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自公众号:乌云装扮者(ID:DACLODPRESS),作者:Lili
Rihanna 在今年超级碗的表演上,穿着一件 Alaïa 的红色落地大衣——熟知欧美时尚圈的粉丝们发现,这件衣服有点眼熟。
已故 Vogue 传奇时尚编辑 André Leon Talley 的官方账号(由朋友代运营)很快认领了这次造型上的致敬,并配文:“当阳光普照,我们会一起闪耀。告诉你我会永远在这里……说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André Leon Talley 的 Instagram 发帖,图中是他最标志性的红色大衣,来自 Norma Kamali
两人的友谊可以追溯到 2015 年的 Met Gala,André 为 Rihanna 穿着的中国主题礼服而感到惊叹,并作为红毯记者采访了她。
和 Rihanna 一样,André 同样是从小城市走到纽约令人眼花缭乱的名利场中,成为一代人的时尚偶像与仰望的目标。
他在 2022 年 1 月去世。其时,他最为人所知的标签是美国版 Vogue 首位黑人创意总监,也是许多届 Met Gala 上唯一有资格采访所有来宾的人。
▲ André Leon Talley 和年轻时的 Anna Wintour
他的人生像是一场关于时尚的“美国梦”:出生在种族隔离时期的美国南方,在 Interview 杂志和 Women's Wear Daily 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随后在 80 年代成为了第一位在 Vogue 杂志任职的黑人。
他对时尚的见解、知识和直觉在漫长的从业生涯中常常遭到质疑,也常常觉得自己是“白人时尚巨头海洋中唯一的黑色面孔”。
即使是他在时尚界当做朋友的人,也曾经对他有过有意无意的种族主义攻击,比如,他曾听到某品牌的公关在背后称他为“Queen Kong”,讽刺他庞大的体格,以及“娘娘腔”的举止。
对当时的美国时尚界来说,一个黑人编辑意味着什么?André 给出的回应是,他始终坚持在 Vogue 寸纸寸金的版面上介绍黑人设计师的作品,不断地让一个又一个有才华的黑人在美国时尚界崭露头角。
这些努力不断地积累,直到 1996 年,他向《名利场》杂志致敬《飘》的短片推荐了 Naomi Campell,让她成为了第一个扮演斯嘉丽的黑人女性;
直到 2009 年,他为 Vogue 三月刊撰写了封面故事,主人公是当时的第一夫人,米歇尔·奥巴马,题为“变革的力量”。
直到 2017 年,Edward Enninful 成为了英国版 Vouge 的第一位黑人男性主编。André 去世时,Edward 为他写了一篇情真意切的悼词,其中一句话是:“没有你,就没有我。”
▲ Edward Ennninful(左) 和 André Leon Talley
André 曾经在《全美超模》中担任评委。有他参与的几季节目,俨然从一个明争暗斗的模特比赛,变成了一场关于时尚、种族和美的严肃讨论。
有人曾这样评论:“他坐在评委桌边,代表着无可争辩的专业,以及令人生畏的存在感,让这档真人秀真正摸到了‘高级时尚’的门槛。”
▲ André Leon Talley 和 Tyra Banks 在《全美超模》中
他和 Anna Wintour 的友谊持续了将近五十年,而这段友谊也让他成为了时尚领域最有影响力的男人之一。
他的回忆录提到了许多两人相处的细节:譬如,90 年代中期,André 的祖母去世,刚刚结束服丧的他回到办公室,就被 Anna Wintour 叫去谈话:“你该减肥了,这是一个命令,因为时尚界容不下 BMI 超标的人。”
不过显然这次谈话没有起效:直到去世前, André 依然穿着和自己的体型同样雄伟的长袍,出现在镜头面前。
两人在 2018 年前后有过一段难以调和的争吵,最终以 André 退出 Vogue 而结束。同年,他得知自己 Met Gala 指定的“红毯记者”的合同不再续签。
在自传《雪纺风衣》(The Chiffon Trenches)中,他这样回忆这段决裂:“这显然是一个石破天惊的商业决定。我突然变得太老、太胖、太不酷了,并且甚至都不是 Anna Wintour 本人来通知我。”
在书中,他还讲述了对于永远得不到足够认可的厌倦感:“我遇到了所谓的‘玻璃天花板’。是我让 John Galliano 进入了 Wintour 的视野,但人们却总觉得她才是星探。我做了很好的工作,却没有得到适当的对待。”
