那一天晚上，刘娟睡得平静而安详。她没有懊悔，也没有遗憾，只有漾溢的欣喜和无边的满足。她似乎挣脱了枷锁，进入了自由自在的新世界，又仿佛抛弃了青涩，赢得了生命的成熟和可爱。她睡得非常深沉，因为她已经没有了烦脑，迎接她的是晴空万里任翱翔，她也没有了恐惧，等待着她的是确切的美好未来；她不再犹疑，而是充满了自信，她不再退缩，而是勇敢地面对挑战，她已经开启了幸福的大门，她将会成为世界上最快乐的人。她相信自己是对的，尽管她也知道，爱，还需要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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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  新的开始

郑卫却整整一夜没有合眼，他实在难以相信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其他任何人身上，他都不会觉得太奇怪，毕竟彼此都是成年人了，又是多年的好友，而且还都是单身，激情一刻不是什么特别了不得的大事。可是对方是刘娟呀，王冠中国学生中出了名的冷艳美女，从来不许任何人碰的，为什么她会突然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事？难道她真的喜欢自己？不可能，太不可能了！虽然他隐隐约约记得，当他叫喊着要冲出去跟老板和前妻拼命时，她好象说过自己不能丢下她不管之类的话。可是想一想当时的情况，她肯定只是为了劝住自己才这样说的。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提起过，而且也看不出她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所做的，就象是对待一个老朋友、老同学，就象一个班长对待自己没有出息的下属一样。

还有一点没有想到，刘娟居然从来没有过。郑卫一直以为，她跟老七谈了那么久，肯定会有亲密接触，就象自己当年跟那个贱人一样。不过，现在想来也不算奇怪，刘娟性格保守，防范心理很强，老七又敬她有如神明，不敢想入非非当属正常。不可思议的是，女孩子总是很珍重自己的第一次，她为什么会把她最宝贵的东西给了自己？给了一个扔出去绝不会有人要的垃圾？看得出来，这件事她已经想了很久了，今天晚上才下了最后决心。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确实有些人，平时很老实内敛，却突有惊人之举，可能是太压抑了，爆发起来更令人震憾。刘娟从来不跟别人拉拉扯扯，可是不能总这样清纯下去呀，她也到年龄了，而自己又是她最信赖的人，所以她宁肯把第一次给了自己。她说她年龄大了，看来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她虽然不见到多么喜欢自己，可是很明显，她觉得自己是最可靠的，既不会出去乱说，也不会以此为由而对她纠缠不已。

郑卫琢磨来琢磨去，想起来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就是她不想让她未来的恋爱对象知道，她到了这么大年龄还是一个处女。这在美国似乎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好象这个女孩从来没有人愿意要似的。这么说，她打算谈恋爱了？是谁？杰克，还是那个医学院的高个欧洲学生？或者是那两个追她的小教授中的一个？可是她对杰克总是不冷不热的，与那个欧洲人接触更少，也就是中午一起吃顿饭，连出去约会都没有过。小教授么？好象更远了，她躲都来不及。也许，从此以后，她准备接受这几个人中的一个？或者再有追求者时，她就不再躲避？她要彻底放开她自己了？她准备好好谈一场恋爱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打电话过去，吞吞吐吐地问刘娟：“班长，你……你感觉怎么样？没……没事吧？”刘娟声音平稳：“没事。别想太多了。你干活去吧。”郑卫马上又是一通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刘娟安慰他说：“好了，别说了。”放下电话，郑卫琢磨了半天那个“别想太多了”，更加坚信自己不能痴心妄想，人家美女看得起自己，给了自己一次，千万不要以为自己就是她的什么人了，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了，还是应该慎之又慎，对她好上加好。

很快又到了周六，他和肖君杰几乎同时到达刘娟处聚餐。见到刘娟他又是一惊，心里直叫苦，只见她穿了一件低领薄毛衣，露出整个雪白的脖颈，上面明晃晃地戴着他送给她的那个有王冠标志的金项链。肖君杰那么眼尖的人，当然一下子就看到了，马上说：“凯丝，你打扮的好漂亮呀！这个项链也好漂亮！哇，还是王冠的！谁送给你的？是朋友吗？”郑卫脸全红了，吓得直想夺门而出，好在肖君杰的眼睛和心思全都包在刘娟身上，没有太注意他。刘娟倒象没什么事似的，笑笑地说：“我自己送给自己的。”肖君杰猛夸：“很有情调！很有情调！”郑卫大松一口气，赶快说：“好看，嗯，好看。”

三个人一起做菜，一起吃饭，一起洗碗，一起聊天。刘娟穿得如此引人注目，肖君杰心情很好，盯住她一个劲说话。刘娟也是兴致挺高，说得也比平常多得多，脸上还尽是笑意。只有郑卫变成了往日的刘娟，光干活吃饭，不怎么说话，心里只奇怪班长为什么会这么开心，肖君杰要是知道了他干的混帐事，会不会揍死他。似乎是看出了郑卫做贼心虚，肖君杰开玩笑问他：“大卫今晚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瞒着我们？”刘娟也笑吟吟地看着他，看他怎么回答。郑卫赶紧打起精神说：“是有点心事。下个星期要做开题报告了。”肖君杰安慰他说：“你做的很好啦，不用担心的。”刘娟也说：“你们老板不是说，你现在的东西就可以发一篇论文了吗？”郑卫笑了，心里轻松了一些。说到自己的课题，他也有了话题，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听不听得懂，开始大讲特讲自己都发现了什么，正在做什么，R因子怎么怎么啦，T因子又怎么怎么啦，还要往哪个方向探索，还要做些什么实验，直到刘娟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说：“我们不是你老板，你不用讲这么细好不好？”他才兴致勃勃地住了口，嘴里还是禁不住地唠叨：“很有意思，啊，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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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  攻读MBA

刘娟与肖君杰相视而笑，他们都对他们这个朋友的显著改变既感骄傲，又觉有趣。肖君杰说：“你这样用功，会赶上凯丝的。”刘娟笑说：“他一冲锋，没人比得上。我们一起学英语时就是这样。”郑卫忙说：“我差得远。你老早就已经做过开题报告了，马上就该要写毕业论文了吧？我已经算是迟到了。”肖君杰笑道：“后来居上啦。”郑卫笑说：“能跟上就不错了。”

三个人开心地东拉西扯，郑卫不再象做错了事的孩子，刘娟也比往常活泼开朗得多，肖君杰则是刘娟高兴他就高兴，结果两个男生比往常多坐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出来回王冠的时候，肖君杰笑着摇头说：“你知道吗？她总在笑，我不习惯。”郑卫问：“为什么？这不是很好吗？”肖君杰说：“她应该是女神哎！应该离我们远远的，不可以对我们太好。”郑卫觉得这话真是说到自己心里面去了，点头赞同道：“我也是这样觉得！是啊，她就是我们的女神！”

杨小静如愿获得了王冠大学商学院的入学资格。她很高兴，觉得自己自从嫁给吉姆以后，一切都顺利地出乎意料。本来她的寄麦特成绩很一般，可是她的面试成绩很好，因为她本人天天做的就是管理工作，有非常多的实际经验，远不是那些只会读书的小孩子们可以相比。当然她也明白，姣好的面容、系主任的妻子、还是本校的职工，都为自己加分不少。面试她的考官甚至跟吉姆一起喝过酒，看来社交不可能没有用处呀。不过，这次她信心满满，觉得自己的能力还是第一位的，因为她已经拿得起这份实验室管理工作了。努力最重要，她对自己说，她现在就象飞在天上的飞机，只能快速地往前飞，因为只要一停就会掉下来。而她发现自己飞的很好，很有飞行的天赋。

她的工作实在太忙了，所以她每学期只能选一门课。即使这样，她还是时常有一种累得要虚脱的感觉，因为她白天要工作，要开会，要起草文件，要处理各种日常和突发问题，学习和做功课只能是晚上和周末。这样连轴转，实在是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吉姆看着也心疼，总劝她不要太苛刻对待自己了。杨小静每次都笑着说：“我只是一个在餐馆里端盘子的姑娘。你知道我是多么喜欢我今天的工作。”吉姆摇头笑说：“我很遗憾我把这么重的责任推给了你。”

杨小静要操心的许多事，也是吉姆难以想象到的。王冠的实验室里牛人众多，怪人也不少。有的人不枸小节，可能是因为太忙，也可能是因为不在乎，不太喜欢洗澡，身上时常散发出难闻的味道。这事杨小静做实验员时就很讨厌，现在又有很多人来找她抱怨，她便给吉姆手人所有人群发了一个电邮，请大家每天务必洗一个澡。那几个害群之马，一般并不是敏感的人，几乎没有人就此改掉这个坏毛病。她只好买来些香皂毛巾，发给每个人一份，要求大家必须每天洗澡换衣服。结果有人听了，还有几个人不理。她便把这事捅给了吉姆，请他说一下。吉姆哪有心想管这些杂事，开会时差点忘了，临散会时，问静还有什么事，杨小静指了一下身上，吉姆才笑嘻嘻地宣布，下次开会时，他要求每个人都必须从他身边过一下，如果他闻到谁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就让他回家去洗一个星期的澡。这下子没有人再敢拉里邋遢的了，大家也明白了老板娘该硬的时候还是会硬的。实验室的绝大部分人都很感谢杨小静，因为只要有一个人浑身臭味，一屋子人就都变成了他的人质，想逃都没有地方逃，太难过了。

杨小静还是有些怕考试，因为从理论水平上来讲，她实在比不过那些全美选拨来的优秀孩子。但是她的展示和许多项目都做得非常好，可以拿相当高的分数，所以她的总评成绩并不差。美国的管理学教育，案例研究占很大比例，而无论从管理的思维、原则、分析还是方法，她都可以马上给出一些非常具体的事例，各种各样的道路，以及非亲身参予者难以想到的各种细节和问题。每次实践项目一布置下来，她的同学都会对她说：“这是你的时间。”而每次她展示完她的项目，连她的老师都说：“静，你教给了我们很多。”

当然她也有很多更快乐的时光。每到假期，吉姆是雷打不动地安排好俩人出去旅游。寒暑假都是出国，春假或长周末就拉她在国内找一个地方转一转。她总是舍不得时间，而吉姆坚决地表示她必须放松，否则非累死了不可。她转遍了大峡谷、黄石以及拉斯维加斯，有时也会飞到科罗拉多州或者缅因州的一个小镇上去过一个轻松愉快的周末。当然，她印象最深的还是吉姆的“老家”欧洲。她跟着他几乎逛遍了欧洲的所有国家，他们俩人都非常喜欢那里。当她与埃菲尔铁塔合影时，当她在大英博物馆流连忘返时，当她在威尼斯河上泛舟时，她都非常感谢吉姆能带她来到这里，让她实现了她儿时遥不可及的梦想。当然，她在心里还感激着另外一个人，因为如果不是他，她连认识吉姆的可能性都没有。而那一个人直到现在，依然在实验室进行着无休无止地奋战，他几乎哪里都还没有去过，王冠基本上就是他的全部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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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0  因爱离去

虽然满怀歉意，虽然再没有一近芳泽，能够得到刘娟这样的著名美女的最大青睐，还是使郑卫颇感骄傲，无形间也大大地提高了他的自信。原本他做为男人最感耻辱的，就是老婆夜奔投敌，而现在他却拥有了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刘娟的最美丽的身体。虽然他永远都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但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感到无上荣光和无比幸福。这种激动和兴奋，自然难逃整天都与他在一起的丽莎的眼睛，因为他做实验当中，有时会不知不觉就哼起歌曲，还随着节拍摇头晃脑，这是苦大仇深的资深失败者大卫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丽莎好奇地问他：“大卫，为什么你近来总是这么高兴？”他还奇怪地反问道：“我看起来很高兴吗？”丽莎说：“你在唱歌呀，而且看上去很兴奋。”郑卫只好说：“我能看到我的博士学位了，应该高兴的，是不是？”心里却对自己说，要小心收敛，要谨慎低调。

郑卫的开题报告做得很成功，几乎所有参评的教授都给了他最好的评价，使他倍感欣喜，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的同门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及博士后们，都知道大卫正在变成老板的红人，又是全球基因大会上的出过风头，都说他要是不过，别人就无人能过了，所以都是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心态来看大卫走过场的。丽莎则比郑卫还高兴，因为她现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申请王冠的医学院了，她的小老板的成功就是她的成功，郑卫做的越好，她入读王冠医学院的可能性就越大。

