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正走向另一个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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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联储正走向另一个极端

Original WILL DANIEL 财富FORTUNE 2022-10-26 08:02 Posted on 浙江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去年的时候，美联储官员因为声称严重通胀是一种“暂时现象”，而遭到了一些顶级经济学家和商界领袖的批评。

以美国前财长拉里·萨默斯等为代表的批评人士认为，自从杰罗姆·鲍威尔担任美联储主席以来，美联储为了挽救新冠疫情导致的经济下行而祭出了宽松货币政策，最终导致了通胀的加剧，并且加重了经济滞胀的风险。

不过最近几个月，社会上又出现了一轮新的批评美联储的论调。有人认为，美联储为了弥补之前的一些错误，现在开始变得过于关注对抗通胀，因此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为了实现将通胀率控制在2%的目标，今年美联储的加息速度达到20世纪80年代以来之最。（实际上，金融史学家亚当·图兹认为，这已经是全球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调控加息。）不过到目前为止，加息并没有获得什么收效。今年9月份，美国以消费价格指数（CPI）衡量的通胀率仍然徘徊在8.2%左右，逼近40年来的最高点。

不过，许多顶级经济学家和商界领袖认为这个指数是有问题的，因为它忽略了一些说明通胀正在下降的迹象。他们认为，美联储关注的数据实际上反映的是几个月以前的通胀情况，而不是当前的实际情况。

今年到目前为止，仅股市的损失就使美国人的财富蒸发了9万亿美元。同时全球增长也在放缓。克劳迪娅·萨姆、威廉·斯普里格斯等知名经济学家和巴里·斯特恩利希特等商业领袖担心，美联储的持续加息有可能会让经济陷入衰退。

喜达屋资本集团CEO斯特恩利希特对《财富》表示：“他们的行为已经足以减缓经济增长了，你从方方面面都能看到，每个人都能看到它的效果，显然除了美联储自己看不到。他们的数据是落后的……那些数据不能代表今天的通胀水平。恼人的是过期的数据正在毁掉现在的经济。”

斯特恩利希特等人甚至认为，美联储2%的通胀目标是十分武断的。

“没有任何法津规定通胀率必须限制在2%，也没有哪个经济模型告诉我们，2%的通胀率是最理想的通胀率。”斯普里格斯对《财富》表示，考虑到科技的飞速发展和气候变化等问题，美国根本不应该武断地以2%为通胀率目标。

他表示：“有很多理由都指出，坚持这些旧观念是不合时宜的。”

美联储2%的通胀目标

美联储自称有两大使命：一是确保充分就业，二是维持物价稳定。

为了维持物价稳定，美联储将通胀率目标“瞄准”在2%上。美联储在2012年1月明确了2%的通胀率目标，不过圣路易斯联储银行行长詹姆斯·布拉德曾指出，美联储早在1995年就把2%当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通胀率目标。最近，美联储官员决定采用平均通胀目标制，目的是在2%的目标附近留出更多的回旋余地。

不过批评人士表示，这个目标仍然没有意义。

斯特恩利希特对《财富》表示：“我认为2%这个数字有点武断。3%或4%难道就不行吗？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斯特恩利希特本人坐拥47亿美元的净资产，但他认为，通胀并不是很多经济学家口中的洪水猛兽。

“通胀有好的也有坏的，美国真正想要的，是由工资增长驱动的通胀。我们希望那些不太成功的人也能参与经济增长。由工资上涨带动的通胀会促进经济增长，每个人都能分到更大的蛋糕，因为消费增加了。”

斯普里格斯认为，如果美联储将政策中心调整到促进最大就业上，那么“经济表现可能达到更高水平”。这就像一场篮球比赛，美联储好比是球队的教练，必须要在快节奏（高通胀）和慢节奏（低通胀）之间做出选择。

“如果我们以最快的强度打比赛，那么其他板凳球员也获得上场的机会，我们的生产力不会受到损失，还会有所提高，而不是靠压榨主力去拼命取胜。”

斯普里格斯认为，低通胀就像慢节奏的篮球比赛，这样上场的球员会更少。而从经济学角度看，增长就会更少。

斯特恩利希特和斯普里格斯都认为，在欧洲深陷能源危机和俄乌冲突持续发酵的背景下，如果美联储还想把通胀率控制在2%，那么最终将导致经济衰退。

“现在看来，美国经济明年已经不可能避免衰退了。”斯特恩利希特说。

斯特恩利希特还警告道，长期来看，设定如此之低的通胀目标，有可能会带来“物极必反”的后果，也就是导致通货紧缩，这将对经济产生毁灭性的影响。

“我认为，作为一个人为设定的目标，2%看起来像是一个不错的数字。但是2%已经很接近0了。问题是在你追求2%的过程中，你一不小心就可能达到-2%。结果很可能造成一个没有需求且商品过剩的通缩世界。”

不过，也有很多经济学家和商界领袖甚至是改革派人士认为，美联储应该坚持2%的目标不变。

西北互惠财富管理公司首席投资官布伦特·舒特就属于这一阵营。他认为，如果允许通胀率长期高于2%的目标，将会导致商业周期更加不稳。

“如果你允许通胀持续过热，你就得付出更大的努力才能踩灭它。这会造成商业周期更不稳定，更多的过热和萧条交替发生。”