在他的一生中,许多戏剧性的转折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譬如,被 Andy Warhol 抚摸膝盖而从 Interview 杂志离职、没有任何理由就被踢出了 Karl Lagerfled 的团队——然而他还是按照自己近乎偏执的直觉,在时尚界顽强地生存了下去。
▲ André Leon Talley 在 Met Gala 红毯上
在 André 出生的地方,人们并不谈论时尚,然而正是那种向上爬的狠心,那些从泛黄的时尚杂志里找到的慰藉,让他在刚刚踏入时尚界的时候,就已经“熟悉背诵过去五十年来的所有高级定制服装,并且完美地掌握了上流社会的礼仪”。
也正是这样的出身,让他对一切美的东西都有近乎极端的拥护。
他会穿全套定制的 Charvet 内衣,只为了“从而内外地塑造自己的人格”;和友人打网球时,他在脖子上挂着 LV 的围巾,手里拿着 LV 的球拍,手腕上还戴着钻石手表。
他会为了拜访 Karl Lagerfeld 的别墅,而专门定制十件不同的衬衫,只因为他不想“用一成不变的衣服污染设计师的眼睛”……
最终,人们对 André 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在时装周秀场的第一排,穿着夸张的斗篷和长袍,带着高高的帽子,毫不避讳而骄傲地挡住后面所有人的视线。
André 去世一周年之际,他的收藏通过佳士得的一系列拍卖会中进行出售,拍卖的标题是“The Collection of André Leon Talley”,囊括了 448 件拍品。
比起他的回忆录,拍品目录更加详尽地记录了 André 传奇的一生:Tom Ford 和 Diane von Furstenberg 为他量身设计的单品、Andy Warhol 赠给他的艺术品、已故的“老佛爷”Karl Lagerfeld 的摄影作品、写着他名字的 Louis Vuitton 旅行箱、古董书……
比起这些预估价均超过十万美元的艺术品,拍品中同样囊括了“价值较低”的物件。
这些平凡的手套、小物件和玩偶与恢弘的收藏同样,构成了 André 精彩一生的注脚。
▲ 拍品包括大象玩偶、一套 Chanel 护膝、一组手套以及一组与流行文化有关的书籍
在刚刚结束的拍卖会上,几乎所有拍品都拍出了预估价格的数倍以上,来自超过 47 个国家的 2000 多个人注册了竞拍,总成交价超过了 350 万美元。所有收益都会捐赠给 André 生前所属的教会。
浏览拍品目录,用三个关键词来试着总结 André Leon Talley 的一生——然后你会发现,关于他的事情,这些物品并不能穷尽,但却已经足够让我们窥见一个足够精彩的片段。
● 拍品 143 号:John Galliano 设计的丝质和服
▲ André 2007 年在纽约时装周穿过的 DAPPER DAN CIRCA 长袍
André 的一生中,为时尚界贡献了大量精彩时刻。高级定制长袍是他的标志性出场造型,而身高两米的他穿上这些长袍后,就是行走的华丽与戏剧时刻。“长袍和斗篷,对我来说,意味着一个伟大的时刻——他们是非常正式而高贵的,当你穿上它们,你会用完全不同的方式行动。”
在他的整个职业生涯中,André 向镜头展示的,是个人风格的力量,以及他如何用服装来讲述自己的故事。在种族隔离的南方长大,在一个精英主义的行业中升到顶峰,是风格支撑着他的一生。
▲ 参加 2014 年纽约时装周时,André 用 UGG 雪地靴搭配皮草。
“服装应该是一种个人情感的叙述——我总是以一种情绪化的方式对时尚做出反应。” 在 2012 年接受 CNN 采访时,André 这样说。他总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提醒着人们,时尚是可以有趣、有想象力、并且有力量的。
▲ 从左至右:CIRCA 长袍,Valentino 长袍,Christian Dior 高级定制外套
他对风格的关注并不止保留在服装上:巴黎的丽兹酒店是 André 指名最爱的酒店,他还会在酒店的仓库中存放自己购买的家具、镜子和画作,工作人员在他入住之前,会迅速为他更换房间的内饰。
在杂志办公司、大都会艺术观的大厅和时装周的前排,André 永远以最鲜亮、最浮夸的样子出现:作为 Vogue 史上第一个黑人编辑,他需要以这样的方式力证自己的存在,并且向那些期待得到声音的人传递一条希望的讯息。
在大都会博物馆服装部工作时认识的 Diana Vreeland、在 Interview 杂志工作时认识的 Andy Warhol,是 André 进入 Vogue 之前中最重要的两个伙伴。