吉姆要郑卫马上把他的研究结果写成一篇论文发表，千万不要被别人抢在了前头。结果郑卫更忙了，有两个星期他几乎没有回家，吃住都在实验室，晚上累极了就铺开睡袋睡在实验室。丽莎本来属于八小时工作的动物，这下子也自愿帮郑卫排忧解难，每天从清早做实验直到深夜。当然，郑卫的论文她是第二作者，这对她的入学申请大有帮助。郑卫写完后，丽莎帮他做了一些文字润色，又送到吉姆那里去反复修改了几次，才寄往一个很不错的杂志“美国基因杂志”，并且很顺利地得以刊出。

肖君杰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了刘娟的变化。她比以前爱说爱笑多了，很少再习惯性地板着脸，穿着打扮也开放了一些，有时穿短袖低领的衣服，裸露出以前很少见到的部分雪白细嫩的肌肤。更重要的是，他敏感地发现，刘娟有时会不自觉地往郑卫身边靠，仿佛寻求安慰和保护似的，却从来没有对自己这样。郑卫虽然依旧谦恭，可是也越来越自信自然，跟刘娟在一起时有更多的默契而不是客气。他仍然把自己当成好朋友，却很少再推着他去追刘娟了。虽然他更愿意看到一个开朗可爱的刘娟，也更愿意看到她白晰的胳膊和精致的小手以及纤细的腰肢，他还是越来越明白，他距离刘娟越来越远了，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一个周六晚上，他终于宣布，他要走了，要去纽约华尔街上班了。刘娟虽然面带不舍，还是说：“祝贺你！”郑卫则大大惋惜：“哎，你怎么能走呢？你一走我们这一摊不就散了吗？你也太不负责任了！”肖君杰说：“你们俩个人可以一样聚会呀。我也不想走，没有办法，公司指派的。”郑卫劝说：“你能不能跟公司商量一下，要求不走。就说，嗯，家在这里，朋友也在这里。”肖君杰遗憾道：“谢谢啦。可能不可以。我没有结婚，父母家不算家啦。”郑卫还是舍不得：“哪就没有选择了？”肖君杰解释说：“其实那边工资高不少，以后发展也会好一些。”说成这样，郑卫也没有办法了，只好叹气说：“唉，那你就走吧，前途要紧呀。”刘娟懂事地说：“以后常来看我们吧，不太远。”肖君杰感激道：“谢谢你！我会尽量找机会的。”

过了一段时间，肖君杰要搬家走人了。郑卫与刘娟坚持一起请他去一家中餐馆吃了一顿送别饭。虽说他算是高升，要去好地方，可是毕竟一个经常相聚的朋友要走了，无法 再周周见面，所以三个人吃饭时虽也说说笑笑，心情其实都不太好，也挺复杂。没有办法，有相聚就有别离。美国这个地方，大家都是逐工作而居，流动性非常大。肖君杰在这里做了这么久，经验能力都有了，也应该去华尔街大展身手了。

吃完饭，天已经黑透了。肖君杰开着他的宝马送刘娟和郑卫回家。到了刘娟那里，刘娟请他们一起再进屋坐一会，肖君杰说不用了，他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刘娟下车后，肖君杰很礼貌地下车送她。刘娟伸手跟他握手道别，柔声说：“谢谢你救过我，也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好。”肖君杰也轻声说：“应该的。认识你是我一生的荣幸！”刘娟放开手，转身欲走，又停下来犹豫了一下，再转过身来张开手，把身体贴近他的怀抱。肖君杰马上畅开自己，他觉得他等待这一时刻已经等了一辈子了。刘娟轻轻地拥拥他，肖君杰也是很轻很轻地抱了抱那一个纤细窈窕娇弱的身躯，那一瞬间，他的双眼湿润了，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刘娟松开他，说了声“再见”，便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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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1  崇拜女神

郑卫在车上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是感慨不已。肖君杰回到车上，许久没有说话。两个人都沉默着，坐在车里，凝视着刘娟屋子窗口所发出的灯光。郑卫终于叹了一口气说：“你走了，我们班长可怎么办呢？”肖君杰认真地说：“有你在呀。你是她最需要的。我知道的。”郑卫发愁说：“我可以帮助她，可以为她做任何事，这些都没有问题。可是，谁来娶她呢？”肖君杰笑笑说：“你可以娶她啦。难道你不愿意？”郑卫低下头，痛苦地直摇脑袋：“你知道我的情况。就我这样的垃圾，根本不能痴心妄想！唉，我以后回国找一个离了婚的吧，反正我也就这样了，无所谓啦。”肖君杰安慰他说：“不要这样说，她喜欢的是你。”郑卫还是坚持说：“要说她信任我，那是肯定的。要说她喜欢我，那是不可能的。我自从认识她，她就永远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及。她怎么可能会嫁给我呢？跟她比起来，我算是猪狗不如。她嫁给我？这不是糟踏她吗？”肖君杰很超脱地微笑道：“这要看她的感觉啦，她自己觉得这样幸福就可以。不是你说了算，应该是她说了算，对不对？”

郑卫沉默了一会，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还是你跟她最合适。她也舍不得你走，你应该看得出来。你可以经常回来看她，说不定还有希望。”肖君杰也摇摇头，沉思了一会说：“我不会回来啦，也不会再见她了。告诉你，是我自己决定要走的。以前也有机会，我都没有走。”郑卫一怔，说：“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她吗？你看上了别的人了？”肖君杰又摇了摇头说：“是因为我太爱她了，太崇拜她了，所以我才想要离开她！”

看到郑卫惊讶的表情，肖君杰开始细说自己的感受，他很需要一吐为快：“我可以给你说，你不要笑话，其实你笑也没有关系。我是很自私的，总觉得自己了不起，因为从来就很受宠嘛，在家里受宠，在女生那儿也受宠。一开始我追凯丝，只是想跟她结婚，她好漂亮，好聪明，适合当太太啦。只是喜欢，不能说是爱，没有那么深。后来我看到，她跟其他女生都不一样。我穿名牌衣服，她不看。我开宝马，她不认识。她没有太好的衣服，没有名贵的首饰，可是她真的好高贵好纯洁！她不在乎钱，她说她自己可以挣，也不要好多；她不在乎有没有绿卡，她说她可以自己申请，或者就回大陆；她也不要大房子，她说有一间小屋住就可以。我就算想诱惑她，也根本找不到名目。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食人间烟火。我很着迷，觉得她很特别。她是神仙，不是我可以理解的女孩。后来她误解我，不肯理我了，我才发现，我真的好爱好爱她呀！我不可能离开她的，实在不能。我每天晚上开车来这里，就为了远远看一眼她，只要看她一眼就好。后来她遇难，我碰巧帮她跑掉。她哭了，她的背影好可怜好可怜。我几天没有睡觉，睡不着啦，也忘不掉，总能看到她哭泣的背影。我就说，我一定要对这个女生好，永远都要对这个女生好。她叫我来和你们一起做饭吃，我很开心，因为我可以仔细看她了。她不肯说话，一说就说到最紧要的地方。我跟她学包饺子，包得很不象样子，她笑了一下，很好看很好看的。当时我就想，这个女生不可以做太太的，她不是人，是神，她是留着让人膜拜的！我不可以爱她，我没有这个资质！”

郑卫有点理解了：“我知道了，你爱的其实不是她，是从她身上飞出来的一个女神。”肖君杰激动万分：“没有错，没有错！她就是一个女神，我的女神！你知道吗？我并不只是星期六才过来，平常只要有时间，我也会开很远的车到这里来，很晚了过来，不是想打扰她，我只想看一看她的窗户。有灯光的话，我就想，她在干什么呢？一定在看书做作业，模样一定很可爱，很纯洁，很神圣。没有灯光也没有问题啦，我就想她在睡觉，一定会做一个好梦，梦见她心爱的男生。我知道那一定不会是我，可是没有问题，她幸福就可以啦。那一天不管怎么样，累啦、烦啦、不开心啦，只要坐在这里看一会，就看她的窗户一眼，我就安静啦，我就可以很快乐地开车回去睡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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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2  纯爱是金

郑卫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做的龌龊事是否被他发现了，吞吞吐吐地说：“我没想到，你居然……每天晚上……”肖君杰面带笑容地说：“没有每个晚上，有时候而已，我不是总有空。我猜得到那个王冠的金项链是你送给她的。我发现她好开心，我就知道她喜欢的是你啦……”郑卫忙解释道：“她救了我的命，你知道的。我欠她的太多。我有了钱，买一个东西谢谢她，真的不是想追她……”肖君杰笑道：“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只要她开心就好！我开始到她家里来时，有一点点排斥你，以为你要跟我抢她。后来我看到，你一来她就很安全这样子，我就喜欢你啦，我就想要你来，我喜欢看到她开心，她开心我就好开心。你不懂得的，我不是想要她什么东西，我是来膜拜她的。她可以让我为她而死，我一定会去的，我不会后悔的，能够为自己爱的人去死，其实是很幸福的。人怎么都可以死，撞车啦、生病啦，为什么就不可以为爱而死，笑嘻嘻地去死？我什么都有，总是很忙，却觉得没有意思，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蛮空虚的。见了她以后，我就有了一个可以想念的人，没事的时候，就可以想她呀。我就活得很有意思，很自在了。你看我总来找她，以为我在追她，不是的，我不想要她了，追到就没有意思啦。就要她很神密的那个样子，很高傲的，不理睬我，就可以啦。我每天都想，怎么样才能讨她的欢心呢？可是我怎么做她都不要我，我就会一直想办法，一直讨好她。我就有事做，有人想，我就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郑卫没有想到还有人这么痴情，比自己算来算去的小心眼要真纯得太多，不由地叹道：“你是疯了！”肖君杰笑着说：“疯了挺好呀。你可以为一个人疯狂，是很舒服很高兴的事啦。要是你从来没有疯狂过，那才是惨剧！你说我脑袋出了问题，是不是？很傻，对不对？可是我很开心呀！你是想做一个幸福的傻瓜，还是做一个痛苦的聪明人？我聪明的时间太多了，傻一点，开心一点，不好吗？我没有觉得有多少丢人，爱一个人怎么会丢人？不会爱只会做才丢人，象动物一样。认识她以后，我觉得很舒服的，我可以不停地想她，有时候我自己开车去海边，坐在那里不停地说，说给她听，不是谈情说爱啦，我是说，不仅仅是谈情说爱，就是跟她聊天，想到哪里说哪里，有时候连工作上的事情都会说，她会跟我讨论，会给我出这个主意，那个办法，她说的我都会去做。”

郑卫想说你这样既耽误自己，也耽误刘娟，可是肖君杰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抢着说：“我知道你会说，她要恋爱，她会跟别人走，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啦。她可以做妈妈，可以做婆婆，都没有问题。我不会再见她，可是我会想念她。能想念她就很好，就很开心啦。有一个可以让你思念一生的人，不是很好很好的吗？我不缺女人的，有的是女生愿意跟我上床，我也会找一个合适的女孩子结婚。我要的是一个偶像，一个能让我思念，可望而不可及的女神，她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她要很完美，不可以太便宜，不可以对我太好。她就是凯丝！她刚才拥抱我了，我的整个一生都很满足了，没有一点点遗憾！我不会再来见她，可是我一生都会为她祝福，我永远都会崇拜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她！”郑卫半天说不出话来，知道再劝肖君杰也没有用了。他没有想到肖君杰爱刘娟爱得如些深刻，如此无私，相比起来，自己真是一个既无耻又无能的小人。他仰脸看着满脸激动光辉的肖君杰，半天才摇着头喃喃地说：“跟我比起来，你就是圣人！跟你比起来，我就是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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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诱惑与忠诚

25.1  独立至上

肖君杰刚刚宣布要走，郑卫就在闲聊时把这件事告诉了丽莎。丽莎看到郑卫一改前些日子高高兴兴的样子，又一次皱起了眉头，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郑卫告诉她说，跟他和他的女同学经常在一起的那个朋友，很快要去纽约华尔街了，他们三个人的周末聚会，可能不得不取消了。丽莎不理解，说：“你和你的女同学仍然可以一起做饭，或者一起去酒吧喝一杯呀。”郑卫琢磨着说：“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丽莎奇怪：“怎么会？她喜欢你，不是吗？”郑卫红了脸犹豫着说：“也许吧。不过，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喜欢。我们只是很好的……这个……朋友。”丽莎不理会他的窘迫，继续问：“那你喜欢她吗？”郑卫变成结巴了：“我当然……没有资格……不可能的。我对她来说，我就是一块垃圾。”丽莎笑话他说：“也许是一块很可爱的垃圾。”