Sanders Morris Harris是休斯顿的一家投资公司，管理着49亿美元资本。该公司董事长乔治·鲍尔指出，如果放任通胀率长期超过5%，将是“全球经济的一场大灾难”。

“我认为，与更高的通胀率相比，2%左右的通胀率对社会更有利。通胀会掠夺所有人的财富，尤其是会掠夺穷人。”鲍尔对《财富》表示：“2%是一个理想的目标，也是一个非常健康的目标，只要有足够的人相信美联储和政府将采取严厉措施来实现它。”

鲍尔还引用了几十年前，他与前美联储主席保罗·沃尔克在保诚集团共事时，沃尔克做过的一个比喻。

“他说，抗击通胀就好比杀死一条蛇。首先，你得先把蛇杀死。其次，你得把蛇的头砍下来，让小区里的所有人都看到，这样他们才会知道蛇已经死了。”

萨姆咨询公司的创始人、前美联储经济学家克劳迪娅·萨姆也表示，她认为美联储应该坚持2%的目标。

她对《财富》杂志表示：“美联储不会放弃2%的目标，而且我认为这个目标是合适的。他们已经接受了这个目标，并且认为实现这个目标就是‘干得好’。那么如果现在你说，我们现在想重新定义一下什么是‘干得好’，那后果肯定是破坏性的。”

不过，萨姆还表示，在通胀率多快可以回落到2%的问题上，美联储其实也是有选择的。

她表示：“美联储的战略计划中并没有说明年或者后年必须达到2%。”

那么，美联储是否走了另一个极端？

萨姆认为，美联储官员应该暂停加息，或者至少放慢加息速度，等待加息的影响在整个经济中传导，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她指出：“美联储现在的做法有物极必反的风险，通胀率有可能会被拉到2%以下。他们的动作太大也太快了，因此给金融市场带来了风险。”

萨姆等批评人士还指出，目前美国的房地产市场已经开始降温，大宗商品价格也从最高点下降了20%，消费者的通胀预期已经回落到2021年9月的水平。但美联储官员仍然表示将继续加息。

斯特恩利希特认为，美联储官员之所以执著于继续加息，就是因为他们过于依赖滞后的通胀指标。他表示，美联储官员应该关注一些“实时数据”，并且多和企业高管们交流。

斯特恩利希特的喜达屋房地产信托公司在全美拥有25万套左右的住宅。“他们要做的就是给我们和其他公寓的业主打电话，我们会告诉他们，租金增长正在放缓。”

斯特恩利希特还指出，美联储并没有适当的工具来应对通胀。他们只能通过货币工具降低消费者的需求，但对于如何增加商品和服务的供给，这些则不在他们的职权之内。他指出，就这个问题，联邦政府可以适当介入，通过增加合法移民来帮助发展劳动力市场。

鲍尔指出，就什么政策对美国经济最有利，以及如何实现“更大的整体利益”，经济学家和商界领袖们与美联储是有分歧的。一方认为，我们应该牺牲就业来对抗通胀。另一方则认为，即使必须应对持续性的通胀，我们也应该把就业放在首位。

他举了一个战场上指挥官的例子，来比喻美联储所处的困境。

“这是一个经典的困境——要么你牺牲掉一个营的兵力，但你的部队能够打胜仗；要么你可以以某种方式尽量减少部队的损失，但同时你会让整个部队处于更大的风险中。”

拯救“社会动荡”和全球衰退的良方

从2013年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的一篇文章中可以看出，纵观历史，美联储很少考虑到他们的政策会对其他国家造成什么影响，甚至可以说基本上忽略了其他国家。

今年，美联储也再度无视了其政策对世界主要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的影响。不过萨姆表示，现在已经是2022年了，美联储再这样做，将是一个非常坏的选择。

“美联储这样做，只会让已经很坏的局势愈加恶化。他们使发展中国家更加难以负担粮食和能源成本，因为所有这些合同都是以美元结算的，还有很多国家都以美元持有债务。我们现在必须意识到，全球经济和全球金融市场都陷入了困境，而美联储的加息是造成这种局面的重要原因之一。这是我们必须暂停加息的另一个原因，因为如果全球经济陷入了衰退，美国也将无法承受各大金融市场陷入混乱带来的严重影响。”

斯特恩利希特的批评更加尖锐，他指出，就在低收入的美国人终于盼到工资上涨的时候，美联储却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这是一个伟大的解决方案，伙计们，恭喜你们，你们创造了一个奇迹。”斯特恩利希特用讽刺的口吻说道：“美联储的使命不就是控制通胀和创造充分就业吗？现在他们只关注控制通胀，而一点也不关心就业。”

斯特恩利希特表示，他对美国经济的前景感到“恐惧”。他担心美联储引发的严重衰退，不仅会使经济遭受严重后果，甚至对整个资本主义体系都会造成严重打击。

“说到底，经济下行最终的结果是社会动荡。富人就算损失了30%的财富，他们还是很有钱，对吧？但是领时薪的穷人如果失去了那份工作，他就会说：‘资本主义完蛋了，它不适合我，我失去了我的工作，整个资本主义体系都应该被扫地出门。’届时就会出现社会动荡。而这些都拜鲍威尔和那帮疯子所赐。”（财富中文网）

译者：朴成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