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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近藤San(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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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13 09:0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近藤是我小提琴店一位常客的名字。日本人在人名后面一定要加上一个San以表示尊重。

昨天接到这个电话时我正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去别墅度假。

对方∶“莫西莫西,我主人(日本女人对丈夫的称谓)近藤昨天上午在医院......”

“是吗!我......”说什么好呢?

停顿了片刻,对方换了个人跟我说话∶“父亲生前一直受你关照。以后,我们家庭仍然希望与丹尼尔San(我的名字)保持友好关系。至于我父亲买的那支小提琴弓、我是说那250万日圆的余款......”

我的车进入一个隧道,电话切断了。那是个很长很长的隧道。隧道内限速80公里。我跟在一辆大卡车后面,前面什么也看不见,便开始回想起近藤的故事来。

近藤是在三年前开始成为我琴店的常客的。我已经不记得他头一回是怎么来的了,只依稀记得好像他不同大多数其他顾客并非他人介绍,而是看了我提琴店的网页自己找上门来的。

他给我的头一印象是个四十来岁的人看上去三十来岁,满头浓郁的黑发,讲话声音洪亮不算,还话特别多,问这问那,问了个把小时什么也不买,而且每次出门时都要直愣愣地盯着我琴店墙上挂满的那些提琴,好像不多看几眼就吃了亏似的。你说烦人不烦人。(虽然在其他人的商店,比如照相机店工具店什么的,我也经常正是这种“问这问那,问了个把小时什么也不买”的烦人顾客)差不多过了半年后我开始对他产生无可忍耐的厌烦,便想起要是我的店开在中国就好了,那我就可以一盆水把他泼出去了。每次看着他出门时对我一鞠躬一低头时的那头乱哄哄的黑杂毛,真想一铲子把它给铲平了。而那一次正在我想该用什么样的铲子才既铲得痛快又不至于伤着头皮的时候,近藤抬起头,像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我们业余乐团有两位女士想买琴,能不能带来与丹尼尔San商谈?”

“当然当然。”我表面上没好意思突然笑得太厉害,但心里却是笑呵呵地。介绍人来买琴,而且还是两位、女士!你说我能不乐吗?  等近藤再次低头时,我忽然觉得他那头乱毛非但并不那么乱,而且还觉得它变得有点可爱起来。

介绍来的两位女士在近藤的陪同下一起来到我的琴店。他们都把近藤当成是专家(用我们长沙人的话来说就是“长沙里手”),在选提琴时什么都听他的意见。近藤也一下子俨然变成了真正的专家,完全不像过去向我问这问那,而是一副十分自信的样子。那架势,别说,还真有那么点cool劲。在近藤的推荐和鼓励下,那两位女士都先后在我的琴店买了琴。其中一位20出头叫本田的小姐,好像与近藤关系特别密切,总是来一对去一双的。等关系更熟了些后,有一天我忍不住打趣近藤,说∶“那么年轻的女朋友,近藤San真令人羡慕。”

“什么?你说本田San是我的女朋友?丹尼尔San真是太会奉承人了。”近藤兴奋地口水都掉出来了。“你当我多大了?我儿子都读高中了。”近藤把还没来得及掉出来的口水变成了这样的解释。

“那么说,近藤San已经年过50?”我立刻有一种输给他了的感觉。因为我一直以为世界上只有九哥、才看上去永远年轻呢!

近藤收起他难以收起的笑容,叹了口气,说∶“都快60了。”但是,当他把目光转向我墙上挂满得那些小提琴,并努力在其中寻找新挂上去自己还没有看过摸过的琴的时候,表情立刻又变得像个充满好奇心的孩子。

他们走了后,那种输给他了的感觉迟迟没能消失,因为那种输了的感觉,是不但从相貌,而且从心理。一个人,都快60岁了,还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保持着那样浓厚的兴趣和热情,不能不说是一件令人嫉妒的事情。

不久,近藤又带了位漂亮小姐来我店里买了支提琴弓子。之后又时不时有新顾客声称是听了近藤的介绍才找上门来的。虽然他自己什么也没买,但作为一个本琴店的义务推销员,是很值得表扬的。

正当我彻底放弃我可以直接从近藤手里挣点钱的时候,终于近藤在我琴店看中一把做工极其精细的仿古小提琴。虽然价格只是真品的十分之一,也就百把来万日圆,但近藤还是犹豫再犹豫,都是到了几乎要拍板的时候,又退一步说∶“对不起,我还是觉得应该先与我女房商谈一下。我们毕竟是有孩子的。你知道孩子一进大学就很费钱,我们得先准备。不过,我是真的喜欢这把琴。”说着他又在琴头上摸了摸。那极带感情的动作像是在抚摸一位相爱女人的头发。他低下头停留了片刻,突然把头抬起来转向我。凭本店主的经验,那是顾客豁出去掏钱的瞬间。但近藤只是说∶“这把琴,能不能请你为我保留两天,我向你保证,买不买都给你一个电话。”