丽莎现在仍然几乎谁都不理，只跟郑卫说话。上班时间他们在一起，下班后郑卫加班，她要不在旁边帮忙，要不就是陪着郑卫聊天，或者在计算机上玩游戏。郑卫问她为什么总呆在实验室，她说：“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我只好跟你呆在一起。”郑卫心中窃喜，可还是正儿八经地劝她增加一些社交生活，多交几个朋友。丽莎总是说：“我不喜欢那些家伙。”郑卫说：“那你可以交一些女性朋友呀。”丽莎又说：“她们太傻。”

这天晚上丽莎帮郑卫做了一些实验工作，又到计算机前去翻她那个无聊的牌。郑卫一边忙一边笑话她，说：“太没意思了。如果我有这个时间，我就到酒吧去跳舞。”丽莎说：“那里总有许多男人试图勾引我，而我看到他们就觉得恶心。”因为很熟了，郑卫也不避讳，问她道：“你以前为什么喜欢那些身上布满剌青的人？他们既没有知识，也没有教养，跟你太不一样了。”丽莎的回答很简单：“因为他们很酷。”郑卫摇摇头，心里大不以为然，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来了句：“你父母不知道吧？”丽莎冷冰冰地说：“当然不。我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郑卫继续走来走去忙着干自己的活，丽莎不打牌了，站起来跟着他开聊：“你任何事情都告诉你父母吗？”郑卫苦笑着说：“怎么会？我这么差劲，要是全部告诉他们，他们会担心死的。”丽莎羡慕道：“他们这样关心你呀？他们真是爱你！那么你离婚的事也不告诉他们吗？”郑卫无可奈何地解释说：“这个当然必须告诉他们。因为过去他们与静的父母是一家人，而现在已经不是了。”丽莎很感兴趣：“你与静结婚，你的父母怎么会和静的父母变成了一家人？只能说有了一定的关系。”郑卫解释说：“这是中国人的习俗，我们彼此的联系要紧密得多。”丽莎评价说：“是跟我们美国人不一样。”

郑卫离开她跑去看了一会显微镜，等他回来，丽莎继续问：“那你要把离婚的所有细节都告诉他们吗？”郑卫尽力帮她理解这些很敏感的东西：“不会。我只是告诉他们这件事，不是任何细节都说。”丽莎说：“可是他们一定会问原因呀，对吧？”郑卫说：“是啊。我骗他们说是感情不合。”丽莎笑道：“坏孩子。可是你要怎样才能骗得他们相信呢？”郑卫苦笑道：“我告诉他们，我和静不想吃同一样东西，买东西总有分歧，我们时常吵架，我们对彼此喜欢的事情都不感兴趣等等。”丽莎叹道：“这是一件很艰难的工作，你必须说谎。你可以告诉他们实情呀。”郑卫摇头道：“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我可以处理好我自己的事。我已经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了。”丽莎点头赞同道：“是啊，你已经独立了，跟我一样。”

郑卫对丽莎已经没有什么戒心，随口就把中国人爱管闲事的习惯发挥了出来：“不，你跟我不一样。我已经完全独立了，你还没有完全独立。”丽莎笑容消失了，质问他道：“我不依靠父母生活，不接受他们的任何馈赠，也不与他们联络，为什么我不算完全独立？”郑卫正忙着，没有注意到她在情绪上的变化，顺口继续往下说：“你外表上独立了，心理上还没有独立。我才可以算是里外都独立了。”丽莎最骄傲的就是她做为一个亿万富翁的女儿，却能不依靠父母生活而独自打天下，现在却一下子被她最信任的朋友否决了，当时气得花容变色碧目圆睁：“胡说！我是独立的，我不依赖任何人！”郑卫这才发现不对了，赶快解释说：“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你在心理上还受到以前那些事的影响……”丽莎怒气冲冲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一边离开一边骂道：“你这个混帐！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你却这样看我！”郑卫想进一步解释，可是一着急语言就上不来了，又不敢上前去拉住她，只好看着这个怒火冲天的小洋妞气冲冲地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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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  真正男人

第二天丽莎来上班，郑卫想找她和解，可是丽莎冷着脸说：“我不再把你当成朋友了。我们只是在一起工作。”郑卫尴尬了一会，想想算了，反正他也不欠丽莎什么，由她去吧。虽然身边总是站着一个恶狠狠的小姑娘并不舒服，可是他还是觉得，这个小洋丫头这么聪明，有一天她会想通的，没有人那么容易转弯，而她迟早是会转过来的。

果然，第一天下班后她就走了，第二天下班后她却没有走，过来对郑卫说：“大卫，我要跟你谈一谈。”郑卫知道这个谈一谈就是吵架，心想自己这辈子尽跟女孩子吵架了，还一个比一个漂亮，大概自己上辈子是采花大盗吧。丽莎又坐在那里翻牌去了，等着郑卫找到时间好过来跟自己干仗。郑卫一边做实验一边想着对策，他要想清楚应该如何让丽莎理解自己的意思。

等他找到时间一走过去，丽莎马上发难：“我是独立的。你为什么说我没有？”郑卫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已经比以前成熟多了。他颇为世故地先夸奖丽莎：“这个，说实话，就生活独立而言，你比我好得多。如果我的爸爸有钱的话，我一定不会象现在一样努力地工作，我会变成一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丽莎虽然没有笑，但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不少，问道：“为什么？”郑卫回答道：“因为我天性懒惰呀，大部分人生来都是如此。”他显然是说丽莎与众不同，具有一般人所没有的非凡而优秀的品质。丽莎的脸色越发好看起来，显然相当受用。她已经不可能再跟郑卫吵架了，跟夸奖自己的人翻脸，这种人还从来没有诞生过。

可是她仍然不理解为什么郑卫说她不够独立，便以西方人特有的认真劲继续往下追：“可是你为什么又说我并不独立呢？”郑卫原本只是一种感觉，当时一下子也说不清楚，这两天仔细想过几遍，已经大体找到了答案。再说对付丽莎这种外表强悍内心单纯的小姑娘，他可是既冷静又有办法的，他发现自己唯一的毛病，就是一见到刘娟就乱了方寸。他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问丽莎：“你认为我是一个男人吗？”丽莎很客观地回答：“是。”郑卫再问：“那我以前呢？”丽莎说：“也是。”郑卫摇头道：“不是。我那时只是男孩，而不是男人。我虽然结了婚，也成年了，可是在心理上，还只是一个男孩，而不是一个男人。”

丽莎已经被他彻底忽悠晕了，也忘了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忙着关心起郑卫倒底算不算男人起来。她先确认定义：“什么是男孩？什么是男人？”郑卫简而言之：“男孩依赖别人，而男人只依靠自己。”丽莎好奇：“那么为什么你以前是男孩而现在是男人呢？”郑卫边想边说，慢慢地进入到了遥远的过去：“因为那时候我不是独立的，我总想把自己的责任让别人来承担。我实际上是在娇纵自己，只想做自己喜欢做而又轻松愉快的事情。我内心深处还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以为应该别人来管教我，而不是我自己管理好自己。我是在自己娇惯自己，自己把自己当成了应该受到照顾的孩子。我结了婚，却不肯养家。我总想躲避，总在逃跑，却没想到，是男人就应该迎着困难冲上去。我是在自己宠自己呀，我不是一个男人，男人不是这个样子。我的妻子一天工作十四个小时，我一天玩游戏打牌十六个小时。我，我，我他妈的就是个懦夫，真正的狗屎混蛋……”他的脸痛苦地扭曲着，愤恨地难以自己。他说不下去了，双手抱着头趴在桌子上，满眼都是杨小静离开他前一个晚上那绝望的眼神。以前他恨死了杨小静，现在他更恨的是另一个王八蛋，那一个不成器的混帐东西！

丽莎现在已经完全理解了这个阴郁的男人。她站起来，走过去，双手环住他的双肩，把他抱在怀里，嘴里说：“大卫，忘掉它吧。现在你已经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真正男人了。”停了好一会，郑卫才缓过来，他长抒了一口气，低沉地说了声：“谢谢你。”丽莎为了帮他转移痛苦，也为了找到关于自己的答案，继续问他说：“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还没有独立呢？”郑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她坐回自己的座位，平静了一会心情，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说道：“你在生活上是很独立的，一切靠自己。这非常好！不过，我觉得，精神上的独立跟外在的独立一样重要。”看到丽莎思考的样子，他继续解释说：“你无法忘不掉你父母对你的伤害，仍然生活在他们的阴影里，对吧？”丽莎不确定地说：“能不能请你举一个例子？”郑卫分析说：“比如说你以前的一些男朋友，你说他们很酷，可是我猜想，你只是故意要做你父母不喜欢的事情。”丽莎琢磨着说：“我没有这么想过。”郑卫缓和说：“那可能是我错了，你并不是故意的，你只是……想这么做。可是你知道，王冠也有很酷的人呀，那些运动员，那些电影演员，并不都是书呆子呀，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呢？”丽莎勉强一笑说：“也许他们还不够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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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超越自我

郑卫现在已经从回头的浪子变成了一个自信的演说家，淘淘不绝地帮丽莎分析着她的问题：“我刚见到你时，以为你既傲慢又无礼。还记得在吉姆家那一个晚会嘛，你几乎不跟任何人说话。后来你进入这个实验室，我很担心，怕你不好好做实验，怕你找机会给我捣乱。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全都想错了，你不仅仅是漂亮，你还是一个非常聪明、非常认真、尽职尽责的人。而且你非常善良也非常可爱，愿意帮助别人，也从不麻烦其他人。你说你没有朋友，你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会没有朋友呢？我一直都在奇怪，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因为你好象故意不理睬别人、故意要让别人恨你似的。我觉得，这可能是你父母没有爱你而给你留下的后遗症，你不相信别人会爱你，你也不敢去爱别人。从这个角度上讲，你在精神上并没有独立。”

丽莎一边听着，一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既有震惊，又有钦佩，还有迷惘。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她已经明白大卫是对的，她完全可以开始以另一种方式生活。郑卫最后说：“你的父母是不对，可是他们至少给了你生命，也给了你聪明的头脑和漂亮的脸蛋。就算你无法原谅他们，也不要让他们再影响你的生活，不要再让他们来左右你的行为。你说这样好吗？”丽莎点点头，爽快地说：“大卫，我认为你说的是对的。让过去的过去吧。我应该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郑卫微笑着点头称好。

丽莎要走了。她长时间地拥抱着郑卫说：“大卫，你太棒了！你是一个天才，什么都懂。我要去学心理学，你却帮我做了很好的心理分析。你不应该只在实验室里做，你几乎可以做任何事情。”郑卫抱着这个小洋妞，感受到了她温暖的身体和发鬓的清香，心里既舒服又感动。他笑道：“你是说我还是应该去玩游戏和打牌吗？”丽莎也笑说：“你已经强大到可以去做任何事情了。所有姑娘都喜欢你这样的男人。”郑卫连忙称谢，这样的夸奖正是他最需要的，尽管他知道这不可能是真的。他再一次嘱咐丽莎道：“爱你自己，也爱别人，并接受他人的爱，你就是一个幸福的小姑娘了。”丽莎点头称是。她走了以后，郑卫欣慰地发现，自己居然是一个哄女孩的天才，几句话就把这个漂亮的小洋妞哄成了知已，可是怎么一见到刘娟，自己马上就变成了笨蛋了呢？

肖君杰走后过了一周，郑卫给刘娟打电话，吞吞吐吐地问：“班长，那个……你忙吗？”刘娟回答说：“还可以吧。”郑卫又问：“那……嗯……咱们晚上还一起做饭吃吗？”刘娟反问道：“你说呢？”郑卫知道去了就可能发生更多的事，又期盼又不敢地说：“我听你的。”刘娟很不满意他的态度，停了几秒钟说：“算了。我快要答辩了，没有时间。”郑卫很失望，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好说：“那好吧。有什么事找我。”刘娟没有说话，挂了电话。她很生气，你一个男的，不主动请求来见我，还等着我把你往屋里拉吗？郑卫则很惶恐，本来以为班长会跟杰克，可是杰克走了，他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有了一点希望时，刘娟却连见都不肯见他了。看来，人家根本看不上自己，以后千万不要再做什么清秋大梦了。

