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颠覆的全球化

卜丁

证券化抵押贷款与制造业供应链之间有哪些共同之处？看上去或许并不多。毕竟，重新打包债务这门技术属于神秘而复杂的金融领域，而把各类零部件运输到世界各地则是一项实实在在的体力活。

但在一个方面，复杂的金融业与现代制造业却有许多相似之处：这就是它们对全球化的热忱。西方制造业已变得越来越依赖旨在提高企业效率的跨境生产体系，将每个生产阶段都放在能让利润最大化的地区。同样，西方金融业也以提高银行业效率为名，拥抱了全球资本市场一体化的愿景。

最近这场金融动荡粉碎了之前对于21世纪银行业的众多假设。人们痛苦地意识到，通过复杂的供应链在世界各地流动的信贷风险，并未如银行家曾经宣称的那样，令整个体系更加安全有效。

因此，就在银行家因震惊而头晕目眩之际，这提出了一个有趣的新问题：最近这段经历现在会不会促使人们也反思一下非金融领域的种种假定？毕竟，最近几年所谓的“达沃斯人”（Davos man，即拥护全球化的人——译者注）理所当然地认为，全球化、自由市场资本主义和创新都是彻头彻尾的好东西。但随着信心渐渐枯竭，商界领袖们是不是也该反思一下自己对（比如说）跨境制造业供应链的依赖呢？

有迹象显示，情况已开始改变。例如，飞利浦(Philips)首席执行官柯慈雷(Gerard Kleisterlee)上周向英国《金融时报》表示，他预期大型企业将放弃广布的全球化供应链。他将这一转变归咎于“环保”问题，并解释道，“将来能源更加昂贵，供应也不那么充足，这将产生更多的区域性供应链”。

但环保问题可能并不是唯一发挥作用的因素。近些年，西方制造商竞相简化业务，采取的手段也往往雷同（例如，全部涌向制造成本低廉的中国）。但这种集中行动已带来了新的漏洞和风险蔓延形式。换言之，正如为去年的世界经济论坛(World Economic Forum)而准备的一份出色报告*所指出的那样：“供应链的经济最优化，连同作为常见必然结果的地域性风险集中，已增加了系统受供应链断裂攻击的可能性。”

直到最近，多数商业高管看上去都不太关注这种风险聚集。例如，威达信(Marsh & McLennan)两年前对在亚洲拥有业务的全球性企业进行调查时发现，仅有五分之一的企业拥有防范自然灾害或恐怖主义袭击的业务连续性规划。但信贷危机的惨痛经历已告诉商界领袖和政策制定者，无视看似遥不可及的风险会很危险，特别是当这些风险已深深嵌入人们了解甚少的复杂供应链中时。风险的蔓延看上去不再仅仅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集中风险也一样。（例如，看看最近为保时捷(Porsche)生产座椅安全带所需纱线的厂商破产后，这家汽车制造商是如何被迫停产了一段时间。）此外，制造商如今逐渐意识到，如果企业分散在世界各地，应对危机就会倍加艰难。

但这并不意味着，全球供应链一体化的概念将不复存在，就像在世界各地转移金融风险的概念不会消亡一样。企业削减成本的压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但任何链条的强度都取决于它最薄弱的一环。因此，让我们静待更多有关“供应链”问题的争论吧。而且，如果制造商能够从银行业危机中汲取到有关全球化和创新潜在缺陷的教训，那将是一件彻头彻尾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