这样反来复去,要不是看在他平时的功劳苦劳,以及他继续的功劳苦劳,我是真的要露中国店主真面貌了。

两天过去了,没有他的电话。三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有他的电话。说也是,不买有什么必要打电话。

两个星期后本田小姐单独来访了我的琴店。我觉得很是奇怪,因为我知道近藤是决不肯放弃任何一个机会,或者说借口来我琴店过把瘾的。还没等我来得及问,本田小姐就说了∶“你还不知道吧,近藤San生病住院了。”

“哦,怪不得。”我没有往深处多想。人,生病住院,尤其是在日本,是很平常的事情。

再次见到近藤,是在数月以后。老实说,他推门而入的瞬间真的吓了我一大跳。因为出现在我面前的,与其说是近藤其人,还不如说是近藤其鬼。他消瘦了许多,瘦得颈部的皮都打折,眼睛也深深地凹进去像个骷髅。与我印象中的他最不同的是他这一回戴了顶大帽子。那么热的天戴顶大帽子就不怕生苍?我正想讲那句笑话,近藤对我一鞠躬,帽子一落地,我的天!一个光秃秃的头皮。多么恐怖!我宁可看那头乱哄哄的黑毛。

坐下来刚想先交流交流感情,可能的话婉转地问问他那头黑毛哪去了的时候,近藤却迫不及待地问∶“我那把琴呢?  还在吗?”

我这才想起他那个“买不买都给一个电话”的承诺。

“一直等不到你的电话,所以......”我卖了个关子戏弄他。

“是吗?”

看着他那副样子,那钓到手的大鱼又跑掉了的样子,那副眼泪鼻涕都要流下来的样子,我觉得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和回报。于是接着讲完了我那句话∶“一直等不到你的电话,所以我为你收起来了。”

“是--吗?”这一回,近藤的眼泪真的滚了下来。

他把琴抱在手里,像是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我知道,此刻最最残酷的莫过于对他说“这把琴不卖的”。

生意的手续很简单。之后就是听他讲他的故事。原来那天他回家以后,与太太商量买琴的事情,两个人意见不太统一,小吵了一架之后他就觉得身体不太舒服。第二天去医院检查才知道已经是癌症晚期。当场就决定住院做手术。几个月后出院时医生对他太太说他是拣了条命。尽管如此,复发的可能性还是随时可能发生。

用近藤的原话说是“死过的人才真正知道活着是多么地珍贵,才体会到人生是多么地短暂。”这便是他决定在他的新生里努力去做一切想做的事情,努力去得到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

“那,你儿子不读大学了?”我多这句嘴,说明我对他的感情已经超越普通顾客了。

近藤很轻松地笑了笑,解释说∶“我只是病过,没有疯掉。我这用的是我住院期间保险费的余款。我的工资要养活老婆孩子,是不会用于满足我的私欲的。”

得知他的住院保险还有些余额,我就放心了。作为琴店老板,九哥知道要挣他下一笔钱就该在提琴弓子上下工夫了。于是,每次近藤来访我都要事先准备两三支弓子故意很随意地放在玻璃桌显眼的地方,好让他偶然发现。而近藤还真的每次都上钩,看了又看试了又试。我从价格往下调整了好几次后,结局还是∶“下次再说。”

正当我凭经验觉得应该放弃对近藤的第二次攻击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那天我正为一位小提琴独奏家大桥先生准备一支V字打头的法国古名弓,近藤突然闯了进来,说是路过顺便来看看。我来不及把那V弓收起来便顺手放在了玻璃桌上。我知道近藤“顺便来”了,没有个把小时是不会“顺便”走的。便坐在工作台前边调整手里的提琴边应付他。而他却一眼就盯住了那支V弓。还没等我回应他的问题“能不能试一试”,他已经把那弓子拿在了手上。当那弓子碰到琴弦时,他深凹的眼睛里发出一种光芒。那是怎样的光芒呢?是一种只有一见钟情的恋人才会有的那种光芒。我知道,事情麻烦了。因为那弓子的价格是决非近藤所能够承受的。

“这弓子多少钱?如果我能问问的话。”他已经问了。

“这个,你不想知道。”我答。

“我想知道。真的。”他的补充充分表达了他的诚意。

我想了想,想不如告诉他真实价格好让他早点死心∶“300万日圆。不还价。”

近藤呆呆地坐在那里,好久好久。然后他慢慢站起来,把手里的弓子放回到桌面上。那极不情愿的动作和极其悲哀的表情,只有向遗体告别才能比拟。他慢慢站起来,问∶“可以分期付款吗?”