下一个周末，郑卫还是很想见一见刘娟，可是又不敢再提去她家，便给刘娟打电话说：“班长，我知道你很忙，那咱们出去吃顿饭吧，用不了多少时间。”刘娟问：“去哪里？”郑卫又让刘娟决定：“你说吧。”刘娟生气地说：“去哪里你都没想好？那就算了吧。”郑卫赶快求情：“班长，我真的是肚子里没有油水，特别馋。你还是陪我去一趟吧，真的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我又没有车……”刘娟不知道为什么，近来火气特别大：“我把车借给你。”郑卫苦苦哀求：“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呀？班长，求求你了，还是陪我去一趟吧。”刘娟其实也不是不想见到郑卫，见他这么心诚，就松了口：“那你说去哪里？”郑卫再也不敢让刘娟定了，赶快报了一个最近的中餐馆，刘娟这才答应下来。

这么一折腾，郑卫算是彻底泯灭了那一点点狼子野心，只好一再告诫自己，根本没戏，千万别想，一定要记住自己是垃圾。这么一想，反而不紧张了，俩人一起吃饭时，又开始胡说八道满嘴放炮起来，再加上近来研究顺利，又把美丽动人的小洋妞哄得服服贴贴的，也自信了许多，于是他那生与俱来的机灵劲恢复了不少。他一会装模做样地要拉刘娟去纽约看芭蕾舞，说因为杰克已经学会了跳芭蕾，要在大剧院跳“天鹅湖”里的魔王，一会又很神密在告诉刘娟，说红脖子前两天追女孩又被人打了。刘娟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是他的拳头告诉他的，因为他这两天拳头疼。逗得刘娟直笑，觉得这样的浑小子郑卫才算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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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  逐渐成材

后来俩人形成了默契，一到周末就到饭馆吃上一顿。郑卫身边的笑话不够讲，便把他以前的各种胡闹事拉出来闲扯。再往后，干脆大讲武打小说里的稀奇古怪的故事，时不时加上自己的点评。又扯了一通他打牌时如何看准对方的路数，然后设法给别人下套。还有玩游戏时怎样直线不行走弯道，弯道不行往回跑等等哲学悬机。刘娟是女孩，接触面窄，又是一个书呆子，这些歪门斜道从来不沾，自然被郑卫唬得一愣一愣的，还很钦佩地说：“怪不得你有那么多鬼点子呢，原来是从这些地方学来的。”

刘娟说她正在帮父母办手续和申请签证，邀请父母来美参加她的毕业典礼，问郑卫最好带父母去哪里玩。郑卫问她，你父母都喜欢些什么，刘娟说喜欢繁华大都市和好玩的地方，这样照些像，回去后也好给亲戚朋友们交代。郑卫说那纽约和华盛顿是肯定要去的，不然就算白来美国了，另外最好玩的就是拉斯维加斯了，也应该去。刘娟说纽约华盛顿好办，拉斯维加斯那么远，她自己带着父母可就麻烦了。郑卫这时候如果还不知道献殷勤，那就真成了傻冒了。他壮着胆子说：“要不我陪你们一起去吧？”刘娟心中高兴，嘴上却不好意思地说：“那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郑卫保证说：“顶多玩一周，没关系。我忙了这么久，也该休息几天了。”

刘娟很满意。她知道有郑卫在，自己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而且自己一个大姑娘，一个人带父母玩，既不方便也没有面子，这下子可好了，一切都交给郑卫了。她一再感谢郑卫，郑卫说：“是我自己特别想去那里玩的，都好多年了。”想起当年跟那个贱人憧憬去拉斯维加斯和大峡谷，而现在她都去那里无数次了，自己却一次都没有去过。刘娟看到郑卫沉思，以为他也想念父母了，就说：“你也邀请父母过来玩吧。”郑卫长叹一口气说：“我混成这样，他们过来知道了，还不得气死了。我还是毕业后自己回去看他们吧。”刘娟心里感激郑卫愿意陪她跑那么远，就说让郑卫送她回家。她心想如果郑卫要跟着进自己家门的话，她也不会拒绝。可是郑卫还在伤感难受，把她送到门口，说了声“晚安”，便低头匆匆离去。

从全球基因研究大会回来后，郑卫的学术自信心大有上升，大家一起讨论各种项目时，他现在敢于提出自己的见解。在开学术研讨会时，也开始发言提问题了。在一次又一次的碰撞和争执当中，因为他的获胜率较高，逐渐得到了同事们的认可。等到他在“美国基因杂志”上发表了论文之后，他就成了实验室里公认的小牛人。先是中国籍师弟师妹们有问题上门讨教，接着是别的国家的学生们跟进，到后来甚至有博士后也来找他“讨论”课题。并不是说人家没有自尊心，只是压力太大了，科学来不得虚伪嘛，病急也会乱投医的。对于自己很清楚的问题，他是当即给出答案。对于复杂艰难的问题，他就要花时间去翻一翻资料，然后再坐在那里对照着自己脑子里的网络好好想一想，最后提出自己的看法和探索方向。其实很多人已经有自己的思路了，只是想请郑大牛人帮自己看一看，这样更有把握一些。吉姆现在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大弟子了，有事情爱问他，有时候跟小教授、博士后们开会也叫上他，并不在意他只是个刚转正不久的学生。有些小的学术细节问题，就让学生直接找郑卫去问。有人问他为什么如此高看郑卫，他说：“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他就是有。”刘娟听了郑卫的汇报后，对他的巨大进步深感欣喜，只是耽心地问他，总帮别人做他们的项目，是不是会耽误自己很多时间？郑卫说不会，这些问题有助于他的思考，开拓了他的思路，也给了他许多启发。

难得的是，尽管成了别人眼中的牛人，郑卫自己却从不以老大自居，对找他帮忙的人，相当谦恭有礼。大伙都夸他少年老成，有大将风度，都说经历过挫折然后崛起的人，与一帆风顺的家伙，就是不一样。而郑卫怎么都觉得，自己这样的人，能混下去就很不错了，跟牛不牛的一点不沾边，人家来找自己帮忙，那是看得起自己，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还敢傲慢无礼？如此一来，郑卫的人缘就变得越来越好了，大家都说大卫真是好人。而在老板和老板娘的注视下，郑卫也从不谈笑胡闹，有事说事，没事回去干活，显得十分深沉。本来这也只是郑卫特殊经历下演变成的性格，可是在他那些师弟师妹们看来，他这种深沉内敛、什么都懂却从不张狂的模样，才是真正的一流大牛风范。

亚洲学生请郑卫帮过忙后，往往会送给他一些吃的或者小礼物以示感谢，欧美学生则大多是说一大堆漂亮话拉倒。郑卫什么都不在乎，绝对不跟任何人计较。只是有人要拉他出去吃饭时，他死活不肯去，既不想耽误时间，也不想欠别人的人情。有一位韩国博士后，很要面子，从来不打扰郑卫。可是近来碰到一个问题，他怎么也折腾不清楚，又知道郑卫对这方面比较熟，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约时间找郑卫“讨论”。郑卫不敢怠慢，仔细琢磨了一阵后告诉他，有哪几种可能，有哪些探讨方向，可能会是什么结果。那个博士后千恩万谢地走了，第二天给他送来一大瓶韩国泡菜。其后有那么一些天，郑卫的夜宵是喝着丽莎买来的咖啡，吃着杨小静送来的面包，就着韩国人带来的泡菜，那味道是相当的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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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  放下过去

从表面上看起来，丽莎与刘娟有许多相似之处，都是既漂亮又冷漠，既聪明又认真，可是接触了一段时间后，郑卫发现，她们两个人其实是非常的不同。美国人仿佛天生带有活泼开朗热情直爽的基因，丽莎的心结有所消解后，很快就象是变了一个人。她现在跟人说话了，不再做出一付看不起人的样子。有几次她回来跟郑卫讲笑话，描述她主动跟同事打招呼时，对方吓了一跳并不知所措的样子，逗得郑卫直笑。年轻人在一起，总会嘻嘻哈哈的，想不热闹都不可能。

可是丽莎既漂亮又性感，她一变得友善，就有人想方设法占她的便宜，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或者对她动手动脚。表面上看似开玩笑，或者只是欧式礼节，实际上就是在她身上变相揩油。这些在美国属于司空见惯的事，很多年轻女性都碰到过这样的问题，忍一忍也就算了。可是丽莎遭受到的攻击和骚扰，远多于其他女孩，她忍了几天，就再也忍不下去了，坏脾气一上来，她就不客气了。有人说话不检点，她就直接了当地说：“住嘴，你不能这样说。”有人想抚模她，她就喊：“不，你不要碰我。”后来那些西洋登徙子就只好用眼睛往她身上招呼，不敢再说挑逗话或者触碰她了。

比较夸张地是，她说话直言不讳。有人看她总跟郑卫在一起，而且狂说他的好话，多么聪明，多么能干，多么可爱，多么善良，就问她是不是爱上大卫了。她马上毫不犹豫地说：“是呀，我爱大卫。”郑卫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只是喜欢，可是还是受不了，搞了个面红耳赤。她好象很喜欢看郑卫害羞的样子，总是以逗他为开心。她问郑卫为什么总是很小心地躲着她，避免碰到她的身体。郑卫说中国人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男人是不可以接触女人的。丽莎马上就问：“那为什么中国有那么多人？”郑卫只好又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也说了出来，说就是：“每个男人结婚后都必须生尽可能多的孩子，不然就是对不起父母和祖宗。”把丽莎听得云天雾地的，不明白自己生不生孩子跟父母和祖宗有什么关系。还好郑卫没有敢提什么“女人是祸水”之类，要不然这个洋祸水非掀起滔天巨浪不可。

丽莎如今对神密的东方文化非常感兴趣，有空闲时间便缠着郑卫问这问那，比如说问他是怎么想到她仍然怨恨父母的，是不是跟中国的古老哲学有关。郑卫一琢磨，还真是有点关系，便跟她讲了一个中国很多人耳熟能详的故事。他刚开讲说：“你知道，在中国，和尚是不能接触女人的，害怕受到女人的诱惑。”丽莎马上接口说：“你就是和尚。”两个人都笑起来。丽莎请他继续往下讲，郑卫说：“有一天，两个和尚要过河，正好看到一个女孩想过河却过不去，因为水太深了。于是一个和尚便抱起她，把她送到河的对面。接下来，两个和尚又匆匆赶路。过了很久，另一个和尚问这个和尚，你抱女孩子过河，好象不应该呀？这个和尚回答道，我早已经把那个女孩放下了，你为什么还抱在怀里？”丽莎听完就明白了，说：“你发现我表明上独立了，心里却没有放下，对吗？”郑卫点头称是。丽莎由此对中国文化的深刻和伟大崇拜得五体投地。以后两个人谁有了什么烦脑，另外一个就会劝道：“把它放下。”丽莎对其父母以及郑卫对老板和老板娘的怨恨之心，也就这样在他们两个人的说笑声中，一天比一天淡了下来。

丽莎现在人缘越来越好了，时不时跟一些女孩子聊上几句，经常能给郑卫带回来一些新闻，比如说一个印度博士生马上要回国结婚了，是他的家族安排的，因为他很聪明而他家很穷，便由另一个家族出钱送他来美国读书，而他则必须跟那个家族的一个女孩结婚，并把她带到美国来。郑卫开玩笑说：“这样简单呀，不用费力追求女孩了。”丽莎问他中国有没有安排婚姻，郑卫说有帮忙介绍的，但父母无法包办了。丽莎便问：“我知道你和静是自己掉入爱情的。可是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郑卫最不愿意的就是谈论有关他和杨小静的往事，可是丽莎却满不在乎地想起来就提出来，郑卫一不高兴，她还教育他说：“放下吧。”搞得郑卫只好苦笑，谁让他去教育人家来着，这下子自己做不到就不行了。现在听丽莎又问他，只好很简短地回答说：“跳舞认识的。”好在丽莎没有往下追问，只是有点惊讶地说：“你还会跳舞？对了，你是全懂先生，会一切东西。”郑卫只好尴尬地笑一笑，赶快转到别的地方去忙，以便躲开这个全问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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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  爱恨难分

