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记忆好像是还睡在摇篮里的时候,我刚喝完一瓶奶,我爸要来拿走我手里的空奶瓶,我忽然想确认一下奶瓶里的奶是不是都喝完了,就举着奶瓶摇晃了两下,被我爸看了,我爸惊喜地指着我和房外的人说:「她还晓得摇一摇看喝完没有!」
还有一次的记忆,是我站在床沿,手搭在我妈肩膀上,我妈低头在给我穿裤子,套了右腿进去,我忽然意识到要穿左腿了,就自己抬起了左腿,然后就看到我妈抬起头一脸欣喜地看着我,夸我好聪明,知道抬脚了。
长大以后和爸妈提起,他们都是一脸不可思议,说怎么可能,你那会儿才多大,怎么可能记得。
再就是记忆里第一次被我妈追着打全家出动去拦的情景,起因据我妈后来的阐述,是我妈带我去菜市场买菜,买了好多菜,拎着怪累的,但是还要去超市里买点别的,于是就把我和一堆菜放在超市门口,叮嘱我说就站在这里不要到别的地方去,我答应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她离开后我竟然自己糊里糊涂地走回了家。
等我妈从超市里出来,几分钟的时间,就发现我人没了,吓得在菜市场从里走到外,到处找到处喊,最后急得没办法,当时也没有手机,我们家里连座机电话都没有,她只好冲回家,准备摇人一起出来找我,结果到了楼下小卖部的街坊问她怎么这么慌张,她说孩子在菜市场走丢了。
街坊说:「啊?我刚看到她自己一个人走回去了呀!」
我妈一脸不可置信地问真的吗?!然后继续往往家赶,上楼看到我真的在家,直接原地爆炸。
我对前面这些事真的是半点印象都没有,记忆从她要打我,全家人拦着,我害怕地哭着往楼下跑开始的。那是我印象里第一次挨打的场景,我记得我哭着跑一会儿停一会儿,看着我妈被我爷爷奶奶爸爸邻居们阻拦着,硬是朝我这里跑,跑近了,我又再跑一会儿。
后来怎么收场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回家以后妈妈在房间里,爷爷奶奶把我放在客厅里,我正不知所措着,看到我妈在房门后面举着一颗糖冲我招手,我立刻跑到了我妈妈身边,我妈妈剥开糖纸给我吃糖果,我依偎着她,想着她好像不生气了,之前的不愉快好像都没发生过一样。
最最最绝的记忆,是我学会说「苦」字的记忆。那是我学说话的混沌期,那会儿我已经会说很多话了,但还有很多字词的意思我不理解,所以只能用想象来形容。
比如,我不会说「苦」字,在吃到带苦味的东西时,我都会说:「毒药一样的味道。」
我当然没吃过毒药,会这么说是因为妈妈给我削苹果吃,削好皮以后会把苹果切成一小半一小半的,切成一小半的苹果上有的会有苹果核,我妈指着那个对我说这个是不能吃的,有毒。
然后我舔了一口苹果核,是苦的,于是我就记住了这个味道,并把这个味道命名为「毒药一样的味道」。
后来有天我和一些亲戚去大姑妈家做客,大姑妈拿了好多零食出来招待小孩子,她给我吃糖,然后给一个姐姐吃核桃,那个年代核桃这种坚果类食品,好像是有钱人家才会有的,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吃过。
那个姐姐吃了一口核桃立即说:「姑妈,核桃的味道好苦啊!」
姑妈立刻说:「噢?好苦吗?那不吃了不吃了,吃别的吧!」
一旁的我立刻就在想,什么是「苦」味啊?「苦」的味道是什么啊?
于是也拿了一块核桃仁放嘴里一尝——
噢,原来「毒药一样的味道」叫做「苦」啊!
这是我关于学习语言的一点印象最深刻的记忆,其余的字词学习就完全不记得了,好像就是慢慢什么话都会说了一样。
另外听大人回忆提起,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事也很多,我也觉得很匪夷所思,比如我爷爷夏天光着膀子抱我的时候,我老喜欢用手指顶住他胸前的乳头,电线杆上有寻人启事,我不知道听谁念了一句,就成天喊着「三岁的女孩不见了」,还有老喜欢爬很高或者往缝隙里钻,几次差点出意外都被我妈发现救回来一顿锤……
啊~其实真的很想找回小时候的记忆,很想回到刚出生的时候,看看年轻时的爸妈,看看壮年时期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看看他们看到我出生时喜悦的表情,看看他们是如何一点一点把我从一个小肉团,拉扯到会说会笑,活蹦乱跳的。
小时候没心没肺,觉得被爱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所有的人都会让着我,所有的好东西也绝对会留给我。长大了才察觉到,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蹉跎岁月,流逝的不是时光,而是我身边的这些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