上图的两件拍品,就是这段友谊在艺术上的象征。左边是 Andy Warhol 的拼贴画 “Vreeland Rampant”,描绘着 Vreeland 如拿破仑一般骑着马的样子;右边则是 Andy Warhol 的作品“Candy Box(True Love)”。
在 2018 年的纪录片《 安德烈的福音》中,他宣称“你必须在自己的世界里,培养自己的美学。”对他来说,对艺术的介入同样是激发自己工作和生活灵感的方式。
当然,在他的收藏中,更多的还是那些艺术与时尚交汇时刻留下的灿烂遗产。譬如这对 Stephen Sprouse 涂鸦的 Louis Vuitton 行李箱,并不能打开使用,但依然以 69300 美元被人拍下。
在拍品中,许多艺术品并非是为了保值而特意收藏的,更多的是 André 一生中珍贵友谊的记录——只不过,恰好他的朋友都是美国时尚和艺术界最金字塔尖的那群人,因而这些“好朋友”的周边也顺理成章变为了人人追捧的艺术品。
这些拍品中,包括著名街拍摄影师 Bill Cunningham 拍摄的 André 和 Diana Vreeland。
也包括以 32700 美元成交的 Helmut Newton 拍摄的 Diana Vreeland。
以及 Yves Saint Laurent 制作的拼贴画。
除此之外,拍品中还有一张特别的摄影作品,记录了那个星光熠熠的年代:超模 Kate Moss、Shalom Harlow 和 Naomi Cambell 在床上的签名合影,摄于 1996 年,掌镜人是大名鼎鼎的“老佛爷”Karl Lagerfeld。
这些可以挂进当代艺术博物馆的“友谊纪念物”,连同着许多件拍品下的附言,构筑了 André 的回忆录中从未透露过的东西。即使在晚年,某些亲密关系有所动摇,例如在坊间传闻中他曾因为 Vogue 不公正的薪酬和待遇和 Anna Wintour 大吵一架,也因为自己发现自己被排除在 Karl Lagerfeld 追悼会的受邀名单之外后大发雷霆——
但这些好友们在对照着拍品目录缅怀他时,依然能记起曾经难忘的回忆。
Anna Wintour 见到这件 Dries van Noten 长袍时,想起的是他曾经穿着这件衣服,在夏天拜访自己的度假屋。“当时,孩子们把他看做司仪、领队和避暑山庄总裁,他穿着这件长袍,立刻成为了我们的快乐源泉和注意力中心。”
这件大衣则出自 Tom Ford 之手。直到 André 生命的最后几年,Tom Ford 依然在亲自为他设计衣服,而这件大衣是出自他手最满意的一件:“这件衣服有难以令人相信的富丽堂皇,很少有男人能满足这一点,但它非常适合 André。它是高贵的,André 也是如此。”
这幅画是 Kim Cole Moore 为 André 绘画的肖像,画中,他穿的是 Ralph Rucci 设计的长袍。设计师本人回忆这段往事时,说:“这是我为他做过最雄伟、最有声量的设计,他想用这幅画做自己的官方肖像,并且只在非常重要的场合中穿戴。”
对 André 来说,一切都必须“比生活的顶峰还要高”,日常的着装也得“高于高级定制的水平”。
几乎每篇报道 André 死讯、以及这场拍卖会的文章下,都会有零星的留言,控诉 André 是一个“刻薄、傲慢、喜怒无常”的人。
其中一个典型的故事就是,他常常让整个精品店清场,花几天的时间精挑细选,买下几乎所有东西,在家里使用一次后便封存起来。而与此同时,据说所有服务他的销售,都无法从他的购买中获得任何提成——只因为他是“时尚界的皇帝”。
但这些糟糕的轶事像是童话故事背后的阴霾,而这场拍卖会已经为他的人生写上了足够准确的注脚:用自己的一生,在世界范围内寻找着他认为最极致的美丽和高贵。
他在回忆录中所说的:“我用我的才华炙烤着大地,我让我自己的光芒闪耀。(I scorched the earth with my talent and I let my light shine.)”
资料来源:
① André Leon Talley: 'My story is a fairytale, and in every fairytale there is evil and darkness', The Guardian
② André Leon Talley in His Own Words, The New York Times③Fashion Legend André Leon Talley’s Treasures Smashed Estimates at Christie’s, Fetching Nearly $1.4 Million, Artnet④ 12 Ways of Looking at André Leon Talley, The C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