郑卫也问丽莎一些问题，比如说为什么她如今不去逛酒吧迪厅了，不再理那些她以前认为很酷的男人。她说她以前就是个白痴，她跟那些好吃懒做、插了羽毛装酷的家伙根本不是一路人，那些家伙会毁掉美国的。郑卫好笑，觉得她太夸张了，说：“他们就算好吃懒做，只会耍酷，也不至于会毁灭美国吧。”丽莎却十分认真，对他解释说：“我偶然看到过一篇文章，里面说，凡是男人懒惰女人勤快的国家，都不是发达国家；而且凡是男人懒惰女人勤快的民族，都是落后民族。所以我就再也不理那些不爱干活只喜欢玩的男人了。我可不想自己受累去养那些该死的男人，我也不愿意看到美国因此而变成穷国。”

郑卫怔住了，看了她一会，又低头想了一阵，叹着气说：“唉，她是对的。”丽莎问：“谁是她？”郑卫摇头回答：“静。”丽莎奇怪，她不要那些好吃懒做的家伙了，关静什么事，问他道：“她什么是对的？”郑卫难受地说：“她不要我是对的。因为我们在一起时，正是她勤快而我懒惰。她跟你一样，也不想养着我这样一个该死的男人。”丽莎天真地说：“她可以推着你去干活呀。”郑卫更痛苦了：“她推了我很多次很长时间，可我还是不改，所以她就离家出走了。”丽莎还想好心地找理由替他辩护，郑卫对她摇摇手说：“你别说了，我已经清楚了是我不对了。女性要生育抚养小孩，如果男性再不干活，那个国家怎么可能发达？那个民族怎么可能先进？”丽莎点头赞同：“你说的很对。”郑卫还在反思：“唉，我是罪有应得呀！我总是责备小静绝情，吉姆不义，可是我自己呢？就是一个懒蛋！怪不得我的那个朋友骂我，说是我自己太不争气了，不能全怪别人。”丽莎安慰他说：“好了，你现在已经超级勤快了，你已经是一个新的大卫了。”郑卫还是摇头，感谢她说：“我是在努力。可是我只知道恨别人，却不肯反省自已，也是不对的。丽莎，你的一个好姑娘，你教给了我很多。”

过了一些时间，郑卫带着刘娟出去吃饭时，刘娟告诉他说，她的父母已经申请到来美签证了，正在准备过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郑卫大为高兴，叫她尽快决定什么时候出去玩，他好早一点请假和做实验安排。刘娟又谈到她已经有几个工作面试，已经电话面试过了，下面就是地点面试了。郑卫猛叫：“太好了，你要去做教授了！”并义不容辞地保证到飞机场去接送她。祝贺了一番后，郑卫又情绪低迷下来，对刘娟说：“班长，这些年你都是我的主心骨。你走了以后，我可怎么办呀？”刘娟鼓励他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以后肯定比我强。”郑卫猛摇头：“不行，不行，我哪能跟你比呀？”刘娟责怪他：“你怎么还是这么不自信？”又安慰他说：“我们老板早就说过让我留下来做博士后，我还是很可能会留下来的。”郑卫兴奋地叫：“真的？那可太好了！”说完又觉得自己太自私，说：“你还是去做教授好了。不能为了我在这里熬。”刘娟低着头说：“也不是为了你。那些学校都很偏僻，没有几个中国人。我这么大岁数了，到那里怎么办呀？”

郑卫盯着她，张了张嘴，想提出自己的建议，可是又实在说不出口。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团臭狗屎，一个离了婚的很失败的男人，怎么也配不上眼前这个美丽无匹聪颖无双的王冠女博士。他虽然心有不甘，可是为了刘娟的未来，还是问道：“不是有两个小教授总来找你吗？你觉得怎么样？”刘娟皱了一下眉说：“实在没感觉。看到他们，心口都会疼。”郑卫笑了一下，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好，沉默半晌，才另找理由说：“那些学校也一般吧。你在这里做几年博士后，等积累了更多学术信用以后，再找一个好学校当教授吧。”刘娟点点头说：“我也是这样想的。这几次面试就当是练习吧，以后还要找工作呢。”

郑卫接着开始为自己发愁：“我以后可怎么办呢？就算拿到博士出来了，能去哪里呢？”本来他是打算回国找工作，可是刘娟的终生没有着落，他也不能走呀。刘娟问：“你的项目还会继续往下走吧？”郑卫琢磨道：“应该吧。可是，我呆在这里多难受呀，时不时就会看到那个贱人。”刘娟不满地说：“你还想着小静吗？你就不能让过去的都过去？你对她的感情够深刻的了！”郑卫一惊，张口结舌地辩解道：“我怎么会……想她呢？我这是恨她呀！”刘娟很哲学地说：“爱和恨有时是分不开的，能够忘掉才是解脱。”郑卫一下子反应过来了，这正是他当初教导丽莎的。他看着刘娟，笑了，用英语说：“放下它！”然后又解释道：“其实我知道她一直悄悄帮我的，只是叫习惯了。你说的对，我再也不叫她贱人了。好，还是叫她小静吧，只当她是一个普通同事。”刘娟又说：“你也别叫我班长了。”郑卫问：“那我叫你什么？”刘娟嗔道：“我没有名字吗？”郑卫忙点头道：“好，好，我叫你的名字。”然后开始练习新的叫法：“小静，小静，小静。刘娟，刘娟，刘娟。小静，刘娟。刘娟，小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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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计划外成功

27.1  灵光闪现

从拉斯维加斯回到王冠后，郑卫马上开始动手写论文，还是关于R因子和T因子活性的比例调节过程，包括问题的提出、可能的原因、实验的结果、理论的解释、以及将来的探索方向等等，一一例出。他边整理边写，偶尔还要做些补充实验，进展并不算快。他觉得自己的成果虽然不算完美，还有许多东西需要进一步探索，却也已经走在了这方面研究的最前列，再次登上“美国基因杂志”，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偶尔想起自己在拉斯维加斯向刘娟失败的求婚，还是很难过。他一点都不嫌刘娟看不上自己，而是觉得自己不知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居然想入非非，想打刘娟的主意。你一个什么都不行的破混混，一只人人都讨厌的害虫，连子弟班出身的人都宁肯跟半大老头跑也不愿要你，怎么还敢打综大校花及王冠女博士的主意，真是疯了，脑子生病了。还是刘娟对自己太好了，让自己忘掉了自己是谁，以后再也不敢了，恭恭敬敬地保护着她，等她有了归宿，自己就回国算了。他想起回来的飞机上，刘娟虽然不怎么理他，却逼着自己跟她一起听音乐，觉得有些怪，可是又想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唉，女孩子的心，天上的云，自己这样的粗人，怎么都琢磨不透啊。

丽莎问起他跟凯瑟琳在拉斯维加斯有没有发展，郑卫伤心地直摇头，找理由说他们俩人跟凯瑟琳的父母一直在一起，找不到机会。丽莎感叹说：“你们中国人的家庭成员确实相当亲近。我想象不出有哪一个美国年轻人会带着他们的父母去拉斯维加斯一起玩。”郑卫解释说：“他们从中国来，又不懂英语，只能由我们带着去那么远的地方游玩。”丽莎点头表示理解，又问：“那么凯瑟琳的父母走了吗？你与她现在有没有发展呢？”郑卫答道：“他们走了。除了有时周末一起去吃一顿饭聊一聊天外，我和凯瑟琳就没有其它接触了。她很忙，我也很忙。”丽莎直爽地说：“你们这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郑卫苦笑点头，又摇头叹道：“没有办法呀。”丽莎出主意说：“你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就直接买戒指向她求婚好了。”郑卫敷衍道：“以后吧，等我写完这篇论文再说吧。”其实他是打死也不敢。

丽莎一边帮郑卫做实验写论文，一边申请王冠的医学院。她希望她的本科成绩、在王冠的工作经历、发表的论文还有吉姆的推荐信等等加在一起，能够帮助她获得王冠的入学资格。她对郑卫的论文很尽心，因为她的英语远远好于郑卫，所以她在郑卫的论文的文字上帮了不少忙。郑卫把论文底稿送交吉姆看时，吉姆也笑说：“我能在你的论文中看到丽莎的影子。”郑卫据实以告。吉姆说：“她是一个聪明的好姑娘。我已经根据她的请求为她写了一个非常好的推荐信。我希望这对她入读王冠的医学院有所帮助。”

郑卫在写论文的过程中，不由自主地思考着下一步的研究方向和步骤。虽说只要把论文寄出去，他就可以把现有的成果综合起来写博士毕业论文了，他还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已经走到了突破的边缘。应该在哪里下手，又怎么样才能调节好R因子和T因子活性的相对比例呢？他已经找到办法快速调节R因子和T因子的活性了，可是它们总是同升同降，怎样才能把它们分开呢？怎么才能使R因子的活性上升而T因子的活性下降呢？他一直在琢磨着。

这天夜里近一点钟，郑卫终于把论文写完了。明天请丽莎帮着改一改，再交给吉姆做最后一次审核，就可以发出去了。回家的路上，郑卫吹着口哨，看着星星和月亮，心情既轻松又愉快。大概是得意忘形了吧，上一个马路牙的时候，脚绊了一下，他打了一个趔趄，脚快速往前一撑，才算站稳。他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看着快到家了，他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准备着回去好好睡上一觉。这时，一个念头突然钻了出来，对呀，刚才脚绊住了，结果一旦脱离约束，前进的速度更快，要是……他站住了，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急忙往实验室走，走了两步又站住了，笑了笑转过头来，准备继续回家睡觉。可是走到楼门口，他还是进不去了，转身又走回了实验室。

郑卫在实验室里几乎熬了一个通宵，直到他下决心认为值得一试的时候，才钻进睡袋蒙头大睡。正睡得香呢，突然梦见暴雨倾盘满身是水，猛然惊醒，睁眼一看，只见丽莎正拿着一个实验用的小喷壶在给自己浇灌哩。他跳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要去揍这个越来越调皮的小洋妞。丽莎一边逃一边叫：“我不弄醒你，你会睡到明天的。”郑卫一想也是，又想起了自己熬夜的原因，忙叫：“你别跑了，我饶恕你。咱们马上做一个实验，很重要。”丽莎知道这家伙是一个工作狂，不会耽误时间找自己的麻烦，便问：“你要做什么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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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  升入太空

郑卫详细讲了他的实验构思。丽莎听他说要同时给R因子加加速剂和减速剂，不禁叫起来了：“这也太荒唐了吧？你开车时又踩油门又踩刹车，你到底是让车走还是不走呢？”郑卫解释说：“你也可以这样想，好比你使劲勒住欲往前奔的烈马，突然一松手并给它一鞭子，会使它更快地跑出去，对不对？”丽莎有点明白了他的思路，可还是觉得太悬乎，疑惑地问他：“这有可能吗？R因子不是跑马呀？”郑卫说：“我想了一晚上，总感觉有这个可能。不过，我也没有把握。请你不要对任何人讲，咱们先悄悄试一下。”丽莎不太懂实验的原理，却很信任郑卫，说：“那就让我们开始吧！如果真的能够成功，我们就升入太空了！”

郑卫率领丽莎忙了整整一天。他们给R因子同时加上加速剂和减速剂，稳定后再突然加大加速剂，取消减速剂，并加上T因子的减速剂，然后等着看结果。丽莎好几次笑话郑卫说：“你疯了，把我也弄疯了。”郑卫笑说：“我听人家说，科学家都是疯子。我还差得远。”丽莎笑道：“不，你已经疯得很厉害了。”等待期间，他抽空给刘娟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刘娟吃惊道：“你怎么连这样的主意都能想出来？”郑卫并没有把握，说：“试一下吧，不成拉倒。”刘娟钦佩万分：“你真是太厉害了！你迟早能做出大东西来的。有结果马上告诉我。”

郑卫和丽莎一直折腾了晚上九点多，终于得到了相当好的结果。郑卫兴奋地大叫：“我们做到了！”丽莎也大喊：“是的！是的！你做到了！”然后扑过去搂住郑卫的脖子叫道：“祝贺你，大卫！你真是一个天才！我还没有见过比你更聪明的人！”郑卫抱了一下丽莎，也说：“祝贺你！祝贺你！”然后轻轻推开她，拨腿往外跑，丽莎当然猜得到他会去找谁，在后面叫道：“你一定要抱一下凯瑟琳，搂紧一点！”

