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摩诘经实证】文殊师利问疾品第五 有疾菩萨调伏其心
文殊师利言:「居士!有疾菩萨云何调伏其心?」
接下来文殊师利菩萨又问了:「居士啊!生病的菩萨要怎样调伏自己的心呢?」
维摩诘言:
有疾菩萨应作是念:『今我此病,皆从前世妄想颠倒诸烦恼生,无有实法,谁受病者!所以者何?四大合故,假名为身;四大无主,身亦无我;又此病起,皆由着我。是故于我,不应生着。』
生病的菩萨应该要这么想:『我这个病都是从过去世妄想颠倒、各种烦恼而出生的,它并不是实法,又有谁在受这个病!怎么说呢?地水火风四大合成,没有实体,给它一个名称,就说它是身体。地水火风不是主人,色身也没有恒常存在的我。这个病的生起都是因为过去的妄想颠倒,错认五蕴是我,所以就产生现在的病。因此,对五蕴不应该执着为我。』
既知病本,即除我想及众生想。
既然你知道病的根本,你就要想办法除掉我想跟众生想。我想,认为五蕴是我。众生想,认为个别个别众生的五蕴是众生本身,比如说,中国人、韩国人、日本人……认为他们是真实的存在。这种想法是众生想。
当起法想,应作是念:『但以众法,合成此身;起唯法起,灭唯法灭。又此法者,各不相知,起时不言我起,灭时不言我灭。』
「当起法想」。这里的「法」是指有为法。是各种有为法和合而产生的这个身体,你说身起,就是有为法的现起;身灭,就是有为法的消灭。如果你把这个身体拆开来看,各个有为法之间,它们彼此不知道谁是谁。有为法生起的时候,它不会说「现在是我生起了」;消灭的时候,它也不会说「是我消灭了」。
《华严经》说:
诸法无作用,亦无有体性,是故彼一切,各各不相知。
譬如河中水,湍流竞奔逝,各各不相知,诸法亦如是。
亦如大火聚,猛焰同时发,各各不相知,诸法亦如是。
又如长风起,遇物咸鼓扇,各各不相知,诸法亦如是。
又如众地界,展转因依住,各各不相知,诸法亦如是。
有时看起来某个有为法知道另一个有为法在干什么,比如你以为有前六识可以观察到六尘万法。但这是一种妄见,也就是说它是一种错觉。各种东西剎那剎那地加在一块就产生了一种(有为法)有觉知的错误印象。就像电脑的中央处理单元只是按照一种规则去处理数据,输入某种数据,它就输出某种数据,看起来好像能够了别数据,其实它不知道数据的意义。
彼有疾菩萨为灭法想,当作是念:『此法想者,亦是颠倒,颠倒者是即大患,我应离之。』云何为离?离我、我所。云何离我、我所?谓离二法。云何离二法?谓不念内外诸法,行于平等。云何平等?谓我等、涅槃等。所以者何?我及涅槃,此二皆空。
因为法想也不是真实的,所以有疾菩萨为了要灭掉法想,又马上作了这个念头:『这个法想也是颠倒,颠倒就是很大的过患,我应该想办法离开它。』要怎么离呢?离开我跟我所。我,相当于能取,即是六根、六识。我所,相当于所取,就是六尘。怎么样离开我跟我所?就是要离开相对的法。怎样离开相对的法?不要去区别内外的各种法,而住在平等当中。(这是在讲般若波罗蜜,「得第一义,度一切法到彼岸」。)不把内外诸法当成实有,把一切有为法统统看作是功能差别,那就是我等、涅槃等。
「我等、涅槃等」的「我」跟「离我、我所」的我不一样,后者有我跟我所相对,是指能取跟所取。而在这里「我等」「涅槃等」排在一块,可见这里的「我」跟「涅槃」是同义词,是常乐我净的「我」。如果是能取的「我」,经文不会说「我及涅槃,此二皆空」。经文的意思是「我」跟「涅槃」这两者也是一真法界无境界的状态。
以何为空?但以名字故空。
只有名字而已,因为名字只是假名,所以说空。
如此二法,无决定性,得是平等。
为什么说这两个法也没有决定性?因为诸法空相,有为法换个角度看就是不生不灭的「我」或「涅槃」。因此,任何地方都有「我」,都有「涅槃」,又哪来的决定性呢!
