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民国女子 Author 叶何其
有一次写林徽因,有人问:你一会儿写林徽因的弟弟林恒,一会儿写林徽因的弟弟林桓,林徽因的弟弟到底是林恒还是林桓?“林恒”“林桓”这两个名字太相近了,很容易写错,但是这次没错,林徽因有两个弟弟,一个叫“林桓”,一个叫“林恒”。林徽因兄弟姐妹们的名字都很有意思,一人一段典故,这里说说林徽因兄弟姐妹们的名字。林孝恂是光绪乙丑科进士。科举制这种人才选拔形式虽然倍受诟病,然而科举考场上的终端胜利者,才华学识是不容置疑的。话虽如此,一部《诗经》将近四万字,怎么取字,才会既好听,又好记,又有美好含义,这是很考验取名人的素养的。他从《诗经·大雅》“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之句,给孙女取名“徽音”。“大姒”即太姒,是周文王正妃,周武王之母。传说她品德贤淑,《列女传》中颂曰:“周室三母,太姜任姒,文武之兴,盖由斯起。太姒最贤,号曰文母。三姑之德,亦甚大矣!”但这仅仅是寄托了林孝恂的一重期望,林孝恂还有一重期望——他希望接下来添几个孙子。虽然林孝恂思想开明,比如说长子林长民两位洋教师,教他学洋文,支持林长民到日本留学。骨子深处,他还是传统的,认为多子多孙,才是家族兴旺的表现。林孝恂不可能给孙女取个这样赤裸裸重男轻女的名字,他拐弯抹角地表达这个意思。“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前一句赞美大姒的美好品行,后一句赞美文王子嗣众多。林孝恂给孙女取名“林徽音”,包含着他的两重期望:既期望孙女拥有美好品德,又希望林家多子多孙。林徽音成年以后,发现有个男作家叫“林微音”,跟“林徽音”的名字太相近,很容易发生同名叫错的尴尬,改名为“林徽因”。“林徽因”比“林徽音”,更有顿挫感,林徽因自己这一改,改得更妙。林徽因母亲何雪媛在生育长女林徽因之后,又生育一子一女,不幸的是,这一子一女,都幼年夭折。林徽因夭折的妹妹,名叫“麟趾”,是个脸圆圆的女孩子,比林徽因小四岁。林麟趾留下两张照片,一张照片是与姐姐林徽因的合影,林徽因坐在一张长椅上抱着妹妹,父亲林长民扶着长椅站在一边。“壬子三月,携诸女甥诸女出游,令合照一张,麟趾最小,握其手、衣服端整、身亭亭者,王孟瑜。老袖□积,貌圆张目视者,瑜妹次亮。长面、发覆额最低者,语儿曾氏。徽音白衫黑袴。左手邀语儿,意若甚暱,实则两子俱黠,往往相争果饵,调停时时,费我唇舌也。瑜,亮,大姊出。语儿,四妹出。徽、趾,吾女。趾五岁,徽九岁,语十一,亮十二,瑜十四,读书皆慧。长民识。” “林麟趾”这个名字,我怀疑也是林徽因的祖父给起的。过去大户人家的规矩,只要爷爷奶奶给孙子孙女取名,就优先用他们取的名字,除非他们不想给孙子孙女取名,才会轮到父母取名。其次是“麟趾”这个名字跟“徽音”很相似,很可能也是来自于《诗经》,寄托着祖父多子多孙的愿望。“麟”是古代传说中的一种瑞兽,民间向来有“麒麟送子”之说,过去人家生了儿子,人们就会祝贺他“喜得麟儿”。如此看来,“麟趾”跟“徽音”一样,都是高阶版的“招弟”。一个人一定要有文化呀,有文化就给孙女取名“徽音”“麟趾”,没文化只会取“招弟”“盼弟”。(林徽因的两个表姐王孟瑜、王次亮,名字也很有意思。古代长女曰“孟”,“孟瑜”,是长女,“次亮”,是次女,姐妹俩的名字合起来,又有“一时瑜亮”之意。)林徽因的另几个弟妹,与她同父异母,是林长民的第三房程桂林所生。林徽因母亲何雪媛脾气很不好,据说林徽因亲弟弟的夭折跟何雪媛有关。何雪媛生子有功,让婆婆雇个奶妈,婆婆觉得她奶水充足,林家人口多,开支大,能省就省点,何雪媛气鼓鼓抱着儿子往回走,不小心被门槛绊倒,儿子摔出去,不治身亡。不知是因为她的坏脾气,还是因为儿子的夭折,林长民移情别恋,纳上海女子程桂林为妾。程桂林乖巧伶俐,连生四子一女,林长民对她十分宠爱,把何雪媛扔到后院里不管了。祖父林孝恂在林徽因十岁时去世,程桂林最大的儿子,比林徽因小十一岁,程桂林所生子女的名字,应该都是林长民给起的名。林长民是民国初年政坛上的活跃人物,一般说来玩政治的人性格稳重老成,林长民却像个文艺中年,热情、活跃,还有点轻薄、闷骚。他在欧洲遇到同样热情、活跃的徐志摩,一见钟情,他给徐志摩写的书信堪比情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跟徐志摩谈恋爱呢。“林恒”、“林桓”、“林暄”、“林煊”这几个名字,比“徽音”“麟趾”更活泼有趣。林徽因的几个异母弟妹之中,三弟林恒与林徽因感情最深。林恒投考清华大学,住在姐姐家中。林徽因从小照顾弟弟妹妹,与几个异母弟颇有感情,她很想尽长姐的责任。但是母亲何雪媛小肚鸡肠的毛病犯了。她想到丈夫对程桂林的宠爱,对自己的冷落,就气不打一处来,整天冷言冷语,说难听的话给林恒听,让林恒无所适从。林徽因给朋友写信诉苦,说她“被母亲赶入了人间地狱”。林恒是一位优秀青年,他考入清华大学机械系,抗战爆发以后,他报名参军,成为一名空军飞行员,在成都空战中壮烈殉国。林徽因二弟林桓,比林徽因小十一岁。他与姐姐林徽因一样留学美国,与姐姐一样富有艺术才华,曾任美国俄亥俄大学艺术学院院长,设计的陶瓷作品被欧美各大博物馆收藏。林桓的女儿林樱也继承了家族的艺术才华,美国越战将士纪念碑就是她设计的。2009年,林樱获得美国国家艺术勋章。林樱从小生活在美国,父亲很少跟她谈家事,她根本不知大陆有个搞建筑的姑姑林徽因和姑父梁思成,却像心有灵犀似的,她在耶鲁大学读的也是建筑专业。林暄、林煊,在网上找到的资料很少,只知他俩是林徽因的幼弟,林长民去世时,他俩还年幼。林燕玉很可能是林长民在北京北洋政府为官时出生的,北京古称“燕”,“燕玉”也是美女之意,林长民期望小女儿长成一个漂亮姑娘。林燕玉虽然不如姐姐林徽因清秀,相貌也很端庄,她曾来北京住在姐姐家,不知是姐妹俩年龄相差太大的缘故,还是林徽因的母亲何雪媛又说难听的话刺激她,在她与姐姐的合照上,看上去不大快乐。最后说说林徽因父亲林长民,林长民自号“桂林一枝室主”。“武帝于东堂会送,问诜曰:‘卿自以为何如?’诜对曰:‘臣举贤良对策,为天下第一,犹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 林长民自号“桂林一枝室主”,既暗示自己才华横溢,又嵌上爱妾程桂林的名字,也是一语双关,很符合他闷骚又自命不凡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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