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仔卡
发表于 2022-7-17 02:30 PM
10 岁时，父亲用废弃的奶粉罐戳个洞，给我当存钱罐，15 岁，我满心欢喜打开存钱罐想去买一辆心心念念的自行车。
却发现存钱罐里只剩一堆废纸。
那一瞬间，我崩溃了，把存钱罐使劲摔到地上，罐子在地上蹦了两下，砸出的声音把在二楼拖地的母亲惊吓到了。
她大声怒骂：干嘛呢？拆家啊。
我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捡起奶粉罐冲到二楼，将罐子递到母亲面前质问：我的钱呢？谁拿了我的钱？是不是弟弟拿了我的钱？
母亲瞟了一眼只有一堆废纸的存钱罐，毫不在意地说：家里不用吃喝不用生活啊，你穿的衣服鞋子不用花钱啊，这些都是钱。
家中不至于穷到要靠我存的几百元零钱生活，只是母亲觉得，我的钱，就是家里的钱，用了就用了。
一向乖巧懦弱的我，第一次朝母亲发火，把罐子砸在地上，嚷了一句，“那是我的钱”，然后冲出门口，“离家出走”。
我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我只是想离开那个地方。
一路抹着眼泪快步走在村道上，村里的人看到了，嘀嘀咕咕的，他们应该在想，我不听话被父母骂了，在发脾气呢。
大人们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发那么大脾气，不就是一点钱嘛，你的钱不也是从父母那里拿来的。
那天下午，我在邻村的村口大榕树下坐了很久，从十二点半哭到两点半，接着枯坐到六点多，太阳都落山了。
我很饿，很渴，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我不想回家。
家人挨家挨户喊我的名字，叫我回家吃饭，邻村一个老人给母亲指了指方向，说你家娃儿在大榕树下坐着呢。
母亲找到了我，开口就是怒骂，问我一下午跑哪里去了，还离家出走，胆子太大了。
那次的存钱罐事件，母亲连像样的解释都没有，甚至没有一句道歉，在她心里，觉得那就是小事。
过后，父亲把存钱罐捡回来，放到我房间，我没说话，趁父亲出门，我把存钱罐使劲踩了几下，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发泄出来，直到存钱罐扁成一块废铁，才把它扔到后山。
我委屈的不是存钱罐里的钱，而是他们为何不问我。
作为家中的老大，我一直很懂事，过分地懂事。
家中家境贫穷，我从小学开始，就随父母下地干活，种田撒秧种菜割稻谷喂鸡喂猪烧水做饭。
我身材瘦弱，喂猪的泔水桶比我高不了多少，每次都是双手拎着泔水桶，走一步晃两步，踉踉跄跄地半拖着走。
父亲外出务工，我和母亲照顾家里，母亲没有收入，就变得很节俭，很爱钱，地里的菜长势好一点，母亲会大清早起床割菜去市场卖。
我早上五点半就要起床，帮母亲割菜，洗菜，把菜码齐，用稻草绑成一小捆，接着烧火煮粥，炒咸菜煮鸡蛋，然后把弟弟妹妹喊起床，交代他们把作业收齐放进书包，吃完了就去上学。
那时候，我才 11 岁。
母亲总是对我寄予了不一般的厚望。
她每天重复的话语，无非就是：
“你是哥哥，你要让着弟弟妹妹。”
“你是哥哥，你干嘛要跟弟弟妹妹抢鸡腿呢，他们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你是哥哥，要懂事，别让我再操多一份心。”
“你是哥哥……。”
不得不说，长此以往的念叨很奏效。
我开始变得很懂事，母亲给弟弟妹妹买新衣服鞋子时，我从不会闹着要，吃饭会把瘦肉夹给弟弟妹妹，会帮他们洗衣服，会承担了家里所有能干的家务。
大夏天，要去田间收割稻谷，母亲会让弟弟妹妹留在家里帮忙煮粥看家写作业，然后吩咐我戴上草帽随她下地干活。
最严重的一次，我的手臂晒到脱皮。