“No  problem,可以商谈。”我挑战性地答。

  “知道了。”近藤轻轻地说。这一回,没有“回去与老婆商量”“孩子要读大学”等诸如此类的托辞。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看那支弓子。问了句∶“不会很快就卖掉了吧?”见我只是戏弄般笑笑,近藤补了句∶“我给你打电话。”

一般说,那样贵的东西,还真的不会很快就卖掉的。而那支V弓子,却在当天下午就卖给了大桥先生,而且当场就付了现款。

本以为近藤的那句“我给你打电话”的话和上次一样只是一句话,想不到过了两天电话真的来了。

“那V弓子,300万的,还在吗?”他问。

我要是当时说句实话说那弓子已经卖掉了的话,故事本来就可以在这里安全结束了,可我偏以为他是在跟我玩,那我就只好舍命陪君子跟他玩一把了。

“还在还在,就等着你来分期付款啦!”我挖苦地。

“那好,我分期付款的计划已经定好了,这就传真给你。”

一见他来真格的,我反而慌了∶“可是可是,但是,你是不是应该先征求征求你太太的意见。”以我多年无论是作为顾客还是老板的经验,我知道催顾客买东西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催。但这一次我不是在耍技巧,而是真的希望他放弃。

“商量过了,要不怎么给你打电话。”近藤很得意地说。

“那,还有你儿子,快读大学了,需要很多钱啦。”我又推开了他一把。

“都问了。自我出院后,他们都变得更理解我了,也都说人生只有一次,支持我得到我自己喜欢的东西。  他们还说只要我高兴满足,就是我们一家人的幸福。我太太已经开始找工作做了,我孩子也说即使读大学,他也会边打工边读书以减轻我的负担。我有这样的家庭,真幸运。”近藤说到这里激动得声音都开始颤抖。我也感动得无词所对。电话挂掉后几分钟,那可怕的传真就真的来了。传真里说,他打算每个月把10万日圆直接从他的工资里打到我帐上,分30次付款。如果我同意,就打电话通知他来拿货。

事到如今,只好与刚买了V弓子的大桥先生商量,希望他回去以后发现那V弓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换一支同样价格的其他弓子给他,那、我就双赢了。

想不到,大桥先生接到我的电话,还没等我开口问就激动地把那支弓夸奖了一番,说与那支弓的相遇是他人生命运的转折,因为那神奇的弓子会使他从此改变演奏风格。  “对了,周五黄昏的电视节目里会夹我一段独奏,我会用这支弓演奏。你有空帮我听听。”

听了他的话,我除了“祝贺祝贺再祝贺”以外,别的什么也没有说的。

“对了,你来电话有事吗?”他最后想起来问。

“没事没事,就是对你说一声祝贺。”

一个要买,一个不卖,我怎么办?我一天到晚想着怎么回近藤的电话,心里像砸烂了个五味瓶,到处是怪味道。一天天过去了,我不敢打电话去说明那弓子已经卖掉了,怕他听了受刺激又发病,那我可担当不起。我是开琴店的,决不干间接杀人的勾当。那憋在心里的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不料,我不给他电话,他的电话却来了。

“莫西莫西,丹尼尔San,真对不起你。”他等我拿起电话辟头就说。

“No  no  no,是我对不起你。请听我解释。”我立刻打断他,忙着寻找最好的托辞。

“不不不,是我对不起你,还是请你先听我解释。”他的口气中没得商量。“我刚刚从医院回来,医生说我又复发了,又要立刻住院。所以我要的那支弓子能不能等我出院后再说。我是说我怕万一,万一我那样了,不能让家人为我背帐。丹尼尔San,你也是有孩子的人,相信你能理解我的处境。真的是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

听了这话我简直像圆吞了块薄荷糖,清凉到心底去了∶“哪里哪里,我理解我理解,你放心养病吧。弓子的事情不重要,以后再说以后再说。”我话说得很轻松,因为他的“解释”,实在太令人轻松了。等他出院,我再告诉他那弓子在他住院期间被别人买走了不就完事了吗?于是我在他挂电话之前特意很随意地叮嘱了一句∶“不过在你住院期间,如果万一那弓子,我是说万一,被别人看中的话,那......”

近藤听了这话,半饷没有出声,等我“莫西莫西”试试电话是否还连接着后,才听到他的一句∶“是---吗?”那是我听到的世界上最失望最悲哀的一句“是吗?”