郑卫喘着粗气满脸通红地冲进刘娟的实验室，见到她就喊：“成功啦！成功啦！”刘娟高兴地跳起来拍手叫道：“太捧了！太捧了！”俩人扭头一看，实验室里的人都看着他们。郑卫往门外一指，刘娟就跟着他跑了出来。一到走廊，刘娟就说：“祝贺！祝贺！”郑卫想起丽莎的吩咐，想给她一个大拥抱，可是伸出手来又没敢冲过去，只好抓过她的小手，贴在嘴上狂吻。刘娟吓了一跳，缩了几次手都缩不回来，只好由他去啃。郑卫突然停下来，双手抓着刘娟的右手，望着笑靥如花的刘娟，有点可怜巴巴地问：“班长，你说我……我现在可以拿到王冠的博士了吧？”刘娟用左手在他的手背上打了一下：“哎呀，没问题了！你已经超过要求了！”郑卫很高兴：“太好啦！我总算混出来了！刘娟，真谢谢你！要是没有你，也没有我的今天！”刘娟笑道：“你说这些干什么？我肯定会帮你嘛。”郑卫双手团起刘娟的两只小手，又说：“谢谢，谢谢！我得走了，我要去做一下优化，还要给我们老板报告。好多事呀，好多事要做。”刘娟望着他跑走的背影，在后面叮嘱道：“你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郑卫跑回实验室，看到丽莎还在，桌子上摆着两杯咖啡。他也不客气，拿起咖啡喝了一大口，对丽莎笑说：“我问凯瑟琳了，她说我能拿到博士了。太捧了！”丽莎笑道：“绝对的！你为什么总是缺乏自信？”郑卫象牛饮一样猛喝了几口咖啡，抹抹嘴笑着说：“因为我前妻夜奔而逃，而我又被开除了。这么长时间，一想起要拿王冠的博士，就觉得跟做梦一样。对了，咱们应该马上告诉那个要开除我的人，咱们的研究有了突破。请你来写电邮给他好不好？我要马上想一想应该怎样优化。”丽莎答应了，给吉姆写了一个电邮，让郑卫检查了一下，就以两个人的名义发了出去。

过了没有几分钟，丽莎还没有走，吉姆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开口就埋怨：“大卫、丽莎，你们俩个年轻人让不让我睡觉呀？我看到电邮拿起香槟就要跳上车跑来跟你们干一杯，可是我的小太太说，今天晚上你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你应该给他们开一个正式的庆祝酒会。我已经决定接受静的建议了。”说完就是“哈哈哈”一阵大笑，明显非常兴奋。郑卫和丽莎都觉得，老板还是不错的，老板娘好象也不坏。当然，前提是咱们一定要做出东西来。要是没有成果，老板一定不好，老板娘也一定很坏。吉姆又在电话里说：“大卫，丽莎，明天我会找你们详谈。祝贺你们！你们的确非常非常捧！”

第二天一大早吉姆就把郑卫和丽莎叫到他的会议室去，要他们详细汇报了实验的思路和过程，又跟着他们去到他们的小实验室，仔细检查了实验的步骤和结果，几乎把所有细节都询问核实了一遍。郑卫知道，老板这么认真，是要确保实验是真实的、可信的、经得起科学检验的，只要他签了字，如果以后出了问题，他就必须负责。吉姆完全确认实验非常成功之后，又一次祝贺了郑卫和丽莎，并且要求他们马上再做几个关键数据点的优化，然后立即发论文。他说，尽管不太可能，你们还是要抢时间，不要被别人抢了先。他又一次提到郑卫当年的惨痛教训，吓得郑卫和丽莎了连连点头，打算连干几个通宵，以保证这次胜利是完全属于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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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  投稿“科学”

吉姆离开他们的实验室没一会，郑卫和丽莎正准备进行优化实验时，吉姆的电话又打过来了，让他们马上去他的小会议室。他们到那里时，杨小静也在，吉姆连坐都没有让他们坐，直接宣布：“我认为你们的成就已经远远超出了‘美国基因杂志’的要求，你们的论文应该发往‘科学杂志’。”郑卫一惊，重复了一句：“科学？”同时不由自主地望向杨小静，正好她也在看自己，两个人马上都把目光移开了，脸都红了，因为他们俩都想起当年郑卫不学习，杨小静逼他出会议论文时，郑卫胡吹要写论文上“科学杂志”。经过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经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艰苦努力，这一天居然真的到来了。两个人尽管都面无表情，谁也不看谁，心里都是如海中的巨浪，汹涌澎湃，起伏不定。

吉姆点头庄严地说：“对，你们的成就，意义重大，值得上‘科学’。”郑卫难以置信地问：“你真的认为，我们的成果好到足以登上‘科学杂志’吗？”吉姆严肃道：“相信我，我知道他们的标准。我的确认为你们的成果已经达到了他们的要求。”丽莎比郑卫更快地接受了这个美好的事实，叫了一声：“是，太捧了！”扭身与郑卫对掌。吉姆微笑了：“当然，你们必须做足够的理论总结，仅有实验成果是不够的。不要担心，大卫，我会帮你的。”郑卫这时也明白了，胜利女神不是在你想念她时，她就会眷顾你，而只要你努力到了，她就会自动为你举起彩旗。他也握拳说：“好，我们就发‘科学杂志’！”杨小静也在旁加上了一句：“祝贺你们！”

吉姆立即重新做了工作安排：“大卫，你集中精力进行理论分析和总结，需要做任何补充实验就立即提出来，有什么要求也请告诉我或者静。静，你帮他们准备好所有实验用具及材料，另外找两个不太忙的实验员，要他们临时跟着丽莎一起干。丽莎，你负责所有的实验工作，全权安排其他实验员的行动。好吧，让我们马上转起来吧，越快越好。”几个人齐声喊道：“好！”随既四散冲了出去。

随后一段时间，他们都进入了疯狂状态，没日没夜地冲剌。郑卫做实验性分析总结已经轻车熟路，但要把它们提升到理论高度，他还是有一点吃力。他参考“科学”、“自然”、“细胞”等高水平杂志上论文的写法，按照“科学杂志”的要求，不停地想，不停地写，不停地改。每写好一段，就发给吉姆，请他检查修改。吉姆则帮助他确定什么要写，什么不写，怎样写，写到什么程度。郑卫从中学到了很多撰写高水平论文的技巧和方法。

在实验内容方面，他还要不断加入丽莎小组所得到的最新结果。丽莎有时候工作太晚了，不得不跟郑卫一起挤睡在实验室里。郑卫害怕自己的灯光或动静打扰丽莎睡觉，丽莎疲惫地笑着说：“你可以唱歌或者尖叫，我不会醒来的。”她已经把自己有一篇论文发往“科学杂志”写入了她的申请信里，相信这个成就对她申请入读王冠医学院有很大帮助。

终于实验和论文写作都完成了，郑卫约巴特曼博士一起做最后的修改，然后就是寄出了。吉姆找了几个时间段，都觉得太短，不够用，因为他是整个实验的老板及论文的通讯作者，要对论文负总责，所以他对这篇论文的重视不亚于郑卫。最后他们两人商定，还是晚上下班后一起在小会议室定稿并发稿。

到了晚上，他们二个人对着手提计算机的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地抠，一段一段地改，反反复复，务求完美。开始丽莎也参与一起修改论文，可是坐了一会就顶不住了，哈欠连天的，这一段时间她实在太累了。吉姆建议她先回去休息，有什么实验上的问题，他们会随时打电话问她。丽莎表达了自己的良好祝愿，便告辞而去。

杨小静则在隔壁的秘书室里做她的MBA作业，同时也有写作任务。她参与编写王冠的管理案例集，提供了几个她在餐馆打工及在实验室做管理工作时碰到的案例。尽管只有几页纸，她还是尽心尽力地做，因为这还是第一次由她撰写的文字印刷出来供他人阅读，这对她来说很重要。想起自己这样的人，居然为王冠的学生提供管理的案例和方法，实在是很骄傲很满足。她想，幸福就是意想不到的成功。

本来以为三四个小时的工作，结果却越拉越长。吉姆和郑卫两个人都是精益求精的要求，绝不允许有一点马虎。对一个意思的遣词用句，他们就可以折腾半个小时。杨小静端来两杯咖啡给他们提神，吉姆还说了声谢谢，郑卫装做专注于论文，仍然不肯理她。过了十二点，吉姆几次叫杨小静先回家，她都不肯走，一直等着老公。直到半夜二点多，当他们终于最后定稿并按键寄出后，才发现杨小静已经扒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睡着了。吉姆一边叫醒她一边笑着生气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先回家呢？为什么你总要打败我，就不允许我打败你一次？”杨小静夸张地说：“我只是想见证一个伟大的时刻。”郑卫没心情听这俩口子的调笑，挥手告辞了，心里想着，如果当年自己也这样干到很晚的话，小静也一定会等他等到最后的。这一个人从底层爬上来很不容易，所以对自己非常狠，对别人也相当严。现在看来，她好象也不是那么坏。自己如此恨她离自己而去，是不是也太过分了呢？这件事到底是自己责任大还是她的责任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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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  牛马成精

杨小静善于待人处事，刚柔兼济，人又勤快低调，在实验室主管的位置上，如今做得顺风顺水。因为还要读MBA，要参与编写管理实践案例集，她又是做事力求完美，所以始终是忙忙碌碌，晚上加班加点成了常态。不过，她的心理压力比以前小多了，也比以前自信得多，所以尽管忙忙碌碌，心情却一直不错。

有了自信，也有了威信，她便逐渐在实验室的生态中加入自己的原素。比如说隔二三个星期会举行一次午餐聚会，由实验员们轮流主持，谁主持谁就有权选择吃什么样的饭菜，但他也必须给大家说几个笑话，讲一个故事，或者介绍一下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或者奇闻轶事。工作中大家总会有各种矛盾和不满，而对于这一活动，却是所有人都一致赞同。

只要是有人点吃中餐，杨小静总是会去找李三姐。而李三姐明白这是长期主顾，且为大批量订货，所以每次都会按照杨小静的要求尽质尽量地做到最好，并保证准时送到，大家吃起来相当满意。通常是由杨小静打电话下订单，李三姐派人把饭菜送过来，杨小静再开张支票让送外卖的带回去给李三姐，所以她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杨小静也很久没有见过“当牛做马的”了。

这天李三姐打电话给杨小静，说“当牛做马的”两个人都要离开“亚洲村”了，明天晚上下班后，餐馆要给她们俩开一个欢送会，就是多炒两个菜，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顿送别饭，问杨小静有没有空参加。杨小静当即说她一定过来，而且会带两瓶法国葡萄酒，给牛姐马姐践行。放下电话，心里有些感慨，当年在餐馆打工的经历又一次历历在目。再多的恩怨，时间久了，也就淡了。她现在作为世界一流大学的实验室主管，早已不屑于计较那些陈年往事。而她当年从“当牛做马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也看清楚了很多。是她们，还有李三姐，以及那些形形色色的顾客，帮她迈开了走上社会的第一步。直到今天，她的许多认识和做法，多多少少都带有当年打工的烙印。她学MBA所做的一些项目，还有她参与编著所写的几个案例，也来源于她在“亚洲村”的亲身经历。他们对她的影响，可以说会持续一生。

第二天晚上九点半多，杨小静略晚才到达“亚洲村”。她进去时大家都已经坐好，只等她了。她一边道歉一边解释说有急事脱不开身，同时把两个从欧洲带回来的小礼物送给牛和马，又让乌戈帮着打开她带来的葡萄酒，说要敬牛姐马姐一杯才吃饭。她这一通闹腾，马上就把餐桌上的气氛调动起来了，加上几杯酒下肚，大家都又吃又喊，兴奋不已。

杨小静几乎一进屋就发现马变了，不再象以前那样粗声大气，吵吵嚷嚷，而是显得文静庄重，相当收敛的样子。牛一般是跟着马的，马不叫了，她也就不热闹了。杨小静找到机会就问马：“马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呀？我猜一定是好地方。”马笑了笑，还没开口，牛抢着替她说了：“人家升官了，要当老板了。”看到杨小静夸张的惊讶表情，马解释说：“什么老板？是三姐看得起我，让我多用点脑子，管一点事。”牛叫道：“是让你上正道，跟羊学。”马不跟她斗嘴，好脾气地对杨小静说：“对，是让我跟你学，多做些正事。”

