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格曼：美国要继续刺激经济

卜丁

采访对象：保罗•克鲁格曼(Paul Krugman)

当被问及最有前途的短期投资在哪里时，诺贝尔经济学奖最新得主保罗•克鲁格曼坦言道：“要是我知道就好了。”

不过，这位普林斯顿大学的(Princeton)经济学家确信，如果政府未出台7870亿美元的大规模经济刺激计划，美国经济的状况会糟糕得多。

“我想不出任何分析可以表明，我们不需要这种水平的赤字开支也能取得更好的结果——无论是就短期还是长期而言，”克鲁格曼表示，“这些开支的资金最终将来自经济产出的增长，以及随后在经济能够承受情况下的增税举措。”

克鲁格曼认为，政府的巨额开支对创造经济增长至关重要。他甚至担心，第一轮经济刺激计划的力度还不足以降低失业率并防止经济重陷衰退。

作为一位老派的凯恩斯主义经济学家，克鲁格曼相信，任何短期支出——无论是来自私人部门还是政府——都将在短期内创造经济增长和就业。

“理想情况下，你希望把每一美元都花在刀刃上，”克鲁格曼进一步说明道，“但就哪些支出能够刺激第三和第四季度的国内生产总值(GDP)而言，则不存在好支出和坏支出之分。任何能够提高有效需求的支出都将起到重振经济的作用。”

尽管如此，克鲁格曼并不清楚，当前的股市飙升是否是对实际复苏的一种回应。他赞同鲁里埃尔•鲁比尼(Nouriel Roubini)对保罗•萨缪尔森(Paul Samuelson)的一句挖苦话的改编：过去的零次复苏中，股市预测出了六次。

“市场仍处在今年1月份的水平，当时我们已经陷入了严重的经济危机，”他指出。“自那时起唯一的改变是，由于目前的估值与历史趋势相吻合，‘世界末日'之说已让位于更加现实一些、但仍然非常负面的观点。”

但他深信，要防止此次危机重演，就必须更为审慎地监管全行业范围内的所有金融机构。“简而言之，那些借入短期资金、贷出长期资金，为储户提供安全资产、同时又投资于较高风险产品的金融机构，本质上是一家银行，需按照银行标准对其加以监管。”

他希望所有这些机构都能达到银行类机构的资本金要求。这些机构应该具备适用于多种资产的、界定清晰的政府担保，通过同样界定清晰的保费组合来提供资金——类似于美国各银行目前向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ederal Deposit Insurance Corporation)支付保费，以换取必要时候的财务救助。

克鲁格曼还指出，“政府有必要把基于原则——而非规定——的政策写入立法。”这样一来，金融界想在出色律师的帮助下，巧妙规避立法初衷就更难了。否则——克鲁格曼相信——金融体系仍然很可能走向灾难性的崩溃。

虽然克鲁格曼认为，较大型银行的健康状况多少已经稳定，但他对公私合营投资计划(PPIP)感到担忧。在他看来，这项旨在把有毒资产从银行资产负债表中剥离的计划，到目前为止多少成了个笑柄。

“这方面没有太大进展，”他表示，“因为银行还是希望继续持有自己的资产。即使在政府为潜在买家提供隐性补贴的情况下，外界愿意为这些资产支付的价格也还是低于银行的心里价位。” 克鲁格曼还担心，若经济无法复苏，这一问题可能危及银行体系的稳定。

他担心，若出现第二波金融危机，较小型银行将遭到毁灭性打击。与规模更大的同业银行相比，这些银行获得的政府支持较少。他还担心，经济可能因无法获得上行动力而陷入更深的衰退，尤其是在失业率持续上升而消费支出又持续下降的情况下。他认为，本次经济衰退有可能会与日本的萧条如出一辙，就这样长久地持续下去。他还对工资的缩水感到担忧，并且认为，有必要推出第二轮4000亿到5000亿美元的刺激计划，以维持经济增长并防止通货紧缩造成灾难性影响。

相比之下，克鲁格曼并不担心在当前情况下大幅扩张货币基础必然会造成未来的通胀。他指出，美联储(Federal Reserve)并没有在大印钞票，而是一直在向银行提供大量贷款，这导致银行准备金激增。因此，当各家银行重新开始放贷时，美联储只需终止货币支持，并逐步收回已经向银行分配的资金。

“不过，”他警告称，“一旦银行着手把存在美联储的准备金转移出去，投入实体经济，美联储就需要通过借款或出售已购入的银行资产，来吸收这部分资金。”

鉴于媒体无休无止地对经济形式进行报道，克鲁格曼劝告说要有耐心。高盛在最近一份报告中指出，截至今年7月底，分配给基础设施的资金实际仅支出了20亿，还不到2%，。

“因此，还有更多的刺激措施有待付诸实施，”克鲁格曼表示，“而且在总统的全面复苏计划中，基础设施仅是一小部分。该计划的大部分内容涉及减税以及对州政府和地方政府的资助。”他预计，经济刺激计划的效果将在今年年底前显现出来。

这并不意味着，他对整个计划毫无批评意见。首先，他认为该计划相当大的一部分内容并不是真正的刺激经济之举，而是在解决替代最低税额(Alternative Minimum Tax)——会影响到较富有的人群——以及为中等收入家庭减税所带来的问题，而这些措施不太可能激发大量额外支出。

克鲁格曼表示：“在我看来能够切实起到刺激作用的合理措施——包括基础设施支出、资助州政府和地方政府、暂时扩大对社保受益人的资助范围——在该法案中不是绝对主体。”

但他认为，除了恢复经济增长，刺激计划可能产生的最重要成效是修正了近来对州政府和地方政府服务的大幅削减，涉及教育、医疗、消防和基础设施等领域。克鲁格曼表示：“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削减这些开支都是没有道理的。”

克鲁格曼认为，过去在交通设施和教育领域削减开支，尤其严重地限制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潜在GDP增长。教育开支也在他的“双赢”愿望清单上。他提出，防止大批教师遭到解雇，并进行必要的校区修缮，将有助于保持教育水准。同时，由于免于下岗的教职员工会增加开支，此举也将直接和间接地促进消费。

克鲁格曼的另一项目标是扩大医疗覆盖面。他表示，这项目标之所以可取，完全是因为它在向实体经济注入资金的同时，还能令人们的生活少一点艰辛。同时，如果个人和家庭的收入不再因为医疗开支而消耗殆尽，他们的消费能力也将得到释放。


译者/章晴


保罗•克鲁格曼是普林斯顿大学(Princeton University)经济学和国际事务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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