“当然,我会尽量给你留着的。”我又撒了个具有爱心的谎。

电话完了后,我觉得自己又被近藤玩了一把,不由又开始怨起他来。你说这人麻烦不麻烦,一支弓子折腾来折腾去,害得我不得不撒爱心谎,而且还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撒下去。好在大桥先生那里没有因不满而退货,要不然我真可能会是两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不记得几个月后,反正我已经把近藤弓子的麻烦基本忘记了的时候,我接到了近藤太太的一个电话:“有关我主人买那支300万日圆的提琴弓的事情想跟丹尼尔San商谈。”

“不是说等出院以后再......”我又紧张起来。

“问题就是不知道我主人这次还能不能出......”对方的声音无比地悲哀。

“那......难啊!”我惊讶之余无比为难。

“我知道你有为难之处。但是,我不是把你仅仅当成琴店社长,而同时是把你当成我主人的朋友才跟你商谈的。”近藤太太还在继续说。

“朋友”这两个字,大概在任何语言中都是极其有力量的。可我目前的问题远远大于“朋友”。你说说,已经卖掉了的东西,怎么可能再卖一次。

“可是......”我实在找不出语言来搪塞。

“这个你放心,如果我主人在帐付清之前就那样了,我们会把弓子归还给你,已经付的款你怎么处理都行。作为妻子,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在主人有生之年,应该说是‘有生之时’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丹尼尔San,求你了,为了我的主人,以及我们的家庭。”近藤太太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悲伤。

人,到了 “求”人的程度,我还怎么拒绝。我只好对她说:“那好,让我准备一下,好了立刻与你联系。”所谓“准备”,别无选择的是我自己为他做一把V弓子的仿制品。但这样做有两个冒险的问题,一,无论我的仿制品从外观上做得如何跟真品如出一辙,但拉起来感觉总是不同的。我这里不是吹牛说我九哥比那位法国V大师高超多少,我是说弓子是木头做的,木头没有一样的,不同的木头做出来的弓子拉起来肯定是不一样的。道理就这么简单。我顾不得嗡嗡作响的脑筋,立刻给本田小姐打电话询问近藤的病况。得知近藤不但已经不能拉琴,甚至连下床都困难。这样的话,至少第一个问题解决了。第二个问题是,我本人做的仿制品在日本的销售价是50 万日圆。如果我收他300万,就不是“仿制”,而是“作假”了。那性质就严重了。为此我与我有关系的法律事务所联系,想出的方法是我事先写好此弓子为复制品的证明,以及价格50万的金钱请求书。将此封好交给律师事务所保管。等合适的时候交给近藤的家属,退还多余的钱就行了。这样做就不怕以后讲不清楚了。

之后的事情就容易多了。我打电话通知大桥先生,说是该为他免费弓子维护和换弓毛的时候了。弓子到了我店里以后,我又是测量又是拍照,立刻动手赶做复制品。木头部分以及油漆仿古我很拿手,但银配件部分就麻烦了。我必须不断出汗,不断把汗水涂在银配件上,好让它快点氧化变黑而看上去很旧。

个把星期后,我给近藤太太打了电话。

近藤拿到我的弓子的时候已经不能讲话。他向太太伸出双手,太太赶忙把弓子递了过去。而他没有去接那只他到死都渴望的那只弓子,而是先紧紧握住了他太太的双手,好久好久。之后才流着泪从太太手里把那只弓子,那只我亲手做的、而他以为是V弓子的弓子接了过去,满足地握在手里。

故事讲到这里请让我把话题回到开头,回到那个很长很长的隧道。我的车终于跟着那辆大卡车出了隧道。

电话又响了:“刚才电话断了,对不起。”近藤的儿子接着说:“关于我父亲买的那支小提琴弓......”

“行行行,你们还给我吧,我会把钱退还......”我还没说完。

“不不不,这正是我想跟丹尼尔San商谈的事情。我希望能不还给你,因为这是父亲最后的爱物,我想把它永远贡在父亲的祭堂前。至于那250万日圆的余款,我已经决定放弃读大学,立刻参加工作。等我工作定好了,我会履行父亲与你的协约每个月从我的工资里把10万日圆直接......”

“请等一等。”我打断他,说:“你应该去读大学。那是你父亲的遗愿。再说,你母亲已经付了50万,帐已经清了。我是说我们外国人有一种人过帐清的风俗。还有,你父亲教了我许多东西,说起来我还欠他一笔学费啦。”

“我父亲教了你什么东西?”

我没有回答他儿子的问题。是啊,近藤San教了我什么东西呢?

一个人,致死都能执著地酷爱和渴望着一件物,或者一个人,并能最终得到它她,是桩何等幸福的事情啊!


九哥

于日本名古屋

2006-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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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13 11:0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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