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 · 带孩子这件事

源济

小事 · 带孩子这件事

突然开始讨厌自己的孩子，不想再爱他，我是病了吗？

作者 / 匿名用户

我没有突然讨厌，我一直都有讨厌孩子的，让我细细道来孩子有多讨厌。

昨天二娃凌晨一点喂奶，用膳过程相当顺利，按计划下一次喂奶时间在六点到七点之间，美滋滋上床睡觉。三点被哭闹吵醒，那种挣扎起床的疲态，无异于共产主义战士被枪林弹雨打一身血窟窿，还要站起来撑起那面红旗。换好尿布不哭了，放回小床上开始叫。小儿啼叫声类似于猫发春，软糯中带一丝凄厉，慵懒中有一份奸邪，入脑挠心。我和媳妇双双装死。叫声断续绵延了十多分钟，出现了几秒钟的万籁俱静，我这一口气还没喘匀，她开始挠床了。四个月了，手上开始闲不住，挠得嘎吱嘎吱的。没办法，把被子拉起来遮点耳朵继续睡。五月的天，被子稍微搂紧些，心里就爬出热烙烙的烦闷，直逼得你怀疑人生——我何苦呢？

再说大娃，5 岁多，猫狗都嫌的年纪，虽然女孩子不是很淘气，但让你火冒三丈也是分分钟的事。坐那里吃饭，歪过来，歪过去，挤眉弄眼东张西望，夹一筷子菜，到碗里掉一半，桌子上一溜油渍星儿；只要你不说她，就是光吃菜不吃饭的，最后闹着要用汤泡了顺；吐鱼刺、骨头的时候，绝没有大人那么讲究的收着唇舌，那就是大喇喇往桌上喷，搞不好还溅你一脸。

马上要去上小学了，南京的小学生压力有多大你们了解吗？就这两天我们小区就有小学生跳楼的。年轻时想的多好，不要给孩子太多学习负担，不要求她班级前几名，中不溜秋的就行啦。。。太天真了。幼小衔接不上，总得稍微学习下吧，不在乎学什么东西，关键是想看看她的学习能力。效果很不理想。用媳妇的话说，金鱼的记忆力都有七秒，这孩子连金鱼都比不上，教什么转头忘。红色，red，红色，red，读十遍。有口无心。记住了没？记住了。红色是什么？不搭腔。问你呢，会就会，不会再念。我想想。嗯……想不起来。继续念，红色，red，红色，red，记住了没？周而复始，过一会又忘了。

去外面春游，要爬高上低踩泥地，让她穿双运动鞋，她非要穿她带蝴蝶花的粉红小皮鞋。讨不讨厌？

要零食吃，快吃饭了不给她吃，气鼓鼓地在那里说怪话：我恨妈妈，我不要呆在这个家了。讨不讨厌？

乱涂乱画乱贴纸，水彩笔给她买了五六盒，画画的本子几十本，每次都要把桌椅沙发上沾上颜料，讨不讨厌？

桩桩件件拎出来单说，你可能还觉得蛮好玩的，孩子么懂什么呀。可是她们有时特聪明，吃的玩的、手机平板都无师自通，但你真想教她们一点基本的道理和做法，很难。上厕所要冲水，洗手不得少于 15 秒，看电视要坐正了保持姿势……这些你要千百次的去纠正。你要敢不管，她们就一定会带着更大的麻烦来找你。

小婴儿平时的伺候，其实并不讨厌，喂奶时可以看她憨态，换尿布时可以捏捏她粉嫩的小脚。她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困死你，分割你的时间无暇其它，不论你开心、忧伤、烦恼或是失落，哭声就是你立刻滚去伺候的军号。偶尔给你来一次真的没什么，每天都在你极端疲惫的情况下找事做，你会不会讨厌？

而且和孩子共处的时间是事件连锁的，这一环出了问题，很可能影响到下一环。孩子吃东西不注意弄脏了衣服，你给她洗换衣服就耽误了做晚饭，晚饭吃得急匆匆就出门上路，带她去上兴趣班，孩子开开心心地在教室里跳着舞，你坐在教室外的长凳上捂紧胀痛的肠胃，情绪低落到跟爱人打电话时因为话不投机而大发脾气。这一串多米诺骨牌没有及时扶住，最后压垮的还是你自己。

但是我的孩子们，也有非常让人喜欢的时刻。媳妇带大女儿买水果，有人插队，媳妇心头一火还未劝阻，女儿居然义正辞严地开了口：你为什么不排队？

我觉得有这样的孩子是很骄傲的。她会拿着吃剩的垃圾很久很久，直到找到一个垃圾桶；她会把喜欢吃的零食分享给小朋友，她会进电梯时一直按住开门键防止别人被夹到，这个小习惯和她妈妈如出一辙。这些不是孩子的天性，是我们教育的成果。她在幼儿园受了欺负，全家都很生气，我要带她去幼儿园，她推三阻四不让，理由居然是怕爸爸会揍欺负她的小朋友。这种纯良都不仅仅靠教育了，还需要一点运气呢。

这样的孩子，我们父母不喜欢吗？

小女儿更不用说了，小小的软糯的一团，粉白的皮肤浑身奶香，咿咿呀呀着，突然就朝你咧嘴一笑。笑得人心都快化了，能不喜欢？

再喜欢孩子，你也会常常忍不住火，大声训斥她，狠狠瞪她一眼，打她屁股，说些气话，甚至气得想把她扔了，一脚踢飞，塞回娘胎里，抓过来暴打一顿。

但绝大部分人不会去做的。我们是成人，孩子更像是小动物，显现更多的是感官欲望为先的兽性，英文里将婴儿称为 it，中文也有把孩子写作“它”，儒家文化和基督教文明都不把孩子作为完整的“人”，有历史文化之观念沿袭，人性需要我们后天去建构。

题主不要去钻牛角尖，心中不闪恶念的人，和将心中恶念不加抑制予以实施的人，都是少数。大部分人都会像我们这样，爱着嫌着，疼着骂着，带着羁绊一路走过。我小时候对一句话深感不解：“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不应该啊，如意不如意，难道不是五五开更合理么？现在看来确是真理，就连那一两分遂了心意，也可能是差强人意。但这一两分如意，是闪亮的瞬间，是深刻的回忆，是值得用八九分不如意去换的。

所以我们选择要孩子，我们不后悔，失去很多仍然深感欣幸。

带孩子，切忌不负责，也要避免妖魔化。知乎上喜欢走极端，基本上没法看，一方面把没时间、精力和意识教养孩子的工薪阶层骂出翔，一方面极尽利己主义衡量教养孩子的利弊，非万全不行。没有人生来会当父母的。古话说中庸，现代人总喜欢曲解成和稀泥、装好人，但我觉得执其中而用之，是许多事的正道。人必须走到这条正道上来，不仅为孩子，更为你自己。因为有了孩子，你已不再是过往的自己，你需要二次成长为全新的一个人。