我试过叫屈，我说我的作业还没写完，可不可以叫妹妹下地干活，我在家休息一次。
母亲就会骂我不懂事，说我没个当哥哥的样子。
妹妹也只是比我小一岁而已。
后来，习惯了，我便不叫屈了，乖乖听话干活，还能少招来一顿怒骂。
那个存钱罐，是我唯一的信念，也是我多年来唯一能自主做决定的东西。
那时候班上很多小伙伴都有存钱罐，他们把过年的压岁钱存下来，攒够了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拿来在班上炫耀。
我没有私房钱，压岁钱每年都乖乖清点好，上交给母亲帮补家用。
父亲会让我把散钱留一点，一块两块五块，我把这些钱放在一个鞋盒子里，有空了就去数一数，但从不拿去买零食。
有一天，父亲放工回来，从袋子里掏出几个奶粉罐，说是雇主家不要的，父亲就把罐子收起来卖废铁。
看到了罐子，我第一个反应是把罐子讨过来，放我的零钱。
父亲用工具帮我把罐子封口，在上面开一条缝隙，足够把钱塞进去，但又拿不出来，那时候父亲笑着说，等你攒个五年十年，就有一大笔钱，你高中毕业了能用这些钱买点自己喜欢的。
为了填满存钱罐，我很努力攒钱和挣钱。
期末考试，年级前三名有现金奖励，分别是 50 元、30 元、20 元，我成绩不差，努一努力，挤进前三名没问题。
可是第一名有 50 元啊，我开始认真听课，晚上写作业写到 10 点，再把功课复习一遍，我的目标是第二年拿 50 元。
存钱罐里的钱，有我的奖励金，崭新的 50 元，20 元，我郑重地把钱放进存钱罐里。
每年春节，亲戚给的压岁钱，我把 10 元以上的纸币上交给母亲，留下散钱当零花钱，攒起来应该有几十块。
辛辛苦苦攒了 5 年，那里面不止是钱，还是一个小男孩满心的欢喜和期待。
高中，我考上了市里的重点中学，上学路程较远，很多同学都骑自行车去上学。
我考虑了很久，决定奖励自己，买一辆自行车，当时的价格，应该是 200 元到 300 元吧。
当我撬开存钱罐，发现里面的钱全都变成废纸时，我的心情，就跟天塌下来一样。
母亲一直趁我不在家，把存钱罐里的钱拿走，再用父亲干建筑工的那种白色塑泥封好口子。
初中住校后，我抱着存钱罐的时间少了，罐子口的塑泥一模一样，我也就没发现，即便有一点异样，我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我至今不知道当初存了 5 年的存钱罐里到底有多少钱。
从那以后，我很讨厌存钱罐，也不再存钱。
父亲曾说要带我去街上文具店买一个真正的打不开的存钱罐，被母亲劝下，她说花钱买那玩意儿干嘛。
我记得当时父亲看了我一眼，再次问我：要去买一个吗？
我冷漠地回答：不用了。
我心疼父母的辛劳。
家境清贫之时，他们努力赚钱攒钱，供我们吃穿，一件衣服穿了七八年都没换过。
环境影响，我比别家孩子懂事得早，也曾努力用小小的肩膀帮父母亲分担生活的辛劳。
尽到哥哥的责任，照顾好弟弟妹妹，不和弟弟妹妹抢东西，是希望父母不用为家里的事烦恼。
努力读书学习，拿好成绩，也是希望父母能因为我而骄傲，觉得自己的辛苦没白费。
后来我长大了，才醒悟过来一个道理，我们从来都是心疼别人，有没有一瞬间，心疼过自己？
母亲文化低，不懂得养孩子的那一套，她只知道，有衣穿，有饭吃，有学上，那是何等的幸福。
她不懂得孩子也是要尊重的。
如果当初，母亲好好和我说，能不能把存钱罐里的钱给家里做家用。
我想，我一定毫不犹疑地把存钱罐交给母亲。
只是，她最后还是没有问我。
我很心疼我的存钱罐，心疼我当初的满腔热忱，也心疼过于懂事的自己。
人这一辈子，大多数人应该都欠父母一句谢谢，同样，父母也欠孩子一句对不起。
一些往事，一些碎碎念，一些不值得一提，却让我记到如今的小事。
在哪一瞬间，你们会心疼心疼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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