杨小静本来并不太关心牛马的去向，她自己有太多事要操心，也就没有了那些无聊的好奇心。现在她却是真的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因为她立即想到，这可能又是一个不错的管理案例。她马上转向李三姐问：“三姐，你提拔马姐了？”李三姐详细道来：“是她自己提拔自己。我们俩合伙在你们王冠旁边，就是北门出去往右一拐那个角落，买了一家中餐小外卖店。她要去那里做经理了，也是老板之一吧。”马跟着说：“我只出了百分之三十的钱，三姐出百分之七十，所以老板还是三姐。我其实连经理都算不上，下面就一个主勺，回头再招一两个学生临时帮忙。”杨小静忙端起酒杯跟马碰杯祝贺道：“祝贺，祝贺！你就是老板兼经理，独挡一面嘛。凡事都是一点一点来的，慢慢就做大了。”马很正式地回应着：“谢谢！谢谢！”

杨小静跟马干完一杯后，又对李三姐说：“三姐，那你已经把‘亚洲村’全盘下来了吧？”李三姐笑了，不直接回答，而是对马说：“马呀，我说过让你跟着羊学吧？你看人家这个脑子，马上就想到了这一节。”马接口道：“我是粗人，哪里有她那么多心眼？对不起，羊，我不是骂你，是说你脑子好使。你那边当上实验室主管，三姐这边就训我们，说你们俩个只知道傻用力气傻闹，就不能学着用用脑子走正道呀？你们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难道就端一辈子盘子？”李三姐接着说：“羊呀，你当主管好呀，照顾了我们不少生意。”杨小静谦虚道：“我算是什么主管呀？也就是一个大打杂的。”又端起酒杯敬了李三姐一杯，说：“三姐，是你先帮得我呀。不是你当初收纳我，我哪有今天？现在我要订餐，到哪里订不是订？当然找老东家了，熟悉，也信得过。”李三姐喝了一口酒继续说：“谢谢了。我当时把这家店快盘下来了，就想着怎样扩大生意，可是手下缺人才呀。马脑子好使，就是不走正道，总折腾些鸡零狗碎的东西。我后来天天盯着教她，现在算是差不多了。”杨小静扭头对马说：“马姐，其实也简单。无论碰到什么事，你就想一想三姐会怎么做，然后照着做就行了。”马笑起来：“你可真是说到点子上了。我就是打算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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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  如愿以偿

杨小静跟李三姐和马聊得热烈，也没有忘掉牛，看牛坐着旁边不吱声，便过去搂着牛的肩膀说：“牛姐，你也可以盘一个店自己做呀。”牛气愤愤地说：“三姐重点培养她，嫌我脑子笨，不愿教我。”李三姐笑说：“是你自己要跟老公走的，我想教你也来不及嘛。”马则揶揄她说：“人家要当园长了，看不上我们这些卖苦力的。”杨小静忙问：“真的？牛姐也高升了？什么园长？”牛气道：“你听她的！我是想自己开办一个托儿所。我斗脑子斗不过你们，就找不需要脑子的活干呗。跟小孩子在一起，不需要什么脑子，要力气我可有的是。”杨小静问：“在哪里呢？就在这附近吗？”牛说：“这儿我哪里买得起那么大的房子？我老公要去中西部一个公司做了，那边房子便宜。我准备买一个大一点的，装修成托儿所兼幼儿园，考一个执照，看几个小孩。”杨小静笑说：“那太好了！我也挺喜欢小孩子的。做自己喜欢的事当工作，多好呀！再说也不是太辛苦，就在家里做，工作时间还短得多。”牛高兴起来了，笑着说：“我以前也想过，就是没有钱。打了这么多年工，也有了点积蓄，就随心所愿吧。”马说她：“她对大人不怎么样，对小孩可好了。”牛笑骂道：“我对谁不好了？我对人可比你好多了！”

杨小静又大大地恭维了“当牛做马的”一番，反正说好听的既不用交钱又不用上税，能想起来的就使劲往外说。她这一通吹捧，把牛和马都哄得兴高采烈，一点没想起她蹬掉中国穷学生跟有钱洋老板跑掉的事。其实杨小静已经今非昔比了，当上的实验室主管，还读上了王冠的MBA，这些都给了她足够的自信，不太害怕别人的非议了。而且她觉得，自己给“亚洲村”送来的滚滚财源，也为自己赢得了不少尊重，没有我改嫁，你们也挣不到这些钱。杨小静心里得意，便对李三姐说：“三姐，你看，从你这里出来的人，个个都是人才耶。”李三姐点头道：“每个人都是人才，只要给他合适的舞台。”杨小静赶快把这句话记在心里，同时笑道：“三姐，你都成了哲学家了。”李三姐则很认真地说：“我真的是这样看的。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只要你给他合适的机会，让他发挥出来，他就成了人才。”

过了没多久，丽莎终于拿到了王冠医学院的录取通知。她高兴坏了，一个劲的喊：“是的！是的！太棒了！实在太棒了！我得到了！”不用说，她又冲进郑卫怀里，搂着他又蹦又跳，象小女孩对父母撒娇。郑卫当然也替她高兴，却故意开玩笑说：“你不要我了，自己先溜了。”丽莎笑着反驳道：“你也快毕业了呀。你也要走了呀。你只要还在这里，我就会经常回来看你。”郑卫笑说：“你会很快忘掉我的。医学院有很多很好的男孩子，你很快就会在那里找到男朋友的。”丽莎笑道：“那他一定要会玩游戏打牌，还要会跳舞。当然，我永远也不会忘掉你这个第一流的生物学家和心理医生！”接下来郑卫真象她父母应该做的那样，叮嘱了她一番，要准备这个，要注意那个，要努力学习，还要勤奋工作，并允诺说，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尽管说出来，做为她的好朋友，自己一定尽力而为。

下一次开实验室大会临结束时，吉姆向大家宣布了丽莎的好消息，大家一起鼓掌表示祝贺。吉姆还开玩笑说：“丽莎一走，申请到我的实验室工作的人会少掉一半，只剩女性了。而且现在在我这里工作的小伙子们，也会跑掉好几个，比如说大卫。”大家都看着他们俩笑，都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好得出奇，却不知道这个失败者大卫用了什么魔法，把一个冷冰冰恶狠狠的不良少女，变成了一个热情开朗美丽可爱的医学院女学生。连杨小静都觉得奇怪，她知道郑卫有能耐，可是不知道郑卫有如此大的能耐，还是驾驭美女的能耐，简直太难以想象了。丽莎笑着走过去给了老板一个拥抱，一再称谢。转过头来马上又给了郑卫一个大拥抱，而且明显抱得紧得多，时间也长得多。郑卫轻轻地回抱了她一下，便松开了手，满脸尴尬的笑容，毕竟这还是他们当着众人的面第一次拥抱。

实验室所有人都看着他们，见丽莎紧抱着郑卫不肯松手，便有人从后面叫道：“丽莎，嫁给他！”丽莎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他不肯要我！”全场轰堂大笑，都认为她是在开玩笑。只有郑卫心里感激不尽。他知道这是丽莎有意在老师同事同学当中抬举自己，增加自己在众人眼里的份量。大家都知道这个牛丫头连老板都不肯要，现在却是郑卫不要她，那郑卫该有多牛呀！旁边更是有人笑，有人叫，有人吹口哨，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无奈加愤怒，只有郑卫心里充满了欢喜和快乐，他在实验室里充当悲剧人物倒霉典型已经很久很久了，如今总算有了一点点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送给丽莎一个中国的弥勒佛做礼物，希望她笑口长开，永远快乐。丽莎喜欢的不得了，还心直口快地问郑卫喜欢什么样的礼物。郑卫笑说：“你已经送给我了。你知道吗？你当众拥抱我，给了我很大的面子，那就是给我的最好礼物。”丽莎上来拉他，大笑道：“那咱们出去吧。你想让我在什么地方拥抱你，我就在什么地方拥抱你。”郑卫忙躲开了，笑说：“已经够了。咱们如果那样做的话，别人都会说，你这个未来的心理医生，现在就该去看心理医生了。”丽莎后来送给他一张照片，是她最近照的，很阳光地笑着。郑卫请刘娟出去吃饭时，把丽莎的照片拿给刘娟看。刘娟是见过丽莎的，可看着照片还是说：“这个小姑娘真的很好看。你可是饱了不少眼福呀。”郑卫反驳道：“你以为我整天不用干活就盯着女孩看吗？”刘娟半笑着说：“休息时总可以欣赏一下嘛。”郑卫猛然睁大眼睛狠狠盯着刘娟的脸粗着嗓子说：“现在我休息！”刘娟一边躲一边大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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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  心想事成

论文递交到“科学杂志”之后，郑卫立即马不停蹄地开始写自己的博士毕业论文。刘娟已经毕业那么久了，他也应该赶快毕业了。尽管所有人都认为他拿博士就是手到擒来，可是差点被开除的教训太深刻了，他一点都不敢大意，一再告诫自己要小心努力，千万不要在最后关头再出什么差错。

因为有四五篇会议论文，一篇杂志论文，还有一篇递交论文，他感觉份量还是足够的，他所要做的，实际上就是系统地汇集总结一下，再按博士论文的格式写成一部上百页的英文书。他每写完一章，就发给老板巴特曼博士，由他检查并提出更改意见。吉姆有时检查得很快，当天或第二天就把郑卫叫去，跟他讨论怎么写怎么改；有时又检查得很慢，一两个星期都没有动静。吉姆自己解释说，他要看的东西太多，资金申请、杂志论文、会议论文，还有毕业论文，因为毕业论文不需要太急，所以优先级低，一拖下来就会很久。不过，他也说郑卫是给他麻烦最少的弟子，因为郑卫的科研内容他很放心，论文英语语法也没有太大问题，他需要改动的地方并不多。郑卫听到吉姆提到语法，不由地一笑。吉姆也笑着说：“你有一个很不错的修改者帮忙，对吧？”郑卫笑道：“是呀，丽莎帮了我很多忙。”

毕业论文基本上算是按部就班，郑卫并不是很担心，他比较挂念的还是发给“科学杂志”的那篇论文。当初写时，他还是相当有信心的，因为对比“科学杂志”上的那些文章，他觉得自己的东西水平足够。可是过了一段时间没有消息，他的心里又开始犯嘀咕，觉得不应该冒这个险，寄给“美国基因杂志”就行了。如果“科学杂志”不收，他再转寄“美国基因杂志”，又要耽误半年。虽然对他的毕业不会有太大影响，却不利于他找工作，两篇杂志论文比只有一篇还是好很多。

吉姆倒是从没有再提起过这篇论文，仿佛已经把这件事完全忘掉了。他实在很忙，要四处找钱，要盯着大家搞科学研究，要教本科生和研究生，还有实验室管理以及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郑卫这篇论文对他来说，只是很小的一个点，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注意它，再说着急也没有什么用。郑卫有一次忍不住问他，怎么会还没有下来呢？他拍着郑卫的肩膀说：“年轻人，别着急，要沉得住气。我相信会有好结果的。”

这天郑卫正在实验室继续写自己的博士论文，吉姆打电话过来，叫他马上去他的办公室一趟。郑卫进去以后，吉姆公事公办地对他说：“大卫，恐怕你的博士论文写作需要停几天了，我这里有一个项目，希望你能抽出时间来做一下。”郑卫心想可能又是他的师弟师妹们研究上出了什么问题，让他去帮着解决。这种事他已经做过很多回了。做为巴特曼博士最牛的大弟子，他时不时必须代吉姆去做小导师。虽然他并不讨厌这种差事，但也不是很热心，毕竟这是义务劳动，不会给他带来任何收益。

吉姆指了一下电脑屏幕，开始正式给他布置工作：“大卫，这是一篇论文以及修改建议，你能不能用几天时间改一下呢？”郑卫扫了一眼，觉得怎么这样熟悉，接着就叫了起来：“什么……我的论文？”吉姆继续正儿八经地说：“是的，这是你的论文，他们要求你修改一下。”郑卫惊喜地喊道：“这么说……接受了？”吉姆哈哈大笑起来，对自己的表演才能十分自豪：“是啊，大卫，接受了！你真是太捧了！你的论文要上‘科学杂志’了！”郑卫激动地满脸通红，双手握拳大吼三声：“是，是，太好了！”接着跟吉姆对掌庆祝。两个人都是兴奋不已，笑容满面。郑卫知道这篇论文对他的一生意味着什么，他很真诚地感谢吉姆说：“巴特曼博士，非常感谢你。没有你的帮助，我想都不敢想要把它登上‘科学杂志’。”吉姆笑着回答：“其实我也应该感谢你。你给了实验室一篇“科学杂志”论文，这对我们以后申请科研资助会很有帮助。而且，你也帮助我们开辟了一个新的研究方向。”

