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仔卡
发表于 2022-5-14 03:47 PM
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刚去广东打工的那年。
除夕下午。公司放假了。我没买到车票，没回家。
过年嘛，总得置办点年货。我去了沃尔玛。
东子要跟我一起去。
东子是我手下新招进来的一个技术员。哈尔滨人。也是刚刚毕业。跌跌撞撞毕业半年没找到工作，除夕前半个月被公司招进来，算是有个地方落脚。
因为才来半个月。工资还没发。东子找工作吃了不少苦头，身无分文了。好在公司包吃包住，好歹能混个温饱。
我说去超市，东子要跟着，说去看看。
我说行，去吧，要买什么就买，哥给你先垫着，等你发了工资再还我。
去了超市，东子摸摸这个，瞧瞧那个，好多东西都是看了又看，拿在手上摸了又摸，最后叹了口气，还是放回去了。
我跟东子说，东子，拿些吃的吧，过年几天食堂不开伙，外面也没饭吃，到了初四食堂才开门呢。
东子想了想，拿了两大包方便面。说够了，够吃三天了。
我看他不甘的眼神，叹了口气，又拿了两包王中王火腿肠，几包涪陵榨菜，又拿了一袋促销装的乡巴佬鸡蛋，放进购物车。对东子说，“拿着吧，大过年的也不能光吃泡面。”
东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话，低着头推着车跟在我后面。
我在外面租房子住，家里锅碗瓢盆还算齐全，我买了点干粮，又转到菜肉区，准备买点新鲜菜和肉。
挑了半天菜，准备往购物车里放，发现东子没跟上。
扭头一看，他在卖大葱的货架前站住了。那姿势就像七仙女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一样。嘴巴微张，眼睛溜圆，直勾勾的看着货架上的大葱。
“东子？东子！东子？”我连叫了他几声，他都没听见。
我走过去，拍拍他肩膀，说，想吃就买吧，哥给你垫着。
东子咽了咽口水，说，“算了，太贵了。两根大葱十几块呢！”
大葱都两根两根用保鲜膜包起来的，已经称重好，贴了标签。
我拿起两根大葱，看了看标签。吓了一跳。两根不到二尺长的大葱，居然要 16 块钱！！贵，确实贵！
我看着东子那依依不舍的眼神，以及嘴角微微溢出的哈喇子。
一狠心一咬牙一跺脚，“哥请你吃！”说罢，两根大葱直接丢进购物车。我推上车就走。
买完单出来。走到沃尔玛门口，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东西在寄存柜里。我让东子看着东西，我转身进去拿。
等我取了东西回到门口。看到东子坐在商场门口的台阶上，专心致志的吃着大葱，小心翼翼的剥开最外面那一层，抠掉根部的须须，看了看挺干净，就把大葱的根部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大口大口的嚼着。
我站在他身后，没有打扰他。静静的看着。
很快，东子吃完了一根。手里拿着第二根，很犹豫，想吃又舍不得。想了几秒钟，又剥开最外面那一层，抠掉须须，又塞进嘴里开始嚼。
吃了两口，他抬起袖子抹了下眼睛。拿出了电话。
“妈，过年了，儿子给您拜年了。”
“妈，你和爸身体都还好吧。”
“妈，我这边好着呢，公司包吃包住，伙食挺好的，我来了半个月还长胖了呢。”
“妈，我这边同事都挺好，都是今年毕业的。年纪差不多又谈得来。”
“妈，我有钱用，你别担心我了。你留着买药，别嫌贵舍不得吃。”
“妈，你别瞎猜，领导怎么会欺负我，我们老大可好了。刚刚还请我吃大葱呢，我可想死大葱了，忒贵了，两根大葱 16 块，我可舍不得买。”
“妈，我想你们了，可是现在机票太贵，等过完年机票打折我就回哈尔滨看你们。”
说着说着，东子的眼泪就忍不住的漫了出来，模糊了双眼，连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都没发现。
我递过去纸巾，他才看到我已经出来了。不好意思的朝我笑了笑，对电话说，“妈我不跟你说了，我老大出来了，我们要回去了。”
他坐着没动，我也坐着没动。
我问他，想家了？
他说，嗯，想了。特别想。刚刚一看到大葱，我就想起我妈的大葱蘸酱，我都走不动道了。
我说，吃吧吃吧，我等你。说罢点了一根烟。
东子拿着那根大葱，塞进嘴里，咬下一大口。却不像刚才那样大口的咀嚼大口的吞咽。慢慢的嚼着，让大葱的味道弥漫整个口腔。
坐了好久。东子吃完了这棵大葱。扭过头来跟我说。
老大，你知道吗？这两棵大葱，我吃得好爽，真的好爽。什么珍馐美味都赶不上这两棵大葱。老大，谢谢你，真的。
我站起身来，拍了拍东子的肩膀，拎起东西，说，走吧，会越来越好的。
东子跟在我身后，大步的走着。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