有人建议不要讲空,要讲真如。如果我这样做,是有过失的,为什么呢?《楞严经》讲:「陀那微细识,习气成瀑流,真非真恐迷,我常不开演。」我们观察种子成瀑流而破参,破参之后要想办法转依第八识的清净性,入不二法门。所以《楞严经》接着讲:「自心取自心,非幻成幻法。」你要明白能取跟所取都是自心,如果你取相分别,不是幻的东西也变成幻法了。那表示什么,本来是一真法界,被你割裂成一个一个的有为法,这叫做非幻成幻法。如果你能不取,也就是不要误认能取跟所取是真实。你不去取这个东西,就没有「非幻」。三界万法统统都是常乐我净,你还需要说常、无常吗?所以说「不取无非幻」,连非幻都没有。「非幻」就是真如,如果把「真如」抬出来,就暗示另有一个法不是真如了,语言文字就是这样。你去作这种思维也是会这样,所以你如果着在「真如」上,它就是病。
菩萨已经观到我跟涅槃,接下来怎么办?你要继续观察,如果说整个都是一真法界,你怎么知道它有决定性?讲决定性就是有自性的意思。如果说整个都是一真法界,你不能讲「真」了──没有东西跟它相对,何必去讲「真」!所以真跟幻都不可说,常跟无常也都不可说,这样才是无决定性。也就是说,你没有办法说它是什么,什么都不能说,这样才是无决定性,才是真正的平等。但是,当你已经认识到整个都是第八识,不能说有什么性质,结果你一直记着「这统统都是第八识」,这不也是一个问题吗?这就是「空」病。
无有余病,唯有空病;空病亦空。
在一真法界的状态之下,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是平等,还有没有病?还是有病,因为你一直记着这些统统都是第八识(一切法真如),这也是系缚,并不是解脱。这是一个次第,闻思成熟之后,必须一直记着第八识、真如,才能发起修所成慧。所以你要是有这种现象,也不要觉得太糟糕。而且,空病亦空。就算你再怎么有病也还是空啊!真观讲过,取相分别也还是空。没有什么病不病的,统统都是空。熬久了你还会从早到晚念着「这统统都是第八识」吗?只要你能破参,持续现观一切有为法皆是第八识,你就会知道这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已经是很显然的事实,就不需要去记忆它,你就会把这个念也丢了。把它丢了不是说你忘掉了,而是你不会再去刻意起这种念,但作意永远都在。念跟作意不一样,作意是五遍行,合于事实真相的如理作意可以一直保持下去变成三昧(定慧等持);念是五别境里面的一个心所有法,它是刻意的回忆。所以我们可以保留作意,而舍掉念。一直如理正念真如法,不间断的作意(无间作意)就会产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会用如理作意去对治它。这是马上就会起的反应,不用你特别再去做什么事情。
是有疾菩萨以无所受而受诸受。
比如我现在受了佛法,受了也等于没受。受五欲的快乐也等于没受,受病苦也等于没受。换句话讲,就是「于相而离相」,这是见道位以上的菩萨经常安住的境界。所谓安住,也只是假名,因为他已经离开我、我所的差别相。
未具佛法,亦不灭受而取证也。
「未具佛法」,还没有证得究竟佛果,甚至连贪嗔都还没有断掉。「亦不灭受而取证也」,灭受而取证就是二乘的涅槃。「受」是七转识的受心所(苦受、乐受、不苦不乐受)。灭掉前六识再灭掉第七识的受、想就是灭尽定,这是有余涅槃的状态。见道位的菩萨没有断掉贪嗔,也没有灭掉七转识的受,但是已经证得本来自性清净涅槃,这完全是二乘人无法想象的。
设身有苦,念恶趣众生,起大悲心。
如果你自己的身体有苦,你要想到三恶道的众生受的苦比我还要严重,来生起大悲心。
我既调伏,亦当调伏一切众生。
如果我有能力调伏五蕴身的痛苦,我也应当调伏一切众生,让他们也能够离开这些痛苦。
但除其病,而不除法,为断病本而教导之。
你只需要除掉他的取相分别,而不是要除掉一切的有为法。这个「法」是指有为法,因为前面讲「起唯法起,灭唯法灭」。《大乘起信论》中只讲一个字「法」是指一真法界,「有法」就是指一切有名称的东西。现在「法」字前面有一个「除」,表明这个法可以除掉,很显然不是一真法界,一真法界谁能够除得掉它?所以这个「法」就是有为法。你不能教众生把所有的有为法都除掉,这是无余涅槃,这么教就不对了,你只是为了断掉病的根本而去教导他,而不是教他除掉一切法。如果没有取相分别,也就没有三界万法了,你不去取着它,它就在那里又有什么关系?要是真的把有为法都灭掉,就没办法利乐有情,也没办法究竟成佛了。
何谓病本?谓有攀缘,从有攀缘,则为病本。何所攀缘?谓之三界。云何断攀缘?以无所得,若无所得,则无攀缘。
什么是病的根本呢?它从攀缘而来。攀缘什么东西?攀缘三界的有为法。怎样断掉攀缘?用无所得断掉攀缘。这里的无所得相当于空、无相、无作。
何谓无所得?谓离二见。何谓二见?谓内见外见,是无所得。
什么叫无所得?就是离开二种见解。哪两种见解呢?内见和外见。这里文字很少,可能会有不同的解释,我们暂且把「内」当作是能取,「外」当作是所取。离开了能取跟所取的差别叫做无所得。
文殊师利!是为有疾菩萨调伏其心,为断老病死苦,是菩萨菩提。
文殊师利菩萨!生病的菩萨就是这样调伏自己的心:离开能取和所取,不取相分别,证无所得。这样调伏自心就能断掉老、病、死苦──为什么不是生老病死苦?因为菩萨不能把生当成是苦,如果把生也断掉的话他就取证无余涅槃去了。只是断掉老病死苦,这是菩萨法,跟二乘法不一样的。
若不如是,己所修治,为无慧利。
如果不是这样修的话,你的修习就没有智慧和利益了。
譬如胜怨,乃可为勇。如是兼除老病死者,菩萨之谓也。
就好像战胜怨敌,才可以称为勇士;像这样把老病死苦都除掉,才是菩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