郑卫觉得，老巴尽管人品不怎么样，在学术上还真是没说的。他再次认真地说：“谢谢你，巴特曼博士。你是一个好导师。”吉姆则再次笑着回道：“你也是一个很好的研究者。我当然肯定会尽力帮助我的学生的，因为你的成果就是我的成果嘛。”说完两个人畅怀大笑。吉姆接着说：“好吧，大卫，赶快去改你的论文吧。我看了一眼，要改动的地方并不很多。希望这个周五的早晨咱们可以把它改好并寄出去。”郑卫保证道：“没问题。我这就去改。”吉姆马上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周五上午我们必须把它寄出去吗？”郑卫猜测着：“越快越好吧？”吉姆笑道：“并不完全是这样。是因为我和静已经定好了，周五晚上给你开庆功酒会。”郑卫一边道谢一边挥手道别往外走。吉姆一面挥着手一面加了一句：“告诉丽莎，我们都更加爱她了。”

郑卫出了吉姆的办公室，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马上回实验室去找丽莎和改论文，而是走下了楼。他想静一静，一个人呆一会，好好想一想。他漫无目的的在王冠校园里转着，许多往事一下子全冲到了他的眼前。对呀，就是在那里，他和刘娟她们第一次踏上了王冠的草地。而在那个楼前，他为杨小静照了好几张像。还有这条校园大道，当年他带着刘娟开着车来与王冠道别。再有那个墙角，当他侥幸留下后，曾经拍打着那面墙暗暗发誓，一定要拿到王冠的学位。今天，他不但就要拿到博士学位了，而且他的论文也要在“科学杂志”上发表了。这在以前连当笑话都不敢讲的幻想，现在居然已经变成了现实。当年他连会议论文都写不出来，却恬不知耻地跟杨小静吵架说，自己的论文要上“科学”、上“自然”、上“细胞”。如今他的论文真的登上“科学杂志”了，他才知道这一切是多么地艰难。他回首往事，不胜感慨，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从恐惧，到痛苦，再到愤怒，最后才是定下心来点点滴滴地努力，不容易，不容易呀，太不容易了！他想要赶快回去与两个挚友一起分享他的感受与喜悦，与那个敢爱敢恨的丽莎，还有那个生死与共的刘娟……

源济

27.7  科学有标准

星期五临近中午，郑卫与巴特曼博士一道，终于完成了论文的最后修改，并把它发了出去。两个人都长嘘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吉姆说：“好了，我们完成了。大卫，你说说看，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郑卫其实已经开始找工作了，因为他的毕业论文差不太多了，就算他现在找到工作离开王冠，还可以以后回来答辩，可是他总是犹犹豫豫，因为他既不想离刘娟太远，又不愿离吉姆和小静太近。尽管他已经“放下了”，不再记恨这两个人，可是跟他们在一起，总有一种别扭的感觉，而且也总会唤起别人的记忆。也许他应该换一个环境以利于树立自信，可是刘娟怎么办呢？他无论如何不能丢下刘娟不管了吧。

郑卫想了想说：“我正在寻找机会，看有哪个地方肯要我去工作。”吉姆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他说：“正如我多次向你提到过的，我们很欢迎你留下来，在我们系里从事博士后研究工作。不过……”吉姆离开椅背，挺直了身体：“你看没有看到霍顿大学的广告，费舍尔博士那里有一个助理教授的位置。”郑卫当然看到了，那个广告已经在几个专业杂志上连登好几期了。可是他想不出这个广告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只好客观地回答说：“我看到了。”吉姆接着问：“你没有想到要申请这个位置吗？”郑卫有些吃惊：“我？我觉得那是为做了多年博士后研究的人准备的。你知道，我的博士学位都还没有拿到。”吉姆重新坐回原位，笑了笑解释说：“不，所有位置都是给合格的人准备的，而不是给任何特殊的人准备的。我认为你就是合格的人之一。”

郑卫这回没有吃惊，而是微笑了。他说：“谢谢你的好意，吉姆。你知道，有的人已经发了二三十篇论文，都无法当上这种著名高校的教授。我只有二篇论文，而且还没有做过博士后或者其它学校的教授。我不认为我有可能得到这个位置。”吉姆也笑了：“大卫，我已经在这一行干了几十年了，我知道一篇真正的论文与一百篇言而无物的东西的区别。请相信我，我既然推荐你去那里，就是认为你符合他们的要求，而且很有希望拿到这个位置。”郑卫这下子真的有一点惊讶了，我，当教授，还是霍顿大学？有可能吗？他小心地问吉姆：“这么说，你真的认为我应该去找霍顿大学试一试吗？”吉姆笑了：“说实话，我更希望你留下来在我这里做。我知道我还能从你身上得到很多。可是这样对你并不公平，因为我算了一下，可能近两年我都没有办法为你在我的系里创造一个教授的位置，而你现在已经具有的教授的水平了。看一看那些整天围着你转的那些学生吧，他们都快要忘掉我是他们的导师了，所以我必须赶你走。去吧，我会给你一封非常好的推荐信的。”

虽然郑卫还有觉得有点太悬乎，可是吉姆说得如此肯定，而且如果能去霍顿确实太理想了，既离开了杨小静，又离刘娟不太远。不管怎么说，试一试总归没有错。他下定了决心：“好吧。我就去试一试。非常感谢你，巴特曼博士！”吉姆笑了，很高兴的样子：“我既然推荐你去，就是认为你有可能拿到这个位置。你知道吗？如果你能去霍顿当上教授，我也会很有成就感。并不是每一个教授的学生都能在‘科学杂志’上发表论文并且去霍顿大学当教授的。”可是郑卫还是相当勉强：“我想只是试一下，不敢抱很大希望。”吉姆鼓励他说：“我了解费舍尔博士，他的嗅觉是很灵敏的。我知道他不会放过你。虽然你的论文并不比一些博士后多，但是你年轻而有前途，你的研究方向和研究成果又具有如此大的独创性。还有，他跟你谈过，不是吗？他也了解你，知道你对这个学科的理解超过大多数人。你去申请吧。除非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天才，你就是最有潜力的候选人。”

郑卫表示了感谢，但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本来打算在那里申请一下博士后的位置的，没有想到却要去直接申请教授了。”吉姆探究地看着他说：“大卫，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自信呢？你就要在‘科学杂志’上发表论文了，你应该相信自己呀。”郑卫局促地笑了一下，解释说：“你知道，当年我……差点就不得不离开这里了……又试读了一年……我从来没有敢认为自己是一个好学生。”吉姆点头道：“唔，是啊，当时我差点把你踢出实验室。我很高兴我并没有那么做。”吉姆接着斟词酌句地慢慢解释说：“我那时让你走，并不是因为个人原因。你以后也会做教授的，也会有自己的实验室和研究人员，你知道，科学是有标准的，不要让任何因素使你降低你的标准。你理解我吗？”郑卫点头认真地说：“巴特曼博士，我很清楚我那时并没有达到你的最低标准。我要感谢你给了我第二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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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  迷底揭开

吉姆觉得，现在应该把当时的情况告诉这个长期心怀怨恨的天才弟子了：“嗯，坦白地说，我也是迫不得已，因为静要抛弃我，跟着你回中国。她强迫我给你第二次机会。她说你极其聪明，一定会成功的。她警告我说，她是跟着你来到了美国，如果我把你踢回中国，她也会跟着你回中国去。我得承认，她看人十分准确。她告诉我，你很有天赋。这一点我当时不同意，而今天我认为她是对的。”

郑卫吃惊地半张着嘴，盯着吉姆的脸，有一会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吉姆在撒谎，或者说，自己以前的假设完全是错误的，杨小静并没有害自己，相反，她却在关键的时刻帮了自己的大忙。他在心里立即审视了一下这几种可能，几乎一瞬间，他就得出结论，以他当时的混法，任何教授都会让他滚蛋，根本不需要有人暗害他。那么，吉姆说得就是真实情况，可是，自己当时的确非常恶毒地咒骂过杨小静呀！

郑卫礼节性地笑了一下，以礼貌来缓和气氛，调节心境，并寻求答案：“谢谢你。也谢谢……静。因为我骂了她，所以……我没有想到她仍然会帮助我。”吉姆奇怪道：“是吗？你那个时候骂过她吗？她没有告诉过我这个。她甚至从来没有对我讲过你们离婚的真实原因，总是说，让过去的都过去吧。”郑卫睁大眼睛盯着吉姆，心里想着的却是杨小静，那个跟自己一起生活了几年的人。自己了解她吗？她为什么会这样做？郑卫的心里马上浮现出前丈母娘的影子，很有可能，是前妻得到了母亲的指导。

郑卫一边思考着一边问：“那么你提出过什么个人原因吗？”不管怎么说，他都感觉到，这里面应该还有其它原因。吉姆点点头说：“她还说，如果我让你走了，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她要求我这样做的。”说到这里，他苦笑着摇摇头：“我不太理解你们中国人。我是系主任，为什么我的决定需要我的太太为之负责？我再说一遍，你也会做教授的，也会有自己的团队。你只有那么一点科研资金，你不可能养一些无所事事的人。对不起，也许我当时对你的看法是不真实的。可是你要学会让那些不称职的人去找更适合他们的工作，不是吗？”

郑卫不得不点头称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杨小静不但没有害自己，而且尽力救了自己，甚至连自己骂她的事，都没有告诉吉姆。那么，是什么使自己这么长时间一直深恨杨小静的？是自己的中国式思维误导了自己？还是自己因为仇恨而丧失了理智，失去了头脑？他还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懊悔，吉姆又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知道你恨她，你在我这里做也并不是很舒服，所以我推荐你去霍顿大学。费舍尔博士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我相信你会在那里干得很好。”

郑卫这时已经明白，自己很可能错了，完全错了。杨小静和吉姆有他们的问题，而自己的问题更大。他没有时间仔细琢磨，只是对吉姆说：“谢谢你，非常感谢你！你是一个很好的导师，我从你这里学到了很多。也许我与静之间有误会，但我认为她是一个聪明能干和善良可靠的人。谢谢你们俩人。”

吉姆笑了，他看得出来，大卫是由衷地说出这些话的。他象聊家常一样地对郑卫说起了自己的妻子：“那天晚上她一夜不睡觉，告诉我说，她什么东西都不要了，第二天就回中国。她使我很难堪，可是这件事也让我看清楚了，她嫁给我并不是为了我的财产地位，或者那张绿色的小纸片，我比以前更加信任她了。”即使现在，郑卫也并不完全赞同吉姆的说法，可他还是点头说：“是。我很感谢她。”他现在心里想的仍然是，为什么杨小静会这样做？

吉姆继续往下聊：“许多人以为她是一个只会跟着丈夫后面说‘是’的小女人，实际上她是一个很有主见、敢做敢为、善于理解他人的人。我后来选择她做实验室主管，与这件事有很强的关系。你知道，建立这么大一个实验室倾注了我很多心血，我也需要靠它生活到退休。当然，还有许多人需要靠它生活。如果我不是认为静适合这个位置，我宁肯把她养起来，也不可能让她来毁掉我的实验室。她能够看清楚你，也就能够看清楚其他人。她能够善待你，也就会善待我和其他人。我认为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你也看到了，她现在干得不错，相当不错。这个小女人，总会使人惊奇。”

吉姆笑了，显然为自己心爱的小妻子自豪。郑卫也笑了笑，赞同说：“是啊，她做得非常棒。”心里却想，并不是她给别人的每一个惊奇都那么可爱。而在这个时刻，几个使他疑惑很久的事情，似乎一下子清晰起来了。他急于找到答案，于是设法结束这场谈话：“晚上咱们有酒会，是吗？”吉姆说：“是的。有酒喝，有饭吃，还可以跳舞。静已经去安排去了，她会把一切都准备的尽善尽美的。你和丽莎，还有系里的其他年轻人，可以好好庆祝一个晚上。明天你就去申请霍顿的那个教授位置吧，祝你好运！”郑卫告别说：“谢谢你，非常感谢你，巴特曼博士！我会去试一下的。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